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14
Babcorn 發表於 2016-9-16 09:50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多石


    巫妖所看到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熟悉,格瑞納達固然留給他不少不太愉快的記憶,但也要很多值得保留的經驗與知識仍舊被他隱藏在識海深處——這是一支屬於格瑞納達的商隊,每個人都可以使商人、盜賊、又或是刺客,他們有著橄欖色以及乳白色的皮膚,眼睛深凹,鼻翼緊貼著骨頭,尖銳的就像是一把刀子,他們的發色顏色很深,但還沒有深到會讓人誤認為黑髮的地步,而他們之中有著一個褐髮的年輕人,一個有著巨龍血脈的術士,可能剛從術士塔中走出來,躍躍欲試的就像只剛長出利爪獠牙的小狗。

    他甚至不怎麼服從商隊主人的命令,在格瑞納達,術士的身份幾乎已經注定了他必定凌駕於一切凡人之上。他或許是想要挑釁一下奧斯塔爾的,但奧斯塔爾身上的氣息讓他敬畏,所以他將視線轉到了那個黑髮的外來者身上,在巫妖經過他的時候,他隨意地拋起一個很小的火球,火球滋溜一下就鑽進了長袍裡,就像是一個頑童將一隻毛毛蟲丟進他所討厭的人的衣領裡,但毛毛蟲頂多也只會給別人留下一道灼熱紅腫的痕跡,這只火球卻可以將某人整個兒地引燃,讓他如同火把一般地熊熊燃燒起來。

    藏在巫妖衣袍內部的小蜘蛛準確地接住了那隻小火球,並立即把它塞到嘴裡吃掉了,昨晚是它負責警備工作,雖然除了最初的那道火焰之外,它沒再耗費什麼太大的力量,但它跟著另一個主人久了,也變得貪嘴好吃起來——其他不說,一個火元素生物,竟然和人類貴族那樣需要一日三餐外加宵夜,這都是沒事兒就點個火球喂餵牠的異界的靈魂的鍋,曾經的不死者可以確定如果有可能,那個竊賊或許還會為他的元素侍者弄套家具齊全的宅邸出來呢。

    而巫妖只是隨意地一指——他不能殺死這個年輕的術士,卻可以讓他受傷,一片耀眼刺目的光亮覆蓋了後者,他發出哀叫與詛咒聲,就如巫妖所想的,他預備的法術中可能只有預防能量傷害和靈魂傷害的,但光並不是一種單純的能量,更準確地說,它是能量的衍生物,防護失效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這個法術造成的傷害並不大,只會讓受術人感到眼睛疼痛,流淚,嚴重者可以目盲,但如果那是一個龍裔,他只會眼睛乾澀,而且時間不會持續得太久。

    巫妖能夠感覺到一些人移開了視線,或者從掩蔽物後面退開了,這種事情讓他感到厭煩而又疲倦,但又不得不去做。

    也正如格瑞納達那道雖然沒有刻在石頭上也沒有寫在捲軸上,卻被每個人銘記在心的黑暗法令之一——巫妖的行為沒有受到指責或是質疑,既然他也是格瑞納達人。而且商隊的主人似乎也很高興有個人能夠代為教導一下那個過於傲慢的施法者,他們得到了一部空置的馬車,除了馱馬還有兩匹供他們騎乘的馬——這是很必要的,在經過多石平原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不下三次打劫。在格瑞納達的勢力尚未完全地覆蓋這裡,但那些附庸的城邦中為了取得格瑞第的歡心,對那些前來徵召士兵與收取奉獻的術士與牧師從來就是來者不拒,這嚴重地削弱了他們原本的力量——士兵與守衛們至多只能保證城市不受侵擾,對廣闊的平原就無能為力了。

    這些匪徒不是地精、流浪獸人以及一些怪物的綜合體就是聚集在一起的流民,他們也知道敢於在多石平原上行走的商隊多半都有士兵與施法者的保護,但那又如何呢,飢餓已經帶走了他們所有的理智,食物才是他們的信仰,何況就像賭博一樣,他們或許還能遇到那麼一兩個只聽聞了格瑞納達的富庶而不是危險的蠢貨所率領的商隊,這樣他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頤一番了。

    是的,大快朵頤,當然,那些貨物對他們也很有誘惑力,但那些強壯的,充滿了血和肉的人類與馬匹才是他們最需要的,奧斯塔爾藉以藏身的商隊就遇到了這樣的一群人——人類,但看上去比地精更加凶惡與骯髒,他們在護衛的箭矢與刀劍下倒下,在商隊的防護圈外堆積起來,商隊的主人皺著眉頭,命令護衛們投出火把,火把落入屍體中,就像燃燒乾柴那樣燃燒起來,就像這些人的身體中已經沒有了血液那樣,嗅聞上去也沒有脂肪與頭髮的臭味,反而有點像是在燒烤一些什麼奇怪的肉類,這種無法形容的氣味讓遠處起了一些波動,但讓正在扒著識海邊緣往外看的異界的靈魂瞠目結舌的是,屍群中居然還有沒能完全死去的人,他們掙紮著爬起來之後不是逃走或是撲滅身上的火焰,而是抓住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具同類的屍體並瘋狂地啃咬起來。

    ——所以在多石平原上,人們只會用火焰來清掃,不然無論是經過他們身邊的人還是馬匹,都會被狠狠地咬上一口的。

    火光與烈日下,這些人類的面目變得格外清晰,他們已經不是人類了,不但是靈魂,還有外形,他們無不嘴唇翻起,露出尖銳的牙齒,手腳上的指甲也像是狼或是老虎的爪子,雖然枯瘦,但在飢渴的驅使下,他們會爆發出最後的力量,而這股力量甚至可以讓他們徒手撕開堅韌的馬皮。

    火焰的熱量扭曲了空氣,但無論是商隊的主人,又或是奧斯塔爾與克瑞瑪爾,他們都能看到不遠處的沙丘在如同有著生命那樣輕微的蠕動,那些很有可能是被一個或是幾個獸人統領著的盜賊團夥,這些人類是他們從村莊裡劫掠或是從城外裹挾而來的流民,婦孺們會被他們吃掉,而剩下的雜碎骨頭混合上藥物,強迫(有時候不需要強迫)那些人類吃下之後,他們就會喪失自己的意識,變成了這些怪物豢養的一群狗,在獸人無法確定商隊的力量時,他們會當做用來試探的小石子——這次試探的結果顯然不如人意。

    但也有無所畏懼,或說是已經無法畏懼的團夥對他們一再地發起衝擊的,這時候異界的靈魂才明白他們為什麼還會有騎乘用的馬匹——有規模的盜賊團夥也有箭矢與施法者,他們首要攻擊的目標當然就是遲緩無法移動太快的馬車——多石平原之所以被稱為多石平原,就是因為平原上遍佈著的不是裸露的岩地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塊,石塊中固然有著野草,但這些野草能夠在這個乾燥貧瘠的地方生長繁衍當然也不會和其他地方的長草細草一樣溫順,它們枝葉狹小,莖稈不是直立而是倒伏在地面上,和發達的根系交錯在一起,形成一片緊挨著一片細密堅韌的羅網——雖然不斷地有商隊從道路上經過,踐踏和摧毀它們,但它們還是頑強地,日復一日,時時刻刻地擴張自己的領地,尤其是在短暫的雨季,也許一段道路今天還是平坦蒼白的,等到第二天,它就被這種可惡的野草覆蓋的嚴嚴實實,無法找到一星半點的證據說明它存在過。

    它們和石頭一起讓馬車的輪子無法快速地轉動,盜賊們首要襲擊的就是馬車的輪軸,車廂,還有拖馬,如果商隊的主人是個目光短淺的吝嗇鬼,他會逼迫其他人和他一起保護珍貴的貨物,這樣盜賊團夥最終可以獲得一整個商隊,如果商隊主人足夠聰明,那麼最少的他們可以獲得馬車中的東西,這些東西一樣可以換來食物。

    所以一旦受到襲擊,所有的人都會從馬車裡出來,就連商隊主人也不例外,他是個身材高大,皮膚黧黑的人,留著從面頰到下頜的鬍鬚,看上去也有著幾分俊雅,但在馬上他就是一個技藝嫻熟,心狠手辣的戰士,年輕的術士站在馬車上,與盜賊團夥中的施法者相對抗,他的眼睛還有點不舒服,而對方有著兩個人,更別說那些盜賊中大部分是獸人,獸人對法術有著一定的抵抗力,更被說那兩個施法者中可能有一個是獸人的祭司——他們也許是在部落戰爭中失敗並且被驅趕到這裡來的。

    「我們還有一個術士呢。」那個年輕的術士陰測測地說:「難道他不該做些什麼嗎?」

    「他們是客人,」商隊的主人並不怎麼畏懼他,這個年輕術士的導師長期地受著他的供奉,所以這次年輕的術士並不是被僱傭,而是為了完成契約上所約定的工作,就算為了那張還握在導師手上的契約和不遠的自由,他也會懂得忍耐的:「他們給了我一箱金幣和一袋寶石,怎麼樣,」商隊主人說:「所以他們可以接受我們的保護而不是保護我們,無論他們是不是施法者又或是一對兒幽魂,但你不是,相反的,我付出金幣只為了能夠得到一個為我工作的術士,你有義務,但沒有權利。」

    「我總有一天能夠從導師那兒取回那張契約的,」年輕的術士說:「也許就在這幾年,你有沒有想過那時候你會怎麼樣?」

    「您到那個時候想法就會發生轉變的。」在格瑞納達的傳統中,想要成為一個商隊主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他們之中有些人索性自己就是一個術士,而另一些人是術士與龍裔的親眷,雖然可能並未涉及血脈,只是類似於表親或是連襟之類的關係,但這往往能夠說明這個人是深受信任的,有著不亞於龍裔的智慧或說狡詐,以及對格瑞第毋庸置疑的虔誠與忠誠——一個普通的術士頭銜暫時還不能讓他心生惶恐,但他還是安撫了那個年輕的術士,畢竟他們還要經過廣闊的礫漠與沙漠,他向前者許諾了幾樣難得的施法材料,才終於讓對方的神色變得和緩下來。

    奧斯塔爾和克瑞瑪爾也沒有如同術士所說的那樣只等著被其他人保護,就像那個年輕的術士之前滿懷惡意地投擲出的那個小火球那樣,他們固然是客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可以無限制地受到他人的幫助,又及,也不會有人願意為他們受傷,遑論死亡——但他們沒有過多的顯露出施法者的能力,或者說,作為龍裔,他們作為一個戰士戰鬥的時候也同樣危險與不可接近。

    「看到了那個祭司嗎?」奧斯塔爾問。

    克瑞瑪爾點點頭。

    「我需要兩張長弓,」奧斯塔爾對身邊的一個人說,「精鋼的。」

    那個人遲疑了一下,精鋼的長弓是除了魔法弓之外射得最遠的,但同時,它也是最難拉開的,但他還是取出兩張長弓交給了他們,還有一桶箭矢,精鋼長弓的箭矢要比普通長弓的箭矢更長一點,也要更重一點,如果使用者的力量不夠,它可能會戳著拉弓人自己的腳趾——但在奧斯塔爾和克瑞瑪爾的手裡,它們溫順的就像是一頭母羊和她的小羊羔。

    即便是在流亡中,祭司仍然是獸人群落中被保護的最好的,他緊張地晃動著鏤空的枴杖,呼喚著自己養著的毒蟲,以卡烏奢的名義,他希望這只毒蟲可以落到那個身著紅袍的年輕人身上,讓它吸吮他的腦漿,在他的身體上鑿出洞來。

    當一支長箭連續貫穿了兩個獸人,仍舊去勢不減,將他懸掛在腰上的一個精靈頭骨擊打到粉碎——破壞了他最後的防護之後,他的神情頓時變得異常驚恐,他喊叫著,讓更多的獸人遮擋住自己,但他身邊原本就沒有多少人了,幾個地精跑了過來,但他們太矮小了,小的根本無法遮住比普通男性人類更高大的祭司身上任何一個致命的位置,所以接踵而來的另一支精鋼長箭準確從他大張的嘴巴裡一直貫通到後腦也就不那麼令人意外了。

    一股黑色的氣體從祭司身上湧出,這是卡烏奢的追隨者所發出的最後的詛咒,詛咒那個殺死他的人,一個戰士可能因此而渾身潰爛地死去,但一個術士和法師卻不會,尤其是他還有著一個巫妖內核的時候。

    年輕的術士頓時感到壓力減輕了不少,他投擲出一個法術,殺死了獸人群落中的那個法師。
Babcorn 發表於 2016-9-16 09:51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多石(2)


    在祭司與最強壯的那個獸人死去之後,整個盜賊團隊就毫不猶豫地潰散了,如果這只是一個來自於南部諸國的商隊,也許就會收攏商人與傭兵,繼續自己的行程。但對那些盜賊來說非常不幸的是,這支商隊是屬於格瑞納達的,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他們是商人,也是戰士,在發覺敵人已經無法對商隊造成威脅之後,一些人在商隊主人的命令下返回商隊,看護貨物,另一些人卻在副手的指揮下撲向了那些倉皇的背影。

    奧斯塔爾和克瑞瑪爾,以及那個年輕的術士當然不可能無視自己的身份,奧斯塔爾看了克瑞瑪爾一眼,黑髮的施法者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似乎並沒有想要回到車廂的樣子——既然奧斯塔爾沒有表露出他的身份,商隊的主人當然也不可能按照通常的慣例為他們各自預備單獨的臨時居所,幸好使用馬車也不過是一個白晝與半個夜晚的事情,他們勉強還能忍受——如果行程還要拉長的話,他們就必須做出決斷了。不管怎麼說,一個施法者需要睡眠或是冥想的時候,讓另一個施法者待在身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無論塔或是宅邸裡如何擁擠,每個術士、法師乃至於牧師,哪怕他們暫時只是一個學徒和弟子,都仍然會有一個房間的緣故(雖然有時候這個房間會小的就像是一個裝貓的箱子)。

