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1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 08:51
第四百三十五章 黑市(6)


    異界的靈魂並不覺得一隻奇美拉會是多麼受歡迎的東西,難道這種危險嗜血的怪物還能被當做貓咪放在懷裡擼嗎?

    但其他人似乎並不怎麼覺得,一些商人甚至亢奮到快要手舞足蹈起來了——異界的靈魂有些懷念會適時解說的巫妖,但腦子是種好東西,而它恰巧有一些,所以沒一會兒,它就從商人們的低聲討論中得出了結果。奇美拉雖然樣子畸形,形容古怪,脾氣還不怎麼好,但因為它即便在怪物中也可以稱得上狂暴的戰鬥力,仍然很受一些有權勢與身份的人的喜愛,他們常以這種怪物威懾下屬或是除掉自己的敵人,以及用來保護自己——格瑞納達的怪物都已經被施加過法術,一個符文紋章可以保證持有人可以任意地使用它,雖然符文紋章同樣會被奪走、破壞或是出些其他的小問題,但人們總是會認為自己不會是遭遇到不幸的那個。

    一隻受到控制的奇美拉,不但代表著一筆巨大的錢財,有時還可能代表著一個爵位,或是一片領地,商人們摩拳擦掌,臉漲得通紅,其中幾個甚至站了起來——異界的靈魂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一些不怎麼和諧的詞語,像是我的**已經飢渴難耐了諸如之類。

    「您需要什麼?」一個商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看他的樣子,就連對於米特寇特應有的敬畏以及忌憚都快要完全忘記了,相信如果米特寇特要的東西沒有,他也會想法設法地把它們弄到的。

    「黑鐵。」米特寇特從他的坐席上走下來,以一種擼貓的姿態漫不經心地擼了擼那隻臥在水池的奇美拉,它比克瑞瑪爾和精靈曾經對戰過的,由獸人變化而成的奇美拉還要大,但在米特寇特撫摸它的時候,它乖順的就像是一隻小羊,就連那條毒蛇的尾巴也懶洋洋地垂落在地上,盤成一個圈。

    商人們面面相覷,就像每個商人都有自己的行會,也都有著領主或是國王簽署的專賣文書那樣——絲綢行會的商人不能去買賣酒類,酒類行會的商人不能去買賣牲畜,牲畜行會的商人不能去買賣木材……就算是被允許進入這裡的商人因為身份和手腕可以略微放肆一些,將手指伸入其他商人的口袋——要知道,如果在格瑞納達之外的地方,這樣做的人不但會被逐出原先的行會,還會因為無法拿出相關的專賣文書而被判罪,收沒所有的財產。

    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能夠代理黑鐵,就像我們之前看到的,若是能夠拿到黑鐵與精鋼,一個徘徊在狹窄廊道間的普通商人就可以立即躍出原先的級別,成為如拉里般值得看重和信任的特殊人物。

    掌握著黑鐵的商人是絕對不會讓出自己的份額的,但其他國家也不會輕易打開這個缺口,他們正是憑藉著這個來遏制格瑞納達的擴張,即便他們的國王或是大公如何昏庸,也不會愚蠢到任由敵人的觸鬚無限制地伸展——如果是少量也許還有辦法,但米特寇特是格瑞納達王的長子,而他拿出交換的東西是一隻強壯的奇美拉,說明這筆交易絕對不是可以隨意敷衍和矇騙過去的。

    就在米特寇特露出些許失望之色的時候,那位自從弟子離開身邊就變得沉默寡言的灰袍女士突然站了起來,她無視米特寇特投去的詢問眼神,從衣袖中抓出一塊沉甸甸的方塊,直接丟在地上,人們聽到了一聲清脆響亮的咔鐺聲,拉里的耳朵顫動了一下,他能夠聽出那是精鋼才能發出的聲音——他撲上去把它撿起來,發現砂石地面上已經被敲出了一個缺口,裂紋向四周伸展,而那塊精鋼分毫無損。

    米特寇特接過了那塊精鋼,冰冷的金屬反射著火光,表面細膩而光潔,是十分難得的精鋼。

    「女士,」他尊敬地問道:「難道您這裡竟然有我需要的黑鐵和精鋼嗎?」

    「不是我,」灰袍女士說:「是我的弟子,馬倫.洛倫諾斯,他是一個高地諾曼人,也是一個小城的領主,但在他的領地上,有著黑鐵與黃銅。」她向前走了兩步,看向克瑞瑪爾:「我正是為了他而接受邀請的,」她說:「不過他現在已經成為您弟弟的了,我想即便我不說什麼,您也是可以很快知曉的,不過我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那麼就還是做完我之前想要做的事情吧。」

    米特寇特看向克瑞瑪爾,「我會去問他的。」克瑞瑪爾說。

    ——————————————————————————————————————————————————

    「多靈出了什麼問題?」

    「新王。」馬倫說。

    「我記得你的叔叔已經死了,」異界的靈魂說,還是李奧娜一劍把他砍了的呢,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說不出的痛快,它也很想這麼來一下,很多下也可以:「或是其他人?」

    「您說的是我叔叔也許有的私生子?」馬倫笑了:「不,私生子是無法繼承爵位以及領地的,沒人會去修改這條法律——我還是多靈的城主與領主。」

    「那麼又是什麼讓你出現在這兒?」異界的靈魂質問道:「這裡是格瑞納達。」

    說起來,您出現在這裡比我出現在這裡更加的不可思議吧,馬林在心裡說,「我忠誠於李奧娜殿下,」他說:「我們需要能夠對抗整個法師團的力量——我們在這方面,太薄弱了。」

    李奧娜與伯德溫始終沒有放棄接收與贖買高地諾曼人,他們有些是無法忍受新王的苛政而逃走的,有些是被他們的領主賣掉的,現在人數已經超過了三萬人。

    「但那也不能成為和格瑞納達交易的理由。」異界的靈魂說:「你應該知道他們都是一些什麼人。」

    比起國家,格瑞納達更像是一個怪物的巢穴。

    「我們沒有時間了,」他們也曾經想過是否可以尋求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還有安東尼奧法師的幫助,但被李奧娜和亞戴爾嚴詞拒絕了,他們與約翰的戰爭屬於高地諾曼,如果他們允許其他地區與國家的勢力插入其中,那就是叛國罪:「約翰王已經瘋了,」伴隨著這個評論的是年輕人愈發尖銳的眼神:「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我以為他會因為我曾經接受過李奧娜殿下的幫助而懲罰我,我等待著,他的騎士也許會隨時出現在多靈,手裡拿著拘捕和斬首的旨意……但他沒有那麼做,他沒有,他只是將我叔母的婚姻權賣了出去,賣給了三個我所知道最為無恥的惡棍——如果您不是很能理解,那麼簡單點說吧,那三個要比我叔叔更惡毒,更卑劣上十倍百倍,其中一個還曾是逗樂的侏儒,只是因為討好了約翰王而得到了爵位。」

    「這樣的事情在高地諾曼的每個地方都在發生,」馬倫接著說:「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奪走他的王冠,不然我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高地諾曼就此四分五裂。」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6
第四百三十六章 灰袍




    若是其他人,或許會怒斥馬倫——哪怕他確實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辦法。他現在就連身體和靈魂都不再屬於自己,遑論他的領地與產出,他敢於拿出黑鐵交易也只不過依仗著灰袍女士對他的寵愛——他當然知道格瑞納達需要黑鐵是因為它正在瘋狂地擴張,他提供的每一塊鐵礦石,每一磅黑鐵,每一條精鋼就會變成格瑞納達軍隊身上的盔甲與手中的刀劍,也許在不遠的將來,紅龍雙翼帶來的死亡陰影甚至會覆蓋在高地諾曼的上空,但他如果現在什麼都不做,那麼高地諾曼就會成為又一個南方諸國——一千多年前,南方諸國也是一個強大而統一的帝國,由一個睿智寬和的帝王統治著,可惜的是他在衰老之後變得荒淫愚蠢,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裡就將一個比現在的高地諾曼更廣闊的國家撕裂成了上百個公國與城邦。

    而伴隨著這個如同婦人分娩般痛苦而漫長的過程的,是戰爭,是火焰,是死亡和荒蕪。

    異界的靈魂卻在沉默,另一個位面平和溫暖,但那也是片面和暫時的,有人戲稱過歷史就是一部戰爭的紀錄片,熱戰,冷戰,局部,全面,人類的血液中同樣湧動著征伐與殺戮的欲//望,所以它不會去指責馬倫,難道還有誰能比它更懂得「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八個字中蘊含的苦痛嗎?它的國家,也曾經四分五裂,戰火不息,每當它翻看相關的記載時,鉛印的方塊字裡都能流出血來。

    「你說你忠誠於李奧娜,」異界的靈魂說:「那麼說你應該知道他們的近況。」

    「說到這個我想我必須先感謝您,」馬倫說,一邊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他們在龍火列島上休整軍隊和招募士兵,無數的諾曼流民都可以在側島找到自己的一席容身之地,還有碧岬堤堡的哈威大公,」馬倫說,然後他看見黑髮施法者挑起的一邊眉毛,突然明白過來也許這個消息還沒能傳到這位尊貴之人的耳朵裡:「碧岬堤堡現在不再是個自由城市了,」他說:「它現在是一個公國,原先的哈威執政官變成了哈威大公。」說到這裡,馬倫的情緒有些低落,哈威執政官是個正直的人,他從吟遊詩人那兒得到這份情報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但很多地方,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在改變,就像很久之前,他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成為一個灰袍的奴隸。

    「哈威大公容留了一些婦孺,」馬倫說:「龍火列島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戰爭——諾曼人作為亞摩斯的傭兵參與其中,在我離開高地諾曼之前,他們似乎已經取得了一場勝利,並獲得了兩個小島——當然,它們是屬於您的,諾曼人總還是要回到高地諾曼的。」

    異界的靈魂點了點頭,馬倫似乎還在擔心他會對伯德溫和李奧娜產生忌憚之情,但異界的靈魂從一開始就沒把側島當做自己的領地,那是比維斯的,巫妖只是杜撰了比維斯弟子的身份,不要說一整個島嶼,就連那些從白塔拿走的魔法用具和捲軸異界的靈魂也會找時間返還回去的——別說沒人知道,它知道就足夠了。

    「那麼說他們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很壞。」

    「但也只能這樣了,」馬倫說:「側島在這方面力量薄弱,從牧師到法師,算上亞戴爾以及其他羅薩達的追隨者,還有幾個伊爾摩特與泰爾的牧師,聖騎,我們也只有一雙手指不到的數量——而我們的敵人,單就各個島嶼的領主身邊就有成打的施法者聽命,更別說新王,據說他為格瑞第建造了數以百計的神殿聖所,而這些建築裡面充填著強大的術士和牧師,他們和雷霆堡的法師是一樣懂得如何戰鬥,有幾個,我是說,拒絕了約翰王的勒索或是示好的騎士和爵爺遭到了惡魔,或是魔鬼的襲擊——無論那時候城堡中有一百人,還是兩百人,都沒有一個能夠僥倖逃生,我們知道,這都是那些骯髒的紅袍造下的罪孽……呃,」他尷尬地停頓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也正穿著一件紅袍呢。

    「沒關係,」異界的靈魂提起紅袍,紅袍裡面是那件讓馬倫感到異常熟悉的及膝白袍,「把我當成花生仁好了。」異界的靈魂一本正經地說,然後就算是馬倫也忍不住為了整個形象的比喻而短促地微笑了一下。

