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超品公子 作者:想見江南(已完成)

 
Babcorn 2016-2-28 13:36: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23 1066363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4
第五十章 令箭原在身中藏



    薛向猛地推開李天明辦公室的大門,快步走到他的辦公桌邊,道:「天明哥,幫我查下十二團是哪個師轄的,還有它的駐地。」

    薛向衝進來的時候,李天明正捧著茶杯在看報,薛向重重推門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李天明三十七八的年紀,板寸頭,國字臉,現任東城區公安局軍代表,正兒八經的正團級幹部。李天明十八歲入伍,三年後,就成了薛安遠的警衛員,這一幹就是五年。五年後二十六歲的李天明成了軍區警衛營的一個排長,隨後,在薛安遠的關照下步步高陞。浩劫爆發後,薛安遠嗅出危險的感覺,把李天明和顧長刀一塊兒早早地打發出去,李天明才免受了波及。李天明和薛家的關係,豈是賞識和恩情能說得清的。按當時的警衛員和首長的關係論,那就相當於薛家的死士和家丁的身份。李天明調來東城做了公安局的軍代表後,薛向才開啟了在東城呼風喚雨的時代,俊宋江的大名也是在那時候叫了開來。

    李天明見薛向面色冷峻,眼含殺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以他對薛向的瞭解,一定是有人觸了他的逆鱗。李天明也不寒暄,站起身道:「十二團是禁衛師轄的主力團,駐地在西城高山區,出什麼事兒了。」

    薛向肅面道:「小康和麻雷子被十二團的警衛排抓走了,恐怕有性命之憂。」這些信息還是朱世軍躲水裡,聽司勇罵溫宏時獲得的。

    李天明面色急變:「是康桐和雷小天?他們是我們東城區的民警,他娘的,十二團有什麼權力抓人?你先別急,我打電話向十二團要人,軍隊也有紀律的。」說罷,李天明就搖起了電話。

    薛向一把按住李天明正要拿起的電話:「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這不是簡單的軍警衝突,現在打過去只會打草驚蛇,搞不好他們來個毀屍滅跡。」

    李天明這會兒是真的震驚了,先前只以為是部隊和警察打架,這種事兒,這年月哪天不發生幾件,打個電話就把人要回來了。可聽薛向的說法,簡直到了刀劍見紅的地步了,李天明不敢怠慢,問到:「三弟,到底怎麼回事兒。」這叫法是薛安遠要求的。

    薛向道:「天明哥,現在沒時間解釋,對了,老豬說十二團警衛排的戰士管一個矮個子叫什麼天少,你這裡有沒有他的信息。」

    「天少?十二團?糟了,這回是真難辦!天少大名江朝天,是江歌陽的兒子。這小子,仗著老子的權勢,禍害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婦,我這兒都有不少他的案底,可報上去根本沒人理會。」李天明的臉色是一變再變,不過也只是驚訝怎麼會惹上江朝天這條惡狼,行動上他只站在薛向的立場,才不管對方是不是副執政的兒子。

    薛向微微有些驚訝:「江歌陽?居然是他!天明哥,禁衛師的師長是誰?」

    李天明道:「禁衛師的師部駐紮在紫禁城內,可以說是大內的主要禁衛力量。師長劉高是那邊的親信,倒是十二團團長邱治國無甚根腳,聽說是溜鬚拍馬,緊跟劉高才提上來的。要是咱們找突破口,劉高顯然是不合適的,我看還得邱治國身上下手。」

    薛向摸清了根底,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夠,心念電轉,就知道該是拜哪座山頭了。他轉身對身後一直未開口的朱世軍道:「老豬,這會兒他們肯定滿世界找你,你先待在這兒。小康和麻雷子的事兒,我已經有辦法了,你踏踏實實待著,這兒暫時是最安全的。」

    朱世軍聞聽江歌陽的大名,知道自己這次是把天捅了個窟窿,心神大亂,越發擔心康桐和雷小天的安全了。好在,三哥素來神通廣大,從未說過空話,他既然說已經有辦法了,肯定不是安慰自己。想到此節,朱世軍稍微心安,沖薛向點點頭,沒有說話。

    李天明知道此時不宜多過纏問,這件事已經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幫不上忙就別拖後腿了,只管幫三弟照看好朱世軍就是了。李天明道:「注意安全,事不可為,一定想辦法傳個信過來。老首長這麼多年的軍長不是白當的,四九城咱a軍的弟兄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薛向欣慰的笑了笑,道:「放心吧,還不到那份兒上,等我消息。」說罷,大步向外走去,路過朱世軍身旁,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

    松竹齋獨佔一條小胡同,兩端胡同口各設一座崗哨亭。薛向加到極致的油門,在崗哨前百米處方才減弱,慢慢滑行到哨卡前方方才剎車停住。薛向掏出今天剛置辦的特參證,值班警衛打開一看,微微有些變色,這麼年輕的安辦特參?貌似他只今天白天來過一次吧,以前從未見過。值班警衛對薛向的官職大是驚訝,仔細檢查完畢,笑著把證件遞還給薛向,交代他把車靠牆停了。

    薛向接過證件,一加油門,一個擺旋,偏三輪穩穩地依著牆根停了。他下了車,飛速向松竹齋內跑去,不願耽誤一秒時間。

    時間已近八點,松竹齋內燈火通明,老遠就看見安老將軍正坐在白天下棋的涼亭裡擺弄著棋子,身邊的老王如松站立。薛向在松竹齋內的奔跑不僅驚動了四面八方的警衛,也驚動了正在復盤的老頭子。老頭子對白天被薛向剝光豬的事情耿耿於懷,他此時復的就是那一局棋。如果薛向知道自己此刻的腦袋被十幾把阻擊槍瞄準,估計他跑得就沒這麼歡快了。松竹齋內的明哨、暗哨二十四小時的守衛著老將軍的安全,這麼多年,還從未見人敢在松竹齋內如此奔行。好在,老王眼尖,一眼就認出來人是薛向,拿起報話機說了幾句,薛向的危險才算解除。

    薛向哪裡知道自己剛在鬼門關前轉了一遭,剛踏進花圃的小道,就高喊「老將軍救命」,對老頭子他可沒一點不好意思。裝孫子就裝孫子唄,反正按老頭子的年紀,他也不吃虧。

    老王迎上前去,在薛向耳邊低語幾句,薛向瞬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聲僥倖。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冒失,此處是什麼地方?說是軍機重地亦不為過。安老將軍身為軍方頂級大佬,一身所繫,何其緊要,他的住所豈是等閒所在。一般情況下,進入松竹齋,先要通過崗哨檢查,再由值班警衛報告給警衛隊長,對方根據來者身份劃出警戒級別。像薛向這種安辦的參謀算是自己人,警戒級別是很低的,可他的狂奔亂跑頓時讓警衛隊長發出了最高級別的紅色警戒信號。要不是老王解除警報,在薛向靠近安老將軍之前或者中途手臂稍有異動,警衛隊長會毫不猶豫下令清楚威脅。

    待薛向上得亭來,老將軍凝視著棋盤,頭也沒抬:「鬼門關前走一遭的滋味不好受吧,浮躁!」老頭子對薛向白天把自己殺得潰不成軍的行為始終縈懷,逮著機會就要說他兩句,好似看出他醜,就是自己的絕大享受。

    薛向站定:「沒啥感覺。」他倒是沒打誑語,因為他壓根沒感受到那種危在旦夕的恐怖氣氛,只當了閒庭信步。要不是老王點出,他哪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說沒感覺倒也不算錯。

    薛向的話噎得老頭子一陣白眼,好心情一掃而光,抬眼看著薛向,沒好氣地道:「還以為是來陪我老頭子下棋的,哪裡知道是夜貓子進宅。」

    原來,老頭子草草吃罷晚飯,就進了涼亭仔細思索了白天的棋局。最後,做出是自己輕敵大意,不熟悉對手棋路,方才敗北的結論,壓根不是自己棋力不如人。這會兒薛向來了,老頭子正高興,報仇的機會來何速也,哪知道臭小子老遠就喊救命,就知道準沒好事兒。

    薛向顧不上和老頭子鬥嘴,坐下來就把來意和康桐三人的遭遇說了一遍。老頭子聽完,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破口罵道:「江家小子我早聽說不是個東西,沒想到猖狂至斯,光天化日之下就敢qj婦女,這他娘的和國民黨反動派有什麼區別?老子們打下的江山就讓這幫王八蛋敗掉?」老將軍打了一輩子反動派,革了一輩子地主惡霸的命,革命勝利後,臨了,自己這伙兒人的後代居然有人成了惡霸,這讓人情何以堪。雖然江朝天不是自己的子弟,老頭子還是把他老子江歌陽視作同志。江朝天qj婦女已經讓他不能忍受,居然還有軍隊上的人為虎作倀,助紂為虐,老頭子分外憤怒。

    罵完江朝天,安老將軍又把鬥爭矛頭指向薛向:「你小子看起來倒像個機靈、有擔當的傢伙,其實也是個事到臨頭,不堪一用的貨色。受了欺負就只會喊救命,老子最煩的就是這種沒血性的傢伙。你手裡的證件是廢紙啊,拿著令箭當雞毛。白天,就聽說你小子居然被派出所的人抓進去了,我老頭子差點沒羞得把腦袋塞進褲襠裡。你說你是個什麼玩意兒,把老子的臉丟盡了。」老頭子不知是發的什麼邪火,對著薛向一陣狂噴怒罵。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5
第五十一章 不說蒼生說鬼神



    薛向腹誹,老頭子莫不是洩私憤吧!您老人家給的證件只說是特參,傻子都知道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的身份,有多大權限誰知道啊?薛向先是不滿,思慮過後,繼而大喜,老頭子既然怒我不爭,這不等於變相授權嘛,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薛向現在完全化身賤皮子,老頭子越罵得厲害,他越開心。老頭子剛一住嘴,薛向沒皮沒臉地笑道:「得嘞,按您老的指示辦。」說罷,轉身就走。

    薛向大步來到竹林、松陣,開口喊道:「安老有令,來一個班的弟兄,配合我行動。」他明目張膽地當著老頭子的面發號施令,假傳聖旨。

    薛向話音剛落,竹林、松陣、房頂、屋簷,甚至花圃裡都一陣騷動,一會兒功夫,他面前現出百多號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藏的。一百多號人迅速列成隊列,齊齊立正、敬禮,道:「請首長指示!」

    這哪是一個班,差不多一個連的人呢。這幫傢伙整天潛伏、警衛,早憋得厲害了,都想跟薛向出去做任務。反正薛向又沒點名要哪個班,這會兒一個賽一個地厚著臉皮往前擠,也不管遠處的首長作何感想。

    這下輪到薛向傻眼了,他壓根不知道人家的番號、編制,雖然能肯定這些警衛個頂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叫誰不叫誰,就做了難了。安老將軍在亭子裡聽見薛向假傳聖旨,倒也沒有惱怒,可沒想到薛向要一個班的人,居然鑽出了一個連,老頭子面子立時就掛不住了老子就這麼不受你們待見,一個個的都想往外溜?稍後,見了薛向窘在當地,老頭子又覺好笑,看你小子如何安排,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得罪人了吧。

    薛向望著眼前一排排高大挺拔的迷彩服戰士,個個精神抖索,人人臉帶希冀,他還真不好挑選。想說個子最高的幾個出列,一眼望去一般身高,貌似每個人的個子恐怕得拿標尺來量,才分得清高矮;想說第幾班的戰士出列,他壓根不知道人家的作戰單位是不是按班級劃分的。薛向好一陣撓頭,眼神突然落在戰士們的裝備上,頓時計上心來,他喊道:「挎衝鋒槍的戰士出列,其餘人等原地解散,各歸原位。」刷刷刷,一陣整齊而散亂的撤退,只留下十來個挎微沖的戰士,留在原地,對薛向行注目禮。獲得機會的戰士,人人心裡激動萬分,終於可以出去活動活動了。

    挑好士兵,薛向指派了這次行動的正副班長,安排好後,招呼兩個士兵到小車班把老頭子的車隊開到前門等候。這會兒,乾脆就狐假虎威到底,也享受一把j委首長的待遇。

    老將軍早料到以薛向的鬼機靈,解決人事安排的事兒不會太難,沒料到的是,這小子瞪鼻子上臉,居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假傳聖旨把自己的車隊開走了。熟悉的轟鳴聲響起,老頭子的膽固醇瞬間升高,憋得實在難受,惹不住扯開嗓子罵道:「臭小子,拿著雞毛當令箭!」

    一旁的老王看了,有些好笑,剛才您還說人家拿著令箭當雞毛呢,我看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燈,估計就等著您老罵呢。老王嘴角的笑意被花帥窺見,老頭子敲了敲桌子,道:「小王,樂什麼呢,看我老頭子的笑話?」

    老王趕緊正色道:「首長,我哪兒敢啊,只覺得…覺得您有點…」老王一句話吞吞吐吐的說了個半截。

    老頭子不悅道:「成什麼樣子,跟個娘們兒似的,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不就是覺得我對那小子好得有些過分麼,有什麼不好說的。」