    尤其是奧斯塔爾與克瑞瑪爾現在的狀態簡直可以快要讓兩人(至少是其中之一罹患尷尬癌了)。雖然奧斯塔爾的態度算得上溫和可親,但他們之前可是以敵人的狀態對峙了好幾次,他自己也很清楚,即便他做出了一個寬容的姿態,並且將之前的事情全部解釋為一個可笑的誤會,對方也不會真的傻乎乎地就這麼付出自己的信任——克瑞瑪爾畢竟是個龍裔,而且如果他身體裡的另一半血脈如果不是屬於紅龍們最憎惡的那種,他現在的位置可能會在奧斯塔爾的曾祖母之上——他是格瑞第的直系子孫,而奧斯塔爾的血脈雖然濃厚,但絕對不如他來得純粹乾淨。

    不過若是如此,他也有可能泯然於新王的子嗣中。據奧斯塔爾所知,新王雖然很受格瑞第的寵愛,但他的子女卻不,格瑞第似乎並不太看重他們,雖然他們確實要比格瑞納達的大部分人掌握著更多的權勢——但沒人能夠像失蹤前的克瑞瑪爾那樣受到格瑞第的眷顧,那時候每個人都在傳說他一離開術士塔就會被格瑞第收入囊中,或許對格瑞第而言,他身體中的那一半血脈能夠如同強力的藥水那樣刺激著它因為長久的生命而變得麻木衰老的欲求。

    想到這裡,奧斯塔爾就忍不住露出一個你在格瑞納達經常能夠看到的微笑,這種興致勃勃的微笑比克藍沃牧師的烏鴉嘴面具更能象徵痛苦與死亡——他可從沒忘記年輕的紅龍與新王生下的兩個孩子,可以讓一個人類繁衍上好幾代的時間只會讓他們變得更為成熟、殘酷與狡猾,而他身邊的這個人,可以說是曾經無情地戲耍和嘲弄了他們,他們會怎麼做,在格瑞第再次將視線投注到這個畸形兒身上的時候?想到這兒他就不禁血液沸騰,是啦,他不確定克瑞瑪爾的導師究竟是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應該非常的強大和狡猾——從格瑞納達的王庭中帶走一個紅龍的後裔並不容易,就算他曾經長時間地遭到冷遇與漠視,但相對的,讓奧斯塔爾感到迷惑的是,最初的時候,這個黑髮的施法者表現的非常笨拙、天真以及遲鈍。按照格瑞納達的標準,他連走出術士塔的資格都沒有,不然他不會忽略掉這麼一個可能的敵人。

    哪怕是現在,奧斯塔爾也不能確定對方的力量是否能夠與自己持平,但讓他深感忌憚的是,似乎有著一種他無法看見,無法聽見,無法觸摸到,也無法感知到的力量在護佑著這個叛逆的龍裔——他的骰子總能丟出最好的那個數字,而他的敵人總是失敗或是將要失敗,而奧斯塔爾也是其中之一。假如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話,紅袍感覺他就像是站在一個平靜而又深邃的漩渦旁邊,當你紋絲不動的時候,它不會對你造成一點危害,但只要你伸一伸手或是動一動腳,它就會立刻把你徹底地捲進去,而後呼嘯著把你碾做齏粉。

    所以奧斯塔爾所要做的就是等待,將自己的手腳藏起來,隱蔽在一個角落裡,安靜無比地等待,看那些躍入漩渦的人是否能夠代為探查到些許蛛絲馬跡,他又是否可以從中得到些……有價值的報償——這也是他之所以一路上始終不願顯露身份的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們在路途中遭到了太多的試探,那麼真正有力量的那些人或許會提前收起自己的觸鬚,和他一樣採取保守的做法,這是奧斯塔爾所不希望看到的。

    異界的靈魂也覺得與其說與奧斯塔爾在馬車裡無趣地面面相覷,不如在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雖然奧斯塔爾在必要的時候能夠讓人如沐春風,但異界的靈魂雖然很蠢(就巫妖來看),但他最少也知道什麼叫做違和感——他原先的位面雖然穩定,但拜發達的網路所賜,它所能接受到的資訊可能要勝過這個位面中的知識之神歐格瑪的某個選民(不然巫妖也無法從它破碎不堪的記憶中得到許多對他來說相當值得探究與記錄的知識),它知道什麼叫做罄竹難書,也知道什麼叫做人性本惡。又及,雖然來到這個位面的時候,它不可避免地對這裡一無所知,但經過曾經的不死者如同填鴨(或說大象)般的灌注式教導,以及它之後遭遇到的那些「小紅帽」們……它已經深刻地瞭解到喜歡這種內空著裝的貨色是種怎樣糟心到難以形容的玩意兒——當異界的靈魂發覺自己可能無法擺脫奧斯塔爾言語和表情的影響時,它採取了一個非常快捷的解決方式,那就是儘可能地減少與他的共處時間,他或許就和魔鬼一樣擅長揣摩人心,但無論他怎麼擅長,也不可能隔空吶喊一訴衷情吧,那可太不紅袍了。

    奧斯塔爾應該感覺到了,不過既然他現在負責的角色是個和藹的兄長(在這裡讓我們暫時忘記格瑞納達王庭中混亂的輩分吧),他也不會太過咄咄逼人——克瑞瑪爾一直等到那些被派出追繳盜賊的人回來,他們帶著獵物,那些盜賊,半獸人,獸人或是地精,還有一些人類,可能是盜賊以及刺客之流,都被命令脫掉了所有的衣服,一根皮索從他們的右手手腕,左腳腳踝的位置傳過去,把他們穿成一串,紅色與綠色的血液潑灑在地面上,很快滲入乾燥的泥土。

    「一些奴隸,」商隊主人不知何時策馬來到黑髮施法者的身邊:「如果您需要的話,可以隨意從中抽走三個,這是您和您的朋友應得的。」他微笑著向巫妖點了點頭:「我建議您挑選獸人,這兩年格瑞納達的市場上獸人的價格一直在上升,似乎是因為呼嘯平原的獸人們結束了內部爭鬥的關係——大批量的獸人奴隸供應正在緩慢地停止,真可惜,我們能夠得到的獸人奴隸幾乎全都來自於內陸,他們比呼嘯平原上的獸人好捕捉,但缺少獸人的野性,有些還會和人類一樣穿起絲綢的衣服,往身上潑灑香料浸染過的酒水——也許等到這個冬天會好些,據說雷霆堡的領主狄倫已經完成了最後的陣圖,那個魔法會給我們提供數以萬計的獸人奴隸,而不是屍體,現在我只希望獸人們的攻勢不像前兩年那樣徒有其表。」

    黑髮施法者轉過頭來,似乎他話語中還是有些關鍵詞得以引起了他的注意:「雷霆堡?」

    「是啊,人類對抗獸人最為重要的一處防線。」商隊主人說,但他的臉上帶著如奧斯塔爾一樣嗜血的微笑,他輕輕舔抿嘴唇,像是已經嘗到了血的氣味,就像一條蛇或是一隻蜥蜴。「狄倫是個年輕的人類,但他似乎很懂得如何使用魔法,而不是凡俗的力量。」

    「確實如此。」巫妖柔聲回答說:「您提到了陣圖……」

    「這確實是個有趣的單詞,」商隊主人說:「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是否可以回到我的車廂裡繼續這場愉快的交談呢,我有一瓶很好的蜜酒。」

    巫妖知道要得到更多的訊息就需要付錢了,「當然,」他說:「我很高興能夠受到您的邀請。」

    ——————————————————————————————————————————————————————————————

    而就在同一時刻,他們所提到的雷霆堡正處於一個奇異到令人不安的寧靜氛圍中。

    因為數以萬計的騎士、士兵以及他們的家眷,還有一些與原先的領主伯德溫關係良好的商人都被驅逐或是審判後關押和處死的關係,雙重城牆後的堡壘與內城後變得空蕩蕩的,或許是一開始狄倫就沒想過要繼續讓這座城市被凡人佔據,他的商隊帶來的工匠所建造起來的宅邸並不適合商人或是手工藝人,倒相當符合法師與術士們的口味,他們還有他們那些數量驚人的奴隸很快填充到那些空置的房屋內,街道上再也看不見孩子在奔跑嬉笑,也看不見腳步輕捷的少女與少年,或者慢吞吞嘮嘮叨叨的老人;只有身著紅色或是黑色長袍的施法者們,還有一些身著巨龍紋樣罩袍的士兵與騎士——那些經過一再審查而被允許留下的人被迫拆掉了伯德溫與老唐克雷使用的熊紋章,換上了這個……讓他們感覺到不祥和憎惡的圖案,要知道,在善龍離開一千年後,巨龍給人類的印象就只剩下了邪惡與貪婪。

    但沒人敢於反抗他,連議論與抱怨也在雷霆堡中銷聲匿跡,施法者的耳朵與眼睛無處不在,而違反了新領主的法律的每一個人,都會被公開處以酷刑或是處死。

    「但他也並不是沒有不好的地方,」一些人也這麼說:「他不是已經擊退了獸人們嗎?死亡的人很少,而且我們得到了更多的奴隸。」

    「但他也並不是沒有不好的地方,」一些人也這麼說:「他不是已經擊退了獸人們嗎?死亡的人很少,而且我們得到了更多的奴隸。」狄倫並不是不懂得如何收買人心,他在頒布嚴酷的法律的同時,也會投下一些香甜的餌料。就像是上一次戰役中獲得的獸人俘虜,沒有被殺死而是被賣給了奴隸商人,這個做法與之前的老唐克雷或是伯德溫都不同,但售賣獸人奴隸後得到的錢財被抽出一部分來換成了牲畜與小麥,雷霆堡的居民們用一個鞠躬就能換來一塊手臂長的面包或是一碗香噴噴的肉湯。

    「那些雜種就應該被砍掉腦袋。」另一個人顯然有著不同的想法。

    「成為奴隸後他們的命運會更可悲的。」之前說話的人堅持說:「在受到長久的折磨之後他們仍舊免不了一死,我們還能得到面包和肉湯,難道不比白白地砍下他們的腦袋要好嗎?更別說我們還省下了埋葬他們的力氣與時間。」

    「也許吧……」他的朋友沮喪而膽怯地咕噥了一句,正有個紅袍從他的身邊經過,他以前只聽說過格瑞納達的街道上隨處可見法師與術士的長袍,而雷霆堡似乎也已經無限地接近於這個景象了。

    他們並不知道的是,那些拖著裝滿了獸人的木籠,還有沉重的貨箱,慢悠悠地離開雷霆堡的商隊並沒有往南方,也沒有往西方或是東方,他們在雷霆堡外的荒原上不緊不慢地兜了一個圈子,就在一處長草曼生的谷底中見到了獸人之王格什的使者。兩者之間幾乎沒有交談,商隊放下木籠與貨物後就迅速地離開,而使者帶來的獸人們一擁而上,將木籠打開,釋放出裡面的獸人。

    獸人們將會越過龍脊山脈,回到呼嘯平原,回到獸人之王格什的麾下,並且帶著貨箱中藏著的盔甲與武器。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0 23:21
第四百一十七章 沙漠


    從多石平原往西,他們經過了一片荒蕪的礫漠,如果說,多石平原上至少還能看見綠色,那麼這裡除了灰白色與黃色的碎石沙子之外就別無一物了——因為這裡常年少雨的關係,就連苔蘚和地衣都是蹤跡渺渺,隨著陽光逐漸變得淡薄冰冷,沙子的份量也隨著每一步而加重,在黃昏徹底地被黑夜取代之前,商隊的嚮導發出一聲悠長低沉的呼喚,馬匹和車隊到此為止,商隊在這裡必須改換坐騎與馱獸。

    騎在馬匹上的人都走了下來,拖拽著馬車的馬也被解開,馬匹身上的鞍具等等都被卸了下來,只留下轡頭,一個強壯的商人同時抓著兩三匹馬,和他的同伴一起把踢騰著蹄子的馬匹拉入夜色深處——馬匹驚慌不定的叫喚著,搖晃著腦袋,任憑黑鐵的口嚼磨開了唇角也不願意聽從人們的命令往前走,於是人們開始用鞭子抽打它們,強迫著它們踉踉蹌蹌地被聚攏在一片低凹的沙地裡,商隊主人用格瑞納達的方言說了句什麼,那些人俯下//身體,將韁繩全都系在一起,而後敏捷地從紛亂的蹄足中離開——不是全部,留下的幾個人解下斗篷交給同伴,然後拔出了長刀,刀刃的寒光在月色下猶如冰雪,而馬兒們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不幸,它們嘶鳴著,竭力想要掙脫束縛,但亂成一團的韁繩只會讓它們被糾纏的越來越緊,一匹最為年幼的牡馬摔倒之後,連帶著它身邊的馬跟著一起四蹄朝天地仰倒在沙漠裡,而那幾個人類似乎也不想繼續等待下去了,他們猱身上前,刀鋒穿過空氣,只留下一條明亮的線。

    連續好幾匹馬都被割斷了頸脖上凸起搏動的血管,因為之前它們在拚命掙扎的關係,血一下子就噴湧了出來,就像是一股被壓制了數百年的激流,它噴向夜空,就連月光也似乎因此蒙上了一層血色——血液迅速地沿著馬匹的軀體流入沙地,瞬間消失不見——巫妖微微閉上眼睛,他能夠感覺到深處的地底正在顫動著,有獵手被血液的氣味吸引,匆忙趕來。

