[都市生活] 超品公子 作者:想見江南(已完成)

 
Babcorn 2016-2-28 13:36: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23 1059049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1
第四十章 財若露白必招禍


    半個鐘頭後,公交車到了西單停下。西單是個大站,老遠就看見一大群人擁在此處候車,前方還停了四五輛無軌電車。售票員報了站,車上的乘客呼啦啦下去一大陣,薛向前後的兩排坐位頓時空了出來,坐他身邊的中年人也下了車。薛向把放在腿前的黑色大皮箱移到了身旁的綠皮椅上。在車內座位沒坐滿之前,他不打算挪開了,因為還有兩站路就到終點站老天橋了,乘客不會太多。放好皮箱後,薛向又歪回原來的地方,閉了眼睛假寐,風輕日柔,吹著人的皮膚倍覺安寧舒適,薛向就這麼睡了過去。

    「好香啊,大娘您籃子裡裝的什麼啊,怎麼那麼香啊?」售票員沖一位剛上車的老大媽問道,售票員是一位年輕的姑娘,長著一張娃娃臉。

    「大閨女,是我山裡的老家親戚送的大半斤麝香,說給我熏屋子用。我們窮人家哪裡用得著這個,聽說供銷社收,這不就拿過來準備賣了,好給娃娃們扯幾尺布做衣裳。」答話的老大娘頭髮花白,形容消瘦,但精神面貌很好,說話聲音洪亮,滿車的乘客都聽得分明。老大娘邊答話,邊掏出三分錢買了車票。

    「麝香?這可是好玩意兒,不止是上等香料,還是名貴藥材,精貴著呢。一隻成年雄麝不過產一兩麝香,您這大半斤恐怕是您親戚在老林子逮了不少雄麝才湊得的。這玩意兒,老值錢了,我姐夫在收購站負責收藥材,聽他說一克麝香四五塊呢,我不知道什麼是克,反正就一小指甲蓋末子那麼多,您這大半斤可值老鼻子錢呢。」一位帶工人帽的青年漢子給大家普及了下麝香知識。

    開車的司機是個紅臉的中年漢子,因為靠近發動機,再加天大熱,索性刮了個光頭,光著膀子。這會兒聽見乘客們聊的熱鬧,也插進話來:「我可知道一斤是五百克,您這大半斤少說也得有三百克吧,一克五塊錢,哇,不得了啊,您這得賣一千四五百塊吧。老大娘,您可得拿好嘍,值這麼多錢您咋不讓你家人一塊兒跟來呢。」

    開始的時候,青年漢子說一克值四五塊,驚訝的人並不太多,這會兒,大多數百姓對克這個質量名詞還很陌生。可聽司機這麼一解釋,立時就炸開了鍋。

    「老人家,您可發了,我咋就沒有個住深山老林的親戚呢。」

    「大嬸,您這別說給娃娃們扯幾尺布做衣裳,就是到服裝店揀好的買,也可買一車啊。」

    「一千四五百?大哥,您沒算錯吧,我一個月工資才二十八塊,這得我不吃不喝掙好幾年啊,就這畜牲身上的東西能值這麼多錢?」離老大娘最近的一個短髮小夥子被驚住了,覺得自己累死累活的工作,末了,還不抵畜牲身上的一點兒粉末,就開了腔。

    「算錯?老子好歹也是高中畢業,知識分子,知道不,這點兒帳小孩子都會算,哪裡難得住我這文化人。」司機對他敢於懷疑自己給出的結論,大為不滿,心道,我這麼大的知識分子說出的話還會有假麼。

    喧鬧過後,大夥兒也就熄了爭論,只是讓老大媽提好籃子,別弄掉了。「大知識分子」光頭司機也說,拐彎的時候他會慢些,讓老大媽注意別磕著。這會兒的人大都心性還是質樸的,大多數人存著最樸素的助人為樂的心理。並不似後世一切向錢看,什麼道德、愛心被扔進了垃圾堆。此時,大概是中華民族最後一個四維俱張的時代。

    …………

    「二肥子,快到葫蘆口了,那裡就有一個大彎兒,你抱著東西靠過去,慢點兒,別讓人發現你是有意的。還有,待會兒撞上去的時候輕點兒,別把籃子裡的東西給老子弄撒了,咱以後的好日子,可都指著它呢。」說話的人姓王,單名喜,是國計委財經司副司長王向紅的三公子。這不,沒到月末他口袋就早早的空了,離老爸發零花錢還有老長一段時間,他哪裡等得及,就把他父親書房擺的花瓶給弄了出來。王喜叫上死黨錢大彪,準備去委託所換錢花。誰料在車上遇到一個提著大半斤麝香的老太太,聽得眾人說了麝香的價值,二人心裡就起了歹意。一千多塊錢的大買賣到了眼前,豈能放過?

    錢大彪長得五大三粗,梳了個大背頭,撒著拖鞋,穿著個花背心,胸前的肥肉多的垂了下來,似乎稍微動下,就要從背心的一側滾出半個豐碩的ru房。錢大彪長得惡形惡相,性子也著實凶惡,跟著王喜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溜門撬鎖,訛人錢財那是家常便飯,最慘無人道的是,兩人曾經在貓眼胡同輪了一位剛放學的劉姓女中學生。女中學生受不了打擊,當天夜裡就喝農藥死在了自己房間。劉父悲痛欲絕,找到二人算賬,結果反被王喜指使人打斷了條腿。劉父拖著條瘸腿找到當地派出所報案,派出所說沒有證據不能立案,劉父又找當地公安局,公安局推說此事該轄區內的派出所處理,就這麼兜兜轉轉,推來推去。劉父滿腔悲憤,寫了血書,跪在區政府門口。那個年代,這種以血書跪地上訪的事影響是很惡劣的,當即就有人出來安撫劉父,接了血書。區委主管政法的領導瞭解情況之後,給區分局下了指示要嚴辦,不料當天晚上王喜之父王向紅的電話就打到了這位領導的家裡,雙方一番親切友好的會談,此事自然壓下不提。劉父也被請進了醫院進行精神治療,一個本本分分的家庭就這麼家破人亡。

    「大嬸,您扶穩啦,到葫蘆口了,後面的車跟得緊,我稍微快一些。」司機頭也沒回的喊了一聲。大媽應了一聲,車速果然變快了許多。一個彎兒剛轉到一般,只聽哐噹一聲巨響。

    「哎喲,老太婆,你不長眼啊,把老子祖傳的寶貝三花抱月瓶給碎了,這可是我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皇帝用過的寶貝啊,你給我賠。」錢大彪藉著車子轉彎的時候,故意輕輕擦著老大媽的身子。他可不敢用力,生怕撞翻了老大媽的籃子,那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瓷瓶碎裂的聲音嚇了大家一跳,也驚醒了正享受著午睡的薛向。

    「孩子啊,我就坐著沒動,你可不能賴我啊,我壓根就沒碰著你啊,我…真不怪我啊。」老大媽蒼老的臉上滿是焦急,她一個郊區的老太太,猛然得知自己籃子裡的東西是值老錢的寶貝,心裡早怕得不行,生怕出了什麼意外。可越怕越來事兒,這會兒見眼前的胖小夥子說自己撞壞了他家祖傳的寶貝,這不是要自己的老命嗎!

    「少他媽的套近乎,誰是你孩子。你一鄉巴佬沒坐過車啊,激動個屁啊,轉個彎就瞎動,把老子寶貝給弄沒了,今兒你要不賠,我跟你沒完,天橋派出所的所長是我表哥,你看著辦吧。」錢大彪昂著頭,伸出根粗大的指頭戳著老大媽的肩膀,惡狠狠地說道。

    老大媽一聽要送自己去派出所,立時臉色就發白,她一個平頭百姓,可是最怕和官家打交道的。一時間,老大媽止不住的對錢大彪道歉。錢大彪目標明確,哪裡吃這一套,抓著老大媽的衣服就要她賠錢。

    一旁圍觀的群眾早看不下去了,好心的司機就開了口:「大兄弟,我轉彎的時候,還特意提醒過這位大嬸,她抱著自己的籃子還來不及,怎麼會亂動。再說,又沒到站,你不坐在自己位子上,起來走什麼?」司機的這番話直擊要害,錢大彪一時無言以對。

    「對啊,我就坐在老大娘身邊,她一隻手抱著懷裡的籃子,一隻手抓著前面的靠背,怎麼會碰到這位大哥哥呢?」說話的是位背著書包的小姑娘,童聲稚嫩,童言最真,這會兒一車的人就知道眼前的胖子原來是碰瓷兒的啊。

    「小夥子,這事兒你做的忒不地道,就是碰瓷兒你也找有錢的主兒下手,哪有禍害農村老太太的。」一位老大爺看不過去了。

    「是啊,保不齊是聽說人家老太太籃子裡藏了寶貝,見財起意。」紮著馬尾辮的花信少婦一語中的。

    聽到這兒,薛向哪裡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他靜坐旁觀,只為看那美麗的身影會不會挺身而出。

    錢大彪急了,鬆開老娘的衣服,雙目圓睜,揮動兩隻臂膀吼道:「造反啊,媽的,訛人訛到我二肥子頭上了,也不打聽打聽四九城的城門朝哪兒開。再給老子羅利巴索,叫我表哥把你們全抓起來,蹲號子去。」

    錢大彪惡聲惡氣的一番恐嚇威脅,一車人都不敢言語。無論什麼時候,在被侵犯的人並非自己親人和自己並無能力阻止惡勢力的時候,保護自己永遠是第一位的,見義勇為遂成傳說。錢大彪見震住一車人,很是滿意,把寬大的花背心下襬向上捲起,捲到腋下夾住,露出滿身的肥膘和一把細長的剔骨尖刀。眾人見了,更不敢說話,連方才幾欲停車和錢大彪理論的光頭司機這會兒也專注地開車,掩飾尷尬。

    「這位同志,公共場合請注意文明。另外,你故意撞老人家打碎自己瓷瓶的事情,我看得很清楚,如果你非逼著老大媽賠錢,我建議大家一起找民警同志說清楚,這裡離老天橋派出所不到一站路。」聲音從老大媽背後響起,聲音清脆悅耳,如黃瑩啼叫,這聲音即使是呵斥人的,聽在耳裡,也令人沉醉。

    她一說話,薛向嘴角就勾勒出一道弧線。

    你到底是忍不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1
第四十一章 訛人之人有人訛



    說話的正是柳鶯兒,薛向被驚醒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這支綠百合。距離上次見她,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偶爾,午夜夢迴之際,薛向也會想到她,那美麗的身影,清麗的容顏,前世未逢,今生僅見。年少而慕艾,儘管薛向的心理年齡遠遠超過了年少的界線,可慕艾之心從未熄滅。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薛向都未曾嘗過禁果,對美麗的女郎雖無邪念,但總有嚮往之心。

    柳鶯兒穿著一件綠白相間的的確良襯衣,襯衣的後擺窄而稍長,堪堪遮住她渾圓的翹臀。襯衣的領口扎得嚴實,不露絲毫皮肉。襯衣雖然寬大,可怎麼也掩飾不了那一對高聳的雙峰。白色的亞麻褲,褲腳依舊截取大半,堪堪遮住一雙晶瑩如玉的小腿肚子。褲腳口是重新縫製的,用紅絲線在白色的褲腳邊沿各繡了一隻紅雀,褲腳向內收縮,所以褲腳口並不粗大,顯得和上半截寬闊的褲管粗細不勻,卻有十分別緻,再配上一雙黑底白面的低幫布鞋,簡直就暗合了後世的混搭風。柳鶯兒是天身的衣架子,披上麻包,也遮不住一身的風流。再加上一點小女兒的靈巧心思,巧加裝飾,自是別有韻味,動人之極。

    薛向痴痴地望著柳鶯兒光潔如玉的精緻臉龐,貪婪地欣賞這世間最動人心魄的風景。陽光透過窗口,一抹餘輝落在她寶石般的臉上,更顯聖潔明豔,她稍微扭頭,似在躲避陽光,長長的睫毛眨動,修飾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宛若桃花。薛向先前故意對眼前的惡人惡事視若不見,就是在等這位正義感氾濫的美麗女郎出頭。英雄救美雖然惡俗,但卻是最好勾搭女郎的手段。無論你承認不承認,每個女孩在危急關頭都渴望有位男孩挺身相救,若是相救的男孩長得不是太磕磣,往往都會被女孩視為心中的白馬王子。

    「喲呵,還真有找…美女,啊,太俊了。呵呵,這位女同志,我和她的事兒,你就甭管啦,等我處理完這事兒,請你喝茶。」聽到背後有人呵斥,錢大彪分外不爽,沒見大爺都亮了傢伙麼,還真有不怕死的。錢大彪轉身正欲回罵,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位清新可人,前所未見的大美女,到嘴的髒話就嚥了下去,換上了一副文明腔。邊說邊把擼起的背心往下放,遮住一身肥肉,一對綠豆大的小眼睛盯著柳鶯兒眨也不眨。

    「什麼叫你和她的事兒,你這是敲詐,是勒索!」柳鶯兒皺著瓊鼻清斥。

    「別他媽的給臉不要臉啊,滾一邊去,惹毛了老子,有你受的。」錢大彪裝文明人沒兩分鐘,就原形畢露了。

    「二肥子,怎麼能這麼和女同志講話,快給人家道歉。」王喜見了大美人,心裡早癢癢了,這會兒也顧不上在後面遙控指揮了,插到台前來了。

    錢大彪平日裡誰也不服,獨認王喜,他深知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白面男子,是多麼的心狠手辣,翻臉無情。錢大彪正要假惺惺地道歉,卻被柳鶯兒打斷了:「用不著道歉,你們只要別為難這位大媽就好。」