    老王點頭承認,老將軍說的和老王想表達的差不多,只不過老王心裡的兩個字要勝過老將軍的說法。他感覺老將軍對薛向不是太好,而是寵溺。

    安老將軍接著道:「你說說我為什麼獨獨看重他?」

    老王細想了會兒,道:「人才難得!」

    老頭子嗤道:「滑頭,和沒說一樣,難道我會看重草包,不過,卻也說到點子上了。這小子貌似孩子般的跳脫、狡諧,實則心思縝密、聰慧異常。尤其是對zz的敏感性,簡直敏銳得可怕。我拿甘羅、嚴世蕃比他,並非繆贊,這小子活脫就是兩人的綜合體。能從青萍之末察覺大風將起,這種能耐,哪裡是個少年郎,簡直是個積年的官c老賊。」

    老王被安老將軍的話嚇了一跳,老將軍一生閱人無數,還從沒見哪個青年甚至中年得到過他老人家如此高的評價。老王有些難以置信,進前給他續了杯茶,道:「首長,是不是有些言重了,我承認他很聰慧機靈,但是也沒發現他與平常的少年郎有何區別。您看啊,他中午冒冒失失地就抱著東西,來求您給他伯父消災解難,不也沒辦成麼,這哪裡是心智成熟的做法。」

    安老將軍哼了一聲,道:「眼皮子淺,你當他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他伯父麼,這不過是他想達到的目的之一罷了。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對老頭子念他那幾句歪詩,意在告訴我他對當前的局勢洞若觀火。他這是,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匣內待時飛。」

    老王精熟於秘書、安保服務,對zz的走勢缺乏大局觀。老將軍的話勾起了老王的好奇心:「就算他看清了當前的政局,他一個小孩子能起到什麼作用,不過是隔岸觀火,看看熱鬧罷了。」

    老頭子對老王是又愛又恨,老王做事細緻周密,極少出漏洞,做秘書和安保,那是沒話說;可是偶爾和他聊會兒天,尤其是和zz掛鉤的,他的遲鈍簡直讓人哭笑不得。老頭子指指石桌邊的石凳,示意老王坐下,笑道:「看來你這輩子就是當秘書的料了,讓你出去獨擋一面,我還真不放心。」

    老王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給您當秘書挺好,等哪天您不需要我了,我就回老家種幾晌地,也挺好。」

    老將軍欣慰地笑了笑,道:「我什麼時候讓老實人吃過虧,放心吧,你小子的後路,我都替你想好了,將來就留在總政吧,哪裡挺適合你。」

    老王感動地點點頭,他不想談這個沉重的話題,時間對老人是個殘酷的話題。他彷彿擔心在談話中,眼前的老人會急速地衰老,甚至死亡。他轉移話題道:「您還沒說薛小子的意圖呢?」

    老將軍道:「很簡單,拿我老頭子當橋唄。你剛才不說了他只能隔岸觀火,徒呼奈何。不過,有我老頭子當橋樑,他就邁步而越,側身其中了。」老頭子不愧人老成精,一語中的。

    老王知道薛向的打算後,倒抽口涼氣,這才多大的孩子啊,心思深沉到這種地步。這種層次的博弈,也是你敢插手的麼!老王還是有些不解:「您為什麼甘願給他鋪路?」

    「原因很簡單,前路茫茫,我看不清路在何方,希望他真的是我的甘羅。」安老將軍嘆道。

    「您說的太嚴重了,您都看不清,他一個小孩子就更看不清了。」老王今天一天的吃驚比他半輩子都多,老將軍口中的路太沉重,關乎一個國家,五十六個民族,十來億生民。

    「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至少他是個明白人,現在的明白人可不多了呵。」老將軍抬頭望天,天上明月如盤,漫灑清輝,他突然笑了,像是在自語:「說來好笑,寄希望於稚子,我老頭子是真的老了。小王,你信命嗎?」他突然拋出這麼個本該是禁忌的問題。

    老王已是驚無可驚,他實在不明白,信了一輩子馬列的老首長,今日怎會提出信不信命這種問題。儘管心存疑問,老王還是沒有問出,只如實答道:「信!」一個字,很短,也很有力。在老首長面前,他用不著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老王研究過馬、恩、列、斯、領的著作、理論,也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但並不能推翻他心中樸素的宿命論。他一直在問,為什麼這些人都成了偉大人物,難道僅僅是他們天分才情加努力的緣故麼?不,比他們驚才絕豔,努力百倍的人在所多有,為什麼那些人沉浸在歷史的長河,默默無聞,化為塵埃。用他們的理論根本解釋不了,但老王的奶奶卻給出了清晰的解釋,答曰:命。

    對老王的回答,老將軍沒有吃驚,他並不像這時的大多數黨員那樣迴避或者忌諱這個話題。到了他這個層次和年齡,經歷得太多,見過得也太多了。老頭子知道什麼是宣傳,什麼是zz的需要。老頭子沒有說話,點燃一支菸,坐在清風明月下,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老王聞到煙味,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提醒他少抽。他還在思索安老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好奇的種子在他心裡生根,發芽,他出聲打破了寧靜:「首長,這和薛小子有什麼聯繫麼?」

    安老將軍吐了口煙,笑道:「哪裡有這麼玄妙,想到一件事,覺得有意思,興之所至,就發問了。」

    「什麼事兒。」老王打破沙鍋。

    「下了一輩子棋,無論輸得多慘,生平只被兩個人剝過光豬。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四十年前在窯洞。」老將軍嘴角一抹微笑。

    「贏棋的是誰?」老將軍說得鄭重,老王聽得驚心,他心中已然猜到,驚駭間問話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猜到了,何必多此一問。」老頭子瞪了他一眼。

    「您不會認為薛小子能和他老……」

    老王的話說了一半就被老將軍的笑聲打斷:「哈哈哈,小王你真能聯想,沒譜的事兒。只覺得挺有意思,剝光豬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記得深刻罷了。

    老王沒有接著問下去,老將軍拿「命」相喻,自己能說什麼,說多了無聊且無趣。

    老將軍和老王在月下喝茶、閒聊,閒適至極,薛向那邊卻是火爆異常。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5
第五十二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薛向領著十多個戰士出了大門,坐了j委首長的紅旗,其餘的戰士也分作四組上了四輛軍用吉普,五輛車組成車隊,浩浩蕩蕩地殺奔西城十二團駐地而去。

    是時,明月當空,華燈初上,車隊駛上了長安街上。此時的長安街並沒有多少車輛,行人倒是不少。這麼一隊豪華車隊駛過,自是人人駐足,個個注目,打量著中間那輛黑色紅旗的車牌。識貨的主兒便向周圍的人賣弄見識:「京v026xx,知道是誰的車牌麼?」

    眾人皆茫然搖頭,顯然這個時候的諮詢哪裡像後世那般發達,除非是特意關注、打聽過的,不然誰知道?又沒有百度、谷歌可問。賣弄的小青年很是得意,見人越圍越多,聲音愈發大了起來:「京v是指軍委,026是指軍委委員,xx就不用說了吧,這是安老將軍他老人家的專車。」眾人齊齊驚嘆一聲,四散開來。

    「喂,喂,別走啊,你們,你們,過河拆橋.,…」小青年沒有獲得鮮花和掌聲,顯然大為不滿。

    ………….

    薛向趕時間,他的車被保護在正中間,根本提不了速,薛向要副駕駛的警衛,用報話機通知前方車輛以最大速度行駛。話剛傳到,速度果然提了上來,窗外的景物飛速的後退,瞬息千里。

    一刻鐘左右,車隊就到了西城景山區十二團團部駐地。薛向要過報話機,道:「前方的車輛遇到崗哨不必停,直接給我衝進去。」他心裡正憋著火,哪裡還會跟十二團的傢伙客氣。

    前方車輛得令,油門一踩直直地朝十二團設置的障礙欄杆撞去。這幫警衛平日裡都是閒得蛋疼的主兒,見首長有命令要鬧事,恨不得直接沖崗哨亭撞去。

    崗哨亭兩側站崗的戰士大吃一驚,先前車隊離他們還有二十幾米,還看不清車牌號,只知道肯定是大人物,小人物有這麼大排場麼?正打算升起欄杆,敬禮放行,哪裡知道前方的車隊突然加速,朝自己這邊撞來。兩個戰士趕忙跳下哨墩,就要按照警備條例,拔槍射擊。槍剛拔出來,兩人就愣了,大紅旗威風凜凜地從自己面前駛過,傳說的車牌號讓兩人目瞪口呆。普通老百姓不認識軍牌,難道兩個當兵的還不知道?平日裡聊天、吹牛沒少拿這些傳說中的車牌說事兒、賣弄。

    高個子戰士趕忙拍一下矮個子的肩膀,喊道:「王春生,還愣著做什麼,趕緊給團部打電話,準備歡迎儀式。咱團裡何時來過這級別的首長,你快去打,我得進去搶個位子,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和首長合影呢。」他神經很是粗大。

    「馮虎,幹嘛你不打,我也要進去迎接首長。咦….不對,這哪裡用得著咱歡迎,這是興師問罪來了,你忘了首長是怎麼進來的。」叫王春生的戰士先前也被驚喜沖昏了頭腦,忽然一拍大腿,反應過來,丟下句話,撒腿就衝進值班亭給團部搖電話。

    薛向的車隊剛停穩,得了信的團部官長們屁股著了火般從大樓裡衝了出來。領頭的是團長邱治國,腆著個大肚子,軍裝一看就是特製的,滿臉堆笑就沖紅旗車迎去,看架勢是要給薛向開門。其後跟著政委李立,參謀長肖光,還有團部的幾個參謀,七八個人站成一排,只等團座把首長迎下來後,以自己最整潔有力的姿態敬禮、問好。

    邱治國邊跑邊扣風紀扣,許是脖子太粗,勒得他直喘粗氣,好一陣子才扣好。大肚子吸了又吸,武裝帶緊緊勒住,原來的殺豬相才稍稍有了軍人的樣子。邱治國慇勤地打開紅旗車門,粗腰彎到了他的極限程度。車門打開,一雙黑色小牛皮鞋剛落地,團部大院內響起了衝天的吼聲「首長好」,聲音整齊、陽剛。

    這會兒功夫,團部大院陸陸續續趕過來不少軍官,三個營長,團直屬警衛連排長,得到消息的軍官都來了。j委首長安老將軍來團部視察,不說是跟敬愛的首長握手、照相,就是遠遠地看一眼,說出去也長臉啊。要是這種家門口的機會都錯過了,非後悔一輩子不可。

    薛向雖是怒氣衝衝而來,可還沒出車門,就享受到的這股山呼海嘯般的問好,讓他心情好了不少。儘管人家是表達對安老的敬意,自己代受了,但這種感覺著實讓人沉迷。薛向的身子出了車門,站直,沖大家回了一個軍禮,當然沒喊什麼「同志們辛苦了」之類的,不然非亂套了不可。

    見出來的是個年輕軍官,而非希望中的安老將軍,邱治國彎下的腰差點沒一頭載到在地。瞬間排成整齊隊列的軍官們瞪直了眼睛打量著薛向,似乎要把眼前的小子,用眼神鑽出無數個窟窿不可。滿場鴉雀無聲,眾人打起的敬禮還沒放下,舉在半空發愣。大院裡不斷有後來的軍官陸續趕到,朝著隊列小跑,自動站好,抬手敬禮。場面詭異之極,一時冷場無聲。

    薛向帶領的衛隊早已成隊站列在他的身後,衝鋒槍握在胸前,注視著眾人。薛向開口,打破了沉悶:「感謝同志們的熱情歡迎,首長的稱呼我是不敢當的。先自我介紹下,本人系z央j委安辦特別參謀薛向,此次到十二團是奉軍委令,特來查辦江朝天同志被毆一案。軍委聽聞有軍隊成員參與謀害中z央領導之子,大為震怒,特命本人前來勘詢究竟,查實案情。邱團長,讓下面的同志都散了吧,咱們軍人不興迎來送往這一套。讓老將軍知道了,肯定是要批評我的。」薛向早打定主意,先把問題拔高,把水攪渾,自己成了法官,那案子不是想怎麼審就怎麼審。只要不太出圈,老頭子肯定擔了,背靠大樹,果然涼快。

    邱治國這會兒尷尬至極,自己累個半死,接了個毛頭小子,心中憋屈極了。可是你再有意見,也架不住人家的招牌大啊。z央j委安辦,聽聽,多嚇人,到了下面就是見官大一級,自己這個禮敬的也不算冤枉。再加上人家來時坐的可是安老將軍的座駕,料來必是心腹之人,更是得罪不起。邱治國本是溜須上官起家,軍人骨氣那是半點也無,見了來者是個年輕小子,姿態照樣擺得極低,風紀扣和皮帶不敢稍鬆,揚起笑臉道:「哪裡是迎來送往,完全是我們十二團的兄弟們對j委領導的一片熱愛之心,我絕對沒有通知大夥前來迎接,完全是自願的嘛。薛參謀能到咱十二團,就是對我們成績的肯定,到了地方就是咱們的領導,快請進,快請進。」邱治國壓根不接查案的茬兒,硬說成j委領導是來鼓勵自己的,其實他心裡早已飛速地思索開來。江朝天作為副執政的公子受傷,j委適當表示關注也是應有之義,就算有軍方的人員參與其中,也用不著安辦的人親自出馬啊。再說,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而且失了真,什麼是軍隊成員參與謀害,明明自己是派人去保護天少嘛。難道是江執政怪我保護不力,要整老子,可聽說安老將軍和江歌陽不對付啊。不管怎樣,先裝傻充愣,實在不行就讓司勇頂崗。