    商隊的主人語氣嚴厲地提醒著,所有的人類都離開了原先的位置,撤退到距離沙地有三百尺或更遠的地方,有人從車廂裡卸下木箱,木箱打開後裡面是擺放整齊的鋼弩,這種弩弓要比一般的弩弓大出約兩倍,也要沉重得多,他們分發的弩箭與弩弓顯然是配套的,而且奇怪的是末端還有一個勾環——而就在這個時候,沙地邊緣出現了明顯的波動,有什麼正在沙子中如同魚兒般地潛行,馬匹嘶喊的聲音越發淒厲。

    「多少?」商隊主人問。

    「七條。」年輕的術士閉著眼睛,喃喃低語道:「不,九條,或者十一條。」

    「太多了。」商隊主人做出手勢,而他的副手點點頭,向所有人傳達了商隊主人的意思——如果說異界的靈魂還有什麼不是很明白的話,那麼下一刻從沙地中躍出的東西就已經給了它答案——那是蛇,非常巨大的蛇,每一條都幾乎可以從一座高塔的塔尖一直垂到塔底,它們一從沙地中躍出來,就準確地咬住了一匹馬的頭顱,身體隨即纏繞上去,並猛烈地收緊,和其他蛇類那樣,它們的上下顎也能脫開關節,將大開的吻部拉升到極限,在新月與星河的照耀下,人們可以清晰地看見那些半透明的皮膚上層疊的花紋——它們一咬住獵物,就蠕動著全身的肌肉往裡吞嚥,一匹馬至少也有五到六尺,高也有三尺多,重量更是高達數百甚至上千磅,但這些蛇類在吞吃它們的時候,就像是人類吞吃一塊香甜柔滑的奶酪條那樣輕鬆快捷,商隊裡的馬匹數量可不少,但它們似乎並不需要耗費太多的時間。

    所有的人都在這場盛宴中屏息靜氣,也沒有鳥兒從空中飛過,就連風也失去了原先的狷狂,變得輕柔和順——他們能夠聽見蛇類在吞嚥時發出的令人倍感毛骨悚然的聲音,一些馬會因為蛇的牙齒刺入眼睛、腦部,肋骨折斷,或是窒息而陷入昏迷以及死亡,這是一種幸運,更多的馬在滑入食道的時候還活著,它們的蹄子蹬在蛇類的身體內部,讓外皮凸出一個個時有時無的小鼓包,但這並不能對怪物造成任何傷害——而這個時候,牽繫著它們的韁繩對用餐者造成了妨礙,一條巨蛇開始猛烈地拉扯,而被它打攪的同伴不帶一絲遲疑地用尾巴惡狠狠地抽打了它一下。

    人類耐心地等待著,巨蛇們陷入了內部的爭鬥,它們不願意放棄已經吞到了肚子裡的食物,更想從對方那裡得到更多——它們廝打著,相互用身體傾軋對方,等到韁繩被無意間滴落的唾液腐蝕斷裂,其中已經有幾條巨蛇受了傷,它們的血是透明的,散發著濃郁的腥臭味。

    這個時候商隊中的主人舉起了手,一條灼熱的火焰落在了巨蛇和它們的食物中間,受到驚嚇的巨蛇陡然升起身體——它們的影子就像是一座高塔投在地面上似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它們的下一個目標,但更多的火焰與雷電從商隊僱傭的術士手中迸發而出,那就像是一道死亡的牆壁,巨蛇們晃動著頭顱,黃色的眼睛反射著火光,毒液從它們的利齒上滴落,它們在找尋機會,但隨著商隊主人往火焰裡投擲了一束藥草後,那種很類似於它們天敵的氣味讓它們進一步地削弱了進攻的意圖,畢竟它們的腹部已經鼓脹到會影響行動了。

    另外一些可能還兼職盜賊與刺客的商人們行動輕盈地在陰影與火光中奔跑,他們口中的短笛更是發出了讓巨蛇們厭惡的呻吟,在僵持了一會後,巨蛇們開始往後滑行,遠離這些吵鬧的傢伙——它們離開的速度就和到來時一樣快,而且還沒有脫離人類的視線範圍,它們就有一大半身軀進入到了沙地裡。

    現在是人類取回報酬的時候了,術士做出手勢,施放出一個法術,被同類傷到以至於被拋在了最後幾條巨蛇突然被固化的沙子卡住了,它們瘋狂地甩動著像是吊掛著一塊岩石(事實也是如此)的尾巴,一邊從沙子裡拔出腦袋,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在此之前,那些又尖又長的弩箭已經貫穿了它的鱗片與皮膚,帶著倒鉤的箭頭抓住了它的肌肉,而掛在弩箭尾端的繩索被人類牢牢地抓住,他們悄寂無聲地往後拉,試圖將巨蛇拉出沙地——他們成功了,暴怒的巨蛇挺起身體,半蜷起來,在一陣劇烈的痙攣後,一匹已經皮毛消融,血肉模糊的成年牡馬被嘔吐了出來,連帶著可以裝滿一整個酒桶的巨蛇胃液,它向一個人張開了嘴,但隨即有人猛力拉動繩索,巨蛇發出無聲的咆哮,但它想要攻擊那個人的時候,它身體的另一部分又被無情地撕裂了。

    就像這樣,在商隊主人的指揮下,他們很快控制住了五條巨蛇,雖然其中也有一條巨蛇不管不顧地只想要攻擊最先傷害它的那個人,但它還沒能合攏顎骨,就被術士的法術徹底地奪去了性命。

    然後異界的靈魂看到商人們撥動機關,沒了馬匹的車廂向兩側與前後展開,就像是一朵四個花瓣的花兒那樣,廂板微微向上翹起,原先頂篷隨之張開,整個車廂變得扁平,而後商隊中的術士又一次施放了法術,這些巨蛇頓時變得乖順無比,商人們立刻忙碌著將車廂拖拽上巨蛇的脊背,並把它們固定住。

    但是等等——這些巨蛇似乎更願意在沙中潛行,作為施法者,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外來者也許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但這裡更多的好像只是些普通人類(相對於他們來說);而且,如果它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蛇類行進時留下的痕跡,正如我們在動物世界裡看到的,那是一根多麼**的波浪線啊,難道他們也要跟著一起左三圈右三圈嗎?不,它甚至無法想像那個可怖的場景。

    它的設想當然是錯的,在人類終於將自己和貨物固定完畢之後,應術士的命令,巨蛇們抬起了頭顱,與它們龐大的軀體相比,纖細的就像是不存在的膜翼伸向空中——它們的鱗片閃著細小的粼光,輕柔的魔法力量湧動著,就像克瑞瑪爾在精靈的飛翼船上感受過的,風元素將它們沉重的身軀託了起來,舉向空中。

    它們平穩地升入高空。

    ————————————————————————————————————————————————

    米特寇特站在高塔上俯瞰整個王都,雖然這裡並不是王庭最高的地方——無需多言,能夠在格瑞納達生存的人都知道無論在什麼地方,如果你有幸與一隻紅龍共處,那麼你最好能夠讓出那個最高的地方,沒有一隻紅龍願意被俯視,除非那是一隻更為強大的紅龍,就連一些龍裔也是如此,他們或許並不真的喜歡高處,但他們以自己的巨龍血脈為傲,並且無時不刻地想要展現它們。

    就像那些願意拖著尾巴,露出鱗片走來走去的可憐蟲,即便如此,他們在與米特寇特相遇的時候仍然要鞠躬或是下跪,因為米特寇特可以說是格瑞第的直系子孫,哪怕他的母親只是一個人類——他有時會緬懷自己的母親,他還記得她,不管怎麼說,他的身體裡也有著她的血液,人類的血液對於紅龍來說是卑賤的,但她是那樣的強大,強大到幾乎逃離了格瑞第的掌控,雖然她最後還是難逃一死,但她的智慧與天賦都已經遺傳給了她唯一的兒子。

    米特寇特也是因此才在術士塔中得到了一個顯赫的位置與導師的關注,在他以首席術士的名頭離開術士塔後,格瑞第終於願意正視他金黃的虹膜與豎立的菱形瞳孔——她在一個盛大的慶典上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承認了這個後裔。當然,要真正獲得格瑞第的寵愛並不那麼容易,他率領著格瑞納達的軍隊為格瑞第踏平了三個國家,奉獻了如同河流般的黃金,星辰般的寶石與沙子一般多的奴隸之後才獲得了格瑞第的賜名——米特寇特是通用語的變體名,格瑞第的賜名是龍語名,意為「忠誠。」

    這或許可以理解為一種警告,但比起新王的其他子女,米特寇特還是很喜歡這個名字的。雖然他的兄弟與姐妹都是在一孵化後就獲得賜名的,但看看那個名字吧,新王與紅龍所生的兩個蛋一個被叫做凱爾門,一個被叫做凱爾絲,聽起來似乎還不錯,但龍語中,前者是王子的意思,後者是公主的意思,這不是說格瑞第在彰顯他們的身份,只能說那時候格瑞納達的「母親」十分地失望——這兩個孩子並不如預期的那樣強大,所以格瑞第的賜名只能說是極其敷衍。

    至於另一個,那個名字應該說是一個詛咒吧,米特寇特想。有時候他也會猜想是不是因為父親更寵愛這個孩子才會讓自己出生,在最初的幾十年裡,他一直被凱爾門與凱爾絲嫉恨與敵視,這兩個敵人可不那麼好對付,尤其是他們還有著一個紅龍母親的時候。不過很快地,他們就發現有個傢伙更讓他們討厭——米特寇特曾經去探望過他最小的兄弟,他憐憫過那個孩子,但必須承認的是,當後者突然在術士塔中顯露出無可匹敵的天賦時,他也感到了深切的嫉妒,憎恨以及羞惱。在格瑞納達,也不乏這種偽裝與矯飾,但被欺騙的感覺實在是太壞了,所以他對凱爾門與凱爾絲的舉動非常地認可和讚賞——如果不是他們,那麼就會是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0 23:23
第四百一十八章 沙漠(2)


    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米特寇特知道是自己的小魔鬼在警告自己,有不懷好意的人正在接近自己——事實上,這個前綴的形容詞完全可以刪除,在格瑞納達,沒有那個人會對另一個人懷有好意。

    他首先看到了一條細長的影子,然後凱爾門就從牆角後轉了出來。

    米特寇特、凱爾門、凱爾絲、克瑞瑪爾有著同一個父親,但從容貌上來看,他們毫無相同之處——米特寇特,新王的長子有著一張更近似於人類的面孔,繼承了人類母親的寬額頭與線條堅硬的方下巴,這種特徵對於一個女性來說是種不幸,但在她的長子身上,只能說與那頭紛亂捲曲的及肩短髮相得益彰。米特寇特的發色也不同於一般格瑞納達人,他的發色偏淺,近似於磨亮的銅絲的顏色,虹膜的顏色也要偏暗沉,皮膚則是棕褐色,還有他的身軀——龍裔們都是天生的戰士,但米特寇特的肩膀還要比他們寬闊上一半,除了新王與格瑞第,格瑞第的紅龍子孫,幾乎沒人能夠讓他平視著對話——這些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頭威嚴沉穩的雄獅。

    凱爾門和凱爾絲的外貌則是比較相近的,不管怎麼說,他們是同一窩裡面的蛋。他們的發色近似於豔麗的新血,在沒有梳理起來的時候,可以垂到胯部以下;他們的膚色會讓人聯想到金屬——摻雜了少許黃金的白銀,唯一與米特寇特相同的,他們也有著一雙菱形的黑色瞳孔,但虹膜的金色要比米特寇特純粹得多,從他們的頸部可以看到小如指甲的赤紅色鱗片,據說它們一直延伸到那些最隱秘的地方。

    凱爾門和其他術士一樣身著紅袍,無需細細研究,就能知道他身上的紅袍不是最柔軟的絲絨就是最細密的綢緞或是亞麻,但式樣又有所不同,他的紅袍增添了一件三角肩衣,它之所以被那麼稱呼是因為從後面看它就像是一個三角旗,遮擋住了穿著者的脊背和臀部,末端垂下一掛串著硫磺珠的流蘇——這並不單單是為了式樣優美,更多的是為了遮住肩胛骨和脊椎尾端的裂縫開口——凱爾門與凱爾絲因為濃郁的紅龍血脈,從成功孵化的那天就有著膜翼與尾巴,只是平時他們都會把它們收起來,只在需要使用的時候打開。

    米特寇特在心裡笑了一下,因為他記得他最小的那個弟弟曾經無情地嘲笑過,這種裝束更像是瑟裡斯人在幼兒還不能控制排泄的時候使用的某種衣物附件——米特寇特為了這個還曾經找過一個理由去瑟裡斯人的港口特意去觀察了一下——的確很像,以至於他不但每次看到這個式樣的長袍就想發笑,還總覺得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蹲下來來一發。

    這種不敬的想法甚至讓凱爾門本身攜帶著的威壓也不是那麼明顯了,不過米特寇特還是率先點了點頭,「兄弟。」他和藹地說。

    「你要修正一下這個稱呼了,」凱爾門不那麼高興地說:「我想你應該知道了,你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兄弟了。」他將手放在腰帶上,壓抑住抽出尾巴來刺瞎米特寇特眼睛的衝動,對方也是一個強大的術士,而且他的手中還有著龍牙。也就是格瑞納達最重要的三支軍事力量之一,紅龍格瑞第及其子孫對事必躬親不感興趣,所以這三支軍隊都被掌握在龍裔手中——龍牙是屬於國王的,數量在三支軍隊中排行第二,但精悍程度與裝備都是首屈一指的;而凱爾門掌握著龍爪,龍爪的數量最驚人,像是格瑞納達的王都與大城裡,人們最常看見的那些身著黑色鏈甲走來走去的士兵都是屬於龍爪的,但相對的,他們十分地分散而且疏鬆,直至今日,凱爾門也只能確定自己的命令可以到達王都周圍千里的地方,再遠就要看那些執政官們是否願意向格瑞第的子孫呈上如對格瑞第一般的忠誠了;本來凱爾絲曾經希望自己可以助兄長一臂之力,但她是一個女性,是命中注定要成為格瑞第的牧師的;第三支軍隊,被稱做龍棘的,數量最少,人員最為良莠不齊,但無論米特寇特還是凱爾門都一直關注著它,無他,這支軍隊曾經屬於格瑞第的長子,那隻雄性紅龍就格瑞第的話來說更像是一條生性最為卑劣的黑龍。在最初的那幾十年,他以人形的姿態組建了一支傭兵團,而這只傭兵團從來就是頂頂下作的手段技巧與毫無誠信而言的行事風格而著稱,雖然它是那麼地惡名昭彰,但還是在短得不可思議的時間裡聚斂了巨大的財富與同樣驚人的名聲——總有國王或是領主願意僱傭他們去做那些不能讓白袍們知道的事情——在格瑞納達的戰爭機器轟然啟動之後,他們掌握著的情報與網絡在戰爭中起到了十支軍隊也未必能夠起到的作用。