    「羅薩達和泰爾的牧師和聖騎呢?還有蘇倫,伊爾摩特……」異界的靈魂將那些善神的名字挨個兒念了一遍。

    「伊爾摩特有兩名牧師試圖刺殺約翰王,」馬倫說:「但被約翰王身邊的術士抓住並以刺客的罪名處以極刑,約翰王因此勃然大怒,頒布旨意驅逐伊爾摩特的牧師——哪怕只是一個屬於高地諾曼的鼠洞;泰爾與羅薩達的掌堂牧師倒是想要先和約翰王做一番對話,但是……」馬倫苦澀的舔了舔嘴唇,他覺得還是不要複述約翰王的話為好,要知道,高地諾曼的新王可是朝著那些牧師們大吼:「如果你們也可以給我一個兒子,我相信我會很願意聽你們叨叨——但如果不能,就滾出去!」

    「而且……」馬倫不確定地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高地諾曼如此,但似乎每個地方都變得混亂起來了,我從未見到過那麼多的盜賊和刺客,還有傭兵,暴動就像春天的花朵那樣盛放在任何一個你所想像不到的地方……而瘟疫就像是夜晚的霧氣那樣四處瀰漫……」他低聲道:「牧師和聖騎們都在疲於奔命。」

    一個微小的閃光從異界的靈魂心中躍過,但它暫時把它擱置了起來,留待之後慢慢思考:「我大概可以想像得到那個場景,」異界的靈魂說:「……也許我還會需要你的——你可以暫時住在這裡,你和那位女士的契約我會設法拿回來的。」

    馬倫頓時感到一陣狂喜,但這陣狂喜就像是湧出冰原的熔岩,灼熱的溫度一下子就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堅硬沉重的石塊。

    「有什麼問題嗎?」異界的靈魂奇怪地問道。

    「但她是我的導師。」馬倫慢慢地說:「她承諾將會讓我成為一個法師。」

    異界的靈魂轉過身,他的視線讓馬倫忍不住想要顫抖,哭泣,或是屈服:「一個死靈法師,」黑髮的施法者說:「一個灰袍,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馬倫在心裡說,他曾經想要成為一個泰爾的騎士,他知道泰爾的騎士所要面對的每一種敵人的類型,而死靈法師,可能僅次於惡魔以及魔鬼,還有那些可悲的不死者們,一個灰袍,無論他有著怎樣的苦衷與不得已,泰爾的騎士所要做的也只有斬殺以及淨化他,沒有例外,沒有。

    「如果你只是想要成為一個法師……」

    「我體內有著魅魔的血統,」馬倫指了指自己的臉:「導師告訴我的,您應該也發覺了,我有時都會覺得這不是我的臉,我的變化就和黑夜與白晝那樣巨大——事實上,我的變化在遇到導師之前就出現了,您還記得我在多靈時的臉嗎?諾曼人的面孔並不符合格瑞納達人的審美,我還是一個男性,但那個商隊卻願意從沙漠中帶走我,給我水和食物,為什麼?而且我能夠感到我的心,我的靈魂都在改變……變得邪惡,是的,我知道我正在變得貪婪、狂暴、自私……渴望著為所欲為……」

    「但你仍然忠誠於李奧娜,或者說,已經不了?」

    馬倫的眼神頓時變得危險起來,「不!」他說:「永遠不……我……不是……殿下……」他的思想似乎已經陷入了混亂,像是在與什麼瘋狂地相抗爭,深色的瞳孔劇烈地收縮,又猛然張開——但我多想得到她啊,一個聲音在他的胸膛中迴蕩著,馬倫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他陡然跪倒在地上,身體向前傾倒,面頰緊貼著冰冷的石頭。

    多靈年輕的領主就這樣狼狽不堪地匍匐在地面上,痛苦地喘息著,指甲抓撓著脖子,就像有人在那兒套上了一根無形的絞索——片刻後一個法術投擲在他的身上,馬倫喘息了一聲,如釋重負地陷入了黑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7
第四百三十七章 波動






    侍從首領往空中嗅了嗅,她嗅到了同類的氣味,血脈在人類的傳承中已經淡薄了許多,但也許是因為被驟然激發的關係,它所呈現出來的力量倒是不容小覷的,雖然她對這個人類的掙扎不以為然——或許會有人說就算是惡魔與人類的第一代混血,被人們稱之為泰夫林的種族中也未必個個都是邪惡的,但毫無疑問,在血脈的呼喚與理性的良善的戰爭中,一個始終猶疑不決的懦弱之人將會為此耗盡最後一點氣力,他們的死亡可能要比作為人類時來得還要快。

    但對她現在的主人來說,這可能反而是一個好機會。和自孵化以來就沒有因為出戰之外的原因離開過格瑞納達的龍裔相比,黑髮施法者的勢力脆弱的就像是一張羊皮紙,他沒有可信任的人,沒有權柄,也沒有錢財,而這個有著魅魔血脈的術士,如果就他所說,他是高地諾曼的領主,而他的領地上有黑鐵以及衍生的精鋼,或者還有銅,這些都是格瑞納達急需的,每天都有如同恩賜之河一般的鋼鐵無聲無息地流入格瑞納達,在數千個工匠的日夜勞作下變成三個軍團的盔甲,刀劍和箭矢,但這些還是不夠,不夠,遠遠不夠。有著惡魔血脈的女性侍從還是能夠從術士塔得到一些情報的,軍團還在不斷地招募士兵,甚至抽調一部分奴隸作為衝刺營的新血;龍刺麾下的「細網」盜賊工會正在如同沙漠的細雨那樣滲入這片大陸的每一處;格瑞第的牧師們雖然因為前一陣子的魯莽舉動(驅逐了白塔的羅薩達牧師)而被迫保持安靜,但格瑞第的神殿聖所仍舊一日多過一日;展開雙翼的紅龍飛過王都上空的景象也從之前幾年,幾個月一次的頻率縮短到了幾天,昨天她甚至看到了兩隻紅龍一前一後地飛過術士塔。

    與早已離開了這個位面的同族一樣,在沒有受到威脅或是想要造成威脅的時候,紅龍們最熱衷的是躺臥在對巨龍來說猶如絲綿或是沙子的金幣上舒舒服服地大睡,作為一個擁有著惡魔血脈的術士,她在格瑞納達的年歲可能已經超過了人類的高祖,她記得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大約三百年之前,在格瑞納達的王位更迭的時候,格瑞納達並未像周邊國家所以為的那樣竭力保持穩定平和以免出現什麼可能動搖王座基礎的問題,而是悍然向五個國家露出了它的獠牙,幾乎就在一夜之間,格瑞納達的軍隊如同利箭般地輻射出去,龍火焚燒著田地與城市,深藍色的天空就如同一隻巨大的熔爐。

    即便是訓練有素的戰馬在恐爪龍與鷹首獅身獸的威嚇下仍然會不受控制地潰逃、甚至昏厥與跌倒,普通的士兵更是無法與以殺戮為職業和生存意義的格瑞納達三軍團的怪物相對抗,他們的長矛在敵人的盔甲上摺斷,而他們的皮甲在精鋼的刀劍與箭矢下不比油脂更堅硬,寥寥無幾的施法者在格瑞納達的術士團前更是如同颶風狂浪中的小舟,稍一觸及就是粉身碎骨,更別說有些法師一看到紅色的袍子就立刻想方設法地逃走了。

    黑色衣甲的士兵就像是無聲的潮水那樣湧入執政官邸與王庭,將裡面那些傲慢的顯貴拖出房間,撕掉他們的衣服,一根長矛從他們的****刺進去,又從他們的嘴裡穿出來,這種肥膩而雪白的肉串一直從新的疆域插到沙漠邊緣,直到幾十年後還有人撿拾落在砂礫與荒草中的屍骨作為篝火的燃料,而他們的妻子和女兒,以及幼小的兒子,同樣赤條條地被驅趕到一起,脖子上套著繩索,就像拉扯著母羊和羊羔那樣拉扯到格瑞納達,烙上奴隸的印記,等待商人們前來挑選——他們在沙漠中行走,除了一些作為珍貴商品而存在的,格外美麗與身份尊貴的女性之外,其他人幾乎不可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和水,活著來到格瑞納達的俘虜與「戰利品」不少,死掉的更多,但沙漠總能吞噬掉所有的痕跡。

    原本這場戰爭可能還要更提前一些,但不知為何,格瑞第的行動變得遲緩了起來,像是被還不為人知的某樣事物吸引走了注意力,不過在格瑞納達,她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沒人會去悖逆每個格瑞納達人的「母親」,就算是新王也不能。

    但這不是說,他們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如果有什麼能夠讓格瑞第停下腳步,它的珍貴必然是毋庸置疑的,或許沒有幾個人敢於與這位攀爬在神祇寶座上的紅龍爭奪,但如果只是之中的……一星半點呢?紅龍爪子裡漏下的一點殘渣也足以成為他們的一頓美餐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這位因為血脈混雜而無法在新王或是米特寇特那裡獲得機會的女性侍從決意嘗試一下她的新主人(或者嘗嘗也不是不可以),她不可能付出很多,但輕微的傾斜與透露些許情報還是能夠做到的,這些放在米特寇特或是凱爾門身上或許只會是個拙劣的笑話,但她的新主人不同,他對格瑞納達一無所知,身邊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他的另一半血脈在格瑞納達只意味著愚蠢和虛弱,他會需要她的。

    當然,如果事實證明這個陌生的龍裔並不適合格瑞納達,那柄用來保護他的匕首也一樣會在他轉過身去的時候刺入他的脊背——這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她聽到了他的召喚。

    侍從首領姿態曼妙地走進房間的時候,那個有著香甜血液氣息的同類正匍匐在地上,衣衫凌亂,面色蒼白,但看上去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傷害——一個有著魅魔血脈的人類可以在術士這裡擁有上百種不同的用途,她並不想妄做猜測,但著上百種用途中確實有著一個最為普遍和常見的,而且他確實有著那種不屬於人類的俊美:「我應該為他準備哪個房間呢?」她曖昧地問道:「我的主人?」既然您已經拒絕了一對侍女?