    邱治國的胖大腦袋裝的不全是阿諛之詞,他對官場這套也是門清。通常不認真本職工作的公職人員,大都研究權謀,精擅爭鬥。饒是邱治國一個頭想成兩個大,也弄不明白事情的究竟,打發走底下營、連、排長,慇勤地把薛向迎進了團部辦公室。

    薛向哪有心情寒暄,進了辦公室連坐也不坐,就唱起了高調:「邱團長,j委首長們還等我消息呢,把相關責任人都叫過來吧。我也不跟你廢話,大家都是明白人,參與此案的有哪些人,我們很清楚。至於你在這個案件中扮演什麼角色,我心裡有數,怎麼上報就看你的表現,你明白麼?」一番話虛虛實實,拉拉打打,把邱治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線攪了個七零八落。

    邱治國本就肥胖的身子在這炎炎夏日更是怕熱,這會兒被薛向唬得額頭熱汗、冷汗一起冒。他本是個有小聰明而無大膽量的投機客,對辛辛苦苦熬來得團長職位分外珍惜,見j委領導都關注了,哪裡還敢硬頂和敷衍。他在上面沒有任何人關照,直屬領導劉高師長也不過是看他容易控制,再加上逢迎得力,才提了他做團長。現在比劉高大了十倍不止的j委從天上把手插了進來,他唯有配合和聽令。

    邱治國對身邊的勤務兵喝道:「立即給司勇打電話,讓他和溫宏馬上回團部。此令,十萬火急。」

    勤務兵站在原地發愣,司勇是團直屬幹部,工作單位就在團部,電話往哪兒打啊?總不能眾目睽睽,詢問團長「司排長在哪兒啊」,這不是出領導的醜嘛,自己可不傻,還是領導自己想明白吧。

    ps:關於七十年代的j委車牌,我簡單查了下,很模糊。據說當時的j委總部是辰,總參是辰3,總政是辰4,總後,總裝是5,6。本文採用的是現在的j委車牌,各位看官勿究。京v:z央j委,京v‧0****——j委總參機關,京v‧1****——j委總政,京v‧2****——j委總後,京v‧3****——j委總裝,京v026——軍j委員。

    大家若是有幸看到京v026打頭的,可別拍照噢,這可是當下最牛的車牌呢,那些8888的壓根沒法跟人家比。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7
第五十三章 禁地樊籠自然開



    見傳令兵賴在門口不走,邱治國一陣火大,剛想喝罵,傳令兵的眼色傳來,他恍然大悟。邱治國笑著對薛向道:「您瞧我這記性,我已經派司勇那小子去醫院看望朝天同志了,我這就讓人往醫院打電話。其實,j委領導掌握的情況和實際有些出入。當然了,絕非領導們的失誤,一定是下面的同志沒有調查仔細,情況是這個樣子的……」他還以為薛向真是站在江朝天這邊兒的,囉囉嗦嗦地又把下午發生的事兒交代一遍,自然是刁民作惡之類的了。

    邱治國放下電話,熱情地招呼薛向坐下,他估計眼前的年輕人說不定就是安老將軍的關係戶乃至家屬。看他身後的警衛戰士的裝束,就知道是z央警衛團最為精銳的特務連,非j委委員和g家領導人不得配備。

    這會兒,司勇和溫宏正在江朝天的病房慇勤地賠小心,外加表功。江朝天並無大礙,只不過是腦子受了震盪加上氣急攻心,暈了過去,送醫院前就醒了,醫生做了檢查說沒事兒,讓出院。江朝天哪裡肯聽,幾個電話一打,就住進了高幹病房,一時間來探視者絡繹不絕。江朝天就是要把動靜鬧大,引起他老子注意,讓他老子稍稍出力,發句話,就給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薛向的心思全在康桐和雷小天的安危上,本意是要邱胖子先把人交出來,哪知道他先打電話要當事人滾回來頂罪,後又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囉嗦半天。薛向不理他的慇勤勸坐,冷笑道:「邱團長這是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啊,j委接到的情報是十二團團直屬警衛排排長司勇擅自調動部隊,襲擊江朝天同志。兩位熱心的民警同志正巧路過,參與了救助江朝天同志,結果寡不敵眾,人被你們帶走了。京城可是首善之區,雙擁模範,你們這樣公然地挑動軍警關係,是很不合時宜的。j委領導之所以重視此案,一是你們堂堂禁衛師的主力團整天正事不干,快成了某些干部子弟的私人保鏢了。保鏢也就罷了,居然為了調戲婦女而生出齷齪,雙雙相鬥;二是此案已經驚動g安部,g安部的姜部長直接把電話打到j委,j委首長很是震怒。你們應該明白現在的公安部門被咱們軍方軍事管制,g安部的領導心裡的怒氣由來已久。這個敏感時期,你們還無端拘禁他們的人,不是授人以柄嗎?邱團長,你打算負這個zz責任嗎?」

    薛向拉大旗作虎皮,顛倒黑白,轉移矛盾,把事情說得雲山霧罩、好似天快塌了。g安部的事兒是他借題發揮,也不怕穿幫,反正今晚一鬧,外面肯定都知道,他故意開了老頭子的車,招搖過市所為何來。再說,即使穿幫了,盡可往老頭子那裡推,他荷包多大啊,盡能裝得下。

    邱治國這才明白人家哪是來給天少撐腰、出氣的,原來是給那兩個關在緊閉室的小子來站腳助威的。怪不得聽值班室的人說j委首長的座駕是撞了欄杆衝進來的,先前還以為是在扯淡,原來是真的啊,這可得小心應付。

    邱治國最怕承擔責任,尤其是zz責任,還是在這樣的zz大環境下,承擔這種責任不僅意味著丟官,簡直是要命。他顧不得巴結什麼天少、副執政了,副執政再大也管不到自己頭上,而j委領導一道手令就能讓自己回家抱孩子去。邱治國儘量把背挺直,努力的吸住小腹,肅面道:「薛參謀,您可要明鑑啊,我也不知道那兩位同志是人民警察啊。再說,這都是司勇未經請示,擅自做主,把兩位民警同志給抓了回來,真的與我無關啊。不信,您問李政委和肖參謀長,司勇抓人之前有沒有向團部匯報。」邱治國一腳把司勇踹飛了天,這會兒還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

    李立和肖光自進了團長辦公室就沒有說話,軍姿站得那叫一個標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菩薩相,死活不開口。他倆早發現這個年輕的安辦參謀是來尋釁滋事的,這種級別的戰鬥,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肯沾身。要不是j委領導沒發話讓他們離開,兩人早跑得沒影了。這會兒,既然團長發話了,也不好不回答,事實上,團部還真就沒收到司勇的匯報,自然是如實交代。

    薛向套出了康桐和雷小天還關在此處的消息,自然要第一時間見到二人。他一掌拍在邱治國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簡直是胡鬧,誰給他的權力胡亂抓人?人呢,還不趕緊把人給我帶出來。」

    邱治國被薛向的巴掌聲嚇了一跳,趕緊下令勤務兵去禁閉室帶人。孰料,李政委和肖參謀長極有眼色,止住勤務兵,一溜煙兒去了。邱治國看見兩人矯健的身姿,心裡暗罵,狗日的,莫不是瞄上老子的位置了。不行,一定得爭取j委同志的好感,不然不說打發自己回家抱孩子,就是打發自己去看檔案也受不了啊。

    李、肖二人去得快,來得也快,兩人各自扶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面帶關懷,來者正是康桐、雷小天。兩人除了被帶走時,挨了兩槍托,倒也沒遭別的罪,帶回來後直接被扔進了禁閉室。司勇和溫宏忙著去表功、拍馬屁,顧不上刑訊他們,甚至顧不上逼問主犯朱世軍的下落。在他們眼裡,平息江衙內的怒火和表現自己忠心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逃走的朱世軍遲早是碗裡的菜,去了先說已經一網成擒,有何不可?

    康桐和雷小天被熱情的李政委、肖參謀長一路攙扶,甩也甩不開,搞得大是狼狽。他倆年輕力壯,腦袋挨了兩下,早恢復過來了,根本用不著李、肖二人如此看護。他們哪裡知道,李大政委和肖參謀長實在為自己在j委領導面前爭取映像分呢。

    康桐和雷小天正納悶不是要刑訊逼供麼,難道變成懷柔招安了。二人剛踏進辦公室大門,薛向就迎了上去握住兩人手道:「讓兩位見義勇為的人民警察同志受苦啦,我代表j委向二位表示崇高敬意和真摯的慰問。二位放心,你們受的苦,我已知道了,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薛向暗中用力握了兩下,暗示二人先別說話。

    康桐和雷小天一見薛向,眼圈有些發紅,三哥對自己那真是沒話說,親兄弟也不過如此吧。他倆從溫宏的大嘴巴裡已經知道這次惹到誰了,原以為這次肯定是折進去了,動了太子爺,哪裡還出得來。沒想到幾個小時時間,三哥就來接自己了,不知道費了他多大氣力。兩人和薛向配合多年,雖不敢說心有靈犀,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二人做出一副頭痛欲裂的表情,用手摀住腦袋蹲下,心裡卻大是歎服,三哥這神通大得有些沒邊兒了吧,搖身一變,居然代表起z央j委了。

    見二人表演到位,薛向心裡暗讚,嘴上卻高聲疾呼:「鄧班長,趕快派兩個兄弟,把兩位英雄的民警同志送往紅旗醫院,告訴院長一定全力搶救,就說這是j委的命令,快去。」

    薛向臨時任命的警衛班班長鄧通一個立正:「是!」點了四名戰士,架起二人就往外奔去。

    邱治國大急,怎麼一會兒功夫就病了呢,這下麻煩可大了,該死的司勇,為了自己拍馬屁,下這麼狠的手,狗日的,怎麼還不回來了,再拖下去,j委領導的火氣可全讓自己消受了。邱胖子像熱鍋上的螞蟻,原地亂轉,想招呼薛向坐下,已經說了十幾遍了,再張不開口;想學李、肖二人立正,裝菩薩,躲清閒,可自己又受不了這份兒苦,再說自己又是一把手,躲都躲不了,真是命苦啊!

    邱治國大嘆命苦的時候,司勇在醫院值班室接了個電話,返回了江朝天的病房。

    「天少,好消息,j委派人去了咱團部,說是接到您受傷的消息,j委領導大為震怒,要為您出氣呢。」司勇剛進門就吆喝開了,眼角滿是笑意,心裡暗嘆天少的能量就是大啊,自己這一寶沒壓錯。

    「就是,就是,天少是誰啊,在咱國內也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上面哪能沒點兒響動。這不,江執政一個電話,j委的人不也屁顛屁顛地來了。」溫宏彎著腰側立在病床前,討好地望著江朝天,嘴巴抖動得那叫一個利索。

    江朝天沉吟不語,他心思縝密,從小耳濡目染,見多了陰謀花招、詭計暗算,從來不相信表面上看到的。他的眼角眯成一條縫,沉聲問司勇道:「j委?j委哪個部門?」

    司勇見江朝天得了利好消息,反而臉色凝重,知道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得那麼簡單,小心地答道:「是安辦的一個參謀,我只知道這麼多,那邊早早就掛了。對了,那邊好像很急,說是邱胖子還下了十萬火急的嚴令。」

    江朝天面露微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道:「果然如我所料,是安老頭橫插一槓子。我就說嘛,屁大點事怎麼會驚動j委那幫老頭子,原來是藉機尋我老頭子的晦氣。」

    司勇和溫宏呆立當場,j委這個詞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居然還是安老將軍參與進來了,自己這是捲進了大漩渦啊。是的,j委領導稍微咳嗽一聲,對他倆的小身板來說,就是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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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二至極處成奇絕



    江朝天看著兩人哭喪的臉,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跟我江某人辦事,會讓你們吃虧?j委又怎麼了,還能一手遮天?走,我陪你們去會會j委的領導。」江朝天干下的爛事兒,這兩人參與了不少,現在就放棄兩人,沒準兩張爛觜把自己抖落個底兒掉。在別處說可以,可是當著j委那幫人胡咧咧,等於是給了父親的z敵提供黑材料,這種蠢事他當然不會做。

    有江朝天一起去,司勇、溫宏自轉憂為喜。自己真沒跟錯人,天少果然講義氣,有他在前面頂著,再大的風浪,也打不到自己。

    ………….