    「你這是什麼話,怎麼是我們為難老人家呢,我們一向是尊老敬老的。只是老人家損壞東西也不能拿著架子不賠吧,到哪兒也沒這個理不是?」王喜死盯著柳鶯兒的一對雙峰,一本正經地說道。

    柳鶯兒道:「是你們自己打碎的,怎麼能賴別人呢,剛才這麼多乘客可是都看見了。」

    「噢,是嗎?誰看見了,站出來我瞧瞧。」王喜扶了扶長長的碎髮喝道,他自以為這個動作飄逸之極。他心裡很滿意自己現在的髮型,以前的帽子頭現在想起來還臊得慌,也只有這種發型才適合我嘛,眼前的美妞兒定是驚呆了。

    柳鶯兒確實驚呆了,滿車的乘客居然沒有一個起來聲援自己。柳鶯兒仔細打量著一個個面孔,咦,小流氓也在,哼,這個膽小鬼,他居然也不敢站出來說話。柳鶯兒心裡一陣氣苦,他怎麼能這樣呢?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柳鶯兒心裡對薛向溫存小貝貝那僅存的一絲感動驅的一乾二淨。她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在薛向收拾惡人的時候,出言相阻的,總不能光憑自己心裡的標準來對待善惡吧。

    薛向迎著柳鶯兒的憤怒的目光噴了口煙,心道這下你該知道好人難做了吧,不讓你受盡惡人的欺負,怎麼知道我揮拳拔刀的無奈。薛向打定主意讓柳鶯兒受些委屈,靠在椅背上抽菸。汽車行駛到一棵大槐樹邊,茂密的枝葉壓得極低,直挨著窗口,快要戳進來,薛向信手扯過一片樹葉,拿在手裡把玩。

    王喜見眾人還挺識相,沒有一個敢炸刺兒,對柳鶯兒淫笑道:「怎麼樣,公道自在人心吧,偉大領袖早說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柳鶯兒看著他這張得意洋洋的「俊臉」,一陣反胃,一時也找不到說詞。

    「閨女,謝謝你啦,算了,別爭了,我賣了麝香就賠他們。」老大媽拉著柳鶯兒的手謝道,渾濁的眼睛幾欲滴淚。又沖王喜二人道:「你們說要賠多少錢?」

    王喜和錢大彪見老太太就範,心中大喜,二人對視一眼,還是老大來定價。王喜笑道:「老媽媽,不是我小氣,實在是您摔壞了我家祖傳的寶貝。要是平常的瓷瓶,壞了就壞了,我們也不會咄咄逼人。可這是宋朝的瓷器,宋朝您知道嗎?離現在老遠了,聽我爸爸說是什麼鈞瓷,值三四千呢。這樣吧,您賠兩千就行了。」他哪裡知道這瓷瓶是什麼朝代的,反正是老爺子書房裡的擺設,料來也差不到哪兒去,平日裡聽老頭子念叨鈞瓷乃瓷中之皇,無意間就記下了,這會兒正好說出來唬人。

    「你們不如去搶,師傅,開車直接去派出所。」聽得王喜獅子大開口,滿車人齊齊吸了口氣,原以為他不過是看上老大媽籃子裡的麝香,沒想到他下嘴如此之狠。柳鶯兒早忍不住心中的怒氣,替老大媽做了主,要光頭司機把車開到派出所。

    老大媽一聽要這麼多錢,就是賣了麝香也不夠賠啊,心裡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滿車的人心裡一陣難過,惡狠狠地盯著二人。光頭司機也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車開到派出所,可剛才聽胖子說他表哥是天橋派出所的所長,開過去不是羊入虎口嘛,一時猶豫不決,車子也漸漸慢了下來。

    王喜見眾人臉色不好,知道犯了眾怒,此時不可再刺激眾人神經,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他趕緊道:「老媽媽,看您也挺不容易的,這樣吧就用您籃子的麝香賠吧,我們吃點虧算了。」他深知從眾心理,現在只是缺個領頭的罷了。

    眾人心裡同時泛起一個詞:圖窮匕現!

    老媽正待把籃子遞過去,息事寧人,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哎,讓讓,讓讓,哎呀,我的寶貝啊,哎呀,這可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傳下的寶貝啊,聽說傳到我爺爺這兒已經是第二十代了,上千年的樹葉啊,你給我賠。」薛向左手拿著一枚從中對折的槐樹葉,右手緊緊抓住王喜的脖子處的衣領,一臉心痛地道。

    峰迴路轉,滿座乘客見訛人的被這種戲劇性的方式訛上了,均是忍俊不禁,太可樂了吧。

    王喜被薛向勒的有些出不了氣,雙手用力的扯薛向的手臂,卻紋絲不動。錢大彪一旁看得早急了,怒道:「丫找死啊,騙到你錢大爺頭上了,媽的,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老子們出來騙人,好歹還拿個瓷瓶子,丫乾脆連道具都不選了,直接扯片樹葉就開活了,是不是太過分了,丫乾脆明搶得了。」錢大彪氣急攻心,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把自己正在干的事兒給抖落個底兒掉。也怪薛向的行為太過誇張,錢大彪以往都是訛別人,尚且還需佈局、思謀一番。今兒,輪到自己被訛,且是被這麼粗糙的手段給訛上,他分外接受不了。

    「你嘴巴真髒,我給你洗洗。」說罷,薛向扔掉樹葉,一把扯過錢大彪的脖子,按住他的後腦勺,朝車壁撞去,隨後大手狠狠地抓住他的頭髮,緊緊地按在車壁上,左右摩擦,擦得吱吱作響,眾人聽得一陣牙酸。

    王喜一邊看得後脊樑骨發涼,這也太直接吧,訛人也不能這樣啊,我們還沒說不賠呢。

    薛向抓住王喜的衣領原地把他提了起來,冷笑道:「一個破此瓶子都值三四千,那你說我這幾千年的樹葉得值多少錢。」

    王喜被薛向勒得出不了氣,直翻白眼,雙手在空中筆劃著,示意薛向鬆手,他好回答。薛向把手放開,王喜從半空落地,險些沒站穩,好一陣喘氣,道:「這位兄弟,殺人不過頭點地,今天我們認栽了,這瓷瓶本就是老物件,哪個朝代我說不清楚,但我們可以找人鑑定。今天看您面子,就這麼算了,您也別為難我們了。狗急了還會跳牆,何況我衙門裡有人。」

    王喜不愧是陰人的行家,此時我為魚肉,人為刀俎,尚且臨危不懼,思路清晰,一番話說的有裡有面,有奉承有威脅。

    「噢?你的意思就是不想賠了唄,這可不好。」

    「喜哥,甭跟丫廢話,看老子削了他。」錢大彪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張豬頭臉腫成了象頭,嘴角處滴著血。一雙嘴唇外翻,極似臘腸。錢大彪從腰裡拔出了剔骨刀,向薛向撲了過來。

    「你的勇氣讓我佩服,你的愚蠢同樣讓我驚嘆。」薛向一拳狠狠打在錢大彪持刀那側的肩窩,拳到刀落。錢大彪一聲慘叫,軟倒在地。

    「師傅,把車開快一點。收票員,把車門打開。」

    「得嘞,您坐穩。」光頭司機見薛向如此威猛,收拾的兩個車匪哭爹叫媽,心裡一真痛快,哪裡還有猶豫。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2
第四十二章 驅走豺狽引來狼



    王喜一聽薛向讓司機加速、售票員開門,就知道大事不好,轉身想抓住柳鶯兒。他哪裡知道,薛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注意到他了,未等他跨出一步,一把就抓住他提將過來車,抵在車壁上不得動彈。薛向亦把錢大彪從地上提了起來,雙手握住兩人各一隻手指,稍稍用力往上一掰。

    「啊!!!」

    「啊!!!」

    兩聲殺豬似的慘叫響起,王喜和錢大彪一人被薛向掰折一根中指。

    車速已經提了起來,車門已然打開,薛向抓住兩人的頭髮,用力一提,像扔破麻袋般扔出了車外。王喜和錢大彪立時化作滾地葫蘆,滾了四五米遠,驚得後面幾輛緊隨公汽的自行車亂作一團。二人在水泥路上擦得鼻青臉腫,錢大彪更是腫上加腫。薛向早注意到後面沒有大型車輛,所以才下了狠手。

    滿車的乘客鴉雀無聲,沒想到真正的狠人藏在群眾裡那麼久啊。售票員一張娃娃臉驚得變了形,嘴巴長得老大,眼前的英俊小生怎麼立時就化作豺狼虎豹了呢。倒是扎馬尾辮的花信少婦被激發了潛意識的暴力因子,像看猛男一般望著薛向,兩眼星星直冒,這樣的男人在床上也一定很威猛吧。

    薛向叫加速、開門的時候,眾人都猜出了是什麼意思,不過多以為薛向是嚇唬兩個碰瓷兒的小子。在高速行駛的車上,把人愣生生地丟出去,先不說光是磕著、碰著造成的肢體傷害,就是後面的車碾壓過來也該多危險啊。沒想到心裡的不可能愣是在眼前發生了,眾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待光頭司機把車停下往後觀望的時候,才醒悟過來。心裡齊齊嘆道:這笑眯眯的俊小夥子出手就要人命啊,簡直是視人命如草芥嘛。

    「為什麼你每次動手,都非要見血,你是不是喜歡看別人鮮血淋漓的在你眼前慘叫。如果你真喜歡這樣,你可以在自己身上實驗啊。」柳鶯兒俏臉含霜,他始終無法接受薛向這種傷殘他人身體,漠視生命的做法。

    「我不成,流再多的血,都不會出聲,更不會慘叫。」

    「你」

    柳鶯兒被薛向一句乾癟癟的話氣個半死,索性不再理薛向,坐了下來。老大媽見薛向出手狠辣,實在超出了她的見識,也提不起勇氣感謝他,怔怔地望著薛向,只要他開口要麝香,第一時間就把籃子遞上去,自己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他折騰。

    薛向道:「老媽媽這東西還是賣給我吧,你拿到供銷社的路上也不安全,這香味太引人注意了。」薛向擔心那兩個小子在供銷社門口堵人,索性好事做到底。

    老大媽一聽,大驚:「給你,給你,不要錢,不要錢。」她把薛向當成王喜兩人一路的貨色了,一個是碰瓷兒,一個是明搶罷了。周圍的乘客也以為薛向打的這個主意,心裡紛紛哀嘆:真是老虎趕走了豺狼,自己來吃兔子。

    薛向知道多說無益,接過老大媽的菜籃,轉身回了坐位,在皮箱裡拿出兩封厚厚的信封,從其中一個信封抽出五十張大團結扔回去,復又鎖上皮箱。薛向拿了兩個信封,走到正在神傷的老大媽身邊:「給,老媽媽,您點點,一個信封裡裝的是一千,另一個信封裡裝了五百,總共一千五,我就在邊上看著,您點清吧。」薛向皮箱裡共有五個這樣的信封,每個信封裡裝有一千元,是他臨出安老將軍家時,安衛宏拿過來塞給他的,說是托他買字畫的錢。其實一副超過《柳絮貼》的字畫,此時的售價也遠不到五千塊,安衛宏也有一份結交的意思在裡面。反正安衛宏是有錢人,他的錢不拿白不拿,薛向二話沒說就接了。

    老媽媽今天受的刺激實在太大了,先是自己的小籃子裡的山貨成了值大錢的寶貝,心裡又驚又喜。後又碰上兩個碰瓷的要訛自己的寶貝,眼看就要被訛走了,來了個更狠的小夥子把兩個傢伙丟出車外。原以為他和那兩個壞孩子一樣是來奪自己寶貝的人,沒想到這會兒給自己送了那麼多錢來。老大媽傻傻地望著薛向,就是不伸手去接信封。倒是旁邊的柳鶯兒知道薛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並不是那種欺侮老弱的壞東西,幫老大媽把錢接了過來。柳鶯兒把錢從信封裡抽出來,唰唰唰,清點得飛快,不一會兒就點齊,把錢移到一個信封裡,鼓鼓的一大包。柳鶯兒把信封塞給老大媽,讓她收好。老大媽緊緊攥著手裡的信封,拉著柳鶯兒的手連說謝謝,在她看來還是眼前的閨女是真正的好人啊,雖然這個主動給自己那麼多錢買麝香的小夥子也不錯,可心裡就是不敢和他說話。

    車上的乘客覺得這會兒發生的事情,就像是拍電影,這趟車的三分錢票價花得實在太值了。誰也沒想到這麼凶神惡煞的小夥子會真的拿出那麼多錢來買老大媽的麝香,雖然已經知道麝香值錢,可那也只是聽說,也沒說麝香的品質質量如何,連價格都是模糊的,薛向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買了,眾人心裡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一來,誰會隨時身上帶那麼多錢啊,在座的恐怕沒有幾個家裡的存款到這個數的,一兩百張大團結在眼前唰唰唰的飄來飄去,多養眼啊;二來,小夥子明明可以討價還價,以低價買下來,可小夥子愣是二話沒說,就按司機估的最高價買了,顯然不是圖利,純是助人,簡直就是活著的雷鋒嘛。

    薛向坐回原來的坐位,心裡遺憾,怎麼這「林志玲」愣是橫豎看自己不順眼呢,可我心裡傾慕她,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傻了吧唧地過去說「我很中意你啊」。那事兒,自己還真是干不出來,哎,不來電啊,算了,我薛某人也不是一棵樹上吊死之輩。薛向是真沒勇氣表白,何況是對一個對自己毫無好感的女孩子表白。他正在心裡輾轉揣測,鼓勁,洩氣,一時心亂如麻。突然,身子急向前傾,原來司機踩了緊急剎車。