    「客人的房間,」異界的靈魂說,「隨便哪個。」他衡量了一下,「給他一瓶蜜酒,還有治療藥水。」

    侍從首領謹慎地觀望了一下新主人的神色,好吧,看來這個也不是。他的價值應該更多地在他所能給出的黑鐵和精鋼上。

    ——————————————————————————————————————————————————

    灰袍女士知道自己瘋了。

    確切點說,馬倫.洛倫諾斯,那個北方奴隸並不能說是她的弟子,她已經完成了與導師之間簽訂的契約上所有的工作,但距離得到一個弟子還遠得很。即便他有著魅魔的血脈並且已經被激發了出來,但馬倫至多只能成為她的學徒而非弟子——凡人無法懂得學徒與弟子之前的差別,因為他們只知道這兩者都會稱呼法師或是術士為導師,但在法師塔和術士塔中,學徒和弟子的身份是截然不同的,在最苛刻的導師手下,學徒可能忙碌上幾十年也未必能夠成為弟子,能夠成為弟子的人不但要煎熬過之前的十幾年,還要憑藉著自己的天賦和溫順博得導師的好感,才能獲得他的直接教導,與他簽訂正式的契約——學徒只能接受弟子的教導,以及承擔起那些似乎永無止境的瑣碎勞作。

    不過就算馬倫是她真正的弟子,在格瑞納達,在一個具有著巨龍最純粹的血脈,一個皇子面前他還不能說是什麼重大的犧牲,更別提他的弟子身份大家都可以說是心知肚明,而且是他先背棄了她,她的羽翼溫暖了他,把他從必死的恥辱境地中救了出來,但他是怎麼做的呢?他在她的心房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就這麼毫不猶豫地跟著他的新主人離開了,灰袍女士知道等到明天一早,皇子的侍從會送來寶石和金幣,或許還有魔杖與捲軸,好來奪走她對馬倫的最後一點權力。

    她就連長袍也沒有更換,也沒有脫下項鏈與戒指,她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枯瘦的手指抓著一張皮紙,這是從馬倫的背脊上剝下的皮膚,上面用他的血書寫著忠誠的契約——她幾乎把它撕碎,好讓這個無恥的騙子立即受到懲罰,但她的手指突然變得軟弱了,軟弱的不像是她的手指,她曾經用它掐死過自己的父親,還有導師的另外一個弟子,那時候它們是多麼的有力啊——但現在,它們只是將那張彷彿仍然帶著溫度的柔韌紙張揉成了一團,灰袍女士像是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喊叫,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惶地四處張望,難道只是那麼微小的破壞也會讓契約的另一方感到痛苦嗎?她不知道,她坐下,哭泣著將那張皮紙展開,把它放在胸口上按平。

    一陣輕微的寒意擦過她的面頰,淚水立刻凍結了起來,灰袍女士立刻將皮紙放入胸口,藏得嚴嚴實實。

    她派遣到馬倫身邊的幽魂回來了。

    「他現在怎麼樣了?!」她厲聲問道:「他受傷了嗎?還是被囚禁了?」她急切地想要知道所有與馬倫有關的事情:「他的……新主人……碰觸他了嗎?」

    幽魂漂浮在半空中,它的反應有些遲鈍,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灰袍女士暫時還無法攫取一個施法者的靈魂作為被自己奴役的幽魂,這只是個凡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很多年了。

    灰袍女士看著它,它緩慢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受傷……」它甕聲甕氣地答道:「沒有……沒有,碰觸……」

    馬倫曾經的主人再次追問了幾句,但除了這兩個答案,其他都是含混不清的叨咕,「回家……」幽魂最後說:「什麼……時候?」它只記得這個女人答應過把它帶回到它的家裡,讓它和它的家人團聚。

    「下你的無底深淵去吧。」灰袍女士心情惡劣地說,她做了一個手勢,幽魂發出一聲悠長的尖叫,消失了,但灰袍女士知道,下次它還是會被召喚過來的。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但她還是走進了導師的房間。導師在格瑞納達暫時停留時使用的房間總是由她整理與清潔,只有一面牆壁上有著自地及頂的書架,書架上擺滿捲軸與法術書,法術書一部分是導師蒐集而來的,一部分則是他的戰利品,還有最重要的一些是他親自抄寫的,每本書上都施加了法術,有些會直接吞下那個無知的盜賊,而有些則會將不經允許碰觸它的人拉入一個次元縫隙,有些會噴出酸液或是發出閃電,但灰袍女士想要的不是法術書,而是捲軸,她記得其中有一隻捲軸可以召喚一個魅魔,但這只捲軸是屬於她的導師的,但她的導師現在在七十七群島,要到第二年才會回到格瑞納達,她有時間設法弄到一隻同樣的捲軸來代替。

    無論馬倫有多麼俊美,他仍然是個人類,雖然有著魅魔的血脈,卻又是那樣的淡薄,如果她用一個可以召喚來真正魅魔的捲軸來交換,成功的幾率很高——或者那位皇子更需要黑鐵與精鋼,沒關係,她可以讓馬倫交出所有的權柄與人脈,她要的只是馬倫。

    她帶著一條焦黑的手臂走出導師的房間時,星河已經變得黯淡,鮭魚紅色的霧氣籠罩在整個格瑞納達的上空。

    灰袍女士的身體又是疼痛,又是疲倦,但她的精神卻前所未有的亢奮,她走進房間,想要尋找一瓶治療藥水,卻意外地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馬倫!」她驚喜地喊道,衝了上去,緊緊地擁抱著他,對方的氣息還是那樣的乾淨與溫暖。

    「你回來了!」她說。

    「我回來了。」馬倫說。

    捲軸從他們之間跌落到地上,一道細小的閃光在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稍縱即逝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7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召見






    格瑞第在格瑞納達的住所有著這個大陸上最大的穹頂與數量最多的拱券。

    當然,它也可以說是一座聖所,又或是神殿,這裡居住著格瑞第最為寵愛的侍女,她們是格瑞第的牧師,繼承有她的血脈,容貌美豔同時又殘忍無情,她們對格瑞第的忠誠是無懈可擊的,她們不畏懼痛苦,也不畏懼死亡,因為這兩者對於她們來說是榮譽和褒獎——沒人知道這些侍女的數量,因為她們時時都在變化著,有些死於同類之前的傾軋,有些成為了祭品或是犧牲,還有一些被懷疑信仰不夠虔誠而被簡單地處理掉——有權利做出這一審判的四位侍女頭領是不會產生任何猶豫的,如果那些孩子足夠虔誠,她們會在哀悼荒原上聽到格瑞第的呼喚聲,那麼嚴酷的刑罰也不過是提前了她們回歸到格瑞第身邊的時間而已,關於這點,她們不該有任何抱怨;如果不,那麼她們就是偽信者,這樣她們受到懲罰自然也是理所應當。

    尼克斯是四位侍女中最為年長的,她的曾孫就是紅袍術士奧斯塔爾,如今掌控著龍刺以及其衍生物——名叫「細網」的盜賊工會(凱爾絲曾經插手其中卻沒能成功的那個)。她已經度過了相當於一個普通人類六倍之多的生命,但因為格瑞第的寵愛,她的面孔與身體看上去仍然就像是一個纖細幼嫩的少女。

    她在那張龐大到幾乎佔據了廳堂三分之一的王座前仔細端詳,格瑞第的王座是被無數龍骨拼湊而成一個巨大整體,最多的是如同潮水般向內翻捲的森白獠牙與如同山岩般的頭蓋骨——雖然格瑞第從未明確地說過,但所有人都在猜測著這些也許都是紅龍格瑞第曾經的戰利品。在凌亂的舌骨上方,堆滿了金幣與大顆的寶石,肋骨上垂掛著珍珠,縫隙裡則填滿了秘銀和精金的沙子,脊椎骨表面則描繪著魔紋與圖騰——也有人懷疑過這些縱橫交錯的刻痕是否是由一個強大的巫妖留下的,也許戰敗的巨龍的靈魂仍在這些殘破骸骨之中,只要格瑞第發出一聲召喚,它就會重新生長出鱗甲與血肉,匍匐在紅龍的身前為她而戰。

    這很有可能,格瑞納達與七十七群島有著同盟關係,巫妖在這座終年籠罩著赤紅霧霾的王都並不少見,也時常被格瑞納達的軍隊招募,而格瑞第的牧師們更是榮幸地接待過一個半神巫妖……雖然,他留給尼克斯的印象根本就不是一言難盡可以形容的……有段時間尼克斯甚至以為自己的信仰在動搖,鑑於他接受的是格瑞第的邀請——尼克斯一邊詛咒著自己的大意,一邊迅速弭滅了那個可怕的想法。她從身後的侍女手中取過猩紅色的絲絨,這些絲絨的顏色是那樣的豔麗與純淨,散發著硫磺與沒藥的濃郁氣息——這種只有純淨的孩童血液才能浸染出來的織物永遠也不會因為潮濕、陽光以及灰塵褪色。大約有三十磅左右的絲絨被尼克斯覆蓋在龍骨寶座上,在火光與濃煙中,它們看上去就像是龍骨中流出的鮮血。

    一個腳步聲在侍女身後響起,尼克斯轉過身,格瑞納達的龍裔們習慣在自己的靴跟上鑲嵌珍貴的金屬——黃金,精金又或是秘銀,所以在和石頭撞擊的時候,他們的腳步聲會變得格外地擾人,但如果有所需要,他們也會像是蜘蛛走在蛛絲上那樣悄寂無聲——在這座莊嚴的大殿中,只有一個人敢於並且能夠這麼做。尼克斯向他微微鞠了一躬:「陛下,」她說:「真沒想到您將會是第一個到達這裡的。」

    「因為今天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格瑞納達的「新王」說,他裝束隆重,佩戴著長劍與匕首,手中緊握著一枚精金法杖。

    隨後而來的是他的長子,米特寇特,與其他龍裔畫風不同的傢伙如同走在軍隊中那般穿戴著秘銀的全身鏈甲,就連手背與足踝都被覆蓋住,胸前的鏈甲上綴著紅龍的鱗片,鱗片來自於一隻年輕的紅龍,赤紅的顏色張揚而明亮,可能是……格瑞第的紅龍子女中第三,或是第四的孩子,它在格瑞納達擴張時的戰爭中隕落,格瑞第為他哀悼,不過也沒浪費了那身難得的好材料——新王轉過頭去,免得自己露出譏諷的微笑,他隨即看到了凱爾門和凱爾絲,他們也是他的孩子,只不過雙方從不掩飾對彼此的厭惡與憎恨。

    從拱券圈出的黯淡天空中看去,可以看到正有一個赤色的小點從小到大,它的速度是那樣的快,一眨眼間,紅龍胸膛上要比其他地方顏色更深,更為銳利與厚重的盾鱗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它急速地拍打著雙翼,粗壯的後足從新王的眼前一掠而過,掀起一陣腥臭的狂風後就再次沖上空中,連續盤旋了三週之後,才如同墜落一般地落在了連接著這座廳堂的廊橋上,米特寇特只看到了一陣刺目的閃光,紅龍就從巨龍的形態變化成了人類的形態。

    這是一隻雌性的紅龍,也是凱爾門與凱爾絲的母親,但她走過凱爾門與凱爾絲的時候,就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留給他們,在那雙菱形的瞳孔裡,只倒映著那張可怖而又富麗的王座。

    接著,格瑞第的其他紅龍子女也接踵而至,它們就像所有的紅龍那樣殘酷與傲慢,不過沒有一個敢於以巨龍的形態踏入廳堂,哪怕廳堂的每個地方都足以讓一條巨龍昂首闊步地行走。

    廳堂中除了王座,就沒有其他的位置,格瑞第的紅龍子女站立在距離王座最近的地方,之後才是新王與他的子女,侍女們就站立在他們的身後,像是侍奉,也可以說是警戒與威脅——他們屏息靜氣地等待著,廳堂中只有香料在巨大的銅缸中燃燒的細碎聲音——而後,他們聽到了一種壓抑卻又沉重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麼在捶打著他們的心臟,又像是銳利的刀劍撕開鱗甲,每個人,以及每隻紅龍都恭敬地低下頭去,伴隨著這種聲音的,還有一股濃重的氣味,你可以在最深重的噩夢中嗅到的,最新鮮的血腥與火焰的氣味,它濃重的彷彿有色,有實質,也可以觸摸得到,以及碾壓著你的每一寸皮膚。