    送康桐和雷小天的戰士剛回來,江朝天領著司勇就推開了團長辦公室的大門。

    「j委的領導同志在哪兒啊,邱胖子,你也不幫我引見下,多失禮啊。」江朝天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了進來,身後的司勇和溫宏也揚眉吐氣地緊緊跟隨。

    邱治國皺了下眉頭,平日裡在團部你這樣喊老子也就罷了,在j委同志面前還叫老子的諢號,不是給老子上眼藥麼?邱治國站著動也不動,渾然沒了平日的逢迎巴結,梗著脖子道:「司勇,溫宏,你們還有沒有紀律,現在都幾點了,夜不歸營,當軍紀是兒戲麼?見了首長不敬禮,也不問好,這是誰給你們的權力?」邱治國不接江朝天的話茬兒,他不敢對江朝天發火,一腔怒火全朝兩個部下狂飆、激射而去。

    司勇和溫宏被邱治國一陣發作,弄得有些茫然,平時團長不是這樣子的呀,今兒個莫非是真的要糟。司勇和溫宏不敢分辨,忙打立正,敬禮問好,至於是向誰問好,他們也管不著,在場的不是領導就是j委下來的同志,都比自己大。

    薛向掃了三人一眼,肅面道:「自我介紹下,z央j委安炎陽辦公室特別參謀薛向,奉軍委令,前來調查十二團警衛二班班長溫宏調戲婦女,毆傷江朝天一案。另,查實十二團警衛排長司勇,在非作戰、任務、訓練期間,未經請示,擅自開火,損毀群眾財產,兩案並查。下面我來問話,你們如實作答,結果會上報j委軍事f庭,注意你們的措辭,要對自己的zz前途負責。」薛向把鬥爭矛頭指向司勇和溫宏是有道理的。一來司勇、溫宏兩個狗腿子是傷害康桐三人主要執行人,尤其是司勇居然敢拿槍掃射朱世軍,他深恨之;二來指望那些有事實無證據的qj事件,根本傷不倒江朝天,只會讓他的氣焰更加囂張,先收拾了他的狗腿子再說。

    溫宏一聽薛向詞正腔圓的指控就毛了,他性子最魯,激動地擼起袖子指著薛向喊道:「污衊,完全是污衊,團長,您可要給我作證,我是您派去保護天少的,怎麼會打他呢?再說,每次抓的娘們兒,都是天少享受完,我們才有機會嘗鮮,我怎麼敢跟他搶女人。豬腦子才會相信這麼荒唐的話。」溫宏顯是被冤枉的狠了,一番話說得跟打機關槍似的,唾沫飛濺,旁人想攔也攔不住。

    溫宏話音剛落,滿場無聲。各種各樣的眼神盯著他,有好笑的,有荒唐的,更多的是難以置信。司勇和江朝天抬頭望著天花板,空洞地眼神,彷彿在質問滿天神佛,到底是哪路大神造出的這麼個玩意兒。老天啊,你就打個雷收了他吧!

    邱治國哪裡會給他做這個證,以前咋沒注意到身邊埋了個這種級別的二百五,都二到啥程度啦!他這會兒看溫宏一眼都哆嗦,哪裡還敢沾包兒。

    溫宏對自己的話造成的效果很滿意,以為自己的義正詞嚴讓眾人幡然醒悟。他見邱治國不吭聲,以為是默認了他的話,復又轉身拉住司勇道:「排長,團長不說話,您得給證明,咱倆向來是兩位一體,是……」

    溫宏拉著司勇的時候,司勇正望著天花板出聲,沒人發現他眼角的已經溢出了淚水。這會兒又聽見溫宏蒼蠅似的在耳邊叨叨,居然蹦出了兩位一體這麼有深度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和他的關係。司勇再也忍不住心中舉火燒天般的怒氣,顧不得在j委領導面前維持自己的軍官形象,掄圓胳膊狠狠一耳光扇在溫宏粗糙的肥臉上。他的功力顯然遠達不到薛向的牙齒粉碎機的程度,溫宏只被他一巴掌扇得撞在牆上,留下一團血花,暈了過去,就此草草了事。

    「啪啪啪,很好,在軍委調查組面前還敢行兇,襲擊坦白交代的當事人。這算什麼?殺人滅口?邱團長,你帶的好兵啊,有血性。」薛向拍著巴掌,「贊」道。

    邱治國哪裡還不明白薛向的意思,一揮手,門口的兩名勤務兵就衝到司勇身邊,把他的配搶下了,將司勇雙手扭住。邱治國指著司勇,喝道:「司勇,你好大的膽子,要造反啊……」

    「邱團長今天的膽子也很大啊,不知是仗了誰的勢,還是吃了豹子膽?」江朝天一旁陰惻惻的說道,他深恨溫宏的人頭豬腦。不過,他不擔心別人拿這事兒傷到自己,光有溫宏的一面之詞,自己大可死不認賬,有女的敢出來作證麼。他深諳女性的心思,被侵犯了,要麼忍住不說,膽大一點的告訴家裡,可一鬧大,擺在檯面上,沒有一個自願出來作證的。有時候面子確實高於生死,更別說貞操了,即使後世的二十一世紀,此類心理不也是在所多有麼。

    江朝天積威久矣,邱治國雖多有不滿,仍不敢明言開罪於他,站在原地,懦懦不語。

    薛向從荷包裡拿出包煙,彈出一根,刁住,對邱治國道:「邱團長,這位是你們團裡的人嗎?怎麼這麼沒規矩。」薛向早料定眼前的矮個子、青白臉就是罪魁禍首江朝天,故意裝不認識,來噁心他。

    邱治國膽小,卻機靈,順著話就道:「不是,不是我們團的人。」他既不說對方是誰,也不說為什麼進了團部,接得嚴絲合縫。

    薛向大為滿意,先前倒是小瞧了這胖子,他噴口煙道:「你是何人,我們討論案情,有你插嘴的份兒麼?」

    江朝天知道他們一唱一和的在作弄自己,一口氣憋在心裡。他早看薛向不順眼了,自己打好的算盤全被這小子壞了。他原打算,無論對方說什麼,只要是不利自己的,都不承認。即使是被抓住小辮子,大不了讓司勇和溫宏頂崗,稍後,自己再幫他們調個部隊,還保證官升一級。哪裡知道這小子瞎詐唬下,溫宏這糞渣(人渣已不足以表達江大少的憤怒)不打自招,把自己的爛事兒抖落個底兒掉。雖然這些自己都可以一推六二五,可弱下去的氣勢再也鼓不起來了,原本的針鋒相對,成了單方面詢問。

    見薛向發問,他斜眼看了薛向一眼,道:「我的名字,你不早知道了麼,何必藏頭露尾呢。既然你非要聽我說,那就張大耳朵聽好了,本人大號江朝天,夠響亮吧。你說是來調查案情?什麼案子,噢,對了,你剛說溫宏毆打我一案吧?我就是當事人啊,怎麼就沒我說話的份兒呢?」江朝天的機敏遠勝邱治國十倍,哪裡會露出馬腳,一番話遮掩得風雨不透。

    薛向早料到他不是省油的燈,非把他囂張氣焰打下去不可。薛向坐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道:「江朝天,江大少,據我所知,你在京城公安局有不少案底,光我在東城分局就見了不少你老兄的大作。怎麼,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兒這麼快就忘了?你夥同溫宏qj五金電器廠劉長發女兒劉美麗的事兒,還要我在這裡重複嗎?」薛向猛拍一下沙發前的茶几:「你別心存僥倖,雖然是qj未遂,這事兒軍委領導要求密切關注。要不是看在江執政的面子同樣是g家的體面上,你造下的孽,十個頭也不夠砍,早把你拿下了,你得意什麼?」薛向乾脆撕掉偽裝,直指要害,一陣疾言厲色,威脅恐嚇,說得江朝天青白臉變成了蒼白臉。

    江朝天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爛賬成為父親的包袱,最怕這些事擴大化,g層化,進而zz化。江歌陽同那邊一樣矛盾重重,那邊正愁找不到茬兒攻擊他呢。一但江朝天的事兒通了天,江歌陽雖無傾覆之憂,聲望大受打擊那是一定的。江朝天的幸福日子全賴老子的權勢,任何有損他老子zz利益的舉動,都是他竭力避免的。失去什麼也不能失去權勢的道理,是這些享受過權力帶來種種好處的官員、衙內所信奉的鐵律。

    薛向的威脅讓江朝天氣焰頓消,大是惶恐,此舉可謂一劍封喉。

    江朝天一時語塞,他知道今天要想保全司勇那是難了,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還要看自己的手段。至於溫宏,恨不得殺了他才解恨呢。江朝天眉頭緊皺,大腦飛速地轉動,思索著對策,他相信對方大張旗鼓的打上門來,絕不是安老頭要藉機尋自己父親晦氣的。作為江歌陽書房的侍茶童子,他對當前的高層zz也有清晰的認識,眼下老人家生命垂危,那邊正積極謀求最高權力。雖然,父親和安老頭矛盾不斷,可都是那邊通往絕巔的絆腳石,被那邊視為眼中釘。可以說現在雙方尋求合作的利益遠大於對抗,安老頭熟諳zz交換,又怎會出此下策,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7
第五十五章 見此菸草珍寶羞



    江朝天才是江歌陽的嚴世蕃,他和歷史上的嚴世蕃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一樣的性好漁色,一樣的身體不佳,一樣的長於zz、精於謀劃,最大的相似之處在於都有一個位高權重的老爹。轉瞬之間,江朝天就看出問題所在,有了問題,自然就得尋求解決之道。

    江朝天一改先前的冷峻,打了個哈哈,笑道:「原來是安老將軍辦公室的高參,幸會幸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年少英俊的高參呢。咱兄弟得好好親近親近,怎可為一點誤會失了和氣呢。」奉承完,又轉頭對邱治國道:「邱團長,我和薛參謀要交換下看法,你看,能不能帶大家到隔壁休息一下。」江朝天簡直是七竅玲瓏心,邱治國眼皮一跳,他就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稱呼他諢號有所不滿,立時改了稱呼,連要求辦事的語氣都改作了商量的口吻。

    邱治國幾時享受過江大少如此和顏悅色地同自己說話,激動之下就要答應。突然一想,真正做主的爺正在沙發上坐著呢,豈容自己拿大。幸好,自己沒有冒失地答應,不然得罪完江大少,再得罪j委領導,恐怕真沒活路了。邱治國也不說話,小心地瞄了薛向一眼,意在相詢,薛向微微點頭。邱治國大鬆一口氣,領著眾人,架起司勇,拖上地上的溫宏出了辦公室。

    薛向之所以答應江朝天單獨談話,也是為了弄清他的籌碼。精研正史和野史的薛向,當然明白此時他所代表派系的最大的威脅來自那邊,而非副執政。

    江朝天將門鎖上,坐到薛向對面的沙發上,玩味地看著薛向道:「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相信那幫老頭子會關注這點屁事,我寧肯相信這是你正義感氾濫下的行為。說吧,安老將軍到底什麼意思?」他說對了前半句,卻說錯了後半句,這哪裡是安老有意向江歌陽釋放zz信號,完全就是薛向的意氣之爭,公報私仇。

    薛向自不會解釋,笑道:「屁事兒?江大少真是好大的口氣!老頭子的指示很簡單,一是,你造下的孽,要盡力彌補。錢財和工作上,你必須給受害者家屬補償,最重要的是向受害的女青年下跪道歉;二是,軍隊的渣滓必須清除,溫宏和司勇必須受到審判。」薛向故意稱安老將軍為老頭子,意在表明自己跟他的關係非比尋常。其實不用薛向這般多此一舉,這麼年輕的安辦特參,又豈是尋常人物能勝任的,且還是駕著安老將軍的座駕來的。

    薛向絕非正義感氾濫的雷鋒,一腔心思尋著做好事,他只不過依然有著最樸素的是非道德觀和懲惡揚善的情結。儘管他知道現在不是動江朝天的時機,而且也不可能將江朝天繩之於法,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為受傷害的女青年們討回些許公道。

    江朝天聽得兩條細長的眉毛緊鎖,眼神凌厲地瞪著薛向道:「安老頭真是這個意思?別的都好說,讓我跪著給那些破鞋道歉,虧他想的出來。老封建!」

    薛向一拳狠狠砸在茶几上,陰冷地盯著江朝天:「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碩大的拳頭頓時將十來公分厚的玻璃茶几砸得支離破碎,飛濺的碎渣割破了江朝天的左臉頰,立時鮮血直流。

    江朝天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流到嘴角的鮮血,饒有滋味地在嘴巴裡咂了咂:「都說血是鹹的,可我的血怎麼是甜的,真奇怪!」

    「別跟我玩非主流,老將軍的話我負責傳到,照不照辦,在你。相信你是聰明人,那些案底交上去,有些人會很興奮的。」薛向懶得看他這副鬼樣子,翹了腿抽菸。

    「非主流?新鮮!卻很準確,不過,非主流形容我還是有些浪費,我這人從不起高調,向來都是壞話說盡,壞事做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江朝天左手拿出手絹擦拭臉上的血跡,右手朝薛向的煙盒摸去。