    但這支軍隊在格瑞第的長子,那條不幸的紅龍死於精靈的箭矢後,他們就被掌握到了格瑞第的一個侍女手中,然後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被交給了她的子孫,一個叫做奧斯塔爾的術士,單憑著這些,奧斯塔爾就毫不費力地暗中策劃建立起了一個可以與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的「銀指」、「惡刺」相對抗的盜賊公會——「細網」。

    米特寇特知道凱爾絲曾經派遣過一個女性牧師與術士去爭奪「細網」的控制權,可惜的是那個女孩太過愚笨了,還沒到三年就被她的弟弟,奧斯塔爾的弟子瑞卡送入了哀悼荒原,奧斯塔爾輕而易舉地拿回了「細網」的全部權力——雖然凱爾門與凱爾絲猶有不甘,但因為「細網」現在正在進行一個大行動的關係,他們必須暫時性地偃旗息鼓,免得引起格瑞第的憤怒與不滿。

    不過米特寇特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他的任務也遭到了莫名其妙的挫敗,他的一個下屬,女性術士娜迦甚至比瑞意特消失的還要徹底,即便是米特寇特也沒能把她召喚回來。

    「父親最小的那個孩子?」米特寇特強迫自己將思想拉回到現實,在面對一個龍裔時走神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這是件好事,」他微笑了一下,顯得十分寬厚:「我一直希望能夠有更多的兄弟。」

    「雖然知道你是在惺惺作態,」凱爾門說:「但我還是覺得挺噁心的。」

    「那有什麼不好嗎?」米特寇特仍舊保持著微笑,針鋒相對地說:「至少要比火焰和閃電要來得好。」

    「那麼說你準備用花朵和蜜酒來迎接它嘍?」

    米特寇特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他,不是它,它早在幾百年前就不是一個蛋了,當然,我會更喜歡他一點,要知道,」他的笑意加深了一些:「最少的,他可以為我減免一點壓力,尤其是你們的。」

    「我們是更願意和他玩兒,」凱爾門惡毒地說:「但這個遊戲你可沒有不參與的特權。」

    「不,」在凱爾門消失很久之後,米特寇特才說:「制定遊戲規則的人才有權利確定誰可以擲骰子。」還有,第一個擲骰子的人。

    —————————————————————————————————————————————————————————————

    與異界的靈魂想像的不同,巨大的翼蛇飛起之後簡直就和阿拉伯人的飛毯一樣平穩,因為有堆積這貨物的車廂遮擋勁風的關係,單單看身邊的雲霧與其他商人乘坐的翼蛇,你甚至會覺得它們的飛行極其緩慢,但他偶爾向下一瞥,就能看到綿延起伏的沙丘上那一條如同覓食螞蟻的黑線,差不多只是幾個呼吸,他們就再也看不到它們了——異界的靈魂伸出手,就能感覺到風正在猛烈地推搡著他,就像是要折斷他的手臂。

    據巫妖說,並不是所有的商隊都有這個能力抓捕翼蛇,相反的,他們在進入沙漠後會每時每刻地祈禱千萬不要讓他們遇到翼蛇,所以像這種商隊,如果帶著成年的女性奴隸的話,會給她們喂點藥水以防她們出血,不過萬一遇到盜匪,事態的變化就不是他們能夠把握的了——一般來說,盜匪們也會盡快離開,不過萬一遇到翼蛇就在他們下方,那更有可能的就是一個也跑不了,翼蛇是怪物而不是野獸,飽足不會讓它們變得溫順,就像之前他們抓捕翼蛇時遇到的,它們會將已死乃至已經吞入肚子的獵物吐出來然後去追殺那些逃走的。

    但如果可能,翼蛇確實是種很好的工具——翼蛇在飛行時它的身體會打開,膨脹,最平穩的那一段大概位於頭顱靠後,差不多是蛇類七寸的那個地方,如果不是受到控制,它們是絕對不會允許人類坐在那裡的,但異界的靈魂更希望能夠坐得靠後一點,也就是接近膜翼與身體連接的地方——想想看吧,巨蛇在絞殺馬匹的時候,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塊彈簧,它們是如何將膜翼隱藏起來的呢,從他的座位向後看,可以看到那對膜翼十分纖薄,相比起如同鳥類覆蓋著羽毛的翅膀或是蝙蝠那樣有著骨頭支持的膜翼,它們看起來更像是來自於蜻蜓,顫動的頻率高而輕,速度又是那樣的快。

    ——等到離開沙漠的時候,他們分割翼蛇的時候,你可以要求旁觀。巫妖說。

    ——什麼?

    ——不然呢?翼蛇是種只能由魔法控制的怪物,如果它們活著,除了運載之外幾乎毫無用處,倒是死了可以成為皮衣、靴子以及施法和一些藥劑的重要材料。這樣商隊的利益也能得到最大化,一隻翼蛇在市場上可以抵過一百匹熱血馬……

    曾經的不死者突然停頓了一下,即便他們現在一個在表層一個在內裡,異界的靈魂也能從驟然繃緊的氣氛中覺察到不對,而與此同時,他身下的翼蛇突然急劇地顛簸起來,一根繩索突然崩地一聲斷了,箱子翻滾著從他們的頭頂掠過,異界的靈魂毫不猶豫地施放了一個法術,從翼蛇的脊背上站立起來。

    ——向後看,巫妖提醒道。

    不止一個人在往後看,除了他身邊的奧斯塔爾,還有那個年輕的術士,以及商隊的主人,可能他身上有著防護的符文,他站立起來後已經超過了貨物的屏障,但他就像是站在平坦的岩地上那樣平穩從容。

    在他們身後,大約只有數千尺的地方,天空,地面與它們之間的部分已經融合成了一體,灰白帶著些許黃色的煙塵就像是一團不斷長大的畸形怪胎那樣飛速地向著他們追趕而來,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都看不見一絲其他的顏色。

    那是……沙暴!

    翼蛇們在瘋狂地奔逃,而它們下方的商隊也是一樣,他們拋下了貨物,拋下了沉重的鞍具,如果有可能,他們或許願意拋掉自己的一隻手或是一隻腳,但他們還是被沙暴追趕併吞噬了——翼蛇的速度可能是那些必須在地面跋涉的寬趾馬的十倍,但他們與沙暴之間的距離還在拉近,他們能夠聽到沙暴飛捲時那種特殊的吼聲,就像是無數隻巨龍在同時咆哮,又像是藏在箱子裡的雷聲。

    「岩穴!」商隊的嚮導突然大叫起來,他指著地面,那是一處被沙暴前導的颶風推開的沙丘,但那裡暴露出來的不僅僅是沙子,還有一個高大的砂岩建築,應該是建築,因為異界的靈魂在上面看到了牆壁上雕琢出來的塑像與柱子,而建築的地步,只有一個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大小的門。

    裡面可能也填滿了沙子,也有可能沒有,但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考慮太多了,不等術士發出命令,翼蛇就本能地開始滑翔,在臨近沙面的時候猛地鑽了進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9-20 23:2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0 23:24
第四百一十九章 沙漠(3)



    這座建築從天空往下看,小的就像是可以放在掌心裡,但隨著翼蛇如同墜落般的下降,它的體積也在轉瞬間突兀地變大,當翼蛇帶著貨物和人一同鑽進岩穴下方的門時,第一次有幸進入到這種岩穴的人才驚覺到它有多大——大的就像是一座神殿,每條翼蛇都有一百多尺,可以輕易吞下三匹馬,但即便這裡有著四條翼蛇,整個空間還是顯得那樣的空蕩與廣闊。

    商隊的術士輕輕投擲出一團光芒,它就像是有生命那樣圍繞著岩穴的牆壁遊走了一番,隨著光亮的移動,人們可以看到牆壁上的浮雕與壁畫,浮雕已經殘缺不堪,壁畫也只留下了寥寥幾處筆畫,但從筆觸上來看,繪製和雕刻他們的人還是有著幾分才能的;整個岩穴就像是一個被無數次劫掠過的大廳,除了上述的浮雕與壁畫,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柱子,地面和平直的天頂,天頂有幾處邊緣滑潤的黑洞,可能之前有鑲嵌過用以照明的氟石,與柱子以及平頂同一材質的地面上堆積著沙子,不過越往裡就越少,異界的靈魂看向接近入口的地方,那裡完美地呈現出一個半圓形——也許是因為岩穴的門也是砂岩雕琢而成的,花紋粗陋又沉重,所以也沒人想到要把它們帶走,但這點無疑給了沙暴的受害者一絲喘息的機會。

    有微弱的光從砂岩雙門的縫隙中投射進來,在黑暗的地面上形成一條暗灰色的長線,貫穿整個岩穴,就像是把它無形地分割成了兩半,翼蛇雖然是怪物,但還是遵循著族群的特點,分別佔據了殿堂的四個角落,有人在壓抑地咳嗽,但也只有這麼一點聲音。

    商隊主人向年輕的術士抬了抬手,光團熄滅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突然聽到了人類與馬匹的嘶喊聲,有什麼東西在用盡全力敲打岩穴的門,砂岩雙門顫抖著,被退開了一條很小的縫隙,小得連一條手臂也放不進來,只能讓人們看到一隻眼睛和一張嘴巴,「讓我們進來!」外面的人哀嚎著:「讓我們進來,沙暴就要來了!」為這個聲音伴奏的,是如同暴風驟雨般的沙石,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被風裹挾著撞在那個人的頭上,而後帶著鮮血蹦跳了進來,在地面上滾動著。

    異界的靈魂在黑暗中一樣可以清晰地看到每個人的表情,只有一小部分人對此漠不關心,更多的人則就像是嗅到了鮮血氣味的翼蛇那樣直起了身體,臉上滿是帶著深厚惡意的笑容。

    「你們得另找地方,」商隊主人漫不經心地說:「我們這裡已經夠多人了。」

    「我們在為格瑞納達的術士塔效力!」那個人喊道,血從額頭上流到他的嘴裡。

    「誰又不是呢?」商隊主人說,他隱約可以聽見一些人在叫喊著「再用力點,門就要開了」之類的廢話,舉起左手做了個手勢,年輕的術士立刻露出一個興致勃勃的猙獰笑容,發出一連串低沉的嘶嘶聲,翼蛇則遵照著主人的命令游過去,豎立起自己的身體,靠在原本就沉重無比的石門上,原先的縫隙只一下就收縮到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大小。

    外面的嚷嚷聲頓時變得細小和雜亂,他們在互相抱怨,也有人詛咒著自己的馬,在沙暴前,動物的感知比人類更敏銳,它們不願意蜷縮在岩穴下等死,只想飛快地跑得越遠越好,但一些商人希望自己能夠匍匐在馬匹下躲開這場劫難,年輕的術士側耳傾聽著,嘴角的微笑從未散去,這是格瑞納達人最喜歡的好戲,比在舞台或是廣場上演出的更真實,更深刻,更能動人心弦,但他聽著聽著就蹙起眉,隨後站起來,急匆匆地附在商隊主人的耳邊說了一些話。

    商隊主人意外地看了外界一眼,而後翼蛇退讓開了,外面還有人在推門,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多了,所以門中間的縫隙也只有原先那樣大小,術士施放法術,讓商隊主人的話可以從裡面清清楚楚地傳到外面每個人的耳朵裡,不然不說那些人始終毫無意義地叫喊,就連沙暴到來前的風聲也足以掩蓋不夠響亮的呼聲。

    「我們可以再接納十個人。」商隊主人說:「可以少,但絕對不能多。」

    術士向著商隊主人眨眼睛,他真是太喜歡這個了,他很快就聽到了外面的人在爭吵著用寶石和金幣,或是其他昂貴的東西來換取進入這裡的資格,有些人顯然沒有同伴那麼富有,但他們只是沉默了片刻,門外就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就連狂風和沙子也無法帶走的血氣蓄積起來,讓翼蛇們都開始躁動不已,術士一邊安撫著翼蛇,一邊舔著嘴唇,他必須說自己真是愛死這個了。

    所以說,當石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轟然開啟時,外面的人和裡面的人都差點嚇得跳起來,只不過外面的人立刻喜出望外地奔逃了進來,而裡面的人,尤其是商隊的術士,則立刻轉頭惡狠狠地盯著那個打斷了他們享樂的人。

    而那個人則同樣平靜地一個一個地看回去,不帶哪怕一點憤怒或是畏怯的痕跡,「怎麼啦,」他向術士微微一笑:「不是說十個嗎?」他聳了聳肩,「十個了。」

    格瑞納達的商隊再次看向那些僥倖逃脫了性命的人,他們站在或是癱坐在殿堂裡,可以輕易地點清人數,確實是十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其中有一個可能是這支商隊的首領,他身邊的兩個人顯然是強壯老練的傭兵,而除了首領之外,其他人,包括那兩個傭兵都受了程度不同的傷,有個人的眼珠還吊掛在面頰上,而另一個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血肉模糊,顯然是被牙齒生生咬掉的。