    格瑞第從廳堂的後方走了出來,以巨龍的形態,她要比在場的每一隻紅龍都要大,鱗片上滿是漣漪般的年輪紋,深刻的就像是用烙鐵在油脂上燒灼出來的痕跡,鱗片的邊緣呈現出如同黑夜般的紫藍色,說明即便以巨龍的年齡計算,她也已經在邁入老年,但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即便被一層半透明的瞬膜所遮掩,它們仍然銳利和明亮的就像是聚集了這個主物質位面上所有的火焰與星光,她的呼吸聲悠長而有力,就像是拂過荒原,呼嘯不盡的狂風。

    「到我這裡來。」她說:「我的孩子。」

    沒人會誤認為這是在召喚另一個龍裔或是紅龍,新王走了上去,坐在格瑞第揣在胸前的雙爪之間,格瑞第的尾巴盤繞過來,尾巴尖放在他的膝蓋上。

    格瑞第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很好,」她輕微地挪動了一下身軀,「讓克瑞瑪爾進來吧,」她對尼克斯說,「讓我們好好地看看他。」

    尼克斯深深地向格瑞第鞠躬。

    ——————————————————————————————————————————————

    異界的靈魂並沒有得到一點提醒,又或是警告,不過沒關係,它總是時刻準備著。

    所以在聽聞格瑞第的正式召見就在次日黎明時分的時候,它並沒有慌張,反而有種奇異的,如釋重負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樓上的第二隻拖鞋終於丟下來了吧,他不被允許帶著他的侍從,在一個近似於密室的側殿裡,他被告知需要清潔自己,所有的捲軸,藥水和符文都被收繳,侍女似乎還檢查了他是否有過魔法紋身,然後一個侍女給他帶來了全新的整套衣物。

    黑髮的施法者帶著一個囧然的神情走進廳堂,不過在這個位面,囧然還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詞,所以龍裔與紅龍看到的是一張冷靜到異乎尋常的面孔,或許還帶著一點詭異,不過這不奇怪,即便是紅龍,在面對格瑞第的時候也必須面對極其沉重的壓力,遑論一個有著一半精靈血脈的龍裔。

    「克瑞瑪爾。」格瑞第說,紅龍的聲音在封閉的廳堂裡猶如厚重雲層中翻滾的雷聲,聲音與洩露的魔力同時震盪著廳堂裡的空氣,一些侍女面色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格瑞第倒是露出了一個讚許的微笑,黑髮的施法者沒有露出任何怯弱的神態,平靜,而且從容,雖然深重的發色與虹膜的顏色不在格瑞第的認可範圍之內,但她很喜歡他的眼神,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會,異界的靈魂略微停頓了一下,就深深鞠了一躬。

    「向您致意,」它說:「強大而可敬的紅龍格瑞第。」

    紅龍令人驚訝地大笑起來:「不,」她說,「你不應該這樣稱呼我,孩子,那個稱呼只應該用在那些與我毫無關係的外人身上,而你……」她說:「克瑞瑪爾……你是我的後裔,你應該,稱我為『母親』,就像這裡的其他人那樣。」

    她動了動爪子,新王幾乎與此同時就從原先的位置跳了下來,他的反應非常敏捷而及時,因為下一刻格瑞第就站了起來,它的尾巴緩慢地掃過龍骨與金幣,帶起一片清脆昂貴的響聲:「克瑞瑪爾,克瑞瑪爾,克瑞瑪爾……」她重複道:「你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名字嗎?這個名字是我賜予你的,孩子,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那時候你可真是小啊,小得你父親一隻手就能把你捧起來,你眼睛緊閉,呼吸微弱,就連哭泣也是時有時無,我碰觸你,你周身冰冷,我以為你會在幾天之內就死去——但我還是給了你一個名字,」格瑞第突然用龍語說了一個很短的句子——龍語與通用語是不同的,比起通用語,龍語的起伏要更鮮明與激烈,音節分明,有時像是咆哮,有時像是喘息,異界的靈魂確實和巫妖學習了龍語,但就像是在另一個位面,它能夠聽,但必須在語速緩慢、清晰、低沉的前提下,像格瑞第這樣帶著濃重感**彩,以至於發音不是那麼標準的時候,它就有點麻爪,但幸好這句話很簡單,說起來只有兩個單詞,而且格瑞第馬上就做了解釋。「冷的,和小的,Krah……Mal。」她第二次用龍語說出了這個名字,異界的靈魂這次似乎能夠聽得更明白些。

    ——無底深淵在下,它感嘆地戳了戳識海中的巫妖,我第一次知道你本該叫做卡喵兒的。

    ——————————————————————————————————————————————————

    「奧斯塔爾……」拉里咕噥道,他剛才從那個危險的紅袍術士那兒獲得了一件情報,但他不確定它是否是真實的,但他更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他有一個情人,是格瑞第的牧師,他去找了她,卻被拒之門外——是的,今天格瑞第的神殿與聖所不接受任何拜訪與祭獻,這種情況一般都在格瑞第降臨王都的時候發生,因為牧師們需要時刻傾聽著格瑞第有無旨意需要她們去執行,那麼說,這個情報很有可能是真實的。

    「我應該付出多少呢?」拉里說,他當然知道那位現在最需要什麼,但他不能給,至少在米特寇特死去之前不能。

    他打了一個響指,一個僕從飛快地來到他的面前,跪在地上等候他的命令。

    把那些可愛的毛茸茸們送去吧。他做了決定,宴會上似乎它們還是蠻討人喜歡的,而且他為此也花費了很大一筆,這種奢侈而又無用的禮物應該相當符合他現在這個主人的心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7
第四百三十九章 慷慨






    紅龍緩慢地走下了她的王座,異界的靈魂可知道之前他們聽到的聲音是從什麼地方而來的了——紅龍的爪子在堅硬的黑曜石地面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黑曜石是種很脆的寶石,同時又很堅硬,在格瑞納達尚未成為紅龍的領地時,缺少黑鐵與黃銅的人們就是用敲出利刃的黑曜石來做刀劍和箭頭的,但它們在紅龍的爪子下就像是腐朽易碎的木頭——隨著格瑞第的接近,她身上的氣息也變得愈發濃重,與她的兒女不同,這種氣息並不會導致他人的不快,它嗅起來就像是燃燒的麝香,又或是鏽蝕的鋼鐵,冰冷,粗糙中帶著一種奇妙的,被壓抑著卻又無時不刻都在勃發的誘惑。

    紅龍身上最大的鱗甲就像是一面可以縛在小臂上的尖頭盾,她移動的時候一片疊著一片的鱗片就像黃昏時分的海面那樣泛著赤紅色的漣漪,異界的靈魂注視著它們,它們不像是生物的一部分,倒像是侏儒之神或是矮人之神的得意之作,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是那樣的完美,沒有一絲紊亂與缺憾,收攏與展開都帶著可以讓人為之恍惚不已的韻律感,當然,毋庸置疑的,它們是那樣的強大與堅硬,邊緣銳利,在格瑞第移動的時候,它們微微張開,就像刀劍的利刃那樣反射著廳堂中的光亮。

    格瑞第輕輕地將自己巨大的頭顱靠在黑髮施法者單薄的身軀上,她的金色眼睛如同一個狹小的湖泊,倒映著黃金的閃光,黑色的菱形瞳孔就像是湖中的漩渦,它旋轉著,孕育著難以計數的陰謀與殘忍,而紅龍無法完全密閉的上下顎之間露出了它的利齒——每條巨龍都有著三排以上的利齒,整齊有序地排列在它們的口中,就像是一座精金打造的碾磨機械,即便是岩石和精鋼,落入其中也會在一兩次咀嚼後變成無用的碎片,被它們吞入腹中——別擔心巨龍會因此消化不良,邪惡的巨龍(尤其是紅龍)在知道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如果有時間和力量,它們會咬碎和吞掉自己所有的珍藏,既不留給同族也不留給人類,黃金、寶石以及其他珍貴的東西都只會在巨龍強力的胃酸中化作一團又一團泛著惡臭的殘渣。

    有些巨龍,甚至會吃掉自己的龍蛋或是還未能離開巢穴的幼龍。

    黑髮的施法者讓一些人失望,又讓一些人為之喜悅地站立著,沒有後退,也沒有蜷縮,體型龐大的紅龍微微抬起頭,投下的陰影頓時將克瑞瑪爾這個人完全地籠罩住了,異界的靈魂不禁蹙起眉頭——在格瑞第出現的時候他就有輕微的不適感,這種感覺很難形容,一定要表述一下的話,那麼它很像是另一個位面盛夏的黃昏時分,暴雨滂沱而至之前的那一刻——在格瑞第走下來的時候,這種感覺變得強烈起來,就像是身體被什麼緊緊地束縛著,需要竭力掙扎才能順暢的呼吸,而現在,他覺得覆蓋在他身上的陰影就像是有實質的,不但有實質,還有如同泥沼般的重量,他的呼吸停止了一瞬,之後變得緊繃與急促起來。

    「讓我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麼地步。」紅龍說,她也有著那麼一點點的驚訝。格瑞第當然不僅僅記得她賜予這個孩子的名字,她還曾經是一個嚴厲與苛刻的導師,是的,在術士塔與那位迄今為止她也無法探尋到名字和蹤跡的導師還未知曉克瑞瑪爾的存在時,這個悖逆的象徵就在她的指引下向魔法和力量伸出了他細小而又堅定的手指——他曾經是那樣的孱弱,又是那樣的無能,就連血脈最稀薄的旁系,那些只能成為龍裔的僕役與士兵的蠢材也能任意地戲弄和傷害這個身份尊貴,卻毫無力量與權柄的幼兒——但格瑞第並不像其他人所認為的那樣頑固地排斥他身體中的另一半血脈,雖然她確實不喜歡精靈,或者說只喜歡他們被裝在盤子裡送上來,但這只年老的紅龍畢竟有著一片曾經屬於一個強力神祇的碎片,她的思想要比任何一隻紅龍都要來的廣闊與長遠。

    這個孩子在幼年的時候,確實太……糟糕了,就連曾經對於他心存期望的新王也在一次次的失望後終告放棄,但格瑞第不,她在這個孩子身上找到了格外的樂趣,這種樂趣甚至讓她願意屈尊看顧一下那時就連直立行走也不能的幼小後裔——雖然她相信她的後裔希望她從來沒對他產生過興趣,也不太願意接受這樣的看顧,但我們有時應該放棄追索事情的過程,直接看結果,格瑞第樂觀地想,看,現在不是很好嘛,她的後裔中還是第一次出現了法師與術士在一個人身上共存的情況。格瑞第希望這不是一個特例,如果可能,她倒願意嘗試一下,她有著無數血脈濃厚的後裔,但他們要麼就是術士,若是想要成為法師,那麼他們必須在還未被獲準成為一個術士前改變職業特性,一個術士轉為法師,或是一個法師轉為術士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雖然說,她的這個後裔身上,還有著許多秘密,不過格瑞第相信,她總能得到答案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異界的靈魂聽到了一聲咆哮,格瑞第在他身邊毫無預警,無聲無息地張開了雙翼——一股龐然的力量從她身上瞬間爆發出來,他的身體內部猛烈地翻滾著,內臟就像是被絞碎了一樣的劇痛不已,他一下子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血從他的嘴裡溢出,異界的靈魂再也無法顧及其他,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雙手按住它,一邊努力地將血液往下吞,他可還記得他的血液從外觀到性質都與普通的血液不同——但還是有血從指縫中溢出,星星點點地消散在空中。值得慶幸的是他現在可以說是被格瑞第的身軀包攏在內,紅龍與龍裔的視線無法穿透鱗甲和血肉看到裡面的情況,而且就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他看到那些俊美的人形紅龍與龍裔都已經恭謹地跪了下去。