    「開車的,給老子把火熄了。」兩輛警用吉普堵住了汽車的去路,從前面的車上衝下來四五個穿警服的青年直撲公共汽車的車門。

    「把門給老子打開。」

    售票員怯懦地望著薛向,她知道肯定是剛才那兩人帶人尋仇來了。因為她看見了頭上隨意纏了幾下繃帶的倒霉二人組,正靠在後面那輛吉普車上冷笑呢。只是他們笑得好奇怪,比哭還難看,哦,對了,肯定是笑得時候扯動碰傷的臉頰,活該。

    薛向也發現了那兩個倒霉的傢伙,真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報仇不過夜啊,有點老子的風範。薛向提了皮箱和裝麝香的菜籃,走到門前,把門上的插銷拔掉,打開門走了下去。

    「薛向,別去」

    薛向胳膊被拉住了,他回頭,原來是柳鶯兒。

    「沒事兒,小蟊賊罷了,我的本事你知道。」

    「他們是穿官衣的,你鬥不過的。」

    「怎麼?你關心我?」

    「誰關心你呢」柳鶯兒跺下腳,臉上飛過一抹紅霞。

    「我的名字你只聽了一次吧,怎麼就記下了?」

    「那是因為你名字難聽,薛向,念快了,聽起來像『瞎想』。」

    「那你說我在瞎想什麼呢?會是想你嗎?」薛向大著膽子,小心在她耳邊說道。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柳鶯兒被薛向的鼻息弄得耳根發癢,瞪了他一眼,往後移了一步。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柳鶯兒」該死的傢伙,都不知道打聽下。

    「柳鶯兒?好名字,柳枝上歌唱的黃鶯兒,聽起來甜甜的。」薛向讚道。

    …………

    「怎麼,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你們這對狗男女就勾搭上了,難捨難分了都。」錢大彪老遠就罵了開來。

    「看來,你的嘴巴還沒洗乾淨。」薛向瞪了他一眼,錢大彪遍體生寒,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大意了。不過,看著己方這麼多人馬,且都是穿官衣的,晾這小子也不敢造次,膽氣又壯了起來。薛向大步朝錢大彪走去,半路卻被幾個民警圍住。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官報私仇?」

    「沒什麼意思,有個案子請你回去協助調查。」從車上下來個高個頭的馬臉男子,一臉的絡腮鬍子,斜睨著薛向說道。

    薛向笑道:「什麼案子?說來聽聽,如果和我扯不上關係,那就別浪費我時間了。」

    絡腮鬍道:「喲呵,聽我表弟說你挺狂,開始還真沒發現,這會兒我信了。小王,小張還愣著做什麼,把他給我銬起來,看丫還張狂。」絡腮鬍子本名李得勝,後來經人提醒他老子,說名字犯了領袖當年化名的忌,遂趕緊改名李得利。這名字聽起來是庸俗了點兒,可它實惠啊,這不,三十來歲,就成了一所之長,平民出身的他,在周圍親戚看來已很是不得了的大官了。

    圍在最前面的兩個壯實的民警得令,拿了手銬就要銬薛向。薛向哪裡會束手就範,一腳一個,把兩個民警踹得老遠。圍觀的群眾嚇了一大跳,還沒見過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襲警的呢。

    李得利面色大變,冷笑道:「好得狠,不僅拒捕,還敢襲警,大夥兒都做個見證啊,這種反革命、反人民的壞分子,我們人民衛士是要堅決鎮壓的。」

    薛向倒:「拒捕?剛才你說的可是協助調查,何時又成了逮捕?既是逮捕,你出示逮捕令嗎?」雖然此時像公安機關這種暴力機關並沒有嚴格的執法規範,拿人是說拿就拿了,誰要是囉嗦要什麼逮捕證,上去就是一頓爆捶。可薛向不怕這個,硬是拿話頂了。

    李得利沒想到眼前的傢伙見了一大群穿警服的還如此鎮定,不僅敢出手襲警,還大言不慚地要什麼逮捕證。他從警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開始聽表弟說就是個身手好的小混混,沒想到還真是個刺頭,難道他不知道我李得利就是專門磨刺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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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肉眼偏要作金睛



    「你是打定主意,要與人民對抗到底嘍?」李得利似笑非笑地摸著絡腮鬍子說道,他是老官油子了,自然知道整人的最好方式就是上綱上線、扣帽子。

    「別亂發帽子,不就是去趟派出所嘛,成,我還正嫌往家裡走著挺熱,待會兒就用你們專車送我回去吧。」薛向知道現在硬抗不是辦法,周圍圍了那麼多群眾,決定跟他去一趟,他打定主意,這次非好好收拾這幾個不開眼的傢伙不可。

    「三哥,您這是干嘛呢?」郝運來戴著頂白色遮陽帽,身後跟著幾個穿背心的青年,遠遠地衝薛向打招呼。自打參加完薛向的宴席後,他的「江湖」地位有了顯著提高,回到西城和眾人吹噓了下當日宴開四十席的盛況,重點當然是酒池肉林,尤其是自己和三哥對飲三杯。一席話下來可把不少沒資格赴宴頑主給震住了,就這麼著,他也有了不少小弟追隨。這會兒正領著小弟們來天橋底下尋摸飯折呢,就碰見了薛向,正好讓小弟們開開眼,順便也讓他們見識下自己的層次和實力,提高一下對自己的忠誠度。

    薛向扭頭一看是他,笑道:「沒事兒,這位同志讓我陪他去派出所逛逛。對了,耗子,你待會兒帶這位老媽媽去趟服裝店,買完衣服,送她回家,嗯,一定要送到家。」薛向指了指車門邊一臉擔心的老大媽。

    郝運來知道肯定是有人不開眼惹上三哥了,他清楚三哥的能量,那天擺宴,這局長公子,那師長公子的可是來了不少,既然三哥有命,領命就是了。郝運來大聲道:「三哥,是不是有人不開眼,炸刺兒,我安排幾個兄弟把老媽媽送回去就行了。我這就去招呼人,把丫派出所給鏟了。裝什麼犢子,擱前幾年,非揪了丫去遊街。」郝運來說罷,又扭頭對身後的四五個青年道:「這位就是我跟你們說的大名鼎鼎的三哥,你們不是嚷著要見見大哥大嘛,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叫人啊。」

    幾人鞠躬剛要叫人,被李得利出聲打斷:「怎麼?當著咱人民衛士的面,還搞江湖上拜大哥那一套?我告訴你們這群阿飛,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了,你們給老子老實點,滾!!!」李得利早不耐煩了,不是看剛才薛向的兩腳挺厲害,若是來硬的恐怕要傷著人,早下令硬拿了。這會兒,不知從哪兒鑽出幾個臭蟲,年紀不大,口氣不小,竟敢揚言要鏟了派出所,還當著自己的面拜什麼大哥。早知道眼前穿皮鞋的高個子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還是個小流氓頭子。不過,有案底就好辦,非給你查個底兒掉,讓丫脫層皮不可。

    郝運來的這伙兒小弟人服得就是頑主圈裡的老大,民警算個屁啊,就是大兵來了也得咋呼幾句,早幾年連軍區司令部不是也被咱頑主衝擊過。眾人見絡腮鬍子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拿大,自己正要和仰慕已久的大哥大說上話了,卻被丫橫插一槓子打斷了,早就怒火中燒,哪裡還跟他客氣。頓時,七嘴八舌的罵了開來,這幫人貫行於街邊瓦巷,罵人的市斤俚語不學自通,罵人的花樣更是層出不窮,幾人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直罵得唾沫橫飛,愣是沒有一句重複的此刻,公車已經離終點站老天橋沒幾步路了,老天橋本是個熱鬧地方,雖然不許擺場子、耍把勢了,可許多國營店面還是開在這裡。不一會兒,圍觀的群眾越圍越多,後面擠不進來的聽裡面說得熱鬧,以為是說相聲的又回來了。更有古稀老者吆喝著:「李二爺,李二爺,別擠了,別擠了,快回家搬凳子啊,肯定是老天橋打把式賣藝的又回來啦,好些年都沒這麼熱鬧啦,趕緊著佔地方啊。」

    薛向給郝運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領著兄弟們去送人。郝運來領命,止住幾個正罵得痛快的傢伙。薛向又轉身走到老大媽身邊說了自己擔心她帶著麼多錢不安全,安排人一路送她。老大媽這會兒已知道眼前的後生是個好孩子,哪裡還有不依的,她正擔心自己這兜裡的錢不安全呢。

    郝運來幾人領了老大媽正要離去,卻被王喜喝住:「老太婆不能走,她是主犯。」他哪裡在乎老大媽是不是主犯,在乎的是那一籃子的寶貝。

    「嘴巴乾淨點,別把我惹急了。你們要的東西在我這裡。」薛向提了提手裡的籃子。

    王喜見薛向臉色陰沉,也不敢再出言相逼。他還真怕薛向不管不顧的就奔自己來了,他試過薛向的力氣和手段,自己這伙兒人肯定攔不住。他心道:算了,東西在就好,到了號子裡,還不是任老子揉扁搓圓。

    見王喜不再阻攔,郝運來領著眾人去了。薛向沖站在不遠處的柳鶯兒展顏一笑,示意別擔心,就隨李得利上了車。

    ………….

    天橋派出所是東城區分局下屬八個派出所中的一個,就設在天橋劇院附近,離帶走薛向的地方也不過四五里的路程。天橋派出所是一個獨立二層小樓,樓呈灰白,牆壁斑駁。車到近前,滿是鐵鏽的大門烏呀的打開。

    薛向被眾人擁著上了二樓,剛踏進樓梯口,就聽見擊打聲和慘叫聲。這會兒,哪有什麼文明執法,只有階級敵人,逮住了就是一頓死捶。

    「這會兒知道怕了吧,告訴你,到了我表哥這兒,是龍給我盤著,是虎得給我臥著,待會兒看老子怎麼炮製你。」錢大彪陰惻惻地笑道。

    薛向懶得看他這副豬頭模樣,一腳踹開審訊室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有什麼事兒快問,問完送我回家。」

    「好小子,今兒我是真開了眼了,到了老子的地頭兒,你還這麼囂張。」李得利來到審訊桌前前居中坐了,扭開探照燈,調準角度要去照薛向。

    薛向哪裡受得了這個,擱下手裡的皮箱和籃子,走上前就把探照燈給扯斷,復又大咧咧地坐回審訊桌正對面的黑漆凳上。李得利這下是真的震住了,還沒見過進派出所如進自己家似的輕鬆自在。

    不一會兒,又擁進來六七個民警,手裡都拿了塑膠棒,只待李得利一聲令下就對薛向動手。王喜和錢大彪也跟了進來,王喜最後一個進來,順手把審訊室的大鐵門鎖上。

    「小李,去把他身邊的贓物給老子拿過來。」李得利很聰明,第一時間給薛向定了性。

    薛向正好想試試手裡的玩意兒管不管用,待小李走到近前,主動把籃子和皮箱一起遞了過去。

    ………

    「好傢伙,沒想到你不僅是個搶劫犯,還是個賊頭子。偷了三四千巨款不說,連將官軍服都他媽的敢偷,表哥,這回你可立大功了,肯定得調一級啊。」錢大彪激動地張牙舞爪,李得利幾人也大是振奮,沒想到幫老表找場子,居然逮住條大魚。

    「所長,我看這事兒得趕緊落實了,案子得定死,不然上面收到風聲,肯定要來搶食啊,這麼大的功勞,咱天橋派出所建所以來未見啊。」小李倒是熟諳爭功的一套,趕緊為自己上司出言畫贊。

    李得利聞言大喜,拍了拍錢大彪的肩膀樂道:「哈哈,好小子,沒想到你還是個福星啊,要是我調到分局了,也給你小子謀個差事。對了,你回去讓姨父幫我跑跑門路,我這光有成績可不行,也得上面看見不是。」錢大彪的爸爸正是王喜父親下屬科室的主任,守著財經司,官職不大,權力不小,京城各路基層幹部,任誰見了也得賣幾分面子。

    「放心吧,表哥,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還用得著叮囑嗎?」錢大彪樂顛顛地答道,他顯然對披上一層老虎皮很是憧憬。以後老子打人就是執法,搶東西就是收繳贓物,還有比這個更威風的麼?