    石門開著,卻沒法兒如之前那樣簡單地閉攏,因為石門上倒伏著屍體——實質上來說,他們才是先到這裡的人,在推開石門這件事上也耗費了不少力氣,當商隊的主人說可以再接納十個人的時候,他們以為自己能夠重回生天,也有些人從裝束和配飾上看也要比其他人更奢侈華美,也許就是那些許諾了最多報償而有幸被允許走到前面來的人,但他們應該想到,有很多時候,一柄匕首可以消除所有的差異,甚至可以讓匕首的主人佔有其他人所不能有的優勢。

    這些屍體卡住了門的縫隙,但就在商隊主人說些什麼之前,倖存者的首領已經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他是個人類,矮小但有力,「我們馬上就把這些屍體拖走。」他深深地向商隊主人鞠躬,深的就像是那個肥碩的肚子不存在似的。

    「不用了。」商隊主人厭煩地說,就在倖存者畏懼的眼神中,翼蛇游了過去,從縫隙間拖走屍體,而後在令人渾身顫抖的咯咯聲中,它們一具連著一具地吞下了所有殘留的痕跡,從馬匹到人類,術士籠著雙手,沒有加以干涉的意思,他固然能夠控制這些爬行動物,但那些出自於本能的欲求他可不想去阻擾,無底深淵在下,控制四條翼蛇已經讓他感覺有點吃力了。

    他忍耐著不去向那個多管閒事的傢伙投去憎惡的目光,但既然這傢伙也是要去格瑞納達的……但說實話,商隊的術士一點也不覺得他像是一個格瑞納達人,其他人或許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當術士看過去的時候,他注意到沒人再繼續注意這個人——或許是因為那也是一個施法者,又或許是因為他精準的感知能力——要知道,除了風聲與沙石撞擊的干擾之外,他們之間還隔著厚厚的石壁,更別說那些人類還在瘋狂的叫嚷和哀嚎,還有紛亂地詛咒與祈求,在那一片混亂中,可能只是一個疏忽或是一個遲疑,就可能多了一個或是少了一個,而不是如他所判斷的十個。

    原先商隊主人以為那些人只會剩下五個,兩個,一個,又或是一個也不剩,殺戮從來就是一件會讓人上癮的事情,何況如果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那麼他會不會在離開之後和別人說,又或是向執政官舉報自己呢,能夠行走在格瑞納達的人都不會是普通的游商或是手工藝人,即便沒有證據,他們的親眷也很有可能僱傭刺客來謀殺自己——商隊主人唯一無法確定的是,那個黑髮的格瑞納達人,那個施法者,是對這些人類產生了憐憫之情呢,還是在顯示自己的力量?如果是前者,那麼他可能有些愚蠢;但如果是後者,他必須說這還是頗為合情合理的,既尊重了他,又沒有對商隊中的任何一個人造成損失——那個短暫的小娛樂當然可以忽略不計。

    倖存者們幾乎沒有地方可去,雖然這座廳堂是那麼地空曠,異界的靈魂注意到他們之中的一些人露出了憤慨的神色,這裡大概還可以容納下一千人或是更多,但現在即便加上他們原先所有的人,也不過一百多個人,但沒人敢說些什麼,他們不敢在廳堂的中央坐下,那兒幾乎是所有人視線的交匯之處,也不敢坐在角落裡,那裡盤踞著正在消解大餐的翼蛇,至於三面牆壁,幾乎都被之前的人佔據了,於是他們走到門邊去,那兒滿是沙子,而且不斷有如同利刃般的風從縫隙中刺入。

    但無論如何,也要比在外面好,沙暴已經降臨,就連這座龐大的岩穴都在為之輕微地搖晃,商隊主人輕輕嘆息了一聲,將視線落在那條狹窄的光線上,那條光線變得更加黯淡了,而已經有人注意到,那條光線從門縫隙開始的地方,斷開了一段,那是因為外面堆積起來的沙子已經再度淹沒了那裡的關係。請諸位切莫忘記,這座岩穴原本就被掩蓋在沙丘之下,只不過是沙暴之前的狂風將整座沙丘推移開才將它顯露了出來,那麼,若是沙暴的方向不做改變,並一直持續下去的話,沙子會重新將之掩埋起來,帶著藏著裡面的人。

    商隊主人在仰頭觀望平頂的時候,一邊也在估算,如果沙子真的重新將這裡掩埋起來,岩穴中殘留的空氣還能讓他們堅持多久——他當然可以讓術士命令翼蛇離開,畢竟翼蛇在沙子中也能存活,無需在這裡和人類爭奪空氣,但這樣他的貨物就必須永遠地留在這裡了,即便他還能通過法術找到和帶走它們,其代價也是得不償失。還有那些多餘的人類……

    他意外地與一個人對視了——他們都在注意那個平頂,可能對方也在估算和考慮與之相關的那件事情,商隊主人對黑髮的施法者笑了笑,他記得自己的次元袋裡還有著一瓶只有一盎司的雪蜜,是他特意分裝來對付現在這種情況的,一瓶一盎司的雪蜜,送出去並不引人注意,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卻可能連上一條不知何時能夠起到關鍵作用的線索。

    但在商隊的主人行動之前,倖存者中的一個卻率先有了動作,他正是這些人的首領,在站立起來之前他向自己的傭兵投去一個隱晦的眼神,然後走到商隊主人的面前,再三向他表示感謝,並承諾在回到格瑞納達後,將會用一整隊的馱馬馱著金子來酬謝這位恩人,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他似乎是無意間舉起的手掌,裡面繪製著一個龍語名,以龍語撰寫,如果一般人來看,也許只是些無規則的點點劃劃,但商人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名字。

    他確認自己的心中確實掠過了一絲不那麼愉快的悔意,他之所以讓步是因為商隊的術士告訴他這個商人可能與術士塔中的一個導師有長期的來往——這個很重要,能與導師有長期往來表明這個商人很有可能有著某個秘密渠道可以取得導師所需的「特殊」貨物,如果他死了,而很不幸的,那個導師不得不重新尋找一個商人的話,他很有可能被遷怒。

    但這個商人展示的名字卻表明他的交易對象可能要比一個術士塔中的導師更為棘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0 23:25
第四百二十章 沙漠(4)


    沙暴持續著,但人們,尤其是那些剛剛從沙暴的威脅下逃生的那些,已經無法堅持而沉沉睡去,有些打著鼾,而有些則在夢中低低地哭泣;相比起他們,格瑞納達人就要警惕和沉默得多,不過他們畢竟也是人類,所以在堅持到就連那條似有似無的光線也無法看見的時候,除了負責值守的人,大多數人還是跌入了沉重的睡眠之中。

    輪值的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陣陣拂之不去的疲憊,這個岩穴中沒有篝火,也沒有火把,只有黑暗,空氣混濁,而外界的風聲是那樣的規律而悠長,就像是在催促著他們盡快入睡,他們不是不想站起來走走,但在這個沒有光線的小世界裡,隨意接近某個人或許會被認為是想要劫掠或是謀殺,他們只得半坐在原地,撫摸著身下的石板,數著上面的縫隙來打發時間。

    他們其中的一個身側就是牆壁,牆壁凹凸不平,他在數完了手指所能碰到的縫隙,籌劃了一個完美的陰謀,幻想了一會在格瑞納達的「旅館」中獲得的精細照料與享受後,開始將手指轉移到牆壁上,就像他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的,牆壁上有著浮雕,其中一些是人,而另一些是動物,而他觸摸到的應該就是一隻爬行動物,可能是鱷魚,因為他摸到了帶著爪子和粗糙外皮的腳,往下是帶著棘刺的尾巴,沿著棘刺向上是寬扁的身體,而身體另一側是它的右腿。他一邊摸索著,一邊感嘆著曾經有著如此美妙手藝的工匠,由衷地希望能夠在諾曼奴隸中找到有著相近技藝的傢伙——這裡的主人肯定曾經是個極其富有以及有權勢的大人物,畢竟沙漠裡的岩穴幾乎都是他們的安息之所——數以千計的奴隸鏤空了這座巨大的砂岩,並在外面與裡面都留下了精美的雕刻與壁畫,只是外面的這些因為沙暴和日光早已被消磨的七七八八,而裡面的這些,則可能是格瑞納達的士兵們所為,他們是一些不懂鑑賞的蠢貨,不但粗魯地撬走了用於裝飾的寶石、氟石和黃金,還將壁畫與雕刻毀的一乾二淨,還有就是和他們一樣進來躲避沙暴或是動物,又或是為了抵禦沙漠寒冷的夜晚的商人,他們肆無忌憚地在岩穴裡燃起火堆,或是為了尋找莫須有的秘密而敲壞牆壁和地面。

    雖然他也是其中的一員,雖然知道這座岩穴早就被「清洗」過上百遍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拔出了匕首,他身邊的一個人警惕地挪動了一下,發現匕首關注的目標不是活生生的血肉後也就不滿地咕噥了一句,畢竟他們都知道值守是件非常無聊的事情——這個顯然決定承擔起疏忽職守罪名的傢伙不禁咧嘴笑了一下,他的面頰與右側肩膀緊貼著牆壁,右手緊握著匕首,而左手在那塊凸起的地方繼續摸索,他認為這裡肯定有什麼奧妙,因為這座浮雕實在是太栩栩如生了,與其他動物只是用幾刀表明它有著皮毛或是鱗甲不同,它身上的每一片鱗甲都是那樣的逼真,就連鱗甲上標示著生長年份的車輪紋都有——如果它是真的,那個人想,這是一隻超過了五十歲的老鱷魚,那些車輪紋留在指頭上的感覺簡直比皮毛還要密集,但隨後他的呼吸就變得急促了起來,因為他尋找到了第三條腿,第四條腿,第五條腿和第六條腿。

    鱷魚當然不可能有著這麼多條腿,而且每條腿都是那樣近,簡直就是緊緊地挨在一起,如果依照他之前摸到的脊背與尾巴推算,那麼這些腿之前還有一截空檔——用來生長第七條腿和第八條腿,他想要高聲喊叫,但與此同時一對黃色的點在黑暗中亮起——在長久的黑暗中,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過去,這是本能,但這個本能卻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他能夠感覺到他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沒了,而後是麻木冰冷的氣流從他的喉嚨一直深入胃部,而後就像是一塊石頭那樣飛速下墜,下墜,直到腳跟。

    受害者或許會認為這個過程即便不能說緩慢也至少會持續一段時間,在失去最後的意識之前他還在期望人們能夠發現並且拯救他,但事實上這只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而在異界的靈魂發出警告之前,商隊的術士已經跳了起來,他尖聲叫到:「敵襲!」同時投擲出一個法術,雷電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岩穴。

    ——真是太高明了,巫妖說,用雷電來對付石化蜥蜴。

    ——兩個可能,異界的靈魂一邊就地打了個滾——在這方面他毫無施法者對於儀表姿態上的種種顧忌,一邊說,要麼是他真的蠢到連石化蜥蜴都沒能分辯出來,要麼就是他準備用石化蜥蜴來幹掉我們。

    ——……真是令我驚喜的成長,曾經的不死者口吻複雜地說,你這樣我可真是有點不怎麼習慣。

    ——這並不是很難。異界的靈魂說,他在另一個位面也早已成年,即便只是個死宅,但為了養家,也總得和外界打交道。吃過虧,上過當,遇到過好人與壞人,說起來,他覺得之前的那個世界還要比這裡更複雜一些,雖然那個世界的人不會隨時拔出匕首或是投擲火焰,但想要知道對方是否可交可能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夠確定——但這兒就要簡單得多了,在面對灰嶺的精靈們時,異界的靈魂盡可以傻乎乎的,除了最致命的那個秘密之外,他沒有什麼不可以對他們坦誠的,因為他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傷害他——但他必須面對這些人的時候,他一開始就將他們定位在了懷有惡意的敵人立場。它的性格注定了它不會是先發制人的那個,但它肯定已經將自己的防禦升到了最高級別,無論是身體還是情感。所以無論是玫瑰女士,又或是那位年輕的術士,他們的行為都不會讓它感到憤怒或是悲哀——就像是在看一場早已被劇透了無數遍的電影,「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這大概是對它現有的心境最好的描述了。

    將所有人都設想成一個惡毒的混球在另一個位面可能只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但在這裡確實再恰當與適合不過了,就像巫妖所說的,他們只會認為他足夠警惕和機敏,這是兩種極其優良的品質,尤其是對於格瑞納達人。

    而那些被術士的雷電殃及的人呢,或許在那一刻,他們就不再被承認了,作為愚蠢的殘疾與死人,雖然他們完全是被兩個施法者之間的勾心鬥角波及的可憐蟲,但他們被雷電擊中後,虛弱一點的立刻死了,而沒死的那些也陷入到了麻木之中,黑暗中有什麼在蠕動著。商隊的主人反應迅速地抓起斗篷,拉起寬大的兜帽,這很及時,因為想要探查危險的幾個人首當其衝地遭受了石化蜥蜴的凝視,他們當即固定在了遠處,還維持著那個張大了嘴巴,瞪著眼睛的神態。

    「石化蜥蜴!」哪怕沒有看到怪物的真正形態,單從這些石像上也能看出它們的種類了。

    商人們迅速地找到各種可以遮擋視線的東西壓住自己的眼睛,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接受過訓練的術士和法師那樣保證自己的視線準確地落在需要的位置上的——他們豎起耳朵聽著,捕捉著任何一點微小的訊息,免得將自己送到石化蜥蜴的嘴裡去,但他們很快發現這並不困難,因為這些石化蜥蜴已經開始大快朵頤——那些被雷電麻痺的人類,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而石化蜥蜴則輪番著進食,一部分用它們那雙邪惡的黃色眼睛注視著任何可能的敵人,一部分則開始撕咬那些唾手可得的新鮮食物。