    他同樣放下了雙膝,可以說是整個身體緊貼著地面,紅龍的利爪與鱗甲就在他的眼前晃動,異界的靈魂閉上了眼睛——也許只是幾個呼吸之後,又或是幾個晝夜之後,一切終於停止了。

    龍裔之中,凱爾門與凱爾絲的神情都不怎麼好,或者說,比首當其衝的克瑞瑪爾還要差,他們是在侍從的幫助下才能站起來,而黑髮的施法者卻在格瑞第收斂起龍威後就慢慢地自己挺直了身體,格瑞第看了她女兒的孩子一眼,伸出一側的膜翼,將它搭在克瑞瑪爾的肩膀上,紅龍的體溫可能比還未熄滅的火炭還要灼熱,熱量從克瑞瑪爾的肩膀傳來,帶來尖銳的痛苦,皮膚可能已經被灼傷了,但就看凱爾門和凱爾絲的眼神——充分詮釋了羨慕嫉妒恨的那種,異界的靈魂就覺得就算是變成碳烤雞翅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我很高興你能夠回到我身邊。」格瑞第說,她的聲音不再那麼宏亮而渾厚,相反的,她的聲音可能是異界的靈魂在這個位面所聽到過的最為美妙的聲音——如果說有誰可以相匹敵,那麼大概只有銀冠密林的精靈王英格威了——格瑞第從巨龍形態化為人類形態的時候沒有一絲多餘的波動,也沒有光和風,異界的靈魂只覺得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轉身看過去的時候,他的身邊就只有一個美豔而威嚴的女性,你不能說她是年輕或是年老的,也無法具體地描寫她的外貌,見到她的時候你只會無法控制地敬仰她,畏懼她,為她付出所有。她將一隻手臂放在克瑞瑪爾身上:「克瑞瑪爾,」她的視線掠過每個人,「我的孩子,從今天起,他有著與米特寇特、凱爾門、凱爾絲相等的地位和權力,以及作為我的直系應有的俸給。」

    紅龍們交換著眼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而新王的妻子,格瑞第的女兒,凱爾門與凱爾絲的母親則厭煩地轉過頭去,新王與米特寇特面露欣慰與歡喜之色,就連凱爾門與凱爾絲,在短暫的驚愕與憤怒之後,也換上了一個僵硬但不失禮節的假面具——他們只是不願意違逆格瑞第的旨意,對克瑞瑪爾,他們的厭惡和憎恨只怕要更重一層了。

    而格瑞納達的「新王」,似乎還覺得這個場面不夠熱鬧,在格瑞第回到王座後,他立刻上前一步,「尊敬的母親,」他說,一邊深深地鞠躬:「有件事情我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什麼事情?」格瑞第問:「我的珍寶,」她溫和地說:「你想要什麼?是為了克瑞瑪爾嗎?說吧,他也是我的後裔,他需要什麼?是捲軸,還是魔杖,法杖,又或是魔法長袍?我這裡還有曾經屬於巨龍們的冠冕與指環,如果說次元用具,法術書我這裡也還有很多,他盡可以隨心所欲地挑選。」

    「但那是您的,」新王說,像是根本沒注意到格瑞第在說話時,就連年輕的紅龍們也露出了貪婪與嫉恨的神色:「您知道,對這個孩子,」他滿懷愧疚地看了克瑞瑪爾一眼,「我是有所虧欠的——相比起我其他的孩子,他所能得到的太少了,太少了,少得我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會覺得心痛不已——所以……」他又鞠了一躬,而格瑞第只是頗感興趣地微笑著,她也很想知道新王要做什麼,而新王停頓了一下,就叫了他另一個孩子的名字:「米特寇特。」

    米特寇特馬上走出行列,他向格瑞第屈下膝蓋,格瑞第漫不經心地抬了抬手,讓他站起來,「怎麼,」格瑞第問:「難道你說的事情與米特寇特有關嗎?」

    「緊密相關,」新王說:「我曾經將我的軍隊交給米特寇特,因為他是我喜愛的孩子,但現在,我必須補償我的另一個孩子,以減少我心中的歉疚,所以……」

    凱爾門睜大了眼睛。

    「我決定,」新王說:「您所賜予我的,而我又交付在米特寇特手中的『龍牙』,從此時起,就歸於克瑞瑪爾所有,他將是『龍牙』的首領,是您的後裔,您的將領,您的刀劍……我相信,他的表現,能夠比米特寇特,或者其他人更能夠令您為止驕傲……」

    碰!

    這個聲音可真是夠響亮的,年輕的紅龍和龍裔看過去,只能看到隊列末尾的凱爾門正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而凱爾絲正氣惱地咬著嘴唇,剛才就是她踢了她的兄弟一腳,免得他……嗯,做出讓格瑞第不快的事情。

    而就在凱爾門站起來之前,米特寇特已經在獲得格瑞第的同意後轉身走向了黑髮的施法者,他從腰側解下一柄長劍,在最小的弟弟面前跪下,將長劍舉到前額的位置,而後低下頭去。

    「接受它,」新王說:「這是『龍牙』的象徵,只有被獲准統率龍牙的人才能夠擁有這柄長劍。」

    異界的靈魂低頭注視著那柄長劍,長劍看上去與巨龍的審美觀大相逕庭,從握手到劍鞘都是烏沉沉的黑鐵顏色,也許就是黑鐵,沒有任何裝飾,配件與魔紋,但即便無需去觸摸,他也能感覺到其中沉重而巨大的力量——而米特寇特跪在那裡,沒有催促,也沒有無法壓抑的憤懣與悲哀,完全就是一個耐心十足的好兄長,而他所要讓出去的也不是一個強大軍隊的統帥權,只是一柄最普通不過的長劍而已。

    凱爾門緊盯著那柄長劍,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孜孜以求,不惜向他厭惡的父親屈膝也沒能得到的「龍牙」居然就那樣輕易地被交給了一個他所輕蔑的劣種,而米特寇特居然也沒有對此提出異議——如果是他,他是絕對不會忍下這份屈辱的,但凱爾門什麼也不能做,能夠決定「龍牙」去向的只有格瑞第,如果格瑞第不做干預,那麼新王可以把它交給無論哪個他願意交付的人。

    有那麼一個瞬間,凱爾門希望克瑞瑪爾仍然如同離開格瑞納達之前那樣怯懦愚蠢,他也許會拒絕,但就在凱爾門如此期望的時候,黑髮的施法者微微彎下腰,接過了那柄黑色的長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8
第四百四十一章 鷹首






    最後凱瑞本還是沒能找到克瑞瑪爾,他沒有時間了,辛格精靈們幾乎都已經回到了銀冠密林。沒有回來的,有些可以確定已經回歸到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膝下,有些則是被囚禁和出了意外——這些精靈之王英格威也已經派遣出了精悍的精靈侍從們予以幫助和解救,他的父親和王都需要他。凱瑞本是最後一個踏入迷鎖的,精靈們在灰嶺的邊緣等待著他,還有水獺白臉兒,他們都以為水獺是去迎接凱瑞本的,但凱瑞本知道不是。

    很難有人知道密林之王英格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施放出來會是什麼樣子——迷鎖是無形的,但精靈們能夠聽見細小的齒輪相互咬住轉動時的嘎達聲,也能夠聽見沉重的鋼索繃緊到極致時發出的咯咯聲,還有簧片被鑰匙推開,落入溝槽式發出的滴答聲……整個密林都在法術的籠罩之下,每一個精靈,以及半精靈,每一隻動物,每一片葉子,每一滴水和每一縷風,都無法逃脫它的注視和審問,相比起即便知道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但還是會變得僵硬與驚恐的半精靈,精靈們就像是在迎接晨曦與星光那樣怡然自得,他們容許這個力量穿過身體與思想,完全不在意在它面前暴露自己——他們是那樣地崇敬,並且信任密林之王英格威,並且肯定他也同樣相信著他們,沒有懷疑,也沒有猶豫。

    力量的颶風很快地過去了,沒有遭到一絲阻礙,當然也不會因此產生紊亂與錯誤,迷鎖的每一個節點都被推向了正確的方向,並且落入應在的軌道,如果這裡有著一個人類的法師,一定會因此而感動到流淚。

    克瑞瑪爾曾經和遊俠說過一個很小的故事——有關於忠誠與信任的那種。黑髮的施法者說:「什麼樣的友情是最真摯的?那就是你從背後刺了我一刀,我也認為那只是因為你不小心跌倒了。」現在想起來,它是多麼地諷刺哪,凱瑞本一直以為,在他們並肩而行的道路上,首先走開的會是克瑞瑪爾,但沒想到,先轉身背對著朋友的,是自己。

    佩蘭特看得出凱瑞本心事重重,但他在不知道他和克瑞瑪爾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但他即便在精靈中,也能說是一個長者,迫不及待的對自己並不瞭解的事情妄加評論或是建議都是極其不明智的。

    凱瑞本對佩蘭特點了點頭,抱著水獺走入了密林,有關於半精靈們是否可以被留在灰嶺精靈們也是經過一番商討的——凱瑞本走過一個精靈,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年幼的半精靈,可能只有十歲——後者正在沉睡,可能要沉睡上好幾年,從迷鎖完全落下到迷鎖再一次被打開,他們將會被密林看護與監管。

    水獺從凱瑞本的雙臂之間爬到他的肩膀上,把那只有著三個層次的肥碩下巴放在精靈的外衣上,它在往後看,看著精靈法師們在佩蘭特的命令下提起星光河中的飛翼船,風帆被拆下,桅杆放倒,藤蔓從船身下鑽出,將它們吊上半空,槭樹們立刻用自己濃密的葉片將它們遮蔽得不留一絲痕跡,人類即能夠經過此地也很難發現這裡還隱藏著不下十二艘三桅船。

    白臉兒從來就要比其他的水獺更聰明,它,它的妻子,它的孩子,還有它見過的蠢貨同類(它們都被白臉兒咬跑了),都很難理解人類與精靈的行為,但白臉兒就知道很多,就像是現在,被提起的飛翼船不會再帶來那個人了,它的視線隨著凱瑞本的步伐不住地一上一下,搖晃個不停,它沒有叫喚,也沒有掙扎,但凱瑞本知道它很難過。

    「我給你烤點小魚乾怎麼樣,白臉兒。」精靈遊俠說,當然,他沒去等待水獺的首肯,克瑞瑪爾是從灰嶺河水積存的洞窟裡抓到那些小魚的,但凱瑞本知道這些小魚來自於密林深處,它們群聚在落下的銀冠木花下面,爭先恐後地啄取花朵深處的****,所以它們的身體裡沒有一般魚類的腥臭,因為以花蜜與浮游生物為食物的關係,它們的腸胃也不是那麼發達,仔細看半透明的白色葉片般的身體裡只有一條灰綠色的粗線,這條線可以直接從尾部拔掉。