    「威脅我?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脅!」薛向一把按住煙盒,讓他摸了個空。

    江朝天笑笑,從自己兜裡掏出包白色硬殼,殼上畫著條金色巨龍的鋁製煙盒。他打開煙盒抽出根菸身棕黑、形狀粗實,兩頭一般粗細的雪茄,用火柴點燃,美美地抽了一口。

    薛向盯著雪茄的眼神再也移不開了,作為老菸民,老黨史辦的板凳,如何不認識眼前的這款著名的香菸。這款雪茄大名蜀中雪茄,又名「132」雪茄。該雪茄產自蜀中省,最初由蜀中雪茄廠生產,鬍子元帥偶然間在領袖面前賣弄起這只雪茄,領袖拿過點燃一隻,便愛上了其清涼香醇的味道。後來,z央便從蜀中省抽調老師傅到京城組建了特製雪茄生產小組,也就是「132」小組,生產特製雪茄,專供z央領導。「132小組」顧名思義生產兩種型號的雪茄,13號和2號,2號專供領袖,13號供應z央領導。2號雪茄和13號雪茄的最大區別是兩頭一般粗細,據說領袖點煙從來就是拿起來就抽,有時把粗的一頭放在嘴裡,很不方便,因此才有了2號雪茄的誕生。江朝天此時手裡拿的就是大名鼎鼎的2號雪茄。

    「2號,沒抽過吧!你肯定在安老將軍那兒抽過13號,是不是聽說2號和13號除了樣子,其它的都一樣?那是蒙你呢,2號的煙葉知道是怎麼種出來的麼,是用豬糞、麻醬、香油這類極有營養的東西澆灌而成。蜀中兩百畝沿河沙田中只有一畝特殊的土沙田能產這種煙葉,每年產量不過三十斤……」江朝天見對方的注意力果然被自己的雪茄吸引過來,便滔滔不絕地介紹這種雪茄是如何如何稀罕。他很聰明,知道用什麼方式能調解氣氛、轉移注意力。一個安辦的特參,而且一看抽菸的熟練程度,就知道是老菸民,沒理由會認不出這只雪茄,也沒理由不會對這只雪茄感興趣。找準敵人的弱點,才是勝利的關鍵。同樣,找準對手的興奮點,才是合作與談判的關鍵。

    薛向不僅是對他手裡的雪茄產生了興趣,而是迫切地想弄上一些,這款雪茄實在是太稀罕了。薛向把手裡的翡翠丟在玻璃堆裡,踩滅,劈手奪過他手裡的煙盒,打開,抽出最後的一隻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上一口,閉了眼睛,一股清涼醇香的滋味從鼻腔直衝心腹,整個身子像是墜入雲端,飄飄然,陶陶然。

    此煙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薛向睜開眼,微笑道:「你得逞了,我也不問你從哪裡搞到的,反正不是什麼正當渠道。說吧,你那裡還有多少!」

    江朝天哈哈大笑:「人啊,終歸是他媽的人!一盒煙,保司勇的軍籍。」

    薛向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冷道:「下跪也比司勇重要麼?五條,免了你下跪道歉。司勇的事情沒得商量。」薛向固然愛極這款香菸,可要他放棄懲治司勇,那是萬萬不能,兄弟在他心裡比最真愛的香菸要高出百倍。

    江朝天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盯著薛向道:「我看你是瘋了,五條?你知不知道這煙從71年底生產至今,每年只生產三十條,老人家抽不完的,如果不送人就會被銷毀,哪裡會有五條給你?」

    薛向哪裡不知道他是在唬人,銷毀?說的好聽,後世2號雪茄又不是沒有被拿出來拍賣過。紅瓷也說除了送到z央的,地方上全部銷毀,最後不也是私下藏匿了不少麼。薛向眯著眼道:「我不跟你討價還價,一口價五條2號,你的案底我幫你銷毀,司勇廢一隻手指,軍籍可以保留,但必須禁閉一年。另外,你下跪道歉就免了,我向老頭子說情。別給我廢話,一句話,成還是不成?」

    江朝天沒有立時回答,食指敲打著大腿,似在思索。他最在意的是案底,而不是司勇。至於下跪和案底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如果不是被他抓住案底,鬼才懶得跟他廢話,更別說什麼讓自己下跪。他不是沒想過待會兒立即銷毀案底,可對方已經注意到了,必不會讓自己偷摸完成。如果這件事上,再起波瀾,勢必弄得滿城風雨。哎,辛辛苦苦弄來的2號,絕大部分卻要便宜這個趁火打劫的王八蛋。江朝天無奈地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了聲「成交」。

    薛向大喜過望,卻不露聲色。說實話這絕版雪茄在他心裡的份量,實在比什麼蘇軾的字畫,柴窯的瓷器貴重得多。薛向指了指不遠處的辦公桌電話,示意他現在就打電話提貨。

    江朝天碰上這麼個要好處不過夜的傢伙,算是倒了血黴,想拖延時間尋些13號的煙葉改裝樣式也來不及。他無可奈何地走到桌面打起了電話。

    薛向把辦公室的大門打開,招呼邱治國給值班崗哨打個電話,一會兒有人送東西過來。說罷,又把門關上,對垂頭喪氣的江朝天道:「那些煙,你是怎麼搞到的,廢了不少功夫吧。我真佩服你,膽兒大得沒邊了,這可是殺頭的買賣。」

    江朝天嗤笑一聲,道:「我還當你是個什麼人物,少見多怪,你當這事兒是多大的秘密麼。除了老人家不知道,誰不心裡透亮。只不過,這煙的煙葉實在稀少,外界難以得見罷了。」

    薛向倒真不知道其中的因由,只道是兩款雪茄只是外貌不一樣罷了。兩人並沒有等多久,十五分鐘後,邱治國領著一個身穿襯衣、西褲的高個子中年人敲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中年人提著個黝黑的大皮箱,見了滿臉晦氣的江朝天低頭問好,並把箱子遞上。江朝天卻不接過,指著薛向道:「是給這位大爺準備的。」

    中年人臉上一抹驚訝閃過,便恭恭敬敬地把鐵箱遞了過去。薛向接過鐵箱,提在手裡,稍感沉重,正要打開,發現箱子的啟封扣居然裝的是密碼鎖。這年代的密碼鎖可是高級貨,稀罕貨,而且都是外國貨,大都是用來設置保險櫃的,移動的密碼箱更是非常罕見。由此可見,江朝天心裡是多麼寶貝這幾條雪茄。

    薛向一歪頭,眼睛一掃江朝天。掛著死了爹娘老子般倒霉相的江太少,有氣無力的吐出了密碼。

    「叮咚」一下,密碼鎖彈開了,裡面整整齊齊地躺著六條香菸,煙身上沒有任何文字,只繪了一條金黃色的巨龍在長城上空昂頭盤旋,比單盒香菸的鋁盒上多了道長城。

    薛向拎出一條要丟還給江朝天,江太少擺擺手示意不用了。咱做事可沒這麼扣扣索索,大不了,明年再想辦法多弄些,補回來就是。如果他知道隨著偉大領袖一個多月後的離世,年底「132小組」隨之解散,世上再也沒有2號雪茄了,非悔青了腸子不可。

    薛向大為意外,這小子的行事風格倒蠻對自己脾胃,豪爽大氣。薛向把煙放回去,鎖好,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江朝天邁開大步,就出了辦公室,一路疾走,離開這個晦氣、倒霉、傷心之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8
第五十六章 無有家電豈堪誇



    薛向幾人出了團部辦公室,入得院內,抬頭望天,但見皓月當空,盈盈如盤。薛向打個響指,吩咐警衛班戰士集合,先到車上等候自己,又沖邱治國招招手,示意他走近說話。

    邱治國正不知道怎麼收場呢,江大少自己肯定是得罪到家了,眼前的薛參謀對自己也不冷不熱,可真愁煞個人。見得薛向召喚,邱治國肥胖的身軀,立時靈動無比,三兩步就躥到近前,立正站好:「請首長指示。」

    「老邱,別首長首長的叫,若是擱以前,我少校,你中校,該我管你叫首長才是。」薛向拍拍邱治國的肩膀,這傢伙實權團長,有必要籠絡。

    邱治國一本正經地道:「現在早沒有少校、中校之分,只不過工資、待遇上劃了級別,講究個官兵平等。但是,您到底是中央下派的幹部,怎麼能不是首長呢。」坐軍委紅旗的十七八歲的安辦高參,說沒背景,鬼都不信。邱治國靠攏之意,不言自明。

    薛向笑容愈加親切,溫聲道:「老邱,你這個人還是不錯,關鍵時刻,頭腦清醒、立場堅定,是個當領導的好材料。放心吧,你的問題我會淡化處理,老頭子面前也會替你美言幾句。」薛向一番話說得老氣橫秋,肉麻之極,自己聽了都覺得噁心。可為了拉攏這個手握兵權的胖團長,也顧不得許多了。未來的驚天碰撞,凶險萬分,多一份武力,就多一份保障。要知道此刻大內的城防力量全操那邊之手,再加上他自己這個搧動翅膀,攪風攪雨的蝴蝶,誰知道歷史上的一網成擒還會不會重演。因此,他必須做好一切準備,盡最大努力積攢實力,以策萬全。

    「廢話我也多說了,請首長看表現吧。」邱治國大喜,自己這無根之木,浮萍之身總算找到組織了。他很清楚,劉高讓自己當團長並非欣賞自己的能力,而是看重自己沒有背景,容易控罷了,從未視自己如腹心。如無意外,自己這輩子就止步團級幹部了,劉高高昇之日,就是自己調離、閒置之時。

    正是郎有情,妾有意,兩人很快就滾進了一個被窩。薛向很滿意他的敏捷,笑道:「老邱,既然如此,你們團裡的事情就內部消化吧,報上去對你的前途大為不利。這樣吧,司勇斷根手指,禁閉一年;溫宏就按個調戲婦女的罪名,開除軍籍,移交東城公安局。」薛向本來就沒有鬧大的心思,軍事法庭本就是嚇唬人的,先前打定主意脅迫邱胖子按自己意圖給辦了,這會兒倒是不用脅迫,成了自己人了。

    邱治國感激涕零,連連點頭,誰不願意跟著這種時刻為下面人著想的好領導混啊,自己真是因禍得福。

    安排好司勇和溫宏的命運,薛向在邱治國慇勤地相送下上了車,一道煙去了。當然,他自不會虧待這些一起出任務的警衛,領了眾人在廣場上,放了好一陣風,又去副食店買了幾大箱副食,讓眾人捎回松竹齋,同留守的警衛一道享用。他獨自轉道,去醫院接康桐、雷小天回家不提。

    …………

    金烏西墜,玉兔東昇,時間又過去小半個月了,薛向家的大院裡,一片喧鬧。一盆火紅的炭火上架著一米來長的鐵絲網架,一串串的肉片、雞腿、雞翅、菜蔬穿插在鐵絲網上炙烤,薛向圍著圍裙,指揮著康桐、朱世軍、雷小天、陳佛生翻轉食物,擦抹調料。一時間滿院飄香,饞蟲引動。這是響應小適的號召,舉辦的燒烤會餐。

    小晚領著小意、擺放著桌椅,一張四方桌上,已整整齊齊擺了一圈碗碟、筷子。小傢伙人小事兒多,嗖的一下從遠處跑過來,抱著薛向的腿哼哼。

    「小寶貝,不准再吃了,你今天已經吃了兩根冰激凌了,再吃會鬧肚子的。快撒手,我圍裙上油著呢,你剛洗澡,換的新衣服可就要髒啦。」薛向放下手中的肉串,擦了擦手,提開小傢伙的身子。

    「人家又沒說還要吃冰激凌,待會兒還要留著肚子吃雞腿呢,這次是要喝汽水啦。」小傢伙大眼睛一轉,知道冰激凌是吃不到了,有汽水喝也不錯,她倒是忘了喝汽水更飽肚子。

    「汽水也不許喝了,喝多了涼的再吃肉,晚上要鬧肚子的。除非你待會兒不吃肉,看著你三哥把雞腿吃光光。」薛向知道小傢伙最喜歡跟小意比、搶,勸她的話往小意身上扯總能奏奇效。

    果然,小傢伙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轉身跑到小意身邊禍禍去了。一會兒,兩個小傢伙就為分贓不均,吵了起來。

    ………

    家裡能儲藏冰激凌的事情,還得從十天前說起。那天中午也是小傢伙鬧著要吃冰激凌,纏得薛向沒辦法,騎車出門給三小一人買了一隻。薛向剛坐下歇會兒,吃完冰激凌的小傢伙又來了,說還要吃,這次還帶了幫手——小意。小意臉色微紅,顯是第一次向大哥要東西吃,有些不好意思,估計也是被小傢伙威逼利誘來的。

    薛向無奈,小意第一次找自己這個大哥,無論如何也不該拒絕,只好再跑一趟。哪想到,剛買回來的冰激凌,小傢伙一上手,啪嗒一下,沒拿穩,自己的冰激凌掉了地上。小傢伙立時嘴一癟,要發噪音、掉金豆,小晚趕緊把自己的遞給她,方才止住。

    見此形狀,薛向一拍大腿,決定來個生活大yue進。他現在的生活同一般家庭相比,已經是頓頓有肉,餐餐有葷的超小康水平了。可他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基本生活資料純天然、無污染讓他很是滿意,但電氣化水平實在太低,小傢伙吃個冰激凌,自己就得頂著大太陽跑得老遠。

    說幹就幹,薛向第一站去了老天橋的黑市換取電冰箱票,一打聽,沒有。也難怪沒有,那時的電冰箱多稀罕,副食店裡用的也不過是粗大的冰櫃。這會兒,整個共和國生產電冰箱的廠家也不超過一個巴掌,且產量極低,價格貴得嚇人。自然是優先供給各級政府、機關、軍隊,市場上哪裡有的買。