    當它們發現新鮮食物不是那麼充足後,一隻大約有著十尺長,顯然遠超過同伴的石化蜥蜴揮動尾巴和爪子,將那些石化了的人類打碎——它們會將石化生物,但它們可不能直接吞吃石頭,但被石化的生物被擊碎後就會死亡,略過一會兒之後,石化的作用就會解除,只剩下碎裂的血肉。

    「難怪我們什麼也沒發現。」一個商人在心裡說,有多少走進這裡躲避沙暴和寒冷的商隊遭到了這群石化蜥蜴的圍捕?他們所有的人都蜷縮在殿堂的中央,而四面牆壁上你都能聽到爪子抓著牆面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或許天頂上也有,它們的種族在這裡繁衍壯大,這裡也許會有三十條,五十條或是一百條石化蜥蜴——它們在岩石上行動的時候就像是一片影子,根本無從讓人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而它們的石化凝視則意味著你不能睜著眼睛和他們戰鬥,除非你可以施放相應的法術,但他們這裡只有一個術士,而且他還在看管著四條翼蛇。

    翼蛇不安地挪移著自己的身體,年輕的術士突然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他向商隊的主人看去,他沒有翕動嘴唇,但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商隊的主人可能是在通過一個魔法用具在和他做心靈通話,術士想,然後他聽到商隊主人在問他:「你能驅使那些翼蛇去攻擊蜥蜴嗎?」

    「很難。」術士回答:「它們有那麼多,而且石化蜥蜴是翼蛇的強敵——翼蛇的牙齒刺不穿它們的皮膚,如果它們把蜥蜴吞下去,那麼蜥蜴會在被胃液融化之前撕開它們的肚子鑽出來——如果翼蛇不是受到了我的控制,或許它們現在就已經瘋狂地逃走了。」

    「那麼……你呢?」

    「我想你應該請您的客人幫個忙了,」那個年輕的術士不無得意地說:「每個術士的精神力都是有限的,而我已經耗費了四個法術在這些翼蛇身上,或者你認為讓它們加入到歡宴的行列裡也無所謂的話……」

    還有你之前施放的那個連環閃電,但商隊主人終究還是沒有將這句話轉達到對方的大腦裡,現在抱怨他不但傷害到了同伴還將他們陷入到這種困窘的境地裡毫無作用,他也知道年輕的術士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這些石化蜥蜴做不到他想要它們做的事情,那麼至少可以讓它們耗盡敵人的力量,那麼無論是在沙漠裡,還是在沙漠之外的地方,他要處理這麼兩個曾經讓他蒙受恥辱的污點就會變得輕而易舉——但商隊主人並沒有立刻去那麼做,如果說黑髮的施法者讓他有著顧慮,那麼他和他的同伴所射出的那兩箭更是讓他躊躇不定,這種精鋼長弓普通人類根本打不開,但在格瑞納達卻很受歡迎,因為龍裔的力量從來就是遠超過人類,那些給人類使用的長弓在他們的手裡就像是一根枯幹的樹枝。

    如果是龍裔,那麼那個像是流浪貴族的傢伙很有可能也是個術士,而一個術士想要偽裝自己的時候,你最好是發現了也要當做沒發現,讓他們放棄那件象徵著榮耀和地位的紅袍就已經足夠讓他們不愉快的了,他們不需要再有人去提醒他們或是將他們的忍耐化作烏有。

    商隊主人最後還是將視線落在了那些擁擠成一團的商人,還有他們的貨物身上,那些貨物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被卸了下來,充作人類最後的堡壘——翼蛇在他們的外圍遊走梭巡,石化蜥蜴的數量或許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多,但商隊的主人接受過一個術士的教導,知道這種怪物實際上異常的懈怠與懶惰,它們只吃送到嘴邊的食物,不擅長也不樂於追擊,如果是在沙漠上,你有幸沒有被第一眼石化的話,那麼你盡可以拔足飛奔,就算這些石化蜥蜴的速度完全可以追到你,它們也不會動上一動的。

    當然,如果他們在沙漠裡,而不是在一個封閉的岩穴裡,而岩穴外面是呼嘯的沙暴,沙暴可能要持續好幾天……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已經陷入了絕境,商隊的主人迅速地做了一個順序排列,首先是那些外來者,去掉那個商人,也還有九個人;之後是他們擒獲的盜匪,獸人的肉又臭又硬,但也許有些石化蜥蜴就好這一口呢,然後,接下來是哪些呢?他們的商隊中,也有已經失去支持與背景的小人物——這樣的話,他們應該可以堅持到沙暴結束…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2 09:29
第四百二十一章 沙漠(5)


    ——你覺得我做的怎麼樣?異界的靈魂高高興興地問道,是不是很像一個格瑞納達的術士?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他是絕對不會成為術士的,不,更準確點說,他根本無法存活到成年——巫妖譏誚地說,看看那個術士,他是被僱傭,或是為了完成導師契約上的工作才會出現在這個商隊裡,無論是從道德還是從約定上來說,他都應該為這個商隊盡力,但商隊的主人為什麼不去找他而來找你呢?當然是因為他已經拒絕了那位的要求,因為在這種危機重重的情況下,想要繼續履行約定或是因為愧疚或是畏懼於導師的權威都是件愚蠢的事情,誰也不能保證到了最後的時刻,為了這些人耗盡力量的傻瓜不會因為沒了用處而被直接拋棄——何況即便我們走出了沙漠,在格瑞納達的王都裡,也同樣密佈著他的敵人,又或是被稱作「朋友」的敵人,他除非是瘋了才會讓別人知道他正不得不處在一個任人魚肉的狀態裡。

    ——但他……異界的靈魂虛弱地辯解道,我們至少得到了相當豐厚的酬勞。

    ——或許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你現在的做法,巫妖說。

    ——什麼?

    ——那就是你足夠強大,上百條石化蜥蜴對一個初出茅廬的術士來說是個棘手的工作,但你對付它們,易如反掌,所以說,這只是強者的一個小趣味,一個小遊戲,用來打發等待沙暴過去的無聊時間而已——術士們都有點……頭腦上的些許問題,不過,既然有樂於看著人類為了一個空洞的承諾而相互殘殺的人,那麼突然出現了一個想要和石化蜥蜴開個午夜茶會的人也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異界的靈魂沉默了一會,然後它在識海內的棉花團身體情緒高昂地跳了跳,你有辦法,對嗎?

    ——說真的,巫妖說,你現在已經不是那麼蠢了,但有時候,我覺得你還是蠢點好——是的,我曾經的一個工作就是捕捉石化蜥蜴。

    曾經的不死者無法控制地回想起了那時的生活,灰袍與巫妖的生活雖然血腥、黑暗與邪惡,卻並不是如凡人們所以為的那樣單調無趣,在無止境的學習和研究的間隙,他們也會培植花卉,飼養寵物,舉行宴會和舞會,還有在七十七群島上頗具盛名的午夜茶會——他之所以差點清空了一個灼熱盆地的石化蜥蜴,就是為了給他可敬的導師,一個半巫妖補充足夠的石魔像侍者。

    沒人能夠感覺到異界的靈魂從他們之中離開,除了商隊主人和術士,還有奧斯塔爾,他就像是一襲黑色的霧氣,可以從任何一個縫隙中流出——商隊的術士緊張地傾聽著,他懷疑這個施法者想要藉機逃走,但他隨即聽到東側傳來了一陣煩躁的嘶嘶聲,有什麼東西驚擾到了正在痛快進食的石化蜥蜴們,那麼說,他確實以為自己很強大,強大到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殺死每一條石化蜥蜴嘍?商隊的術士幾乎要笑出來,他可以說是急切地等待著,鼻孔張大,嗅聞著空氣中的氣息,但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原本就很濃郁,即便是個術士,也無法分辨出它們是不是更多和更新鮮了——蜥蜴的躁動越來越大,就連普通的商人們也能聽到了,他們不敢隨隨便便睜開眼睛,誰知道下一刻填充了整個視野的會不會是石化蜥蜴的暗黃色雙眼呢?但他們又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是那些蜥蜴們吃光了原先的「食物」,要來狩獵他們了嗎?還是有那個莽撞的傢伙擅自行動,激怒了這些醜陋的爬行動物?

    倖存者中的一些忍不住叫喊起來,但他們立即被擊昏了,這時候剩下的那些才想起身邊的人並不是那些可以用道理、法律與金幣說通的傢伙,格瑞納達人自稱為「紅龍的子民」,從來認為自己要高於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的凡人,而且紅龍也似乎非常願意支持這個說法,有不下一個國家因為囚禁或是處死了違反法律的格瑞納達人而被紅龍焚燒和毀滅。

    岩穴裡頓時恢復了平靜,商隊的主人將含蓄的譏笑隱藏在嘴邊,雖然在如此微弱的光線下,也只有寥寥幾個人可以看清他的細微表情。

    而此時異界的靈魂正在石化蜥蜴間穿行,石化蜥蜴基本上都有六尺長,和一個高大的人類男性躺下來後的長度相彷彿,但它們還有一條長度約等於身長的尾巴,而他總是不斷地踩到其他蜥蜴的尾巴——他們現在從外形上來說,完全就是一條石化蜥蜴,還是一條雌性,所以被踩到的蜥蜴最多憤怒地用鼻子頂上幾下相比起其他地方還算是柔弱的腹部,不過就算是腹部,也要比鱷魚或是大象的皮更堅韌,並不會對異界的靈魂造成什麼真正的傷害。最大的問題是它無法習慣蜥蜴的行走方式,畢竟四條腿和兩條腿總是有點不一樣的,當它再次笨拙地踩到一隻大石化蜥蜴的腳爪和尾巴的時候,後者向它憤怒地嘶嘶並且用鼻子上一根短而彎的角把它掀了個觔斗,露出了黃色的腹部。異界的靈魂所看到的世界頓時轉了個個兒,它仰面倒在地上,四爪亂揮,狼狽的連識海中的巫妖都不想說自己認識這個人。

    ——這不能怪我,異界的靈魂說——他們雖然可以擁有石化蜥蜴的外形,但想要同時擁有它們的天賦卻不太可能,為了避免成為一具被同伴石化的蜥蜴,異界的靈魂擰了一隻寄生在石化蜥蜴的鱗甲裡,因此同樣可以免疫石化視線的甲蟲黏在額頭上,然後和它分享視覺,但就如我們所知道的,甲蟲的視覺與人類幾乎沒有相同的地方,它們是複眼,看到的圖像被分割成很多相似的小塊,石化蜥蜴的灰黑色外皮與岩石又是那麼地相像,根本無法及時分辨。

    但石化蜥蜴們給了這個陌生的新同伴最大的寬容,當發現它的視力不如其他蜥蜴的時候,它沒有遭到太多的撕咬與撲擊就被引領向黑暗深處——這個岩穴曾經的主人是個少年,他在離開生者的位面時還有著顯赫的家族與愛他的親人,他身邊有著許多珍貴的隨葬品,雖然格瑞納達的術士與士兵已經通過各種方法奪走了他們,包括主人與殉葬奴隸的屍骨與靈魂,但那些精巧的佈局與構造還是留了下來——石化蜥蜴帶著異界的靈魂所走的通道就是其中的一座,這條通道對於人類來說可能只有小於十歲的孩子可以低著頭通過,但對於石化蜥蜴來說還是非常寬敞的,而且沒有了黃金與珠寶,這裡只會更加安全,在這裡它們遇到了更多的蜥蜴,一部分蜥蜴不但要比外界的更大,更強壯,鼻子上更是都生著彎角,它們就像凝固的熔岩那樣攀附在道路的每一處——還有一些沒有短角的蜥蜴,它們拖著沉甸甸的肚子往裡面爬,異界的靈魂不明其意,直到他們到達了甬道的底部,一隻比其他蜥蜴更要大上兩倍的雌性蜥蜴捲伏在那裡,身下滿是亮晶晶帶著粘液的蛋,有些已經碎裂,但可以看得出不是被踩碎的,而是裡面的小蜥蜴已經孵化並且鑽出來了——那些大肚子的蜥蜴爬到雌性蜥蜴的身邊,張開嘴,將那些半消化的食物嘔吐出來給它吃。

    異界的靈魂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引起了這位偉大母親的注意,甚至可以說是直接激怒了它,它猛地顫動著身體站立了起來,發出嘶嘶聲。經過巫妖的科普,異界的靈魂知道,這種石化蜥蜴族群裡基本上只有一隻雌性蜥蜴,它只和雄**合一次,就能儲存下足夠幾年使用的種子,接下來它會找個安靜黑暗的地方生下自己的孩子,就像蜂群中的蜂後那樣,它生下來的大部分都是雄性,它們負責保護雌性蜥蜴和帶給她食物,只有一小部分是雌性,但雌性一爬出蛋殼就會被母親發現然後咬死,只有少數的幾隻可以逃走生存下來。

    而雌性蜥蜴剛才發出的聲音就是命令那些雄性蜥蜴殺死這只外來的競爭者,但雄性蜥蜴是絕對不會去殺死一條雌性蜥蜴的,它們只會把她帶到巢穴中保護飼養起來,就和之前做的那樣,這讓它們的母親勃然大怒,它撲了過來,試圖用自己的牙齒和利爪撕裂這只年輕的雌性蜥蜴——而這個時候,異界的靈魂身上的法術失效了,蜥蜴的身體膨脹起來,顯現出人類的輪廓,一下子就將這個小巢穴填充得滿滿的——所有的蜥蜴,就像人類那樣,被這種突兀的變化驚呆了,那條差點被新來的娼婦奪走地位的雌性蜥蜴一口咬在皮革的護臂上,護臂所用的材料是恐爪龍,這種不是龍的龍皮差點崩掉它養尊處優的牙齒,它畏怯而迅速地後退,想要命令它的子孫撕裂這隻怪物,但這隻怪物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然後整個巢穴都發出了不祥的沙沙聲,不止一條蜥蜴從原先的地方掉落了下來,它們想要重新找到一個穩定的落腳點時,卻發現每個地方都充滿了滑膩的粘液。