    凱瑞本看過,也吃過克瑞瑪爾烤的小魚,他知道該怎麼做——一塊輝石石板而不是粉末,然後直接把清洗過的小魚放在上面,吸收了水分的輝石會猛烈地發熱,熱量吸走魚身上的水分,讓石板變得更熱,但在小魚的水分差不多被烤乾的時候,它體內被催發出來的油脂就會發出滋滋聲和濃郁的香氣,給水獺的他不會放鹽和雪蜜,因為克瑞瑪爾說過狗和貓吃了鹽或是甜的東西會禿頂,他不知道水獺是不是也會,但最好還是不要了,白臉兒有個美滿的家庭,如果只是因為吃多了加鹽的小魚就悲催的婚變了那也實在是太過可笑了。

    但白臉兒一動也不動,凱瑞本嘗了一根。

    「抱歉,」遊俠疲憊地說:「好像是不太好吃。」

    太苦了。

    ——————————————————————————————————————————————————

    今天對格里芬來說,可能算作諸事不宜。

    首先,它的早餐裡居然混了一塊蛇人的肉,它說過它不喜歡蛇人的肉,那太陰冷了會讓它肚子疼,為了這個它吃了那個給它準備食物的僕人算是補償;而在它出去遛彎兒,當然你也可以把它叫做巡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落單的女面翔獅獸。嗯,在這裡,或許我們需要略微解釋一下——鷹首獅身獸事實上是翔獅獸這個大族群中的一支,而且是非常古怪的一支,具體點來說,除了它們與大多不是中立就是良善的同族不同,不但混亂而且異常邪惡之外,還有的就是,它們的族群中全都是雄性,沒有雌性,如果它們想要蛋,就只有追著女面翔獅獸求她屈尊應允自己的追求。

    問題是,女面翔獅獸是種善良而又優雅的生物,對粗魯而又暴躁的鷹首獅身獸從來就不假辭色,所以鷹首獅身獸的追求到了最後幾乎就是一場羽毛亂飛的大戰,雖然鷹首獅身獸經常能夠成功——這次格里芬遇到的就是一隻落單了的女面翔獅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和放在盤子上端上來的恐爪龍腿沒什麼區別,但.是!你能想像得到嗎?那隻女面翔獅獸在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沒有驚惶失色,也沒有急著逃走,它居然——笑了,發自於內心的笑了。

    格里芬承認自己忘記了那隻還沒能完全從青紫中擺脫出來的眼睛,還有光禿禿的就像是塊剝皮雞肉的胸膛,但它難道就沒有看到它的獠牙嗎,還有那對強壯的翅膀,漂亮又厚實的爪子?格里芬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笑的,關鍵的是,它竟然也被對方詭異的應對態度嚇了一跳,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撲上去抓住它——結果女面翔獅獸很聰明地一邊大笑著一邊逃走了,最悲慘的是,這個場景還被一小群羊首獅身獸看到了,這些喜歡亮晶晶的金幣與寶石的傢伙被僱傭來作為龍牙的替補坐騎,力量要遜色於鷹首獅身獸,但不是很多,所以格里芬憤怒地撲上去之後,雖然確實讓那幾個蠢貨得到了應有的教訓,但自己還是受了點傷——主要是之前扭傷的翅膀又歪了。

    中午的時候格里芬吃了一隻公牛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但沒想到的是,它居然又在它的主人,格瑞納達王的長子,皇子米特寇特那兒聽來了一個噩耗——它的主人居然不再是龍牙的統帥了,這個位置現在屬於另一個人——就是那個曾經在城外不是憑藉魔法的力量,而是憑藉著一身比獸人還要可怕的力氣,把它惡狠狠地揍了一頓的黑髮混球。

    好吧,這個它可以放寬標準,畢竟那傢伙也是一個龍裔,但他是個生人,在之前的一百年裡,格瑞納達裡從未出現過他的氣味,格里芬可以確保這一點——他對格瑞納達的認知大概都是從書本上,又或是吟遊詩人的歌謠中得來的,而就這麼一個人,卻要成為整個龍牙的主人?如果格里芬是另一位位面的居民,它一定會大叫「WTF」?!不過現在也差不多,它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身上的皮毛與翅膀上的羽毛都突然炸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毛茸茸的刺球。

    「那麼,」格里芬不那麼高興地說:「我的主人,那麼我該怎麼辦呢?您不再是龍牙的統帥了,但我仍然是我這個族群中的首領。」

    「你可以成為他的坐騎,」米特寇特說:「他也擊倒過你,。」

    「但我不喜歡他。」格里芬說,它滿懷期待地看向自己的主人,也許是曾經的,希望他說,「我也是。」然後他們就能合起伙來把那個龍裔幹掉了。但米特寇特只是微笑:「我大概需要盡快去尋找另一隻鷹首獅身獸了,」他開玩笑般地說:「或者你願意為我推薦一個?」

    格里芬的回答是一堆糞便——是的,格里芬寶寶不想和你說話,格里芬寶寶向你投擲了一堆它剛瀉下的糞便。格里芬喜歡米特寇特,他壞得就像是一個內心腐爛的甜瓜,而那個人,如果他真是個邪惡的傢伙,那麼他在掀翻格里芬的時候就應該擰斷它的脖子,最起碼也應該挖下它的一隻眼睛——或者他是在顧忌米特寇特,但格里芬有著比一般鷹首獅身獸更準確的預感——他實在不像是和他們一個陣營的。

    米特寇特離開後,格里芬飛到沙漠裡去痛而快樂地洗了一個澡,但回來的時候,它就看到了在它的討厭名單上位居前列的兩個人,米特寇特,還有那個黑髮的施法者,名字似乎是克瑞瑪爾的那個,格里芬怎麼聽怎麼覺得他的名字像是龍語中的冷,還有小的,兩種都是格里芬最厭惡的。

    米特寇特是讓克瑞瑪爾來見見他的坐騎,也讓他的坐騎見見他,龍牙可以說是一個空中部隊,時常與紅龍一同飛翔在雲層之上,對敵人造成致命的威嚇與創傷——鷹首獅身獸與騎士之間的關係相當密切,用一個女性術士的話來說,就是她作為一個龍牙騎士的情人和坐騎睡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她睡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雖然也有發瘋的鷹首獅身獸將自己的騎士從高空中拋下來,但更多的鷹首獅身獸都願意和自己的騎士一起去享受火焰、鮮血和尖叫,以及無處不在的死亡。

    不過讓米特寇特沒有想到的是,他親愛的小弟弟竟然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是想要自己去……捕捉……一隻鷹首獅身獸嗎?」米特寇特一邊拚命地抓住格里芬的翅膀,免得它撲在克瑞瑪爾身上把他撕成碎片,一邊吃力地說道:「但……籲……籲……好了,請安靜,請安靜,格里芬,克瑞瑪爾並不瞭解你們。」他轉向克瑞瑪爾:「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克瑞瑪爾。」他說:「但是,格里芬是它們族群中的首領,它是最強的——只有它能夠成為龍牙統帥的坐騎,你不能選擇一個弱於格里芬的鷹首獅身獸做你的坐騎,不然它們會暴動!你不會想要知道一群鷹首獅身獸暴動起來會是個什麼樣子的!」

    「難道這裡就沒有其他的鷹首獅身獸了嗎?」異界的靈魂問。

    「龍牙從一開始就已經選擇了最強的。」米特寇特說。

    黑髮的施法者看了格里芬一眼,它看上去仍然處於暴怒之中,但在米特寇特的撫摸下,它那塊禿掉的地方已經不再起伏的那麼厲害了。

    「也許吧,」異界的靈魂說,「但我覺得我至少應該有一隻鬃毛齊全的坐騎。」

    ……之後的事情米特寇特真不想去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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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任務






    尼克斯看到克瑞瑪爾的時候,她的表情真是一言難盡。

    她在紅龍格瑞第身邊已經有很多年了,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這麼不修邊幅的龍裔——她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之前有見到過的克瑞瑪爾,那時候這個身份特殊的龍裔已經是術士塔中的一個術士了,他的衣著和神態似乎與其他人並沒有太大不同,但那黑如噩夢的發色與雙眼仍然可以讓人輕而易舉地把他從術士的群落中挑揀出來,就尼克斯來說,他就像是火光下的一片陰影,淡薄而又危險。

    但那個時候,他的外表對格瑞納達人來說仍然是合格的,哪怕他沒有龍裔們的赤紅髮色,沒有金色或是琥珀色的眼睛,但五官的形狀、面部輪廓以及頎長而又矯健的身軀仍然深受女性以及部分男性喜愛,精靈與紅龍這兩種除了殺戮之外原本不應有任何交集的種族在面容上的優勢幾乎全都被他繼承了。而且相比起其他龍裔的象牙白色皮膚,克瑞瑪爾的膚色要更多地傾向於有著金屬質感的鋅白,這種顏色在外界或許會被認為缺乏生命力,但在格瑞納達,所有與金屬能夠相關聯的顏色都是受歡迎的,尼克斯知道,有些時候術士們在酒館、浴室或是娼妓那裡,不能夠直接說出克瑞瑪爾的名字時,他們將他稱之為秘銀術士,這幾乎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

    而克瑞瑪爾在「離開」格瑞納達之前,他的床榻上從未缺少過女性,一些年長(只是以年齡而言)的女性術士對他十分地慷慨,無論是法術書、施法技巧還是魔法用具,黑髮的龍裔從無匱乏之憂。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導師雖然是個喜好迎奉諂媚的小人,卻還是沒能給他帶來真正意義上的麻煩的原因。尼克斯甚至聽聞過他的導師曾經強迫克瑞瑪爾去召喚一個惡魔——在他還未有控制高等級惡魔的力量時。他以為克瑞瑪爾會被那個亟不可待衝出法陣的惡魔撕碎——若是應召喚而來的不是一個女性魅魔,也許那次他真的能成功。很可惜,從召喚法陣中走出的既不是誇塞魔也不是弗洛魔,而是生長著彎曲的雙角,踏著羊蹄,面容妖豔身材飽滿的魅魔,而且她對克瑞瑪爾極其滿意……是的,極其滿意。

    尼克斯對沒能親眼見到那個場景有著那麼一點小小的遺憾,她不喜歡克瑞瑪爾,但更不喜歡他的那位導師,後來那位不太稱職的導師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那樣渾身青紫地死在他的房間裡,在追查他的死亡原因時,他的靈魂也沒能應召喚前來,尼克斯猜那隻臃腫的靈魂大概早就變成魅魔口中的一塊肥油了——魅魔們對於她們青睞的術士總是格外慷慨,另外尼克斯一點也不懷疑那個狡猾的黑髮術士在其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至於現在——有那麼一個瞬間,尼克斯真想把那個魅魔召喚出來,她也許會尖叫著把這個喜愛過的年輕龍裔撕碎——她必須要說,她也很願意這麼做。

    「或許確實是我弄錯了,」克瑞瑪爾的侍從首領說:「但您今天不是和米特寇特殿下一起去視察龍牙了嗎?為什麼您像是去赴了一場地精的狂歡宴會?」

    異界的靈魂不知道地精的狂歡宴會是什麼,但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地精們會蒐集各種動物,包括他們自己的糞便,加以發酵後在狂歡宴會上塗抹在彼此的身上,然後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陰乾,我想她是在說你身上的氣味馥郁濃厚,異常獨特,令人難以忘懷。

    ——老天,你醒了!異界的靈魂高興地低喊道,這幾天它可真是受夠了……它還是第一次感覺如此孤獨,如此寂寞。離開尖顎港,在小雀號上的時候,巫妖也曾經消失過一段時間,但那個時候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並不覺得需要卡著每一秒來過日子。

    ——也許是因為那時候你身邊總是環繞著很多蠢貨的關係,曾經的不死者說,不過我想就算是他們,也會在這個時候遠遠地跑開,難道你的鼻子突然被詛咒了嗎?聞不到自己身上的氣味?它差不多和臭雲術有著同樣的威力了!