    薛向翹著二郎腿抽菸,看著眼前一群如癲似狂、自以為破了大案的傢伙有些好笑。這會兒,也沒人顧得上理他,都在翻他的黑皮箱,連裝了麝香的菜籃也被撂在一邊沒人理會。

    「所長,您看這是什麼?」一位民警遞給李得利一張手掌大小的藍色硬殼的證件,硬殼證件的正中繪製著一枚鮮紅的黨徽,黨徽下方書著三個黑色楷體的「軍官證」,再無餘字。

    「有什麼好看的,肯定是偷衣服時順手扒來的。」李得利不接過硬殼證件,就下了定論。

    「啊….所長,事情不對啊,這證件上的照片就是這個人啊,連照片上的衣服都一樣。」

    李得利劈手奪過證件,念道:「中央…軍委….安…炎陽辦公室…特別參謀…薛向,年紀,十七……」一番話李得利說得磕磕巴巴,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臉色慘白得不見絲毫血色。

    李得利哆哆嗦嗦的聲音聽在眾人耳裡,不弱九天驚雷!這消息太驚人了,安炎陽是誰?在場的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只聽這三個字或許可以說是重名的,可最前面的**足以讓他們放棄最後一絲僥倖。王喜一臉難以置信地奪過證件,仔細翻看了一片,驚道:「不對,這事兒不對,大不對,沒準這證件是他假造的。」

    李得利聞得此言,身子一直,方回過點兒人氣,滿臉希冀地望著王喜,希望他能說出個一二三四。錢大彪聽李得利唸完證件上的信息,也是怕得不行,要是讓老爸知道得罪了安老將軍的人,非打死自己不可。這會兒,聽王喜說證件是假造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拉著王喜的手急道:「我的大哥誒,都火燒眉毛了,您趕緊說啊。」

    王喜道:「首先,十七歲的少校,這可能嗎?現在是什麼年代,又沒有仗打,他哪裡來的機會立功授銜。」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望著他,希望他接著說下去。

    「其次,大家看,他居然偽造說是安辦的特參,這就更不靠譜了,安老將軍需要他一個十七歲的娃娃參謀什麼,參謀怎麼在胡同口打架嗎?」

    「哈哈,哈哈,喜哥說的太好了。」

    「行啊,領導的公子就是有水平啊」

    「差點被丫唬住了,所長,待會兒讓我先上,給丫鬆鬆筋骨。」

    「大家先別急,聽我說完嘛,這張證件最大的破綻就在這張照片上。大家看,這張照片明顯就是新照的,連照片上的衣服都還是這小子身上的。我判斷他肯定是偷了衣服,再去做的證件,很有可能就是今天新作的證件。只是證件做的太過低劣,照片上的背景居然還有花花草草,可樂死我了,沒準兒就是找天橋底下的瘸腿張做的,哈哈哈…」不得不說王喜是個心細如髮的傢伙,他的推理嚴絲合縫。只是他想破頭也不會猜到就是如此荒誕的事兒,不過是一幅畫,三盤棋,幾句話的功夫就發生了。照片是薛向和安老將軍聊天時,老王直接在亭子裡拍的,他知道首長給薛向的證件含金量極低,只不過是方便他出入松柏齋,所以也就沒講究個照片背景必須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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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一遇老表誤終身



    王喜一番話聽得眾人轉憂為喜,撫掌大讚。箱子裡不止有軍裝,還有三四千的鈔票,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眾人哪裡還有其它的心思,只剩一個勁兒的瘋樂了。

    「是嘛,我這是假證件?你小子還挺有眼力價兒的,那我證件上最下端的持槍編號,又是怎麼回事兒呢?」薛向翹著二郎腿,悠閒抖了抖手上的香菸,磕掉菸灰,左手食指勾著把精緻的黑色手槍的扳機處,在空中打著轉兒,玩味地看著眾人。

    「槍!」

    「他居然有槍!」

    「持槍越獄是大罪啊!」

    「罪…罪…罪你媽的個頭!」李得利給了正說得眉飛色舞的小王一巴掌,趕忙低下腰對薛向溫聲道:「哎呀,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對不住,對不住,咱們軍警一家嘛。解放軍同志,這次全是我們工作做的不夠細緻,請多批評,多教育。」李得利逢大事倒有些靜氣,渾不似剛才的渾渾噩噩。這會兒,他那裡還不知道人家真是軍委的特參,既然身份已經坐實,躲是躲不過去了的,只有賠禮道歉,試圖挽回些好感。

    「表哥,他…他…他真是安老將軍的特參!這怎麼可….」錢大彪瞪大了眼睛,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窗外嘈雜的聲音打斷。

    「派出所的人給老子出來!再他媽的磨蹭,我讓老爺子把丫所長給撤了。」

    「**的,你們作死啊,居然敢把三哥帶你這破地方來。耗子,你確定三哥會被帶到這種破地方?」

    「猴子,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帶,那是三哥自己去的,想來也是悶得慌,尋開心呢。就他們幾個臭蕃薯、爛鳥蛋想拿三哥?」

    「還是小雞會說話,猴子你這表達能力完全不行,弄不好就得罪人,我得考慮下是不是要把你和小雞調個位置。」

    「大飛,你們自己家事,回家說去,這會兒咱得一致對外。」

    「媽的,跟著幫破民警廢什麼話啊,直接把大門卸了,衝進去搶人就是。」

    ………

    「所長,開門,快開門啊,大事不好啦,赤衛兵們來衝擊機關啦。」審訊室的鐵門被拍得咣咣作響,門外的人大聲吼道。

    李得利也聽到外面亂哄哄一片,趕緊把門打開,問道:「老張,怎麼回事兒,外面怎麼那麼亂啊。」

    老張急道:「所長,您快去看看吧,大門外圍了好多人呢,搞不好,是赤衛兵又鬧起來了。我就納了悶,就是鬧騰也該去衝擊市府啊,怎麼衝咱們一個小小的派出所來了。」

    「撤傑寶蛋,啥赤衛兵?都什麼年月了,我去瞧瞧。」說罷,李得利走到走廊的最前端,往大門處觀望:「我的天啊,哪裡是好多,分明是好幾百人啊。這是要搞暴動啊,趕緊給局裡打電話,請求支援,請求支援,快,快去啊,要上面一定要快,我們頂不了多久啊!」

    天橋派出所的大鐵門外是一溜兒大大的空地,這會兒已經被穿軍裝的,穿襯衣的,穿背心的,光膀子的各式各樣青年圍得水洩不通,亂七八糟的自行車更是依著長長的院牆倒了一地。李得利登高望遠,還有源源不斷的自行車流從各個路口,在天橋派出所的主幹道五四大街匯聚,向自己這邊駛來。李得利大嘆流年不利,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二肥子是他媽的什麼福星啊,整個兒一災星,這下可捅了大馬蜂窩。搞不好抓來的那個特參就是某位大佬的公子,這下可全完了,不行,得趕緊讓人家順氣,老子這所長是苦苦熬了十年才得來的,絕不能因小失大。可眼下的混混圍城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也和那個人有關?

    李得利自怨自艾,輾轉揣測的時候,五四大街上也熱鬧非凡。鳳凰、二八、飛鴿各樣式的自行車絞在一起,把兩邊的梧桐樹禍害的枝葉飄零。最前排的十幾個傢伙騎著車子並成一排,丟了車把,胳膊搭胳膊的舞起了人浪。後面的人見了也有樣學樣,頓時,寬廣的大街被他們封死,成了表演車技的舞台。這幫傢伙平日裡沒事兒淨練車了,一個個技術好得不得了,陡然一配合,居然沒有一個散亂了,舞得頗有節奏,炫酷之極,引得遠處的路人,樓上的閨人不斷地駐足觀望。有成群結隊,自然就有散兵游勇,幾個光膀子的傢伙,秀起了個人技術,把車子前輪提起,原地舞起了風車。大夥兒根本沒把衝擊小小的派出所當作什麼大事兒,反而跟過節似的高興,打算玩個痛快。

    「張三兒,你丫也來了,平日裡跟個嬤嬤似的。就上次給三哥送了回郵票,赴了次宴,還真給丫提了氣了還。」

    「胖大海,丫說誰呢,不就是沒吃著三哥擺的席,至於嘛。誰讓丫沒我這運氣呢,就跟丫說了一次那天的盛況,丫就一直嫉妒我,老是對我搞人身攻擊。」

    「丫還有臉說,老子恨就恨沒你小子臉皮厚,丫送的是三哥要的郵票嗎?愣是腆著臉跑去吃飯。」

    「得了吧,什麼叫我臉皮厚,那是三哥特意請的。當初,讓你跟我一塊兒去送郵票,丫非說什麼不好意思去。這下好了,見老子吃著肉了,就得紅眼病了。」

    「張三兒,信不信老子削你。」胖大海把手插進胸前的挎包,惡狠狠地道,顯然是被戳中了要害,惱羞成怒。

    「來啊!」張三兒頭一低,移了車位,故意向他那邊兒靠攏。

    「哎呀,我說你們倆是離不得、見不得。這會兒,是給三哥助拳站場子來了,多你倆不多,少你倆不少,後面的兄弟還擠不過來呢,要打,就找地方單練去。」

    …………

    「哎呀,薛領導,對不住,對不住,外面的人是來接您的吧?您看,這完全是場誤會,都是錢大彪不懂事兒。當然,我也有責任,都怪我平時疏於管教,您看能不能給他個機會,小懲大戒,讓他改過自新。」李得利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一疊聲的向薛向道歉。他打的主意挺好避重就輕,轉移矛盾,這會兒,自己成了不明真相的群眾。李得利是正科級所長,本用不著稱一位十三級的軍方參謀為領導,可禁不住人家的招牌大啊。

    王喜一把撤下頭上的繃帶,走到薛向身邊鞠個躬,道:「這事兒是我們的不對,要打要罰,您吩咐。」他倒是個光棍,不過,也由不得他不光棍。若自己硬抗下去,肯定會扯出老爺子,自己受點苦沒什麼,別牽連到老爺子身上就好,只要老爺子在位,好日子就還有。王喜雖然陰險毒辣,但是心思靈巧,看得透徹。

    「丁丁玲玲,丁丁玲玲」審訊桌上的黑色轉盤電話響了,離電話最近的小王伸手接了。

    「李得利,你是怎麼回事兒,啊,….」

    「是局長啊,我是王有勝啊,您有什麼指示。」

    「叫李得利給老子聽電話」電話裡的聲音怒氣值很高,吼聲如雷,四周的人都聽得見。

    李得利趕緊接過電話,彎腰道:「喂,局長,您好,您好,李得利恭請領導指示。」平日李得利貫會拍馬,分局的馬局長對他也頗為賞識。

    「指示,指示個屁,老子還敢指示你嗎?你先別解釋,聽老子把話說完。上次就招呼你要好好表現,你申請調局裡來工作的事兒領導們已經在考慮。你就是這樣表現給上級領導看的?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簍子,連**的幹部也敢抓,你是膽子上長雞毛了還是馬尿又灌多了?你知不知道剛才市委的領導、軍委的領導的電話來了七八個,老子被罵得狗血淋頭。最重要的是,分管我們局的軍代表李天明同志對你的工作很不滿意,連帶著老子也挨了批評,這個政治責任你負得起嗎?我現在正式向你傳達軍代表同志的重要指示,要求你立刻對軍委的同志做出道歉,對那些壞分子要堅決打擊。事情處理完後,你立即停職檢查,並向局黨委上交書面檢查報告。」馬局長一番話肯定是憋了很久,說得又急又快。

    「是,是,我一定嚴格按領導的指示精神辦事。一定認真檢查自己的錯誤,請,請局長您千萬要在軍代表面前替我美言幾句,我可是您的人啊…」李得利一邊擦汗,一邊點頭哈腰地對著電話飆著哭音。

    「知道啦,現在不是你裝乖、賣委屈的時候。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一定要平息軍委同志的怒氣,總之,你現在的工作就是聽軍委同志的指示辦事。先就這樣,市委和軍委的領導們還等我回電話呢。」馬局長啪的把電話撂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薛領導的物品整理好,手髒的給老子退一邊去。再來兩個人,把這兩個詐騙的傢伙給我關起來。」李得利掛完電話,對身旁的人緊急下令。

    錢大彪和王喜剛也聽到馬局長的話了,這會兒當然不會反抗,心裡只盼著對面的少校軍官能忘了自己,自己就是進去住兩天也值了。

    薛向看起來像是真忘了他倆,起身提了黑皮箱和菜籃就下了樓。李得利從樓上跟到樓下,一路不停地鞠躬、道歉。薛向大步前進,給李得利來了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事情豈是這麼簡單就能了的?

    ………

    「別擠啦,砸門的哥兒們也停下,三哥出來啦!」不知誰大喊一聲,幾百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三哥,三哥」。

    薛向剛出小樓就看見遠處的梧桐樹後有一道綠色的窈窕身影,是她?!原來神女非是無心!

    薛向站上大鐵門左側的大樹墩上,對大夥兒抱拳道:「兄弟們高義,我這裡謝謝啦。耗子,拿著,請兄弟們去副食店消暑,抽菸。」薛向拿出一大把大團結,遞給擠在最前面的郝運來。

    郝運來推著薛向遞過來的鈔票,高聲說道:「三哥,用不著,大夥兒就是來站站場子,哪裡用得著您破費。要是每次幫點小忙,就要您花錢,以後可沒人敢來呢,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是啊」

    「對啊,哪能總讓三哥請咱們。」

    「我看找個機會咱一起湊份子請三哥怎麼樣?」

    「好,好主意!」

    薛向揮揮手,笑道:「兄弟們的盛情我心領啦,大熱天的,就當給大夥兒解解暑暑啦。別再推啦,再推就是不給我兄弟面子。」

    郝運來無奈只得接過錢,用手一捏,道:「三哥,這是不是太多啦。」薛向給的正是從信封裡抽剩下的五百塊。一會兒功夫,人越聚越多,差不多千把人了,五百塊抽菸,吃冰激凌,敞著造,也儘夠了。

    薛向把手裡的箱子和籃子遞過去,道:「耗子,你先領大夥兒過去,留輛自行車給我。另外,招呼個兄弟幫我把這皮箱送我家裡去,籃子裡的麝香幫我拿供銷社賣了。對了,叫你送的老大媽送到了吧。」

    「送到了!得,就我這輛鳳凰吧,您先使著。東西,我一準兒給您帶到家裡去。」郝運來招呼人接過薛向手裡的皮箱和菜籃,把攥著手裡的錢高舉,轉頭喊道:「兄弟們,目標紅旗副食店,出發。」

    一時間,車流滾滾向東而去。

    躲在樓裡的眾人齊齊鬆了口氣,李得利苦著臉道:「這位是誰呀,好大的威風,就是軍委的人,也不能有這麼大的排場。」

    百思不得其解,李得利衝著剛從隔壁審訊室出來的幾個民警問道:「我新從陽城區調來沒幾天,小王他們幾個跟我一塊兒過來的,也不認識。看他的排場,在東城應該不是無名之輩,你們中間有認識他的嗎?」

    「認識誰呀」

    「就是剛才那個站樹墩上的高個子。」

    「認識啊,三哥啊,誰不認識?東城的頑主、公安有不認識他的嗎?不認識他還混個屁啊。」走在最前面的圓臉民警看所長越聽面色越不好,趕緊小聲道:「所長,您該不會得罪他了吧?額……看您的表情我就知道答案了。我就說嘛,咱們派出所怎麼一會兒被這麼多頑主給圍了,差不多四九城有名號的頑主都到了。剛一會兒功夫,我就看見市委宣傳部李部長的公子,紀委馬書記的侄子,好像還有咱市委王書記的外甥。原來是三哥到了,難怪這麼大動….」

    「哎,哎,所長您怎麼啦?」

    「不好,所長昏過去啦,趕緊送衛生院。」

    「小孫,送人也用不著都去嘛。先別急,給我們講講三哥的事兒唄,讓咱們也開開眼。咱們幾個新來的,不懂事兒,你得教教兄弟們,免得以後像老李那樣踢到鐵板上。」王有勝轉口轉得忒快,一會兒功夫,所長就成了老李。

    「那所長這兒…」

    「什麼所長,沒聽見馬局長都讓他停職檢查啦,看行市,老李是完啦。」

    「成,那我就給你們補補課,三哥做的那些轟動四九城的大事兒咱先不說,先說說三哥和咱軍代表李天明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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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沾衣不濕梧桐雨


    薛向騎著車向那道綠色的影子追去,剛出得派出所大門和眾人道謝的時候,就看見綠影子離開了,這會兒功夫,應該走的有些遠了吧。他加快速度,單手掌把,脖子伸長,四處觀望,他行駛的方向正是老天橋。因為剛剛就是從那裡被折返帶回天橋派出所的,綠影子跟了過來,必然要返回原來的方向。果然,幾分鐘後,就看見柳鶯兒窈窕動人的身子。只見她小步輕移,腰肢款款,似乎她知道自己飽滿渾圓的臀部有多麼誘人,所以努力地壓制臀兒擺動的幅度。儘管如此,每走一步,圓臀一蕩,綠色的下襬處就會劃出一道弧線。

    薛向駛到近處,按動車鈴。

    「叮鈴鈴,叮鈴鈴」柳鶯兒回頭,是他,怎麼跟過來了?