    異界的靈魂一伸手,猛地抓住了一根尾巴,然後重量突然消失,它的另一隻手及時地向右側一探,這次是一隻前爪,比其他蜥蜴都要大,然後一股尖銳的刺痛從它的手上傳來,它沒有掙脫,而是施放了又一個法術,這個法術讓雌性蜥蜴周身麻木,施法者閉著眼睛,扔掉尾巴,沿著那隻爪子撫摸上去,抓住了雌性蜥蜴的脖子。

    在第二隻雌性蜥蜴的氣味消失後,雄性蜥蜴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它們的母親身上,它們圍繞著異界的靈魂,但在一隻蜥蜴想要衝上來的時候,異界的靈魂不帶一絲猶豫地撕掉了那隻雌性蜥蜴的一隻爪尖,雌性蜥蜴的嘶叫和抽搐立刻讓那些蜥蜴站住了——它們不是野獸,是怪物,雖然只有著猶如三歲孩童的智慧,但本能會讓它們知道不能攻擊這個「食物」,不然它們的母親也會遭到傷害。

    異界的靈魂伸出那隻被咬的手,蜥蜴的牙齒就像是長釘,貫穿了整個手掌,裡面還帶著腐蝕性的毒液,但這些毒液和傷害在那些液化的正能量下就像是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霜一樣瞬間就消融了,片刻後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只有些許隱約的疼痛。

    「你們可以睜開眼睛了。」

    當商隊主人這麼說的時候,沒有人敢這麼做,之前的方法商隊主人可以想到,別人當然也可以想到,誰知道會不會一睜開眼睛就被石化,然後被這些格瑞納達人丟進蜥蜴堆裡拖延時間呢?但一柄匕首抵著倖存者之一的時候,他也只能做了探路的棋子,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或者說,拉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從縫隙中他看到了光,雖然十分微弱,但足以讓他看清身邊的人,外側的牆壁與地面,他的眼睛越睜越大,之後幾乎要欣喜若狂起來。

    「它們走了!」他語無倫次地叫喊道:「它們,那些爬蟲,它們走啦,走啦!」可不是嗎,牆壁和地面,還有天頂上都沒了蜥蜴的痕跡,就像它們從來就沒出現過在這座岩穴裡,一些人錯誤地將感激的視線投向了商隊的術士,卻看到他的神色就像是被蜥蜴石化了那樣的冰冷僵硬。

    商隊的主人當然可以猜想到他為什麼會如此沮喪,或許還有點恐懼,畢竟那個被他針對的術士如此快速而簡單地解決了那些蜥蜴,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的,沒有火焰也沒有閃電,他們所能知道的就是那些蜥蜴就像流水滲入泥土那樣飛速地退回到了黑暗裡。

    其中一個商人無意間地一瞥,發現了比蜥蜴消失更值得他們高興的事情:「陽光!」他指著地面說。

    灰暗的地面上確實露出了一條短短的,就像手指那樣長的光線,它是金黃色的,卻比黃金更珍貴。

    沙暴結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2 09:30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兄弟(上)


    讓巫妖略感驚訝的是,除了格瑞納達的商隊主人,還有另外一個,也就是那個倖存者中的矮小商人居然也被歸入了隊伍行列。翼蛇再次起飛,其他無法付出讓商隊主人滿意的代價的商人被留在了沙漠裡,接下來就要看他們是否能夠僥倖遇到另一支心懷仁慈的商隊了。事實上,格瑞納達的商人們居然沒有殺死那些商人掠走他們身上最後的幾枚金幣就已經足夠讓人覺得奇怪的了——也許是因為石化蜥蜴的威脅讓他們無心再去做些什麼,雖然說石化蜥蜴是一種懈懶的生物,但誰又知道它們會不會突然想要勤快一下呢。

    之後的旅程變得平和而又無聊,第四天,異界的靈魂重新出來值班的時候,他所看到的就是一片如同火海般的沙漠——沙漠並不像從未見到過它們的人所以為的,總是黃澄澄的顏色;它們在月夜下是銀白和黧黑的,在星河黯淡,晨曦卻又尚未到來的時候是玫瑰紅色的,在烈日下是乳黃色的,而在雲層遮蔽天空,短促而滂沱的雨水降落的時候,它甚至會顯露出翡翠般的綠色——這也是一種十分罕見的景色,就連生性殘虐的格瑞納達人和翼蛇似乎也變得溫和安靜了——從沙地裡湧出細嫩的草芽,草芽在雨水中如同定格攝像那樣快速地抽出葉子,葉子打開後就是淡紫羅蘭色的小花,在雨雲退去的時候,花朵凋謝,結出如同絨羽般袖珍輕盈的豆莢,這些豆莢在重新回歸到統治地位的灼熱日光下轉瞬間就干枯了,然後風一吹就爆開了,細小的種子和乾癟的莢瓣,枯萎的葉片飛濺得到處都是,又一輪生命得到了終結,而新的種子又埋伏了起來,等待著甘霖的降臨。

    將格瑞納達的王都與其他地方隔絕起來的,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沙漠,有關於這個沙漠,或許也有上百個傳說可以告訴你它是怎樣形成的,但就巫妖從另一個位面得來的知識來進行科學解釋的話,它的形成很有可能是位置處於亞熱帶與熱帶之間,雖然瀕臨海洋,但周圍有聳起的高地與山脈阻隔了來自於北方的寒冷氣流,以至於雨雲無法長久地凝結,缺少降水,本身又是一個凹陷的盆地,燥熱不安的氣流只有在內部迴旋遊蕩,久而久之,荒野變成了瘠土,瘠土又變成了礫漠,礫漠又變成了沙漠,沙漠的面積又一再地擴大,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如果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簡單的就是在那座綿長的山脈上打開一個缺口,讓北方的寒冷氣流進入到這裡,若是雨水充沛,那麼沙漠也一樣會變成肥沃的田地,可惜的是,沒有人或是神想要去那麼做,格瑞納達的紅龍也更為喜歡炎熱乾燥的氣候,而且格瑞第需要的是士兵,而不是農民,她在挑選自己將來的領地時就注意到了這點,只有荒寂貧瘠的地方才能養育出有著爪子的凶禽猛獸——她是這麼說的,事實上也是如此,在這片土地上艱難求存的格瑞納達人接受紅龍統治的速度快的驚人,他們根本不在意統治者是邪惡或是善良的,他們要面包、要肉、要麥酒,要女人和帳篷,只要能給他們這些,就連跪拜魔鬼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雖然說,在紅龍格瑞第降臨到這個地方之前,這個地方就連魔鬼也不太感興趣,或許是因為這裡的人類會讓他們缺少成就感的關係?

    第四天他們再次看到了礫漠,還有礫漠間矗立著的奇特建築,從外掛看,它們就像是三角形的塔,但只有十數尺那麼高,看上去就像是石頭的帳篷,表面有著深黑色的窟窿,商隊中的術士操控著翼蛇下降,在距離這些三角塔不遠的地方。

    翼蛇感到不安,竟然不顧身上的貨物,人類以及魔法施加在它們心靈上的枷鎖,開始瘋狂地掙紮起來,術士高聲唸著咒語,一再地投擲出魔法,而商人們以最快的速度拔出武器,這個時候商隊的主人拿出一塊符文投入三角塔之一的窟窿裡,隨著一陣讓人幾乎無法感覺到的搖晃,從龜裂的土壤下伸出了尖細的利刺——它們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植物,但並不是,那是怪物們的長足,要說這些商人們行走在大陸上,看到的怪物已經足夠多了,但每次回到這裡,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仍然會感到一陣陣地發寒……這些怪物原先都是人類,其中甚至還有術士和龍裔,但因為讓格瑞第憤怒或是失望的關係,他們被術士塔裡的導師們變化和改造成了現在的樣子——一些看上去像是蜘蛛,而另一些看上去像是狗或是狼,還有一些則像是腐爛的魚,但無論如何,它們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有著一張完整的臉,這張臉按照格瑞第的要求保持著受術人原先的樣子,其中也許就有那麼一兩個是商人們所熟悉的——它們還有人類的腦子,會思考和感受,只是身體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它們在這裡為格瑞納達效最後一份力,殺死敵人還有服務曾經的同伴,等它們死了,它們身體深處的寶石會吸走它們的靈魂,而沒有死去的怪物負責將寶石交給定期前來巡查的術士。

    翼蛇很快就被這些怪物控制住了,它們的爪牙就像是匕首那樣鋒利,翼蛇陰冷的血從傷口留下來,一個怪物想要吸吮它們,卻在下一刻痛苦地嘶叫起來——它們雖然保留著身為人類時的記憶,卻只能以昆蟲和腐肉為食,像是任何一種,我是說,新鮮和可口的東西,對它們來說就像是硫酸和毒液。

    「是……那一位吧……」巫妖聽到兩個商人饒有趣味地商討道,那隻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蛆蟲的怪物曾經是王都中一個相當有名的娼妓,紅裙下不乏強大的術士與龍裔。這兩個商人可能被她無情地拒絕過,但現在,他們可要比她尊榮和快樂地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3 08:32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兄弟(下)


    死亡的翼蛇被切割開,分門別類的放置妥當後,商隊的主人向黑髮的施法者點了點頭,走了過來:「我們距離王都只有不到一百里,」他說,「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在王都休息了。」

    異界的靈魂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或許有些冒昧,」商隊的主人說:「但我想要知道一下,您捕捉到的那隻雌性石化蜥蜴是否準備出手呢?或是您決定留給自己?」

    石化蜥蜴的皮與血液都價值不菲,眼睛更是施放石化術的主要材料之一,但異界的靈魂所捕捉到的那隻蜥蜴又有所不同,它是一隻還在生蛋的雌性,非常年輕,並且活著,這意味著得到它的人或許可以得到一整個石化蜥蜴的族群,所以它的價值要遠遠高於一隻普通的石化蜥蜴。

    商隊主人的出價可以說是充滿了誠意,交易很快達成,異界的靈魂好奇地捏了捏放在手中的小袋子——裡面只裝著幾枚寶石,普通人也許只會覺得它們的成色並不算得太好,看看,其中的兩三顆甚至出現了絮狀物與顆粒,但巫妖還沒碰觸到就知道這些都是靈魂寶石,那些讓寶石看上去價值減半的雜質事實上是人類或是類人的靈魂,如果你把它們對著光看,完全可以看到那一小團霧氣正在緩慢地旋轉或是拉升——它們是術士們手中最為昂貴的貨幣,用來交易一條石化蜥蜴,就算是一條正值繁殖期的雌性石化蜥蜴,除非它能在之後的十來個月裡連續生下數以千計的蛋,不然這筆生意可真是有辱格瑞納達人的聲譽。

    「我想這可以說是他們正在向您表示歉意。」奧斯塔爾說,「顯然您的智慧與力量已經讓他們感到不安了。」

    「我並不覺得我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啊。」黑髮的施法者說,一邊毫無愧色地將商人以及那位術士的奉獻放進了自己的次元袋裡。他的神情是那樣地平靜,姿態又是那樣的……從容,一時間就連奧斯塔爾也不能確定他是否知道那些寶石的真正用途——就像他現在根本無法確定格瑞第的直系血脈中最小的一位究竟是偏向於那一方的血脈更多些。

    就當他想要尋找另一個話題將談話繼續下去的時候,他和克瑞瑪爾幾乎同時轉過頭去,看向王都的方向。而其他人要等到遠處捲起了煙塵才發現異常——如果這裡站著的是初來格瑞納達的人,準會以為自己又碰上了沙暴,但格瑞納達人知道,在紅龍的王都,是絕對不會出現沙暴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大量的騎兵正從遠方疾馳而來。

    前來接應商人們的人帶來了馬車與馬匹,當然嘍,即便他們距離王都只有一百里不到了,也不可能自己拖起那麼多那麼重的貨物——這些馬匹在人們看見煙塵之後就突然變得煩躁不安起來,它們不斷地踢騰著蹄子,打著響鼻,拉扯著韁繩,就算是人們用鞭子抽打它們也無法讓它們安靜下來。

    「好了,」商隊主人突然大聲說:「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他說:「那是龍爪騎兵!把馬放開,讓它們逃走!」

    馬匹一旦被解開了韁繩,幾乎是不帶一絲猶豫地逃進了沙漠,它們的蹄子在沙丘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記,一些商人看著它們,似乎也想和它們一起逃走,就算是格瑞納達人,也不怎麼希望和格瑞納達的士兵與騎士打交道,一般而言,他們一旦出現,帶來的不是劫難就是死亡。但現在可不是讓他們矯情的時候,每個格瑞納達人都知道,每個穿著黑色盔甲的士兵,尤其是騎兵,就像獅子或是獵豹那樣,任何一個敢於在他們面前逃跑的人都會成為狩獵的目標,即便你毫無罪過,但一個死人如何能向執法者提出申訴呢。

    他們就這樣在原地等待著,可能在他們之中,只有術士與商隊的主人能夠保持鎮靜,奧斯塔爾在兜帽的陰影下蹙起雙眉,如果不是王都,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施放一個傳送術,但所有的王都外圍都有類似於迷鎖的法陣以保證沒有人可以隨意以傳送類法術自由來去,格瑞納達的王都當然不會是個例外。