    薛向無奈,回家把這事兒讓雷小天往外露露,打聽打聽哪裡弄得到冰箱、電視。雷小天記下,就出去轉悠,尋摸。誰知,第二天冰箱、電視機就自動上了家門。原來薛向要家電的消息一放出去,陳佛生就找到中科大的張胖子。他對自己尚未踏進薛向的核心圈子很不滿意,決意要再立新功,表現誠意;張胖子也正尋摸著,怎麼找個機會和三哥聯絡感情,上次會餐的龐大陣容,尤其是背後的zz陣容,讓他記憶猶新。兩人一拍即合,仔細一合計,就把學校大會議室的立式雪花牌電冰箱給搬了出來,也不管別人發現後如何處理,反正萬事有老頭子擔著。

    冰箱到家,薛向大喜過望,掏出一扎厚厚的鈔票塞給陳佛生和張胖子,二人哪裡會要。張胖子守著後勤處,千八百塊錢雖說不少,可跟結情於薛向相比,那是不值一提;陳佛生眼裡從來都沒有鈔票的影子,薛向給他錢不是罵他麼,老大不高興地摔門而去。

    這台電冰箱實在是太稀罕了,一米五左右的身高,箱身淡綠,單層大門,內裡存貯空間分為上下兩層。電冰箱一落地,三個小傢伙抱著摸個不停,剛通上電,小傢伙硬是不許薛向關門製冷,小手放在冰箱裡不出來,恨不得自己也鑽進去。薛向無奈,出門購回一大箱汽水、雪糕、冰激凌,小傢伙這才把手拿出來,眉開眼笑的幫大哥存放冷飲。

    當時一般的電冰箱的市場價六七百人民幣,還是憑票供應,基本上就是供不應求。這台雪花牌電冰箱更是共和國第一台國產電冰箱,誕生於1956年,至今已整整二十年。但年產量依然不高,虧得工廠就在京城,中科大才有幸購得幾台。各位看官,也許會覺得既然國產冰箱已有20年的歷史,總該有些發展,冰箱不該如此稀罕啊。但別忘了,近二十年來,科技、輕重工業基本停滯,哪裡有心思搞擴大化生產。

    冰箱上午進了家門,下午,電視機也到了家。送電視機的人頗讓薛向意外,居然是來自閩南的暴發戶陰京華。陰京華自那次事件後,一直沒緩過氣來,在四九城的頑主圈裡,真正是人嫌狗憎,四九城的頑主都不待見他。自見了薛向一呼百應的威風後,他跟陳佛生一樣,熱衷於謀求加入頑主圈子不可自拔。自此,不論哪個小頑主圈舉行聚餐,他是逢場必到,每次都攜帶重禮。可效果還是不佳,打不開場面,他自知道源頭還在薛向處。這不,一聽說,薛向在找尋購買家電的門路,這小子撒丫子就往他老子單位跑,找到他老子的秘書劉勇就要電冰箱。他自也知道,電冰箱比電視機相對容易弄到手。電冰箱,解f軍總後勤部當然有,可那都是有數的,豈可說動就動。陰京華才不管難不難辦,以前待在閩南才知道什麼叫坐井觀天,京城才是頂級紈袴待的地方啊,要成為頂級紈袴就得先成為頂級頑主。事關他的頑主大業,一切的一切統統都得讓路,壓給秘書就得馬上辦。

    為領導服務就是要為領導的一切服務,領導公子自然在這一切的範圍內,一台冰箱,總後副z委的秘書努把力,還是弄得到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9
第五十七章 觀者如山色沮喪


    陰京華得了冰箱,招呼四個總後的戰士抬著就往薛向家趕,他故意不用貨車運送,就是要滿四九城的頑主見識見識啥叫誠意。陰京華熱情如火,一路催促著四個戰士輪換著快抬,剛走到虎坊橋的鐵門胡同口,就遇上了心情不佳的陳佛生和神清氣爽的張胖子。他自是認得張胖子,記得這傢伙還給自己敬酒,打聽過自己老子的職務,旁邊的陳佛生他也有些印象,也是那天一起吃過飯的。

    陰京華本就打算著招搖過市,只要碰上相熟的頑主,不待人家發問,就主動告訴自己的去處和意圖,以此擴大自己的影響力。熟料,思慮不全,時間選的太不合適,大中午的,頑主們不是在家吃飯,就是午休,哪有出來活動的。陰京華頂著個大太陽,哼哧哼哧從老爸辦公室步行到虎坊橋,相熟的頑主一個也沒碰上,心裡正焦躁呢。好容易在這兒,撞上兩個相熟的,也不管其中一個已經三十來歲,早脫離了頑主隊伍,如見親人般,拉著兩人的手就開始講述自己的光輝歷程。

    陰京華得意洋洋地方把意圖道出,一臉不爽的陳佛生陡然陽光燦爛,死魚臉瞬間如鮮花般綻放,對著陰京華,噼哩叭啦,一陣發洩,說了老半天,整個意思可以歸納為四個字「你來晚了」。

    聞得噩耗,陰京華差點沒一頭栽倒,如喪考妣般的臉上眼淚長流,太他媽的悲劇了。他拽著陳佛生的衣服就不撒開,滿心的怨念,連身邊的張胖子一併恨上了。

    陰京華滿腔惱怒不得發洩,當場就招呼幾個戰士把電冰箱砸了。幾個戰士又不似他一般敗家,哪裡捨得下手,站在原地彼此張望,就是不動手。陰京華暴怒之下,就要自己下場,卻被一旁的張胖子拉住。張胖子正想辦法接近這幫衙內呢,正是天賜良機,他拉住暴怒的陰京華,溫言軟語地說既然三哥家有冰箱了,以你老弟的本事當然是送電視機方才顯出你的能耐,何必動怒呢。

    張胖子一番吹捧說得陰京華轉怒為喜,撫掌大嘆先前只想著哪個容易送哪個,倒把禮越重誠意越足這茬兒給忘了。陰京華向張胖子道個謝,指揮著四個戰士抬著冰箱一溜煙兒的原路返回了。他不住的催促大家加速,自己也跟在後面累得滿頭大汗而不敢稍稍懈怠,鬼知道會不會有人又搶了自己的先。

    陰京華轉回辦公室,又把要電視的任務安排給劉大秘去速辦。劉秘書被他折騰的夠嗆,先前為了弄這台冰箱,不知打了多少電話,許下多少條件,方才到手。轉眼間,又要老母雞變鴨,冰箱尚且如此難弄,電視更是難上加難。劉秘書也不折騰了,遞過把鑰匙,說你爸休息室裡就有一台,有膽子自己去搬吧。

    陰京華一躍而起,嚷嚷著我怎麼忘了這茬,這不是騎驢找驢嘛。說罷,打開房門就把他老子的電視機連同包電視機的紅布一道捲起,打包帶走。事後,陰大政委得知自己的寶貝電視機被兒子搬走了,回到家裡,暴跳如雷,鍋碗瓢盆碎了一地。陰大公子管不了老頭子的憤怒,門一關,被子一拉,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這回,陰京華不賣弄了,一路小車直奔薛向家而去。見得陰京華如此賣力,薛向自是大感其情,留他吃過午飯,方才熱情送出。

    陰京華送來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凱歌牌9吋全晶體管黑白電視機,要說在當時的稀罕程度,就好比私人擁有一條豪華遊艇。當然,這種比喻只是極言其珍稀,非指其價值。要知道,當時的電視機價格遠比冰箱昂貴,產量極低,同樣被限制購買,只供應政府機關、國企、軍隊,私人幾乎不可能擁有。這台明珠市生產的電視機,誕生於73年,可以說是當時國內最先進,質量最好的電視機。雖然共和國58年就有了第一台國產電視機,73年批量生產過143台彩色電視機,迄今為止,已有不少電視機品牌。不過,若論畫面清晰程度,圖像穩定程度,無出這台凱歌之右者。這台電視機在薛向看來異常簡陋,灰色的鐵殼上插著根可抽縮的天線,九寸寬的屏幕邊只有兩個旋鈕,一個是調頻率,一個是調頻道用的。

    若說電冰箱剛進家門的時候,幾個小傢伙還會東瞧瞧,西摸摸地樂個不停。而當電視機到家的時候,三個小傢伙呆在原地不動,全傻眼了,這難道是傳說中會出小人跳舞唱歌的寶貝?好久,三人同時發出一陣淒厲的嚎叫。小傢伙樂得跳上跳下,把沙發當了蹦床,小晚和小意也捂著嘴咯咯笑個不停,今天實是他們長這麼大、最開心的一天。

    薛向家有電視機的消息,沒過十分鐘,整個大院全知道了。東家大嫂,西家大嬸,毛小子,皮丫頭一窩蜂的全擠進來看熱鬧。要知道,即使是當時的京城中上層家庭也沒有幾家擁有電視的。大夥兒或許都見過電視,但那不過是在集體組織學習會議、文件,收聽中央指示時,在大會場見過,甚至挨近了看一眼的機會也無。這會兒,見了真東西,全跟見了米粒、炸了窩的雞群似的亂哄哄,直往中間擠。

    小傢伙生怕別人碰壞了寶貝,張開小身子抱著電視,不讓人碰。薛向也察覺到屋裡的人越來越多,院子裡的小子,丫頭們樂得唱起了兒歌,耳邊嗡嗡嗡全是聲音。

    薛向知道再不採取措施,這屋子怕是要擠滿了。他趕緊吆喝早已趕來的康桐、朱世軍、雷小天往院子裡抗桌子,拉電線,搬板凳。好一會兒鬧騰,院子裡的電視方才放好,圍觀的群眾也趕回家搬了小板凳,大椅子圍坐一圈。薛向回頭一看,好傢伙,四五十人團團擠了個小圈子,針插不透,水潑不進。

    薛向站在小圈子裡,打開電視機,一片麻花點。眾人大嘆一聲,顯然很是失望。薛向把天線抽出,調整頻道,咚的一下,發聲了,出畫兒了。薛向又調試了一會兒,還算不錯,能收到三個台。

    「東方紅,太陽升,中國……」一道悠揚而熟悉的旋律響起,「嘩啦啦」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掌聲響起,滿院子的人都叫了起來。小傢伙靠得最近,不住的用小手拉擋住她視線的薛向,康桐早早幫他們三小佔好了位子,都在最前排。薛向蹲下一把提起咯咯直笑的小傢伙,坐了她的位子,把她抱在懷裡,看起了電視。

    說實話,他看電視完全是圖個新鮮感,最重要是要三個小傢伙快活。果然,五分鐘後,他就失去了興趣。收看的京城電視台,一曲東方紅大合唱過後,演起了革命京劇《沙家濱》,先是讀一段偉大領袖語錄,接著一條紅幕拉開,伴隨著歡快的音愫鷴睿妒遣歡窖壑敝倍⒆諾縭踴4筧嗣敲徽蓿約閡采岵壞寐┤貳Iっ糯蟺惱駒讜鶴永鋃醞夂鵒肆繳閌腔惚ü耍劣諤惶眉筒還芰耍湊砩銑苑溝氖焙潁懵裨梗乙燦謝八怠?