    「去哪兒,我送你」薛向笑得陽光燦爛,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泛著光芒。柳鶯兒能去看他,他很開心。不管是她對自己有了好感,還是天生善良,至少她不那麼討厭自己了。

    「不用,走著挺好,天熱,帶個人你也累。」柳鶯兒搖搖頭,紅頭繩束縛的很鬆,烏黑光亮的發束搖擺起一道美麗的弧線。

    「我的力氣你知道的,你的意思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在暗示我你很胖。」好不容易遇見冷美人兒肯多說話,薛向哪裡肯放過調侃的機會。

    「你這人就不會好好說話麼?」柳鶯兒瓊鼻微皺,聲音婉約、流水淙淙,可惜語句太短。

    「上來吧,咱倆這樣曬著不是更熱麼,我騎快些,風吹得很舒服的。上來吧,我車技很棒的。」薛向直直盯著柳鶯兒,語氣真摯。

    柳鶯兒不太會拒絕人,平日裡在單位總是有人讓她頂班,她從無推脫。何況眼前的傢伙雖然殘忍暴力,心地還是不錯的。柳鶯兒身材高挑,並不需要薛向傾斜車座,抬抬臀兒就坐了上去。她可不會學男孩子那樣兩腿張開跨坐,二是側身坐了,一雙青蔥般的玉手抓住自己臀部下座位的橫樑。

    薛向遲遲沒有等到期望中的「玉手攬虎腰」,心中有些訕訕。他一踩腳踏,車子向前滑去。五四大街是建國初期新建幹道,當初兩旁移植的大量的梧桐,經過二十多年的時間已長得枝繁葉茂,大樹參天。「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說的都是景色優美,情景交融的極致。一曰蓬勃燦炫,一曰淒美絕倫,可見梧桐自是最容情於景的道具。

    薛向調轉車頭,放棄了平整寬闊的主幹道,移到大街右側的林蔭小路上來。三米見寬的林蔭路旁草木幽深,花香陣陣,其中除了種植大量的梧桐樹,間或夾雜著楓樹,白樺樹,茂密的枝葉遮擋住大部份陽光,只有點點光線穿透層林照射下來,望之宛若夕陽殘照,輕捷的雲雀在枝頭跳躍、鳴唱,行人稀疏,車輛更是罕見。轉上碎石子鋪的小道後,薛向載著柳鶯兒騎的歪歪斜斜,扭扭撇撇,一路顛簸不斷。

    「怎麼轉到小路來呢,顛簸得不舒服呢。」柳鶯兒出聲問道,聲音清脆依然,多了幾分不滿,顯然冷美人兒的臀兒遭了罪呢。

    「這邊涼快,外面那麼大的日頭,把你曬黑了可不好,也虧得我技藝高超,一般人在這種路上可騎不了。」薛向見冷美人終於起了反應,索性速度更增三分,淨挑坑窪不平的地方行駛。

    「哎喲,你慢點,在這樣,我下來走呢。」遇到一塊拳頭大的石塊兒,薛向生生把車輪從上面壓過去,顛簸的柳鶯兒終於端不住了,一雙玉手急急摟住薛向的粗腰,才免遭棄車之禍。這下冷美人不干了,顧不得滿臉的紅霞,威脅要下車。

    薛向在柳鶯兒的玉手撫上背脊的時候,心裡樂開了花,誰知道他自己福薄,沒幾分鐘,就體會到什麼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使了小伎倆騙來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自己卻受不了了,粗腰被摸得皮肉俱軟,筋骨酥麻,險些舒服地呻吟出來。兩輩子的生理年齡可以說都是毛頭小子,血氣方剛,哪裡受得了這個,下面立時起了反應。這種姿勢騎車,那跟扛槍沒什麼區別。薛向趕緊降低車速,尋些平整的地方,忙道:「剛才沒看見前方的石塊,你快把手拿下來,我慢些騎。」他倒是無福消受,主動要求和美人兒保持距離。

    「呀」的一聲柳鶯兒鬆開了手,心中是羞惱到極處,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心裡恨恨道,你以為誰願意碰你這臭烘烘的身子麼,居然還催我把手拿下來,我一個清清白白大姑娘還委屈你呢?柳鶯兒啊,柳鶯兒你臊不臊的慌,清白、委屈,看看你想得都是什麼呀。柳鶯兒心緒大亂,被一個男孩子當面這樣說,和說自己輕浮有什麼區別,眼眶一陣發紅。

    「喂,喂,怎麼呢,你怎麼不說話呢?」見後座好一會兒沒了聲音,薛向忍不住發問,他此刻還不知道自己一時衝動說出去的話,傷著冷美人了。雖然薛向穿越繼承了記憶,融合了性格,可他的思維方式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儘管他知道這會兒男女大防仍是男孩女孩交往所須注意的,可哪裡會時時掛在心上。本來梧桐、落葉,殘陽,小路,英俊的男孩騎車載著美麗的女孩,不正是行駛在童話世界裡麼。結果,一句無心之語,把他苦心經營的氣氛破壞殆盡。

    見後座久久無聲,薛向本是靈巧機敏之輩,心念電轉就明白問題出在哪兒呢。他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下,真是出言無狀啊,一番心血付諸東流,估計好不容易給她留下的好感,一句話全毀了。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情商低,真可怕!

    薛向這會兒也不能把話挑明,不然更顯尷尬。薛向靈機一轉,道:「我給你說個故事吧。」打破尷尬最好的方式就是說笑話,好在學校還記得後世幾個經典的笑話。

    柳鶯兒沒有聲音,心道,才不要聽你的故事,就你這殘忍的傢伙,能講出什麼有意思的故事。

    「不回答,就當你非常想聽,不好意思開口罷了。」穿越幾個月,性格融合的差不多了,薛向的臉皮厚度與日俱增。

    「誰想聽呢。」柳鶯兒沒繃住,聽見他自問自答就生氣。

    「好吧,那算我自言自語。故事是這樣的,說,男孩和女孩都讀初三了,再過一個月就要畢業了。男孩和女孩初中同班了三年,也喜歡了女孩三年,卻一直沒有對女孩說過。現在他們坐前後桌,每天放學後女孩都學習到很晚才回家,男孩卻總比女孩晚幾分鐘離開教室。」講到這兒,他故意停下了。

    「怎麼不講了,男孩肯定不敢說的,要是老師知道了,可就糟了。」柳鶯兒開始心裡已打定注意不去聽他的胡言亂語,心裡哼著歌兒,來了個心靈封閉。誰知薛向講的是初中男女相戀的禁忌故事,柳鶯兒心裡的那點防備一下丟得無影無蹤。當時的文化是匱乏的,鋪天蓋地的gm教育和階級鬥爭的文化教育,趣味性的故事、小說、散文幾乎沒有,更別提是這種戀情故事。柳鶯兒今年十八歲,初中畢業也才兩年,很是懷念當時的學生生活。當然,說到這兒,各位看官不禁要問怎麼薛向十六歲就高中畢業了,而柳鶯兒十六歲才初中畢業。那我得說,當時的教育是混亂的,農村教育更是普及到極處。有號召曰「初中不出隊,高中不出村,縣縣辦大學」,有的初中高中一體化四年即結業,有的是小學初中一體化,所以很是混亂。薛向上的就是干部子弟比較集中的育英學校,加上跳級,高中畢業尤早。言歸正傳,薛向的這個故事開頭在當下聽來平淡無奇,可柳鶯兒聽來是打破禁忌,刺激十足,忍不住就出言相詢了。

    「咦,以為沒人聽呢,正講的口乾舌燥,不想講了。」薛向才說了不到一分鐘,哪裡來的口乾舌燥,純粹就是逗逗冷美人。讓你再拿喬,風水輪流轉了吧。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柳鶯兒粉拳捶了薛向脊背一下,顯然對薛向這種小人得志的行為很是不滿。

    薛向挨了一下,奸計得逞,接著道:「直到離畢業考試的最後一天傍晚,放學已經很久了,教室裡只剩了男孩和女孩。男孩心潮澎湃,如坐針氈,心裡不斷給自己鼓勁,最後終於浪漫的騎士戰勝了怯懦的心魔,他悄悄從女孩的背後遞過一張紙條到她的桌上。」

    「紙條上寫的什麼,快說,快說啊。」柳鶯兒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扯著薛向背後的衣服急問。扎進褲裡的短袖襯衣,愣是被冷美人扯的老長。扯動的時候,冷美人還不忘扭動身子表達自己的急切,險些讓薛向穩不住車頭,差點撞樹上。

    見得這種情況,薛向哪裡還敢賣關子,趕緊接著故事講道:「紙條上寫著『你好,我注意你很長時間了。你是一個溫柔漂亮的姑娘,我能和你做個朋友嗎?』。」

    「真勇敢,太美了,女孩一定答應了對嗎?對,一定是這樣的。」冷美人今天的話比平時多了十倍不止,悅耳好聽的聲音讓薛向大飽耳福。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每一個女孩最期待的童話結局,柳鶯兒自不例外,她雙手交叉合十,似在祝福。一陣風吹來,色彩繽紛的樹葉飄落,好似下了一陣樹葉雨。柳鶯兒望著漫天的梧桐葉,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安寧。

    好一會兒,薛向也沒等到柳鶯兒催促自己講故事,似乎這已經是她心中的結局。薛向心中大感失落,這也忒容易打發了吧,早知道這樣,我還廢什麼神,還把前世好不容易記下的經典拿出來對付,乾脆就講一隻狼和三隻小豬的故事得了,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3
第四十六章 未曾相愛成痴絕



    「故事真好,太美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柳鶯兒一聲呢喃。

    薛向聽得差點一頭從車上栽下去,這也太打擊人了吧,包袱還沒開始抖呢,你這就滿意了?要是我把瓊瑤大媽的那些纏綿悱惻,肉麻之極的故事拿出來,你還不眼淚逆流成河啊。

    薛向認為有必要提高一下柳鶯兒的欣賞層次,不然以後怎麼顯露自己的博學多才、俠骨柔情、劍膽情心。薛向清咳一聲,道:「你不會以為故事就完了吧?」

    柳鶯兒驚道:「難道還有嗎?是接著講他們戀愛、結婚、生子嗎?」

    薛向是徹底被征服了,故事總得有個起承轉合,波瀾迭起吧,這種平淡如水,絲毫不見崢嶸的敘述也稱的上是故事嗎?薛向必須挽救她:「我說的不單單是故事,準確地講應該是笑話。」

    「為什麼這麼美麗的故事,要講成笑話,讓人嘲諷呢。」

    「是笑,可樂,不是嘲諷。」薛向有些壓不住心裡的火氣了,講個笑話把自己講得快氣死,怕也是少有吧。

    「好吧,你說,我聽。」柳鶯兒察覺到他口氣有了變化,決定順著他一次。

    我的天啊,總算沒問了,薛向長舒一口氣,接著講故事:「女孩看完字條,開始收拾書本,完畢,站起來轉身問他『我要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接下來,男孩說了一句也許是他一生中說過的最難忘的話。你猜猜是什麼?」

    柳鶯兒皺了皺眉頭,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緊緊捏住薛向的襯衣捻動,彷彿手裡捏的是薛向的皮肉。講個故事那麼煩人,老是賣關子,就差說且聽下回分解了,還指望本姑娘打賞啊。本來挺美的故事,非要說成笑話,不信能好笑到哪兒去。

    「猜不出來,愛說不說。」

    你,算了,再賣關子,非噎死自己不可,薛向自嘲完,接著道:「女孩的話音剛落,男孩說道:你先走吧,我還有幾頁書沒看完。」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咦,你怎麼不樂啊。」薛向賣完關子,說出他自以為最可樂的一句,自個兒先樂得不行,結果柳鶯兒沒一點反應。難道她笑覺神經有問題,搞不好真是這樣,自己還沒見她笑過呢。

    「這就完了?很好笑嗎?生生把美好的愛情毀滅,很有意思麼?」柳鶯兒非常不滿這個結局。

    無語,徹底的無語!薛向啥也不說了,瘟頭瘟腦的駕車,好幾次沒看路,差點撞樹上。

    一路無言,林蔭道終於到了盡頭。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過去。」薛向停住車,扭頭問柳鶯兒。