    只不過需要他們等待的時間很短,格瑞納達的龍爪騎兵們的速度完全不亞於掠過呼嘯平原的颶風,他們的坐騎不是普通的馬匹,而是清一色的恐爪龍,這些龍從頭冠往下測量,高度都在十尺五英吋左右,重約一百五十磅,它們的前爪非常短小,有人開玩笑說那雙爪子甚至無法舉起一隻酒杯,但它們的後肢卻異常發達,每一步都能躍出相當於馬匹落地三次的距離,恐爪龍的後爪讓它們留下的足印格外特別——它有四根腳爪,就像鳥類那樣一根向前,另三根向後,但你只能看到三根爪子的爪印,其中一塊是空白,因為恐爪龍後爪的第二根腳趾是高高翹起的,生長的格外巨大,大約有四寸到五寸那麼長,就像是一對小劍,而這對小劍在它躍起落在敵人身上時就會刺入他們的身體並隨著恐爪龍壓下而抽緊,深深地嵌入其中,接下來無論是它屈尊下來咬一口還是騎兵揮動長刀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他們一直奔馳到距離商人以及貨物不到五十尺的地方才停下,商隊的主人與他的商人立即深深地彎下腰去,只有術士站在那裡,他只需要和這支隊伍中的術士行禮——他們雖然也騎在恐爪龍身上,但和騎兵的黑色盔甲不同,他們仍然穿著鮮紅色的絲絨長袍——這樣唯二紋絲不動的兩個人就格外顯眼了。

    黑色的陳列突然如同被刀刃劃開的潮水那樣分裂而後閉攏,從陣列中驅使著自己的恐爪龍走向奧斯塔爾與克瑞瑪爾的人在還沒停下之前就取掉了自己的頭盔。

    「好久不見了,」那個人說:「我親愛的小弟弟。」
Babcorn 發表於 2016-9-28 07:04
第四百二十四章 血親


    異界的靈魂覺得,這個對他來說又危險又陌生的位面,或許只有一個讓曾經的死宅感到心滿意足的地方——那就是,這裡的人,或是類人,有很大一部分容貌都在基準線之上——灰嶺與銀冠密林的精靈固然毋庸置疑;梅蜜是個有著寶石眼的弗羅牧師,安芮雖然心智不堅,自私又刻薄,但至少有著一個如同搖曳小白花的外表;高地諾曼的王女在穿起長裙,帶著珠寶的時候讓人頗感違和,但她將長發剪短到耳根,身著戰士的皮衣與鏈甲的時候,在街道上昂首闊步的前行時,那種中性美傾倒的又何止一兩個天真的少女?還有那些敵人,龍火列島的娜迦,白塔的瑞意特,她們的美貌和她們的發色與眼睛那樣,讓人感到邪惡但又無法不受到它們的誘惑。

    就連之前在小城裡遇到的玫瑰女士,也有著一種粗俗而豐盈的美。

    還有異界的靈魂在巫妖的記憶中,也許吧,看到的那位女性,即便她的容顏就像是白亮的火焰那樣讓人難以直視,你也能夠感覺到,那是種糅合了力量與威嚴,讓人顫簌與恐懼,無以倫比的美。

    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應該說是他們在格瑞納達王都的範圍裡見到的第一個龍裔,她的美卻又那樣的……直擊你的本能,幾乎就是在大聲宣告——她是一個雌性,而不是一個女性。她的容貌並不是沒有缺點的,嘴唇太厚而眉毛太濃,鼻子尖銳地下彎,相比起凱爾門,她更像是米特寇特的姐妹,但每個看到她的人都難以移開自己的視線,她就像是一團在冰冷的黑夜裡發光的火,野心勃勃,灼熱暴躁,那種奇特的魅力從她身軀中的每一個毛孔中滲漏而出,就像槭樹流出的蜜汁那樣,誘惑著愚蠢的小蟲前赴後繼。

    取下頭盔後,赤紅色的長發就從她的頭頂鬆弛並垂掛在了肩膀上,她的皮膚不夠白皙,而是近似於蜂蜜般的顏色,頸後與手背上都生長著細密的鱗片,鱗片很小,大概只有小指甲蓋那麼大,但片片光滑,晶瑩剔透,像是弗羅牧師為了裝扮而特意黏結在身上的珍珠或是寶石,但異界的靈魂即便沒有巫妖提醒,也知道它們絕非普通的飾品——沒有那種飾品能夠警惕地豎起,在皮膚上形成一層尖銳的盾甲的。

    「真是太奇怪了。」凱爾絲,而非凱爾門說,她舉起雙手,然後在所有(克瑞瑪爾與奧斯塔爾之外的)人能夠覺察到不對之前,一根長而堅韌的尾巴猛地捲住了黑髮施法者的腰,把他強硬地拉拽到格瑞第牧師的面前,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的近,以至於眼睛之中除了對方什麼都看不到,若是單看這個情形,說他們是對愛人或許也會有人相信的——如果不是女性龍裔長尾上的每一片鱗片都已經狡詐而又惡毒地豎起——如果異界的靈魂沒有始終將那件泰爾賜予的短袍穿在身上,現在他肯定已經被那些微小的匕首切割得鮮血淋漓。

    「就外表來說,」凱爾絲舉起雙手,作為無需自己烤面包也無需自己洗衣服的龍裔以及格瑞第的牧師,她蓄養著很長的指甲,每個格瑞第牧師都喜歡這麼做,南方諸國的女性或許就是因為聽了商人或是吟遊詩人的述說,才會讓蓄甲的風尚迅速地擴散到最荒僻的城堡裡——不過相對於不加上指甲套就會崩裂變形的人類指甲來說,龍裔的指甲根本就是他們的另一種武器,這些指甲可以輕易地插入岩石,也可以簡單地撕開一張堅韌的恐爪龍皮:「你沒有一點改變,就和那天一樣,」她喃喃地重複道:「黑色的眼睛,」她說:「黑色的頭髮,就像是一個精靈,而不是龍裔。」

    她冰冷的雙手輕輕地落在克瑞瑪爾的臉上,撫摸著他的面頰:「但這是種矛盾的美麗,」她說:「孱弱的外表與強大的內在,是這個原因才會讓格瑞第一再地眷顧你嗎?我的小弟弟。」

    異界的靈魂沉默著,倒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如果凱爾絲覺得這會讓黑髮的施法者想起不堪回首的過去而動搖的話,那麼它只有說聲抱歉了,畢竟就連巫妖都不會因為那些記憶而感到沮喪和悲哀了,何況就像是一個場外觀眾的異界靈魂?而且凱爾絲的「小弟弟」一再地讓他出戲。不管怎麼說,「小弟弟」在另一個位面可是有著一個更深遠與含蓄的意義,她如果可以像巫妖或是巫妖的同僚以及導師那樣的閱讀異界的靈魂此時的思想,一準兒會勃然大怒——不過異界的靈魂覺得扶他也是挺有魅力的,就不知道凱爾絲會怎麼想。

    而巫妖已經在放聲大笑了。

    凱爾絲將手指移動到那雙黑眼睛的下方,她必須承認自己從來沒有承認和喜歡過這個弟弟,血脈駁雜不算,在最初的那幾十年裡,他一直是那樣的虛弱和膽小,就連最嚴酷的折磨與最徹底的羞辱也不會讓他的黑眼睛有所波動,他是一個劣質品,一個失敗的象徵,一個畸形的蛆蟲,他們的母親與其他紅龍從來不願意多看他一眼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紅龍們難以忍受弱小的族人,有時候它們也會孵化出不盡如人意的後代,一般而言,它們會當場把它吃掉,重新融入自己的血肉;但「母親」格瑞第似乎有著其他的想法,她是一隻紅龍,但有很多地方和那些施法者相似,充滿了惡趣味的好奇心,就凱爾絲知道的,她和凱爾門的弟弟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她在考慮,是否要如之前所設想的那樣,狠狠地懲罰這個曾經將她和凱爾門戲弄在股掌之間的血親,即便他已經是個強大的術士,但格瑞納達難道還缺少術士嗎?如果是其他人,甚至是奧斯塔爾,凱爾絲或許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挖出他的眼睛,撕開他的舌頭——格瑞第對他們總是還有著那麼一絲寬容,雖然他們不是她所期望的,那種即便在格瑞納達中也能夠卓然於眾人的強者。

    「給我吧,」她輕輕俯首,在施法者的耳邊說:「你的眼睛,我可以向我們的『母親』起誓,只要一對眼珠,其他的我都不要,如果你自願奉獻——你還可以留下你的舌頭和你的手指。」

    也許只是挖出眼睛,也好讓他們看看格瑞第對他的關注究竟深刻到了什麼程度——如果格瑞第確實如奧斯塔爾所以為的那樣寵愛他,在牧師的祈禱下,重生一雙眼睛並不困難。她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的,但還沒等她的指甲在克瑞瑪爾的臉上留下痕跡,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後拉。

    凱爾絲看到煙塵翻騰,空氣震盪,壓迫著她的胸膛,跳躍著的藍色電弧就像是飛濺在地面上的水珠遺留的無形蹤跡,濃烈的焦臭味瀰漫開,這時候格瑞第的牧師才感覺到她的尾巴在抽搐著疼痛,她當然顧慮到了對方的能力,所以在困縛住他的時候,並沒有忘記他的雙手,畢竟術士在施放法術的時候一樣需要作出手勢,一些弱小的法術不用,但也無法對凱爾絲造成傷害。

    凱爾門也是這麼想的,但這對兄妹看向奧斯塔爾的時候,他向兩者張開雙手,表示自己並沒有想要插入這場危險的家庭糾紛的意圖——他們看向黑髮的施法者,而對方只是微微一笑。

    像這樣的笑容在格瑞納達可以解讀成很多意思,但在這裡幾乎只有一種解釋,「我以為您們會感到高興的,」黑髮的施法者說:「我知道,您們一直很不滿於我的怯懦弱小,或許同樣地憤怒於對我的不告而別——所以,我回來啦,並且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強大。」

    「希望你確實如你所以為的那樣強大。」凱爾門說,他援救的很及時,凱爾絲沒有被重傷,只是接下來的好幾個月,她都要藏起那條光禿禿的尾巴了,他們在一個瞬間就隱沒到了如同夜色般深沉的戰陣中——龍爪騎兵們開始移動,做出攻擊的姿態,在空中晃動著的矛尖密集的就像是沼澤中的蘆葦叢,商人們驚恐地喊叫著,就連商隊的主人也不免露出驚惶的神色——他為凱爾門以及凱爾絲兩位尊貴的龍裔效力,但他知道自己的籌碼在這兩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因為他無意間將他們的敵人帶入格瑞納達之後,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可以有幸獲得他們的赦免。

    「如果他不反抗,」凱爾絲說:「他也許只會少掉一對眼珠。」

    「那又怎麼樣呢?」凱爾門說:「『母親』可不會想要看到這樣愚蠢而又可笑的後裔,他終將難逃一死,雖然說現在也是。」他沒有一刻停頓地發出了命令,這裡是龍爪中最為精悍的騎兵,那些恐爪龍們已經亟不可待地想要撕咬和吞噬了,而如果那一位無法顯現出值得格瑞第看重的能力,那麼他即便死在這裡紅龍也是不會介意的——不然站在他身邊的就不該是那個狡猾的奧斯塔爾。

    商人們想要逃走,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龍爪騎兵已經包圍了這個小小的土丘,而就他們的眼睛看去,他們就連黑色的盡頭也看不到,一些人慌亂之下甚至想要刺殺奧斯塔爾與克瑞瑪爾,以為將他們交給騎兵們自己就能脫身,他們竟然沒有想到,如果這兩個外來者的確這麼好對付的話,那麼凱爾門與凱爾絲又如何會動用龍爪騎兵呢,而且,既然凱爾絲在這裡,那麼這支隊伍中也不會缺少牧師,或許還有術士,只不過他們都被藏在了黑色的盔甲下。

    龍爪騎兵們並不急著進攻,他們看著那些想要襲擊施法者的商人們被火焰所吞沒,他們在小小的土丘上奔逃,一邊哭叫著,直到被那些恐懼著也會被火焰波及的人們拔出匕首刺倒,土丘上滿是灰色的煙塵與皮肉燒灼時發出的噁心氣味,不少人咳嗽起來,抓著喉嚨,而騎兵們則巋然不動,除了發出一兩聲輕蔑地譏笑。

    如果你能夠從上而下地俯瞰,就能看到如同林木般的騎兵中還有一些並沒有持著長矛,他們微微閉著眼睛,在斗篷的遮蔽下做出手勢,手指間捏著施法材料,還有一些身材纖細的牧師在低聲祈禱,騎兵是無法控制住兩個術士的,但術士和牧師能。凱爾門與凱爾絲已經被無情地嘲弄了一次,他們當然不會希望有第二次,也許格瑞第會憤怒,但無論如何,她也不會為了一個死了的後裔而殺死兩個活著的後裔,尤其是他們雖然無法達成格瑞第的期望,但也要比一般龍裔更為強悍與狡獪。

    而這個時候,被圍攏的人群中的一個開始大叫起來,「我……我是……是為新王效力的,」那個矮小的商人艱難地在咳嗽中叫喊道:「我是為……新王效力的!」他舉起一塊符文,符文上的寶石在陽光下閃爍。

    凱爾門透過頭盔的縫隙看了凱爾絲一眼,格瑞第的牧師在面甲下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那麼我會召喚你的靈魂的——如果我們的父親確實有什麼話要詢問你。」

    矮小的商人立刻啞然,如果說有什麼要比死亡更讓他們感到恐懼的,大概就是還會被牧師或是術士從哀悼荒原上召喚到這個位面上——格瑞納達的商人們不會去敬拜除了格瑞第之外的神祇,但格瑞第……他們可不確定自己能夠聽見格瑞第的呼聲——而那些召喚了他們的施法者可不會那麼好心地在一切結束後任由他們離開,只會隨手把他們的靈魂塞入寶石,作為貨幣或是魔寵的食物。

    「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嗎?」奧斯塔爾問。

    異界的靈魂很想說他們可以再等等,無論在哪裡,偉大可敬的英雄總是要到最後一刻才會帶著萬道金光從天而降——當然,他們並未陷入絕境,但所要面對的這個情況的確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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