    ——我這就去浴室,異界的靈魂不以為忤地說,但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話,久入鮑魚之肆,不聞其臭——而且米特寇特身上比我還要臭點。

    ——發生了什麼事情?

    ——米特寇特想要把他的坐騎轉給我,可惜的是我們之間的適配度實在是太低了,我和米特寇特被它拋灑了一身的糞便,它還攻擊了我們兩個。

    ——你施放法術了?別告訴我那是一個火球。

    ——蛤蛤蛤,就是一個火球,然後米特寇特又給它澆了水。

    巫妖久久不語,他倒是見過米特寇特的坐騎,一隻邪惡異常的鷹首獅身獸,但從各方面來說,它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其他的飛獸不是會懾於龍威無法跟隨就是紅龍的死敵,而格里芬是它的族群中最強大的一個——巫妖和它接觸不多,但也聽說過它驕傲到近似於狂妄,還有,鷹首獅身獸幾乎和龍裔一樣的喜愛潔淨,這樣它們的毛髮和羽毛才能閃閃發光。他可以想像得到它已經快要氣瘋了才會像只沒法控制****的小鳥那樣暴躁地扔出一堆糞便,不過似乎它也沒能從這個相當不愛遵照牌路出牌的傢伙那兒討到什麼好處。

    幸好無需他督促,異界的靈魂已經跑去浴室清理自己了,高熱的溫泉水進一步擴散了那種氣味。然後,我們必須承認,讓一個施法者來做侍從是相當有必要的,他們施放了法術,法術帶起的風將那些氣味迅速地吹散,侍從的首領又往那只有著十二尺長度的黑鐵香船裡傾倒了數以磅計的硫磺與香料,等到一切恢復如常,在另一側,距離這裡有著上百尺距離的一個房間裡,被迫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尼克斯終於見到了龍牙的新主人。

    或許尼克斯是想要試探一下這位陌生龍裔的,但就算那股讓她暈眩的氣味消失了,她還是無法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作為格瑞第的侍女,她可以若無其事地忍受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痛苦,並視其為一種樂事,但這位龍裔女士也有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又不是地精之神的侍女!

    ——所以我只能得到一個捲軸嗎?

    ——等她遺忘了今天的事情,我們也許可以得到更多,巫妖敷衍地說,記得我教過你的法術嗎,測試它,然後再打開它。

    異界的靈魂當然記得,雖然它是第一次使用,在這之前,他們似乎還沒有撿拾到可能會滿含惡意的掉落物品——捲軸被打開了,裡面只有一個命令,又或說旨意,可以說是給龍牙,也可以說是給龍牙的新主人的——他們將受命去圍剿一群流民和蠻族,流民來自於曾經被格瑞納達毀滅的國家,而蠻族是沙漠中的原住民,他們同樣被驅趕和殺死,被販賣為奴隸,但他們要比沙漠中的蟲子還要狡詐敏銳,還馴養了一種凶惡的食蛛獸,他們可以靠著食蛛獸的幼蟲,蟲卵以及蟲蛹,還有它們的蜜存活,也能夠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騎著食蛛獸飛快地逃走,所以格瑞納達的軍隊始終沒能把他們全都清理乾淨。之後的問題在於,他們因為與格瑞納達之間的仇恨,還在不斷地襲擊格瑞納達的商隊,從而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尤其是對龍牙,龍爪,可能還有龍刺的威名而言。

    ——你現在連坐騎也沒有,巫妖說,看來我們最先要完成的就是這件事情。

    ——我覺得哪怕到了下輩子格里芬也不會允許我騎在它的背脊上,異界的靈魂輕微地咋舌,他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格里芬已經和另一個位面的烏骨雞沒什麼區別了,當然,格里芬要大很多,可以提供一整個婚宴所需的雞肉,而且烏骨雞也不會說話和吃人。

    ——不,它會的,巫妖在看過了同居者的記憶後說,它會飛到正在爆發的火山上空,然後把你扔下去。

    異界的靈魂毫無顧忌地在識海中哈哈大笑——那麼明天,它看了看空中,魔法星河已經升起,璀璨的群星擁抱著銀色的明月,雖然在格瑞納達,它們的光輝要比在其他地方要微弱和黯淡許多。

    ——你已經找到解決的方法了?

    ——應該沒有,異界的靈魂不帶一絲羞慚地說,但你醒了——所以,交給你了!親愛噠,gogogo!

    ——也就是說你之前並沒有預備方案?在你必須統領龍牙,一隻以鷹首獅身獸為坐騎的軍團,而且很快就要出軍的時候?巫妖以不可思議的口吻說道。

    ——那麼你說呢,你覺得我應該接受米特寇特的坐騎嗎?異界的靈魂說,暫且不論那隻鷹首獅身獸會不會錯誤地將我送進敵人法術或是弩箭的打擊範圍裡,據你的瞭解,龍牙的士兵會接受一個連坐騎都要別人餽贈的統領嗎?

    ——那麼說我沒有產生錯覺,巫妖說,你在有些時候會變得格外狡猾。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稱讚,異界的靈魂毫不在意地說。你也不會,這可和接受那柄黑鐵長劍不一樣,而且我並不認為,這個位面也許沒有其他怪物可以與紅龍相提並論,甚至戰勝它們,但如果只是鷹首獅身獸……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時間,看,異界的靈魂比了一個手勢,用來表示捲軸,我想過我們很有可能被派出去做事,就算不是龍牙的新主人,作為一個術士,那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格瑞納達的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忙碌,但我沒想到只間隔了一天不到而已。

    ——我們或許可以不必太過緊迫,巫妖說,軍隊的整備也是需要時間的——把那個交給米特寇特去做。

    ——他會願意?

    ——巫妖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既然他已經把黑鐵長劍交給了你,無論是什麼原因,你都是龍牙的主人,而他只是龍牙的一個士兵,當然,你可以給他一個副手的職位,然後讓他去幹你不想幹的活兒。他當然可以反抗你,驅逐你,格瑞納達的法律中有那麼一條,但他如果這麼做……

    ——那麼從一開始他就不必在我們面前下跪表示屈服——異界的靈魂接著說道,但我必須要說,那個景象看上去還是頗為賞心悅目的。

    ——你變壞了,巫妖說,但我喜歡。

    異界的靈魂覺得格瑞納達在某些地方也是蠻可愛的,他甚至不需要去和米特寇特談話,就像尼克斯無需多說什麼那樣,他也給了米特寇特一個捲軸,而送去捲軸的侍從回報說,米特寇特,他的長兄已經恭謹地接受了這個指派。

    ——那麼我們要到哪兒去找我們的坐騎?

    巫妖沒有回答異界的靈魂的話,他突然一伸手,就抓住了一個影子,一個吱吱叫的傢伙從他的掌心中冒了出來。

    「一萬個請原諒,」阿斯摩代歐斯尖叫道:「偉大的,尊敬的,強大的,俊美的,無所畏懼的……等等,我是為葛蘭主人送信的!」

    「葛蘭主人?」異界的靈魂回想了一下,它最後一次看到阿斯摩代歐斯是在極北之海,在龍的巢穴裡,但它是怎麼會成為葛蘭的魔寵?葛蘭並不是一個施法者,而阿斯摩代歐斯是個小魔鬼,就連不夠強大的術士或是法師想要操控它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偉大的……以下省略,葛蘭主人,」阿斯摩代歐斯說:「他已經不再是個凡人了,但他是個生性良善的人,他希望知道他的同伴是否安好。」

    「我非常安好,」異界的靈魂滿懷疑竇,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葛蘭在哪兒?」

    「在亞速爾島,」小魔鬼說,一邊不露痕跡地想要轉動一下身體,它不是想要逃走,它還有信息要傳遞,但這位龍裔大人的手指就差把它捏成一張羊皮紙了:「他讓我來告訴您,他仍然記得您的恩情,並時刻想要報答,而且即便是在格瑞納達,他也有著一些可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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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舊友






    格瑞納達的王都對於異界的靈魂是陌生的,但對於巫妖來說,與其說是熟悉,倒不如說是印象深刻。

    他和葛蘭的人約定在「紅肚子」見面。與很多人想像中的不同,「紅肚子」並不是一個供人飽腹的餐館,而是一個公共浴室,它不在王都之內,而是在第二重與第三重城牆之間,這裡駐紮著一小部分的龍爪軍團的士兵,主要職責是充作這個混亂之地的眼睛與耳朵,以及爪牙——是的,這裡同樣有著一個龐大的市集,但這個市集根本無法與王都內的「黑市」相比。擁擠在這裡的人無不身份卑微,又或是無法顯露自己的身份,在這裡,你可以看見地精,可以看見獸人,也可以看見侏儒,有時候連矮人也會在這裡露面——格瑞納達人在這裡傾銷有瑕疵或是殘疾的商品,像是浸了水的絲綢啦,敲破了一個小口的瓷器啦,混雜了太多雜質的銅鐵啦,還有因為各種意外,或是自殘的奴隸啦……在「黑市」中,一些東西的價格就已經廉宜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而到了這裡,它們更是毫無價值可言。有資格出現在「黑市」上的商人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出現在這裡的往往是他的僕從,或是下屬,而他們手中的貨物可能只是盤旋在格瑞納達上空那個龐然大物牙齒間落下的渣滓,比起賞賜更像是隨手拋出的廢品——很少有人會去認真地考慮如何將這些東西賣出一個好價錢,他們漫不經心地從皮囊里拉出皺巴巴的織物,又在一塊尚算平整的沙地裡擺上一些碗碟,奴隸算是這些貨物中最無所謂的,他們不但多半身形枯瘦,奄奄一息,神智也因為藥物或是折磨總是處於混沌之中,像這樣的「東西」就連惡魔也會拒收,像這種黏稠貧瘠的靈魂,根本無法榨出可以作為酬勞的魔法能量,就連食人魔或是獸人看了也要搖頭,除非有個地精正準備找幾塊喂狗的骨頭,不然他們根本就沒有銷路可言。

    但這些「東西」總是出現在這裡的集市上,就像是待處理的垃圾,或許我們應該稱讚一下王都人的環保意識,他們總覺得所有的東西都應該被利用殆盡——這些無主的奴隸被一堆堆地砌築在灰塵瀰漫的街道旁,等到沙漠的熱風將他們吹乾,這裡的居民會把它們提回去作為燃料——格瑞納達的森林就像格瑞納達人的良心那樣稀少。

    而他們正走在這樣的街道上,街道的地面滿是沙土,裹挾著沙子的風呈現出一種難看的往來的人們都戴著兜帽,穿著一件有著摺疊環領的長袍,摺疊的環領可以提起來掛在兜帽兩側的小鉤子上,這樣人們就不必每走上幾百尺就要清理耳朵和鼻孔中的灰塵了,這裡距離沙漠更近,但城牆卻要低矮得多,沙漠上的風和沙子都能夠毫無忌憚地橫越過整個街道,有些人為了避開這些討厭的沙子,甚至會在眼睛外面蒙上一層細紗,當然,這是種愚蠢的行為,細紗擋住了灰塵,也同樣擋住了你的視線。