    柳鶯兒下了車:「不用,離這兒沒幾步路,我走過去就好。」

    薛向盯著她美麗的眼睛,問道:「我講的故事真的很難聽嗎?」

    「現在想來,那個男孩真的很傻。」柳鶯兒展顏一笑,這一笑,整個世界都被點亮了,這一刻,千里百花盛開,萬載冰原解凍。薛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令人神魂俱醉的笑容,整個人都陷進去了。柳鶯兒被她盯的有些發窘,伸出青蔥般的玉手在薛向眼前搖搖,他方回過神來。

    薛向心道,難怪她平日裡不笑,這一笑,什麼「回眸一笑百媚生」之類的贊語都該扔進垃圾堆裡。有幸目睹了這樣的笑容,他才知道周幽王為什麼甘願烽火戲諸侯來博美人一笑,也理解了吳三桂的衝冠一怒為紅顏。這樣的美人,到哪裡都是惹禍的根子,放至大處,就是亂國的源頭。

    薛向沒有說話,他貪婪地凝視著這最驚心動魄的風景,慢慢地直到月收雲散,風光斂盡。「你真美!」

    柳鶯兒大羞,這個人怎麼這樣大膽呢。柳鶯兒也知道平日裡在醫院工作時有許多病人和醫生背地裡窺視自己,談論自己。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比大多數女孩都好看,可從未有男人當著自己面讚歎出來。要知道,現在是1976年,而不是2006年,女孩子面皮薄得緊,男孩子也罕有這般直接的。

    柳鶯兒俏臉微紅,扭頭欲走,卻被薛向叫住:「你在哪家醫院工作,有時間我去看你。」

    柳鶯兒止步,扶著一棵梧桐樹道:「中心醫院,外科護士。沒事不許來找我,別人看見不好,我走了,再見。」

    「喂,你有男朋友了嗎?」薛向一臉的希冀,問出了藏在心裡很久的問題。

    「沒有男朋友,不過…有…未婚夫了!」柳鶯兒低頭看著腳尖,穿林風吹過,拂亂了她額前的劉海兒。

    炎炎夏日,薛向如墜冰窖,雖然他早有心裡準備。這麼美麗的姑娘又豈會沒有人追求?她的存在又豈是上天安排來專門等著與自己相遇?人世間最大的愛情悲劇不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而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年齡有時不是束縛愛情的界線,可婚姻往往讓第三者的愛情止步,更別提在這樣一個嚴肅到禁錮的年代。

    薛向扶著車子的手微微顫抖,他有些站不穩,勉強斜倚著車子站了。不知是他的扶著車子,還是車子支撐著他,最終沒有倒下。

    兩人脈脈不語,林間涼風習習。樹上雀兒也歇了聲,偶爾幾片梧桐葉落下,風一吹又飄得好遠好遠。

    「謝謝你送我到這兒,再見。」柳鶯兒一棵一棵的扶著梧桐樹,緩緩前行,一陣急風颳來,天上又下起一陣梧桐葉,淡綠色的梧桐葉落滿肩頭。綠百合來時燦爛,去時淒絕。再見吧,薛向,還是再也不見。

    「我想對你說的話都在故事裡的紙條上寫著,如果你像事裡的女孩那樣答覆我。不管天王老子,我也會把遂了你的心思。」薛向衝著她纖弱、哀婉的背影喊道。

    柳鶯兒窈窕的身子猛然一滯,繼而前行,頭也沒回:「那些話你留著,對別的女孩說吧。」她加快了步子,繼而小跑,彷彿在逃離什麼。如果細心,就會發現,每一棵她拂過的梧桐樹下都藏著一滴眼淚。

    風停了,人痴了。

    未曾相愛成痴絕,一片情思已付與。

    薛向平日裡有千百斤力氣的身子,此時綿軟無力,勉強推著車子一步步向前挪去…

    …………

    月牙悄悄爬上樹梢,渾身無力的薛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睡了一覺醒來,身子還是沒有力氣,胸腔中憋了一團火,燒得他心肝兒疼。

    「大哥,你醒啦,人家都來看你好幾次呢。吃晚飯的時候,二姐不讓我叫你,說你身子不舒服,讓你多睡會兒。大哥,你怎麼啦?」小傢伙推開房門,小臉蛋兒寫滿緊張,嘟嘟嘟跑到床前,兩隻小腳朝後一甩,一雙畫著紅娃娃的小拖鞋飛得老遠。小傢伙伸出肉肉的小手來摸薛向的腦袋,然後又摸摸自己的,皺著小眉頭自語:「不燒呀?大哥你哪裡不舒服,快說嘛,人家擔心呢。」

    薛向被小傢伙肉乎乎的小手摸得癢癢,這會兒精神好了不少,一把把小傢伙抱進懷裡,笑道:「小寶貝,你一來大哥的身子全好啦,現在幾點啦,小寶貝晚上吃的什麼呀?」

    小傢伙小手摟住薛向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一口,道:「大懶蟲,都七點了,看你晚上怎麼睡。到時,可不許求我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覺噢。晚上吃的西紅柿炒雞蛋,絲瓜湯,還有紅燒大鯉魚,二姐都給你溫在鍋裡呢。大傢伙,要吃嗎?」自從薛向給小傢伙講了第一個童話故事後,以後每天晚上至少一個故事哄她睡覺,成了雷打不動的任務。小傢伙不僅愛聽故事,小小年紀,偏偏好為人師,自己也編起了故事。她的故事多是幼稚可笑、前言不搭後語,卻總逼著薛向聽他講,最開始薛向實在是聽不下去,睡了過去。總會被一臉憤怒的小傢伙捏住鼻子,鬧醒。自那以後,只要小傢伙講故事,薛向就裝作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提出自己的疑問和從故事裡獲得的收穫,滿足小傢伙的榮譽感,方才能一夜好睡。自此,小傢伙以為自己講的故事十分了不得,每夜還顧作矜持,耍性子不講,薛向哪裡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故作不聽你不故事我可睡不著,再三哀求,小傢伙才肯發善心似的講一個買冰棒之類的故事。

    薛向一天也沒怎麼正常吃飯,這會兒肚子真有點餓了,他知道自己不能下床去廚房盛飯,給他端飯是小傢伙的特權,輕易不准人越權。薛向看著小傢伙,笑眯眯地道:「我餓啦,小寶貝,你給我碗端飯吧。」

    小傢伙一聽,月牙彎彎,哧溜一下從薛向懷裡爬了出來,兩條小短腿向後急滑,順著床沿溜了下來。撒上自己的可愛拖鞋,嘟嘟嘟,向廚房跑去,邊跑邊喊:「二姐,大懶蟲醒了,要飯吃呢。你幫我盛了,我好給大懶蟲端去。」

    要飯吃?薛向老遠就聽見小傢伙的聲音,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彆扭啊。

    「喔,喔,大傢伙,飯來嘍,給,等我上來了再吃哦。」小傢伙雙手端著個大海碗,海碗最上層堆滿了色澤油亮的菜餚。

    薛向把碗接過,放到床頭桌上,小傢伙爬了上來,小身子很快就鑽進了薛向的懷裡,扭著頭道:「把電扇朝這邊來點,人家扇不到風呢。」

    床頭桌上放著一台明珠市產的華生牌電風扇,這台綠殼的鋁製電扇還是70年華生電器廠的老廠長到京城跑關係,捐贈了一批電扇給軍分區的。當時,薛安遠是軍分區的一號首長,自然也分得幾台。這台老式的電扇用了六七個年頭了,依然風力強勁,五個檔次甚至從來沒開過最高檔,一個夏天就靠著它輕鬆過了。

    見小傢伙抗議,薛向只得把電扇調個方位,正對著小傢伙,道:「小寶貝,這麼熱的天,你還往我懷裡鑽,小心捂出痱子。」

    「哼,這麼大的風人家還冷了,看你熱得厲害才沒蓋被子呢。」小傢伙嘴硬,眼睛一斜,做個鬼臉。也不知剛才誰喊熱,要調電扇。

    薛向趕緊端起碗來吃飯,可不敢再招惹小姑奶奶,不然非逼著自己大夏天捂著被子吃飯不可。

    「碗放低點嘛,人家都看不到碗裡的菜,把中間那塊兒最大的雞蛋喂給我嘛。」小傢伙躺在薛向懷裡,把小花襯衣解開,露出小肚子邊散熱邊用小手打著鼓,嘴巴張著,只等薛向喂菜。難怪她愛給薛向端飯,這享受,絕對是老佛爺級的。

    薛向有些悔不當初,沒想到小傢伙被自己寵的有些離譜,簡直就成了自己的小佛爺。想教育也晚了,一喝叱,小傢伙就小嘴一癟喊媽媽,薛向心立時就軟了。好在小傢伙只是被寵的有些嬌憨,心地還是純善。薛向早打定主意,一輩子不讓小傢伙受丁點委屈,小佛爺就小佛爺吧。

    薛向正吃著飯,不,正伺候著小傢伙,朱世軍突然衝了進來。他滿頭大汗,一身的衣服滿是灰塵、破洞,氣未喘勻,大喊道:「三哥,麻雷子和小康出事啦。」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3
第四十七章 路見不平拔刀助



    薛向騎著偏三輪,載著朱世軍,飛快地向東城區公安局駛去。他要去找李天明,弄明白那伙兒人的來歷、駐地。

    原來,中午康桐、雷小天二人和薛向在老莫分手以後,拿著打包的牛扒和紅酒,來尋朱世軍。朱世軍問明情況,直說三哥不夠意思,出任務怎麼能落下自己了,完全是分裂組織嘛。朱世軍還待囉嗦,雷小天沖康桐使個眼色,兩人把打包好的美食拆開,作勢欲吃。朱世軍這會兒,哪還顧得上貧嘴,一把扯過來,大快朵頤,邊塞邊罵二人妄想多吃多佔。

    朱世軍吃罷飯,說老君廟後的五月鮮熟了,一個個又紅又大,兄弟們得趕緊下手,去得晚了,肯定讓管事劉給收了。雷小天和康桐一聽,下午班也不上了,吆喝著和朱世軍去偷桃。

    老君廟座落在東城最北端,香火在清末的時候就斷了,屋宇廣大,地處偏僻。老君廟的叫法還是老人們傳下來,青年們叫順口的結果。老君廟這會兒哪裡還有廟的模樣,建國不久,老君像就被砸碎,廟宇的樓簷拱角被修平,成了不像樓,不似閣,非屋非宇的怪模樣。69年,老君廟被劃歸五金電器廠,成了廠裡的孤寡老人安置點。

    老君廟的後山,有一片桃林,雖非天生地長,可老君廟附近最老的老人也說不清它們存在了多少年。因為樹齡太高,結的果子自然就少。可這些老桃樹結的桃子渾然不似別的高齡桃樹那般,樹越老,桃越苦,反而個個又大又紅,香甜多汁。

    這片桃林生在老君廟後面,自然被算作老君廟之物。先前老君廟荒廢無人,這片桃林產的桃子,自然便宜了附近的毛小子。後來,滿四九城的頑主都知道老君廟後面的桃林結的桃子又大又甜,自然不會放過,漸漸為桃子起的爭端就多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鬧上幾場。再後來,老君廟歸了五金電器廠,就有人自封了這片桃林的主人。這個人就是五金電器廠老年安置辦的主任劉長發,人稱管事劉,頗為封建的稱呼。劉長發卻並不在意,倒是頗喜歡這麼個稱呼。管事、管事,說明咱手中有權,能管事。

    管事劉四十七八的年紀,對於把自己安排到老君廟,管理這些孤寡老人的生活和安排退休老年職工的文娛活動,還是很滿意的。怎麼說自己也成了一把手不是,老君廟這一帶自己就是天。管事劉的權力慾強烈,自然不會放過這片每到夏季都熱鬧非凡的桃樹林了。既然我管事劉來了,以後這片桃林就歸我管了,宵小之輩休想偷走一個桃子。

    有任務自然就有行動,管事劉安排幾個尚能動彈的老頭子白天巡查這片桃林,一有情況就鳴哨。到了夜裡,就安排他僅有的兩個手下負責守夜。在管事劉勵精圖治之下,丟桃的事兒是徹底遏止住了,但也並非絕對一桃不失。像薛向這夥人又豈是管事劉能防住的,每年到果香桃熟之際,薛向幾人都會如約而至。今年自不例外,雖說薛向不在,他們三人反而更覺有趣。不用像往年那樣,在薛向帶領下,在管事劉無助的目光下,直接進去摘,桃子嘛,還是偷來的香。

    熟料,雷小天三人剛行至老君廟前方半裡處的主幹道,就遇上了跑得面紅耳赤、氣喘喘噓噓的劉長發。這老小子不會長著千里眼、順風耳吧,還隔著這麼遠就知道咱要來?三人心裡大是納悶。

    「快….快去桃林,我閨女被他們….抓進去了…晚…晚了怕是就保不住清….清白了。」劉長發認識雷小天三人,老遠就撲到在地,被扯的亂七八糟的衣服滿是塵土,大腦袋上的汗水把稀疏的頭髮擰成了結,軟塌塌的搭在腦門兒上。

    雷小天三人一聽,也猜到肯定是有人來摘桃,見了管事劉的漂亮閨女起了色心。這會兒也顧不上細問了,人命關天,可姑娘的名節比天還大。三人駕起車,也不管近路的凸凹不平,一個勁兒的踩腳踏。

    少頃,就看見老君廟前停著輛綠色的軍用吉普,吉普車旁還倒著兩個老頭兒,掙紮在地,爬不起來。兩個老頭想來就是被管事劉安排的白天看守桃林的孤老,可怎麼會有人開軍車來此地做這種齷齪事兒呢。