    小媳婦、大嬸子們愛看戲還說的過去,連小傢伙這恐怕不懂詞義的醬油黨也看得津津有味,肉滾滾的小身子在薛向懷裡激動地扭來扭去。說實話,經歷過五彩繽紛,光怪陸離的網絡洗禮過的他,哪裡有心思去欣賞這種最簡陋的戲劇。

    這時候的節目不僅單調,而且極端刻板。像這種帶故事性的革命戲劇,在普通人心中的地位,不亞於2002年的少男少女第一次收看流星花園。不過,《流星花園》少男少女們是看一兩遍就厭煩了,而gm群眾們是把台詞都背下來,戲也會唱了,仍是百看不厭。就是這種最簡陋的舞台戲劇的節目也相當稀少,72年不過製作了《智取威虎山》、《奇襲白虎團》、《紅燈記》等寥寥幾部革命戲劇,再無其它的故事類節目,剩下的全是學唱革命歌曲、學做操、新聞、廣播、國際時事、解放軍節目等等。這些節目全部的嚴肅化,樣板化,連新聞節目也不例外,後世家喻戶曉的新聞聯播也要等到兩年後才開播。

    這會兒不僅節目少,連電視台也少的可憐,迄今為止,全國範圍內也不過十多個台。薛向家能收到三個,京城電視台、明珠電視台、羊城電視台,其餘的冰城電視台、遼陽電視台等等根本接收不到。

    一場《沙家濱》演完,薛向轉頭回看,嚇了一跳,大院裡黑壓壓一大片人。旁邊的大樹被後到的小青年們佔領了,不遠的花壇上摞起一排高高的椅子,椅子上坐滿了人。更有甚者,不知誰搬了架梯子,抵在離電視最近的樹上,長長的梯子如蟻附攻城般爬了毛小子。九寸大的屏幕根本不可能支撐這麼多人觀看,隔得遠的根本就看不清畫面,不知道為什麼這幫傢伙還怕這麼老高。也難怪,薛向來自後世,他哪裡想像得到,這時候的人本對文化娛樂的渴望。他的大高個兒,早在小板凳上憋得難受,起身想出去,卻根本動不了身子,費了不少勁兒,才抱著不願讓位的小傢伙逃離苦海。他剛一離開,寶座就被後面的人佔領,接著又是一陣騷動。

    天色已經擦黑,院子裡的人不但絲毫未見減少,還有增多的跡象。有不少過來喊婆娘回家燒火的男同志,自己也被吸引得黏在這兒不動了,不少人更是空著肚子死撐。有等著家裡把飯送來的,有等家裡來人換班回家吃飯的,有的乾脆把全家人端了大碗、水瓢吃飯的,免了回家添飯之苦。

    就這麼鬧哄哄、亂糟糟,歡喜喜,熱鬧鬧地看到最後一個節目「革命文藝」結束,滿院的大兵小將們才戀戀不捨地收兵回家。此時,薛向的梅花表已指向凌晨一點,小傢伙早躺他懷裡睡的熟了,小晚、小意也都回房睡了。薛向和康桐苦撐著等人散盡,好收攤子,關門,睡覺。

    薛向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哐哐搗門,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開門一看,是同院的四毛,胖墩,虎子七八個十三四歲的毛小子。薛向朦朧著睡眼,問他們幹嘛。

    幾個傢伙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是看電視啊,薛向一下就驚醒了,問他們,現在才幾點啊,哪裡有節目。熟料,這幾個毛小子早打聽清楚了,說每天第一個節目是凌晨四點中的《東方紅》大合唱兼一天節目的節目預告。薛向是徹底被打敗了,指了指堂屋的電視,讓他們動作輕點,自己搬到院子裡放,回了房間,蒙頭大睡。

    就這麼一連三天,從早到晚地折騰,薛向終於受不了了。這哪裡是享受,完全是遭罪嘛,自己的生活大yue進是徹底失敗了,理論和實際一旦脫節,果然後果極其嚴重。

    薛向乾脆在門口貼了個告示,大意就是:以後電視機就搬到大院的操場裡播放,每天下午六點至晚上十點開播,節假日延長至十二點,請諸位高朋鄰里廣而告之。

    貼出告示後,薛向家門方得清淨。大夥兒也知道整天在別人家鬧騰,關係再好恐怕也得弄僵,除了幾個毛小子嫌時間太短表示抗議而被長者鎮壓外,諸人無不稱善。

    唯有小傢伙大為不滿,按她小心思的打算,電視當然是放在她和大哥的房間,晚上和哥哥姐姐一塊兒看,怎麼自己家的東西成了大家公用的呢?小傢伙抗議無效,倒也沒有鬧騰,她也知道許多小夥伴多渴望看電視的,自己一個人霸著,是有些不合適。此後,小傢伙,特盼望傍晚下雨,因為只有那天晚上,自己才可以躺在在大哥懷裡,和哥哥姐姐擠在一張床上看電視。

    ps:我國第一家電視台就是bj電視台,誕生於1958年5月,同年國慶節sh電視台成立,到了12月20日,前身為h爾濱電視台開播。次年的8月15日與10月1日,g州電視台與s陽電視台(即現在的g省電視台與l省電視台)相繼開播。這是全國最早的五家電視台。到了65年我國有電視台12個,其後就沒什麼增加。

    另,文中的電視節目是查的當年的廣播電台節目表,其中的戲劇是找的當年存的老片子。如有疏漏,諸位看官勿要深究。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40
第五十八章 樂到極處生悲涼



    時間再回到十天後,薛家大院。

    一陣忙碌過後,菜上桌,酒滿觴。眾人團團圍坐,就著這清風朗月,享受起了美味佳餚。小傢伙照例挨著薛向坐了,左手拿著個烤的金黃滴油的大雞腿,右手抱著汽水,咬一口雞腿,喝一口汽水。許是辣子放得太多,小傢伙喝著汽水,嘴巴裡還嘶嘶吸著氣。

    薛向幾人大口酒,大塊肉,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這會兒的食材實在都是上品,雞是放養的,皮肉緊湊有力,豬吃的都是無污染的粗糧,肉質滑膩,菜蔬之類的更是沒有農藥的影子,清香可口。陳佛生今天也是胃口大開,一大盤烤裡脊肉幾乎被他一個人消滅了大半,吃得他光了膀子,露出滿身的排骨。

    「三哥,前進這小子今天又來信了。」雷小天撕了一口五花肉說道。

    薛向放下酒杯,笑道:「噢,那小子說什麼,不會是又發牢騷吧。」孫前進自打進了軍營,差不多每個星期都來信,多是說怎麼苦,怎麼累,整天起得比雞早,累得像條狗,實在是後悔做了這最可愛的人。

    朱世軍哈哈大笑,道:「還不止呢,麻雷子這孫子專門給前進去信,刺激他,匯報了咱最近這段陽光燦爛的日子,可把前進這哥仨饞得不行。前進回信直說上了麻雷子的當,要當逃兵回來。這不,新兵連剛解散,他和援朝、紅軍都分到了不同的部隊,這小子更覺孤單了。前幾天,剛和他們班長幹了一架,被關了禁閉,剛出來,就寫信說要逃走。」

    雷小天樂了,道:「還是咱心明眼亮,立場堅定,跟著三哥,豈不比當大頭兵強多了。前進這小子信裡還抱怨說,知道咱和康桐一道成了人民警察,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半截。」

    「對了,三哥,跟你說個事兒。張胖子今天找我了,說是有個叫李得利的人找到他,請他在你面前說說情。張胖子自己不好意思來,就托我跟您打個招呼,問問看能不能抬抬手,當然,他說主要還是看您的意思,不必在意他的面子。」陳佛生幹完一大杯酒,轉移了話題。

    「你說的這個人我認識,天橋派出所的所長嘛,不,是原所長。他丫居然敢帶人去抓三哥,也不打聽打聽東城區的警察隊伍誰說了算?他那個表弟錢大彪也忒不是東西,跟著一個叫什麼王喜的三流衙內幹了不少爛事兒,這次好了,招到三哥算他們倒霉。軍代表一聲令下,他倆立馬就被抓了,判了五年,現在就關子北郊勞改營。王喜的那個g計委c經司的老子不知道託了多少關係,都被軍代表按下了,誰說情也不好使。」雷小天和康桐掛在城關派出所,和天橋派出所同屬東城區公安分局管轄。李得利瞎折騰後,李天明一聲令下,整個東城的公安系統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整f運動。城關派出所的指導員調到天橋派出所,出任所長,康桐和雷小天對其中的關節自是門兒清。

    陳佛生把酒杯往桌上一頓,罵道:「張胖子真是不開眼,交的都是什麼人。這種爛人也敢讓三哥放他一馬,忒不是玩意兒。」

    薛向飲罷酒,站起來道:「沒事兒,你回去跟張處長說,讓姓李的直接去找東城區公安局的軍代表,報我的名字。」張胖子幫過自己幾次,這點人情得賣給他。

    薛向心緒陡然惡劣起來,不是因為放過李得利,而是又想起了那個下午,又想起了那個可人兒,想起了漫天的梧桐雨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倔強地緩行。此刻,兩人雖同處一城,卻隔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薛向拍拍正吃得歡實的小傢伙,沖陳佛生幾人點點頭,示意幾人慢用,轉身朝左側白樺林後的抄手遊廊走去。

    庭院深深,繞過兩排白樺,轉身進了遊廊,將身倚在斜攔上,薛向抬頭望天,對月傷懷,只覺此身如寄,聊無生趣。眼看喜愛的女孩就要嫁作人婦,他縱有蓋世武勇,滔天權勢,又能奈何。若是佳人已屬沙咤利,他還可以用武力、手段奪回來,奈何婚約已定,必是心有所屬。

    多情只是庭前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呵呵,自己不過是多情自作。

    薛向正暗自神傷,不知小傢伙何時找尋過來,直到被她小手抱住大腿的時候才發覺。

    「大哥,給,我給你挑的最大的呢?」小傢伙大概知道了大哥現在心情不好,特意選了她最中意的食物送來,以作安慰。

    薛向彎下腰抱起小傢伙,搖頭道:「大哥不餓,小寶貝吃。」小傢伙總是能讓自己心緒安寧,自己有三個可愛的弟妹,一幫親若骨肉的兄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薛向悟了,所有的好事不可能總是自己的。罷了,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柳鶯兒,祝你幸福。

    「就要大哥吃。」小傢伙搖著頭,把雞腿遞到薛向嘴邊。

    薛向無奈,只好咬了一口,道:「小寶貝也吃,咱們一起吃。」

    小傢伙開心地點點頭,自己咬了一小口,又遞了回來。就這麼一人一口,很快,一個大雞腿就被兩人消滅。

    …………

    「大哥,小意肚子疼得受不了了,在地上打滾。」小晚慌慌張張跑過來,大聲喊道。

    薛向大驚,抱著小適就往吃飯的地方沖,「怎麼回事,小意怎麼了?」

    小意抱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臉色慘白,大汗淋漓,康桐幾人蹲在地上查看,束手無策。

    薛向急忙朝停車棚跑去,發動偏三輪,很快就開到了門口,招呼康桐抱了小意上車,又叮囑雷小天幾人,在家照看好小晚和小適。

    小適看了三哥難受的模樣,嚇得哇哇大哭,抱著薛向死活不撒手。薛向無奈,只得把他抱在胸前,一踩油門,激射而去。

    …………

    「讓讓,讓讓,小康跟上,找到急診室了。」薛向抱著小適在前,擠開走廊的行人,給抱著小意的康桐開道。薛向尋到亮紅燈的急診室,用力推了推門,居然是鎖著的,康桐也急得滿頭大汗,哪裡等得及,一腳把門踹開。

    急診室內,窗明几淨,清新淡雅,十平大小的空間,連藥味都淡得幾不可聞。康桐踹開大門的時候,室內一男一女正面色慌亂地在整理衣服。男的二十七八歲,五官端正,身材挺拔,女的二十四五,面容姣好,臉色潮紅,低著頭,不敢正視來人。這番情狀,一看,就知道二人在行苟且之事。

    「要死啊,看病不會敲門。」男的開口就罵,顯然是被人壞了好事,不滿至極。此君大名白可樹,乃院長白殊勝的公子,藉著老頭子的關係,也混了個主治醫師,整天在醫院沾花惹草,禍害護士。今天,好不容易新上手一個有夫之婦,密室偷情,倍覺新鮮刺激。他正慾火高炙,堪堪要劍履及地,成就好事,就聽見有人拍門。白可樹本欲不理,可身下的美人兒惶恐至極,抵死不從,他只得悻悻而退,整理衣衫。不料,兩人剛遮掩好身體,門就被人一腳破開。

    「敲門?我們都拍門了,你聽不見嗎?別廢話,趕緊給我弟弟看病。」薛向擠開兩人,一把拽過左側牆壁的行動臥床,招呼康桐把疼得臉色慘白的小意放上去。

    白可樹從容不迫地整理好衣衫,原地不動,饒有興趣地斜睨著薛向。意思是我就不給你安排大夫,看你能奈我何。

    薛向未動,康桐先怒了,一把抓住他梳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狠狠地撞在牆上:「給老子叫醫生!」

    白可樹仗著他老子的權勢,在這一畝三分地裡,欺負下小女人還成,哪裡見過這般凶狠的傢伙,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白可樹被撞得一陣頭暈,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惶恐萬分,趕緊道:「輕點兒,輕點兒,我這就叫醫生,叫最好的醫生。」說罷,又轉頭沖早嚇得瘟頭瘟腦的少婦吼道:「還不去叫老馬,想老子死啊。」

    女護士從薛向幾人破門而入,就嚇得沒了神志,以為是捉姦的來了。這會兒,聽了白可樹的吼叫,如蒙大赦,撒了鞋就朝外跑去。

    薛向握著小意的手,安慰他會沒事兒的。小適的大眼睛吧嗒吧嗒的掉著淚珠兒,小手抓住小意的另一隻手,給他按摩、吹氣。小傢伙實在不明白剛才還和自己搶東西吃的三哥,怎麼突然就成了這副模樣了呢。

    未幾,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醫生領著一幫白大褂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康桐鬆開了被按在牆上不得動彈的白可樹,後者撒腿就衝了出去。見醫生到來,薛向趕緊抱了小適讓開,指著小意道:「醫生,這是我弟弟,晚上吃飯吃得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得直打滾,就成這樣了,您快給看看。」

    老醫生按著小意的肚子問了幾個疼痛的地方,給他脊背一陣按摩,又吩咐護士打了一針麻醉劑。小意就停止了呻吟,睡了過去。

    老醫生直起身子,對薛向道:「初步診斷是因食物刺激,導致胃筋攣,進而誘發了闌尾炎。你們晚上吃的什麼?」

    薛向大是好奇,這醫生醫術也忒高了吧,片子都不拍,射線也不照,就能診斷?好在只是常見病,薛向大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食物過敏性中毒,畢竟大家都吃了,都沒問題,那就是小意自己的毛病。薛向連連道謝,把晚上吃的食物說了一遍。

    老醫生撫鬚道:「你們家生活水平可真高啊,雞鴨魚肉樣樣有,還搞了冷飲來助陣。這又冷又熱,冷熱一激,小孩子的胃能受的了嘛?闌尾炎已確定無疑了,怎麼,看你表情信不過我老頭子?」

    薛向未及說話,小傢伙搶了話頭,伸出小手搖擺:「老爺爺騙人,三哥都沒人家吃得多,怎麼人家都沒事兒呢,人家比三哥小三歲呢。」

    老醫生啞然無語,被小娃娃給問住了,難道自己要跟她解釋,個體差異性會導致個體的發病率不同之類的專業術語,非被人笑話不可。

    見老醫生尷尬,薛向出言替他解了圍,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道:「你這次是運氣好,以後也不准多吃冰激凌了,不然就跟三哥一樣,該多疼啊。」

    小傢伙見到小意疼得滿地打滾的慘狀,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心裡默默地和心愛的冰激凌告別了。小傢伙穿著這時最新潮的花白格子的連衣裙,梳著羊角辮,小胳膊、小腿兒一節節的全是肉,粉嫩的瓜子臉長成了紅撲撲的小蘋果,委屈的小模樣可愛極了。

    老醫生一揮手道:「把孩子推到手術室去,這次由我親自主刀,大家要認真觀摩,切莫懈怠。」原來老醫生是邊看病,邊帶學生。

    手術室大門關閉,薛向抱著小適和康桐一同坐在長椅上焦急的等待。手術剛剛開始,雷小天幾人就帶了小晚匆匆趕了過來。

    「大哥,老三他怎麼了,是不是很嚴重?」小晚一看前面門牌上的手術二字,就猜到大事不好,哭著搖薛向的胳膊問道。

    薛向伸手替她擦拭眼淚,微笑道:「沒事兒,老三就是闌尾炎,吃壞了肚子,小手術,割掉髮炎的部分就好了,別擔心。」

    闌尾炎是常見病,小晚當然知道,頓時安心不少。

    「三哥,咋送這兒呢,中心醫院哪裡比得上長征、紅旗,那裡的醫生醫術比這邊好多了,條件也好,首長們都在那裡看病。要不,咱給小意轉院?」陳佛生又開始推銷他的階級觀。

    朱世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馬道:「丫不賣弄能死麼,知道長征、解放離三哥家有多遠不?腦袋讓驢踢啦?」

    陳佛生訕訕無語,摸著頭傻笑。

    …………

    「大牙哥,就是他們,咦,怎麼多了幾個人。不過,沒關係,你一塊兒幫我收拾了,原來的價錢我給你加一倍。」左眼角青腫可見的白可樹領著一大幫穿得花裡胡哨的中、青年漢子,氣勢洶洶地朝薛向這邊奔來,猖狂的聲音老遠就聽得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40
第五十九章 此身蹈險為紅顏



    這已經不是姜大牙第一次接白可樹的生意了。姜大牙大名姜有為,和人打架以出手重、下手黑著稱。三十歲那年,用牙齒硬生生咬下對手一根手指,嚼碎了吞進肚裡。自此,姜大牙的名號傳遍四方,在四九城也算小有名氣。不過,他純是混子,已經脫離了頑主圈的範疇,雖然他平日裡不去惹那幫牛哄哄的小子,卻也並未將那忙毛小子放在心上。姜大牙今年三十有三,早過了親力親為,靠打打殺殺謀生的初級階段。他手下聚斂了一幫心狠手黑的地痞流氓,靠著接活兒,逮佛爺,坐在家裡收錢,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這不,已經大晚上了,還有人哭著喊著求自己收錢,這日子實在是好得沒邊兒了,給個皇帝咱也不換,姜大牙樂滋滋地想到。自己都已經記不得到底接過多少白可樹的生意,反正這敗家子也不是什麼好鳥。幾乎每次都是請自己找人配合他假扮英雄救美,和威脅別的女人或者她的男人,以助他成就好事。每次自己只須派出三兩個小弟,四五張大團結就這麼輕輕鬆鬆地進了口袋。這次好像情況有點不一樣,這小子居然一口氣掏出十張大團結,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親自帶領大隊人馬出動。不給誰的面子,也不能不給錢先生的面子不是?咱做事兒就是講究個信譽,拿錢就辦事。剛帶著大隊弟兄撞上目標,這小子突然又說多擺平幾個小子,價錢翻一倍,媽的,有錢不賺王八蛋,接了。

    姜大牙大長臉,花襯衫,長得五大三粗,領著一群打扮得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壞人的流氓,大步闖到薛向面前。姜大牙摳了摳鼻孔,抬頭望天,道:「就是你們幾個跟白大少炸刺兒?走吧,還愣著做什麼,出去活動活動吧。待會兒場面恐怕太殘酷,兩個娃娃就不用出去了,總不能讓人說咱不地道,欺侮孩童。」

    薛向正煩著呢,陳佛生叫破醫院的名字,他方才想起來柳鶯兒不正是在這所醫院上班麼,咫尺天涯,自己會撞見她麼?他心裡百爪撓心,糾結萬分,到底要不要去尋她,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

    薛向一世處男加一世宅男,兩輩子合一起也沒有多少和女*往的經歷。沒經驗倒也罷了,在這事兒上有點男子**風火火、敢作敢當的氣魄也是好的。可他偏偏在男女之情上束手束腳,畏首畏尾,絲毫沒有平日的慷慨豪邁,就這麼猶猶豫豫像個娘們兒,忒不爽利。奈何他就是這麼個性格,在追求女孩子方面,可以套句曹公評價袁本初的模式「慕艾無斷,氣豪色薄,見心儀而喪膽,求愛戀畏饞譏」。

    敢愛敢恨,何其難也!

    薛向抱著小傢伙,心裡的兩個小人兒正爭鬥得厲害。一個說:上吧,拼了,大老爺們兒怕啥;一個又說:人家都訂婚了,若不是心有所屬,這年代總不能逼婚吧,還是別丟臉了。雙方好一通大戰,最終浪漫的騎士獲得了勝利,薛向決心已下,正待要去尋柳鶯兒,就被姜大牙的公鴨嗓子打斷遐思。

    「滾!」對這些小流氓、大混子,薛向是煩透了。這幾個月不知道碰了多少不開眼的,這四九城頑主以外的大小流氓也忒多了。難怪首長掌權後不久,就開始嚴打,這些垃圾實在太猖獗了,居然明目張膽地跑到醫院來尋釁。

    姜大牙被氣樂了,還有比自己更狂的,也不開眼看看眼前是啥形勢。他張開嘴,正待要喝罵,開得老大的上嘴唇和下嘴唇卻合不攏了,露出滿嘴黃牙。一把黑漆手槍的黑洞洞的槍口正遙遙指著他的眉心,姜大牙認識這款槍,大名鼎鼎的五四式,絕對是真玩意兒。姜大牙哆嗦著牙齒:「大,大,大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快,快收起來,千萬別走了火兒。」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搞得槍,弄不好就是個亡命徒,自己跟這種人鬥狠,那是找不痛快,姜大牙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姜大牙是敢打敢殺,敢流血,可當自己生命受到威脅時,一樣怕死,一樣得服軟。他小日子正過得舒坦,豈會為百八十塊,丟了性命,太不划算。要是面對公安持槍,自己還可以硬頂,以贏得小弟們的崇拜,最多是被捕,公安講政策,有素質,不會輕易開槍,待個幾天出來,又是一方豪雄,名聲還得蹭蹭上漲。可眼前拿槍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姜大牙不敢稍露不滿。這號小青年血最熱,膽傻大,慣會好勇鬥狠,一怒之下就會做出駭人聽聞之舉動。

    「滾,還要我說第二遍嗎?」薛向指著面無人色的白可樹,對搖擺著身體的姜大牙道:「出去的時候把他也帶走,受些累,幫我修理一頓,不過,我可沒錢給你。」他手裡的槍口不斷調準準頭,在眾人身上劃著圈,似在找人下手一般。他手中的這把手槍,槍名m20,也就是五四的翻版,援越出口時改的名兒。薛向自也是愛槍一族,自打得了佩槍之後,每天都清膛、擦拭,隨身攜帶。康桐幾人知道薛向有佩槍以後,大是豔羨,哪個男兒不愛槍啊。薛向的子彈有一大盒,幾百粒,也沒誰管他怎麼花用。見幾人眼熱,他也讓幾人放過幾槍,過了把癮。

    「不敢,不敢,我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擎好吧,您嘞。」姜大牙鬆了口氣,提小雞似的提著早被嚇得面無人色的白可樹,領著眾人急速撤退。

    「大牙哥,我是僱主啊,你怎麼能收拾我呢。」

    「廢什麼話,你的錢厲害得過人家的槍嗎,怪就怪你點兒背。收拾誰不是收拾啊,反正是一錘子買賣。說好的收費翻倍,你小子敢耍賴,老子就把你骨頭拆了。」

    「你,哎喲,哎喲,輕點兒,疼,疼!」

    ………….

    薛向藉故上廁所,來到值班室詢問柳鶯兒的所在。

    值班室設在一樓大廳的拐角處,有三個對話窗口,方便病人查問科室、醫生等相關信息。薛向來到左側的窗口,敲了敲檯面。

    窗口內,一位十七八歲的女郎正躲在底下看紅樓夢,看這書也是要冒風險的。女郎叫楊梅,是中心醫院的護士。平時,她都是偷偷在自己房間看的,奈何今天看到精彩處,實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帶到醫院按在桌下偷偷看。她正看得入神,被人打斷,倒也鎮定自若,反正今天已經被打斷無數次了,早已習以為常。她揚起一張素淨的鵝蛋臉,問道:「要查哪個醫生,哪個科室?」

    薛向道:「柳鶯兒,護士。」

    「你不是來看病的吧?」楊梅臉上泛起驚疑。

    薛向奇道:「找人不成嗎?」

    「別人成,就你這號的不成,整天不務正業,把我們醫院當什麼啦。告訴你,你沒戲,人家已經有未婚夫啦。」楊梅見多了他這類追蜂逐蝶的青年,都是借看病之名來醫院詢問漂亮護士的信息,尤其是柳鶯兒得到的關注最多。本來嘛,看病問醫生就好,用得著問護士麼?她一聽薛向打聽柳鶯兒,自也把他歸為此類。

    果然,大美人兒的追求者不少,不知道她未婚夫是何等人物,居然讓她傾心擬嫁。薛向知道她的意思,也不解釋,假道:「我是他鄰居,她家裡有急事兒,托我來尋她。」

    「哎呀,一定是大寶的病又發了,得趕緊送過來打針啊。可是鶯兒去外地交流學習了,這可怎麼辦啊,要不你趕緊回去,把人送過來。」楊梅是柳鶯兒相熟的姐妹,自是知道她家的情況。

    薛向道:「不是,不是!你先別急,是他家來客了,我過來喊她回家待客。」

    楊梅拍了拍堅挺的胸脯,舒口氣,嗔道:「嚇死我了,一次說完不行啊。要是真是大寶的事兒,可就麻煩了。鶯兒去秦唐前,特意囑咐我照看大寶,我…….」

    「什麼,她去哪兒呢?你再說一遍!」薛向把手伸進窗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吼道。

    「你幹什麼啊,弄疼我了,放手,再不放手,我叫人了。」楊梅被嚇了一跳,書也掉了地上,驚恐地望著薛向。

    此時,薛向驚恐勝她萬倍。秦唐,該死!這麼大的事兒我怎麼生生就給忘了。薛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鬆了手,道:「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柳鶯兒什麼時候走的,要去多久?」

    楊梅揉搓著被他抓過的地方,青痕可見,痛得她要掉眼淚。她瞪著薛向,罵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說什麼啦,你就激動?激動,自己拿手往牆上擦,欺負我算怎麼回事兒啊。」

    「快說她去的具體地方,我找她真有急事兒,人命關天啊。」薛向此刻心有猛虎,顧不得細嗅薔薇。

    楊梅見他說得鄭重,也不敢耽擱:「她學習的醫院叫路北q人民醫院,你急著找她到底什麼事兒?這兒離秦唐少說也有四百來裡,你找她也來不及啊。什麼事兒,你跟我說說,看看我…哎,哎,你怎麼走了,過河拆橋,什麼人吶。」

    薛向心裡惶恐之極,今天已經是7月26號了,他清楚地記得秦唐大地震的發生時間是7月28號凌晨3點42分,距離現在不到三十個小時。他也曾想過在這場大地震到來前做點什麼,可想得頭痛,也沒發現自己能幫到什麼忙。首先,他沒有能力阻擋大地震的到來,就是他這只亞馬遜的蝴蝶扇斷了翅膀,也阻止不了這股足以毀天滅地的自然力量。其次,他不能對外宣稱某時某刻秦唐會發生地震,說了也沒人信,還會把他當瘋子或者破壞安定團結大好局面的反動分子。最後,他也想過在大地震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向中y匯報,可他身在京城,如何取信於人。總不能也去秦唐,來個親身經歷吧,他還沒那麼偉大。慢慢地,他就淡忘了此事。今天,突然得知心上人居然身處險地,他哪裡還坐得住,冒死也得去秦唐,趕在地震發生前把她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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