    雷小天三人下了車,顧不得紮穩,就往後山急奔。老君廟的後山說是山,不過是一片五畝見方的小土坡,土坡上除了一片小桃林,各類花草樹木倒也繁多,這個時節正是開得熱鬧。三人老遠就聽見女孩的哭救聲和男子的調笑和穢語,雷小天的性子最是火爆,正義感極強,最見不得這種挑戰他道德底線的行為。他等不及爬上山坡,就在山底下就喝罵開來:「哪裡來得王八蛋,還要不要臉,給老子滾出來。」

    未幾,山坡上現出幾道身影。為首的是個矮個子青年,十七八歲年紀,一張頗為俊秀的臉蛋滿是青白,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其後跟了五個與其年齡相仿的青年,更有兩個大熱天穿著整齊的軍裝,站姿筆直,一看就知道是現役軍人。另外三個在最後架著個年輕的女郎,女郎上面的衣衫本就單薄,被扯的七零八落,褲子倒還完整,顯是還未被侵犯。女郎一雙玉臂抱在胸前,長發凌亂,眼睛紅腫,正滿是祈求的望著雷小天三人。

    「喲呵,四九城還有敢跟我們天少這麼說話的,新鮮,真新鮮!你們仨是來學雷鋒做好事的,還是也想開開葷?如果是學雷鋒就去尋老大娘,麻溜兒的給老子滾蛋。如果是想開葷的,得排隊,懂嗎?」站在矮個子青年左側的軍裝青年長著個大蒜鼻,一臉的蟾蜍皮,說話的時候鼻、臉齊動,更顯猙獰。他本就生著一張對不起觀眾的臉蛋,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陰陽怪氣,早讓坡下的三人氣炸了肺。

    康桐倚在一顆兩人抱的大白楊上,兩隻手插在褲兜裡,斜睨著坡上的眾人:「把姑娘放開,趕緊滾蛋!」一如往昔地惜言如金。

    坡上的大蒜鼻正要回罵,朱世軍瞪著康桐、雷小天道:「跟這種下三濫廢什麼話,撓丫子上吧。」這小子戰鬥力不強,戰鬥*卻如*般旺盛,根本不顧眼下敵強我弱的態勢。

    坡上幾人被康桐三人撞破好事,早就煩了,這會兒對方見了自己人多不逃跑,還敢在一邊大放厥詞,更是不耐了。為首的矮個子,扔掉手裡的煙蒂,整了整筆直的襯衣,道:「打發掉他們,動作快些。」

    雙方再不打話,對沖而去。朱世軍沖雷小天、康桐使個眼色,指指左側五米處的十幾棵銅錢粗細的白蠟樹,用手做了個彈玻璃球的姿勢。白蠟樹質地緊湊,彈性極佳,是做長槍的絕佳材料,明末女伯爵秦良玉的白桿精兵就靠著白蠟桿做的長槍橫掃天下。康桐、雷小天會意,三人轉換方向,兩步就到了白蠟樹旁。他們可不傻,對方居高臨下,氣勢如虹,自己這麼傻沖上去,非吃虧不可。

    朱世軍三人這一變向,對面的五人以為他們怯了,一個個獰笑,吆喝著直衝下來。坡上獨留了青白臉看著女郎,這種體力活兒他向來是不屑為之的。青白臉大名喚作江朝天,乃是zz局委員、政務院副執政江歌陽之子。作為頂尖的紅二代,江朝天想做什麼,一個眼神就夠了,從未勞神費力。這種欺男霸女的事兒在他看來,**和消遣。這會兒即使被人撞破好事,他也未覺有什麼擔心和不爽,反倒如此這般,一齣戲才算得跌宕起伏,*圓滿。青白臉重新點支菸,精緻的白銀打火機發出清脆的聲音,站在山坡上好整以暇地看起了好戲。青白臉身旁的女郎早被今天的遭遇嚇散了魂魄,這會兒也不知道逃跑,雙手抱了肩膀蹲在地上抽噎。

    朱世軍三人剛轉到白蠟樹旁,坡上的五個傢伙,便衝到了近前,裹挾而來的勁風發出嗚嗚的聲響,可見幾人來勢之猛。他們打定主意,要借這股下衝之勢將朱世軍三人撲到。說時遲,那時快,朱世軍三人急轉到樹後,各自向後壓彎一顆白蠟樹,捉住末梢,調準方向,迎著衝來的五人就鬆了手。白蠟樹霎時如脫了弓弦的箭矢,迎著幾人激射而去,五人頓時被白蠟桿的抽勢抽得滾作一團,更有兩個倒霉鬼被抽沖面門,眉骨破裂,立時血流滿面。本來五人發現對方彎壓了白蠟樹桿,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可這時速度已經加到了極致,強大的慣性哪裡是說停就停的。下坡之路本就不好走,這會兒被白蠟桿如箭的氣勢嚇的不得不調整方向,頓時衝在最前的兩個傢伙被崴了腳,後面的三個哪裡還有時間反應,被白蠟桿打了個正著,帶著最前面已站立不穩的兩個倒霉鬼一起滾了下來。

    這石砸破底船,痛打落水狗的髒活兒,素來是朱世軍最愛干的事兒,這會兒哪裡還有留手、放過的道理。康桐三人立即衝了上去,對著滾作一團的三人一頓猛踹。朱世軍最是陰損,下腳處直奔下三路。倒霉五人組剛被白蠟桿掃落在地,這會兒還沒來得及起身,又遭了這種猛烈加陰損的攻擊,頓時絕了反擊的心思,雙手死死護住子孫根,拼著被最陰損的那孫子狠練一陣,也不能失了下半身加下半生的幸福。

    若是不靠這種取巧的手段,正面對壘。康桐和雷小天也有把握拿下對方五人,只不過要廢一番功夫,受點輕傷也是在所難免。三人中朱世軍戰鬥力是不成,可康桐、雷小天一路跟著薛向殺出來,打架的本事可是在數百次戰鬥中得到過檢驗和鍛鍊的,惡仗、爛仗打過不少,更別說和薛向學過幾手秘技,攻擊人體的脆弱部位,那也是一拿一個準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3
第四十八章 身陷絕境思奔逃



    山坡上的江朝天此時面色大變,哪裡還有剛才如看戲般的從容淡定。他哪裡想到五對三,其中還有兩個十二團團部警衛排的戰士,一戰下來,簡直毫無還手之力就被人拿下了。江朝天心中大恨,雖說對方耍了些手段,可你們也應該多撐會兒,讓老子逃跑啊,太他媽草雞了。

    江朝天正在坡上腹誹,坡下的朱世軍早瞄上了他。朱世軍最煩的就是這種打架時候喊「兄弟們給我上」,撤退時候喊「兄弟們給我頂住」的貨色,自己躲後面搖小扇子,裝諸葛亮,讓別人頂缸。這會兒見江朝天在坡上兩股戰戰,幾欲先走的模樣,朱世軍二話不說沖上去就給了他兩個大耳刮子,抽得他從土坡上滾了下來。

    江朝天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成了大人物,走到哪裡圍繞著他的都是鮮花和掌聲,哪裡吃過這種苦頭。這會兒,江朝天被朱世軍兩個火辣辣的大耳刮抽得羞辱到了骨子裡,一邊暗恨幾個傢伙護衛不利,一邊下定心思要將眼前的三個小子碎屍萬段。

    朱世軍哪裡顧得了他想什麼,脫了短袖給身旁的女郎披上,抬眼見江朝天咬牙切齒,面露憤恨,立時就惱了火氣,丫還敢不服?朱世軍在女郎楚楚可憐的目光下,立時化身黃飛鴻,從山坡上直衝而下,在距江朝天兩米處,飛身而起,直踹他的臀部。江朝天剛站起來的身子登時被踹得飛出去老遠,撞斷兩棵竹子,暈了過去。朱世軍用手一甩修長的碎髮,對坡上的女郎燦爛一笑,惹得心中悲傷的女郎哭笑不得。

    朱世軍下手還是有分寸的,這麼高的地方衝下來,如果踹屁股以外的地方,非整出人命不可。朱世軍也是思慮再三,為了拯救女郎受傷的心靈,為了讓自己高大偉岸的身影深深印在女郎的心裡,也只有冒險一試了。可憐的江朝天就成了他裝b耍酷,盜取女郎芳心的道具。

    倒霉五人組成了倒血黴六人組,人人帶傷,個個掛綵,東倒西歪的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幾個傢伙面露驚恐地搖晃著昏迷不醒的江朝天,這位太子爺要是掛在這裡,大夥兒也別回去了,準備亡命天涯吧。五人叫了半天也沒喚醒江朝天,立時急了,三步並作兩步抬了江朝天就往老君廟跑,不一會兒就聽見轟鳴的發動機聲響起。

    雷小天三人也沒想過要留下他們,交給公安局之類的。按說qj這類惡性犯罪是當下嚴厲打擊和懲處的首惡,可頑主們相爭相鬥就從來沒有主動把六扇門牽扯進來一說,打輸了,呼朋喚友再打回來,就是受傷流血,也自己忍了,絕不說去找公安報案。那跟小孩子打架打輸了,叫家長幫忙,有什麼兩樣,非把臉丟到長城外去不可。雷小天和康桐雖說成了人民警察,可骨子裡仍把自己視作頑主,這回救人頂多是看不下去他們的卑鄙齷齪,壓根就沒有阻止犯罪、匡扶法紀的覺悟。再說,江朝天被朱世軍一招山寨版佛山無影腳踹得生死不知,這會兒,雷小天三人哪裡顧得上繼續收拾幾人,還是放他們救命要緊。

    康桐幾人上得坡來,女郎套著朱世軍的短袖,縮在一顆歪脖桃樹後,低著頭用餘光打量幾人。三人知道她驟逢大變,心緒不平,一時也不好跟她說話。朱世軍光著膀子,一雙眼睛貌似在看桃樹上掛著的蜜桃。如果有人站在他的正面,準能發現這小子兩隻眼睛在向一邊翻白眼。你道怎麼回事,這色胚正在偷看人家大姑娘呢。女郎大名劉美麗,是劉長發的次女,也怪不得江朝天一夥兒專挑她禍害。劉美麗人如其名,年方二八,婷婷玉立。正是應了一句老話「深山育俊鳥,柴門出佳麗」,尤其是她的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會說話。劉美麗個子不高,但身材窈窕,是老君廟一帶有名的美人。現在看來,也難判斷江朝天一夥是來偷桃,還是來偷人的。

    三人正不知道怎麼和劉美麗說話,管事劉就帶了一夥兒老弱病殘幼衝了上來。管事劉四下張望,沒見到那伙兒搶走自己閨女的壞分子,心裡正納悶呢,劉美麗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嚎啕大哭。管事劉一番安慰,問明情況,向雷小天三人道謝不提。

    管事劉臨去之前,盛情招待三人儘管吃,儘管拿,雷小天三人自是不會客氣。三人圍著幾十棵桃樹轉了轉,摘了幾個最大最紅的用布包了,準備給小晚三人帶去。隨後,各自摘了幾個蜜桃,爬上一顆五人合抱的大槐樹,在枝椏上斜靠著坐了。此時,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殘陽余照,紅霞滿天,小小的土坡上樹木叢生,百草豐茂,鳥兒在樹枝間跳躍、歡唱,斑蝥在草叢裡穿行,彈琴。三人坐在高高的樹杈上,遠處的幾家農舍小院的上空,已經浮起了裊裊炊煙。

    雷小天三人用衣襟擦了擦桃,放在嘴邊,就是一大口下去,滿嘴蜜甜,唇齒留香。飽滿多汁的蜜桃被咬得水汁四濺,三人趕緊用嘴對準蜜桃一陣猛吸,三口、兩口一個半斤多的蜜桃就下了肚。三人正吃得酣暢,管事劉提了三個葫蘆上來了,還把朱世軍的短袖一並帶了上來。朱世軍對此大為不滿,哥們兒在那種情況下送給你閨女的衣服,是多麼有紀念意義,不應該保存麼,你閨女肯定不願意還給我,一定是你這老小子自作主張。

    管事劉提著葫蘆,滿臉堆笑,道:「今天多虧三位小同志了,大恩不言謝。從今兒起這後山的桃子,幾位儘管吃,儘管拿。這兒還有三葫蘆我自釀的葡萄酒,送給幾位嘗個鮮。」

    三人也沒施恩望報的想法,但對管事劉如此知情識趣,頗感滿意。三人跳下樹,接過管事劉的葫蘆,擰開葫蘆塞,酒香撲鼻。朱世軍大飲一口,道:「劉主任,你閨女還好吧?」這小子惦記上劉美人了。

    管事劉連連點頭:「好,好,多虧幾位了,不然我這好好的閨女可就活不成了,這幫天殺的玩意兒,害得我閨女可遭了大罪,我得趕緊送她去她老舅家住一段時間。喔,對了,三位小同志,你們的自行車我幫你們停在辦事處(老君廟)門口了,跟你們商量個事兒,能不能借輛車子給我閨女用用?」

    朱世軍一聽劉美人要用,忙道:「用我的吧,帶紅鎖的鳳凰,用多久都行,改天我自己來取。」這一借一還,不就有了接觸的由頭嘛,我真他媽聰明!朱世軍暗暗為自己的智商喝了聲彩。

    「那太謝謝你們了,你們也趕緊摘了桃,帶回家吃,那幫傢伙開著軍車,準不是好惹的。」管事劉今天一天都瘟頭瘟腦地,渾然沒了平日的官腔和體面,不等三人答話,匆匆去了,看來他是真被那群官二代給嚇破了膽兒。

    「這老小子膽兒也忒小了吧,咱哥們兒怕過誰來,他們要是還敢來,這回非打出他屎來。只是可惜了我的大美人兒,救色之恩不說來世結草啣環,今生以身相許,總不過分吧。」朱世軍重新爬回樹杈,一邊喝酒,一邊哀嘆。

    雷小天笑道:「你丫剛才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飛踹那小子也是為了勾引美人兒吧,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道咱為啥那麼生猛,還不是她那溫柔的目光,給了我無窮的力量。不然,傻子才從那麼高地方跳下來,摔斷腿誰負責?現在看來,我的一番表演還是頗具效果的,你們沒看見剛才那妞兒看我的眼神,真叫一個含羞帶怯,含情脈脈,我猜他一定是對我芳心暗許了,你們…」朱世軍雙腿在樹杈上擺著鞦韆,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放下書生的矜持,風騷得一塌糊塗。

    雷小天、康桐實在受不了了,雷小天捂著耳朵靠在樹上假寐,康桐大口大口地灌酒,抵禦他的騷音。朱世軍見光他一個逗哏,沒人當捧哏,這相聲說不成了,一時也啞了火,靠在樹上睡覺。

    三人誰都沒了言語,林間風吹樹響,鳥唱蟲鳴,真個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空山無人語,風吹人欲熏,三人在這清涼幽深的林間,一時間睡意綿綿。

    恬靜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很快就有噪音打破了寧靜。

    「不對,聽,好像有車隊過來了。」康桐最是警覺,管事劉走時留下的話,他雖沒當回事,卻記在心裡。

    雷小天也驚醒了,「蹭蹭蹭」幾下就爬到了樹稍,放眼望去,老君廟的四周來了不少軍車,正向自己這邊合圍過來。雷小天知道大事不好,爬了下來,對康桐、朱世軍急道:「不好,肯定是剛才的那幫沒種的傢伙叫了部隊的人來了,四周都被封死了,我們出不去了。」

    康桐早有了心裡準備,面不改色。朱世軍可就沒這麼鎮定了,剛才他耍酷的時候把那群傢伙的頭頭一通好踹,這會兒落在人家手裡,哪還有好。朱世軍四下觀望,尋找隱蔽之所,急切間見山坡左側有一方小水塘,水塘兩畝見方,其間水草叢生,四周大樹環繞。朱世軍指了指水塘,大喜道:「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含了葦子桿藏水裡,不信他們尋得到。」

    雷小天聽罷大是意動,正待說好,卻被康桐截斷:「不成,咱們的車子還在老君廟門口停著呢,他們哪裡會信咱們已經離開。好在管事劉借走一輛,三個人能藏一個。」康桐平日不愛多言,可每次他說話,薛向幾人都會給予足夠的重視。因為他從不廢話,每次說話都在心裡過了幾遍。

    朱世軍和雷小天臉色一暗,康桐接著道:「老豬藏著。」

    朱世軍一聽,脖子一梗:「小康,你怎麼罵人呢,我老豬是那種臨陣脫逃的人嘛,以後再這樣說,我可真翻臉啊。」

    雷小天道:「老豬,別犟了,小康必然是深思熟慮過的。一來,剛才就是你揍他們揍的最狠,這回逮著機會,他們還不下死手啊;二來,若是他們把咱哥們兒弄走,也得有人給三哥報信不是,看這群傢伙光天化日就敢qj婦女,壓根就沒把人命放心上。」

    朱世軍還待再犟,康桐道:「不想咱哥們兒死,你就挺著。」

    朱世軍眼眶一紅,一語不發,扭頭往水塘邊奔去。奔跑之前,他把鞋脫了,拎在手裡,以免留下腳印。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4
第四十九章 生機直向水中尋



    朱世軍飛速來到水塘邊,迅速脫下短袖和長褲,揉做一團,儘量踩著岸邊的水草滑進池塘。他站在水池裡四下搜尋合適的潛伏點,最後視線在距老君廟方向最近的一棵大槐樹上停了下來。這棵大槐樹三人合抱粗細,分不清是長在岸上還是紮根水裡,大槐樹枝繁葉茂,斜斜地向水中央伸出樹身,最底層的樹墩延伸出的枝杈在水面搭出一個中空,除非站在大槐樹對岸的泥濘裡,否則根本不能發現此處足以藏身。

    朱世軍在水中截了長長的一段蘆葦管,迅速地來到大槐樹底下蹲身下沉,只留出腦袋。他把手中的衣褲和鞋子蜷成一團狠狠壓在水池側壁的泥土裡,這會兒若穿著衣服下沉,極有可能在水底稍微的動作,便有氣泡穿過衣服冒出。他不得不謹慎,這次不同於以往的頑主打架,看對方的陣勢極有可能下死手,要人命。

    朱世軍剛藏好身子,就聽見岸上傳來熟悉的聲音:「排長,就是他們三個把天少打進醫院的,咦,怎麼少了一個,快說,那個最孫子的孫子呢?」說話的人氣急敗壞,顯然他對專朝下三路招呼、踹昏江朝天的朱世軍恨浸骨髓,這會兒不見了主犯,當然惱怒非常。

    朱世軍聽聲音知道是蟾蜍皮,他含了蘆葦管緩緩下沉,直沒頭顱。朱世軍下沉的地方是在岸邊,但也有將近兩米的深度,他伸手抓住大槐樹扎進水裡的樹根,以免身子上浮,就這麼靜靜的沉著。水平上波瀾不興,一片寧靜。

    「溫宏,你給老子閉嘴,也是老子瞎了眼,怎麼就同意你去保護天少,這會兒不僅老子要吃掛落,怕是團長也跑不了。你說說你辦的叫什麼事兒,堂堂警衛排的班長,連三兩個毛孩子都拿不下,廢物,徹徹底底的廢物,這事兒傳出去,咱十二團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穿著軍裝襯衣的高個子青年指著蟾蜍皮的鼻子破口大罵,他是十二團團部警衛排的排長司勇。司勇二十三歲就混到了個排長,而且是團部的警衛排排長,比一般的連長更顯威風。司勇之所以陞遷如此之速,自然是走了上層路線,他的姑媽正是江朝天家的保姆。司勇搭上了江朝天,順帶著十二團團長邱治國也起了攀附之意,整個的十二團簡直快成了江朝天的警衛團,每次江朝天出行,邱治國必然安排警衛排的戰士貼身警衛。這次,江朝天被朱世軍打昏過去,消息傳來,邱治國差點沒跟著昏過去,馬屁徹底拍到了馬臉上。邱治國怒不可竭地先甩了溫宏和另一個警衛排戰士兩個耳光,接著,就下令要司勇率警衛排全體出動,一定要將傷害天少的壞分子抓到團部來。這可是他挽回前程的最後希望了。

    邱治國氣悶不已,司勇更是狀若瘋虎,以後自己怎麼還有臉求姑媽給自己說話,弄不好姑媽也得給人家辭退。邱治國一聲令下,司勇就帶了三十多個戰士,荷槍實彈,浩浩蕩蕩地衝老君廟殺奔而來。

    司勇上前揪住雷小天的衣領,獰笑道:「別跟我耍花樣,你會吃苦頭的,通常跟我耍花樣的人都會後悔。說,那個小子藏哪裡了?」

    雷小天昂頭道:「他桃子吃多了,肚子疼,先回家了。」

    司勇陰沉著臉:「回家了?很好,待會兒搜出來,我陪你好好玩玩。」說完,司勇轉身對排成三排的戰士下令道:「給我搜!以班為單位,以老君廟為中心,方圓五里以內,一草一木不得放過,包括那些老頭子們住的地方。」

    「是!」

    一個排的戰士領命四散開來,只留下幾人持槍抵住康桐、雷小天,待在原地。

    十分鐘後,各個班的班長歸來報導說,附近的青年都被搜出來,且讓溫宏和章丘(另一個警衛江朝天的戰士)辨認了,沒發現要找的人。但是發現了兩輛自行車,經走訪調查,來的時候是三個人各騎了一輛,可能是那傢伙真是有事先走了。

    司勇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康桐和雷小天,彷彿要刺透他們的心底。他不相信另外一個傢伙已經逃了,他摩擦著手裡著三個碧綠色的葫蘆,似乎要從中窺出究竟。可惜葫蘆不似死屍,根本從溫度和色澤上判別不出時間。

    司勇站上了山坡,一雙眼睛四處遊走,突然,在朱世軍潛伏的池塘上停了下來。司勇大步向池塘奔去,在一棵大槐樹邊停下。這棵大槐樹離老君廟最近,它附近的土地早已洗衣的婦女們踩的平整光滑,正是駐足觀望的好地方。當然,司勇更不知道,他苦苦搜尋的人此刻正被他踩在腳下。

    司勇對著水面喊道:「出來吧,都看見你了。」

    司勇身邊的大槐樹下正是朱世軍的藏身之所,當司勇朝水塘奔去的時候,康桐和雷小天臉色大變,以為他發現了康桐。從剛才的對話裡,他們把朱世軍稱為主犯,就知道朱世軍一但被他們抓住,肯定是不死也得脫層皮。這會兒聽司勇出聲,才知道是詐唬,好在方才沒人注意到他們的臉色,否則真是不打自招了。

    司勇在岸上喊前半句的時候,朱世軍心裡拔涼拔涼的,心中直罵你丫也太賊了吧,藏成這樣也能被你發現。朱世軍正準備認命,爬出來的時候,司勇又喊出了後半句。頓時,朱世軍心神大定,丫就吹吧,爺爺就在你腳下呢,這你都能看見,乾脆我直接拔了葦子桿兒,嗆死自個兒算了。

    水面上不起半點漣漪,司勇心里納悶,難道他真的走了?他還是不信:「三班長,衝鋒槍。」

    三班長得令,遞上脖子上掛的64式微聲衝鋒槍,司勇接過,對著湖面喊道:「我數三聲,三聲過後,再不出來,我就開槍了。」說罷,司勇回頭掃了康桐和雷小天一眼,見二人神色如常,心中也有些氣餒,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出手了。司勇三聲喊罷,端起衝鋒槍對著水塘一通掃射,打完一梭子子彈,直到最後扣動扳機「咔咔」作響,方才罷手。

    早在司勇說要開槍的時候,岸上的康桐、雷小天,水下的朱世軍心頭一喜,站在這兒要是能打中,真是見鬼了,摟火吧,正好咱還沒見識過衝鋒槍的威力,水下的朱世軍心裡恨不得幫他從一直接跳到三。

    「排長,紅了,紅了,肯定是打中了,排長好槍….」溫宏一通馬屁還沒拍完,水面上浮起幾條死魚。

    沒抓著主犯,司勇心中正惱火,這會兒溫宏的馬屁更似諷刺。司勇抬手就一個大耳光抽了過去,溫宏被抽得轉了一圈。

    司勇把打空的衝鋒槍仍還給三班長,對康桐、雷小天道:「很好,算他機靈,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先收拾了你們,還怕不知道他住哪兒嗎?你們也別怪我心狠,怪只怪你們命薄,惹了不該惹的人,到了下邊,可別怨我。」說罷,司勇對著看壓康桐、雷小天的士兵使了個眼色,接著道:「帶回去。

    幾個士兵會意,用槍托狠狠一下敲在二人的腦袋上,將之擊暈。這是司勇早先想好的辦法,先為天少出口氣再說。司勇領著一排的士兵像拖死狗般,拖著二人揚長而去。

    稍後,朱世軍在水裡聽見一陣汽車轟鳴聲,猜測他們已經走了。可他性子機警,還是決定在水裡多沉一會兒,以免是對方詐自己。

    司勇都用衝鋒槍掃過了,就差用手雷了,已經是死心地不能再死心了,哪裡還有心思詐他。朱世軍又等了約莫十分鐘,見外面還無動靜,這才大著膽子從水底鑽了出來。此時已六點多了,好在夏天,天長夜短,天色還沒全暗,朱世軍爬上岸,顧不得衣鞋濕透,取了出來,在水裡擺了幾下,浣去泥沙,復又套在身上。

    朱世軍必須與時間競賽,他在水下聽得分明,司勇殺氣騰騰的話裡透出了要要康桐和雷小天性命的意思。他顧不得渾身濕透,急忙朝老君廟奔去,那裡有康桐和雷小天留下的自行車。料來司勇一夥開著軍車,不至於將自行車也一兵帶走。果然,氣喘噓噓的朱世軍找到了二人的自行車,二話不說,騎上一輛,就玩命兒地朝薛向家奔去。

    ………….

    薛向把油門加到最大,偏三輪的發動機發出呼哧呼哧的喘聲。他聽朱世軍說了前因後果,已經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弄不好,康桐和雷小天就有性命之憂。好在事發到現在還不到兩個小時,料來那夥人就是用刑,恐怕也得吃完晚飯。這會兒,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哪裡顧得上心疼機車。

    飛馳的機車帶動勁風將薛向的頭髮拉的筆直,此刻他心中彷彿有團無明業火,燒得他幾欲炸裂。本來,今天柳鶯兒的事兒已讓他倍受打擊。若是康桐、雷小天有個好歹,不管是誰,薛向打定主意,必讓他生不如死。

    東城區公安局離薛向家約有三十來裡,薛向一路狂加油門,只用了十五分鐘就飆到了。薛向到時,公安局的大門正假閉著,他顧不上叫門,一擰油門直接撞了進去,五米寬的合頁門頓時被撞得向兩邊重重拍在牆上。值班崗哨的門衛老王嚇了一大跳,居然還有人敢這樣進公安局大門,他跑上前去,正待要喊叫,卻見薛向面色不善的從偏三輪上下來。老王當然認識薛向,這位爺和局一把手(軍代表)穿一條褲子,自己哪裡敢對他聒噪。不過,這小夥子平日裡對自己很不錯,時不時的遞包煙,這回雖然不見遞煙,居然連個笑臉也無,想來是遇上煩心事了。老王沖薛向笑著打聲招呼,就返回值班崗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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