    一個看上去就像是游商的人就這麼迎面撞上了一個矮小的傢伙,他不可謂不敏捷地抓住了自己的匕首,但這個時候,一柄刀子已經刺入了他的腹部,狠狠地一下,他跌倒了,而襲擊者抓住了他的長袍,不,不是為了幫助這個蠢笨的獵物,他只是擔心那件長袍會被血跡污染或被刀刃破壞,他捅入刀子的時候還特意挑選了長袍上的開縫。

    他將商人放在牆壁的陰影裡,他的手簡直就像是一雙游魚那樣敏捷迅速,先是拿走了游商的匕首,弩弓,袖箭,之後才是錢囊與一兩件可憐的小飾品,那根蜥蜴皮的腰帶他也笑納了,還有那件只是略微染上了點滴血色的長袍,心狠手辣的盜賊看上去心無旁騖,但他的眼尾才掃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就跳了起來,然後將自己藏在游商的屍體後面。

    但那個陰影並沒有絲毫想要關注一下這裡的意思,他從盜賊身邊走了過去,盜賊動也不敢動,直到他確定對方已經離開這裡很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才念了盜賊之神瑪斯克的名字,這對盜賊來說是種詛咒,也是種對於自身的安慰——他遇到的是一個施法者,可能就是一個格瑞納達的術士,他只是一個初入公會的小盜賊,但他能夠辨認得出施法者的步伐,無論術士,牧師還是法師,他們在穿著靴子在沙地和沼澤中行走的時候也像是穿著軟底鞋在圖書館的大理石地面上輕移緩步。

    有人會將這種步伐與盜賊慣用的潛行步伐混淆,但施法者們移動腳步的時候是後腳掌先落地,盜賊卻是前腳掌先落地,這點是完全不同的。

    巫妖知道這個小盜賊會立刻將這個微小的情報傳送到公會裡,當然,在格瑞納達,只有一個盜賊公會,也就是「細網」,不過他並不擔心露出蹤跡,在這個骯髒的地方施法者並不在少數,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就像是他。

    不過葛蘭能夠如此之快地將觸鬚伸入格瑞納達還是讓巫妖有點意外的,他很快就想到了盜賊所有的那塊符文碎片上——曾經的不死者深刻地懷疑他還能持有它多久,也許失去這塊碎片的時候,葛蘭也會失去他的性命。

    這一點他在片刻之後就幾乎能夠確認了,他以為會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但不,在蒸汽蒸騰的公共浴室裡,他看到了葛蘭的臉。

    葛蘭伸手推開正匍匐在他身上用豐滿的身體為他按摩的女人,她也許是個蛇人與人類的混血兒,因為她身上長滿了青藍色的小鱗片,而且她在興致高昂的時候還吐了吐有一尺左右的分岔舌頭。

    「格瑞納達的術士無論在王都的何處都有著他們的特權,」葛蘭拉開蒙著他鼻子以下部分,濕漉漉的亞麻布說,「看來這個傳聞是真的。」

    這個浴室被分割成了好幾個部分,而葛蘭所在的地方,也許是他特意要求的關係,只有他們兩個人,但在金幣和匕首的雙重脅迫之下,仍然堅持葛蘭要脫光了才能進入浴室的管理者就像是沒看到這個裹著長袍,戴著兜帽的傢伙——也許是真的沒看到,葛蘭有些惋惜自己沒有那麼做,說真的,即便是使用了魔法,但這種做法仍然充滿了粗暴的美感。

    巫妖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們的腳下只不過五六尺遠的地方就是一隻方正的大浴池,不比克瑞瑪爾浴室中的那隻小,但如果仔細看,你會在渾濁的池水中看到灰白色的岩石中間鑲嵌著的黑色寬縫,那是長年累月,無數種族的子民在這裡留下的證明,肥沃的可以滋潤上千頃的荒地。不過無論是葛蘭還是克瑞瑪爾都不是來這裡享受洗浴的樂趣的,葛蘭的身下是一卷相當昂貴的絲綢,他的手指上戴著一枚寶石戒指,巫妖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枚觸發性的魔法戒指;他的面色不再那麼蒼白了,骨骼上也覆蓋上了厚實的肌肉,在蒸汽的作用下,他厚軟的深色頭髮軟耷耷地垂在面頰兩側與身後,他向曾經的主人微微一笑,滿足,輕佻,或許還帶著一些傲慢。

    「這兒對非『細網』公會成員的盜賊可不太友善,」巫妖說:「你太魯莽了,葛蘭。」

    「除了您,還有誰知道葛蘭就在這兒呢。」葛蘭毫不在意地說:「而且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克瑞瑪爾,如果有人注意到我,那也是因為見到我的是你——格瑞納達王最寵愛的幺子,你知道我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麼驚訝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凱瑞本的小兒子呢。」

    「這個笑話太冷了,」巫妖說:「不過我可以讓它變得熱一點。你覺得讓一打以上的『細網』公會成員追著你來個熱身賽如何?」

    葛蘭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當然有必須親自見到你才能說的事情。」

    「請說。」

    「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應該去找李奧娜,」巫妖說,「有關於這件事情,我想你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心有靈犀。」

    「我可不想和伯德溫老小子去爭鬥公主的注意力,」葛蘭說:「或許最初我是有這個準備,但你知道的,過程中出了一點小問題。」

    巫妖用眼神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伯德溫想要我的符文碎片,」葛蘭平靜地說,事實上,不僅僅是他的,還有梅蜜的。梅蜜的身體中同樣藏著一塊碎片,似乎是在符文盤碎裂的時候嵌入身體深處的,他們發現得太晚,現在幾乎已經和梅蜜合二為一,拿不出來了——雖然它的效力仍舊存在,伯德溫的要求葛蘭當然不會同意,問題是李奧娜在這個問題上始終難以做出抉擇——葛蘭可以理解,畢竟梅蜜與李奧娜之間的關係只比敵人好一點,他和李奧娜之間也沒有什麼深厚的情誼。

    但這樣,他原先預期的,想要借助李奧娜的力量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公會的事情,無形中就被停滯了下來——伯德溫倒是從一開始就很堅決地在反對,龍火列島的側島上迄今為止就連泰爾的天平也沒能架設起來,遑論一個盜賊與刺客的巢穴?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我已經回到尖顎港了,」葛蘭說,一邊俯身為黑髮的施法者倒了一杯蜜酒,這大概是他們回到格瑞納達後第一杯不加血的酒,而且經過過濾與冰鎮,十分適口:「我去拜望了德雷克——嗯,是的,我們重新變得友好起來了,他願意為我引薦他的母親,也就是亞速爾的女大公。」

    「你想要成為一個爵士?」

    葛蘭笑了起來:「怎麼會,」他說:「我是一個盜賊,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我只是想要告訴您——雖然您或許已經知道了,」他手指一翻,不知道從絲綢的那個皺褶裡跳出來的銀幣又開始翩翩起舞了:「我想要的是『銀指』。」

    「這確實是個相當值得期待的目標。」巫妖說:「但我還是不覺得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在這裡已經停留了十五天,」葛蘭說:「十五天,一個人,我並不能得到太多消息,但我可以知道,您現在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你是在說我可以信任你嗎?」

    「沒有什麼能比利益更緊密的鎖鏈了,」葛蘭說,「雖然我無法進入王都,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辦法為您效力——我已經得到了整個尖顎港,當然,或許今後這個範圍可以更大一些。而我的力量可以向您無限制地傾斜——您可以從我這裡拿走任何您需要的情報,我也有可以為您解決許多小麻煩的盜賊與刺客,而且我現在也不再只是一個凡人……」

    「那麼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知道您得到了龍牙軍團,」葛蘭說:「龍牙軍團的術士配比是三個軍團中最高的。」

    「你想要術士。」

    「我想要『銀指』,而『銀指』的首領有著不下七個強大的法師,或許還有更多,我不知道。」

    「那麼你應該知道格瑞納達的龍刺軍團與『細網』公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巫妖說:「你怎麼會以為格瑞納達的術士會願意為你效力呢?」

    「不是為我,而是為您,」葛蘭說:「我只想得到『銀指』的力量,而不是『銀指』的名字,我知道『細網』正在竭力從『銀指』與『暗刺』公會的領地中搶奪出屬於它的那份,但過程並不怎麼順利,他們的士兵與法師無法敬服盜賊之神瑪斯克,他們得不到這位神祇的青睞,但我可以,我可以讓你拿到面值最大的那枚籌碼。」

    「我們相互合作,」葛蘭接著說:「『銀指』消失,您得到信任與眷顧,而我得到我的公會,至於之後的事情與您毫無干係。」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8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新歡






    「不過我還是有點意外,」格瑞納達的新王說,「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去視察他的軍隊。」

    「他畢竟是個法師,」他的長子說:「法師們總是很謹慎,他們不是凡人,不會像個商人那樣總是要去摸摸皮囊中的金子。」而後他不怎麼確定說:「他昨天似乎去城外見了一個盜賊。」

    「盜賊?」格瑞納達的王帶著些許疑問的口吻說道:「難道我們的小寶寶竟然有著如此之大的胃口嗎?他剛得到了龍牙,現在竟然要向龍刺伸出爪子了嗎?尼克斯可不是容易對付的敵人。」

    「但那個盜賊並不是『細網』的公會成員啊,他原先屬於『銀指』,也許現在也是,我們的情報人員暫時還沒有把他的情報蒐集整齊,最新的一份情報告訴我說他已經重新成為了尖顎港『銀指』公會分部的首領,並且與亞速爾島的女大公的非婚生子德雷克重歸於好——被他取代的那個可憐傢伙就是在德雷克的宴會上被半公開的刺殺的。」

    「如果按你所說,」新王接著說:「我知道他是誰了,他是葛蘭,一個被死亡之神克藍沃的牧師詛咒的傢伙,他有著極為顯著的弱點,雖然可以說的上是一個出色而狠毒的盜賊,但相比起奧斯塔爾麾下的成員,他可真是要遜色不少。」

    「問題是奧斯塔爾和克瑞瑪爾的關係可不怎麼好,」說到這裡的時候,米特寇特和自己的父親交換了一個默契的微笑:「等等……」他短暫地思考了一會:「也許我能夠猜到他們的意圖了——葛蘭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他們在龍火列島上的時候,他就曾經試圖利用高地諾曼的王女達成自己的野望——他曾經希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工會,但那幾乎不可能,看看奧斯塔爾,『細網』的後盾是龍刺,龍刺雖然無法與龍牙,以及龍爪相比,但它終究是個軍團,而他最初的計畫仍然進展緩慢——『銀指』與『惡刺』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了,他們有自己的城市,有自己的領地,有自己的巢穴和軍隊,他們與所有的達官貴族們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一個陌生的盜賊公會很難得到後者的信任,尤其是他們可以將工作交給任何一個他們所熟悉和信任的盜賊公會時。」

    「但如果『銀指』或是『惡刺』公會中有著一個人,一個身居高位的傢伙,願意為龍刺效力,從最嚴密的內裡瓦解整個公會的話……」新王接著說:「一個混亂乃至崩潰的公會會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而能夠填補這些黑洞的只會是龍刺。」

    「那麼那個小盜賊可以得到些什麼呢?」

    「他的主人是龍牙的統帥,」米特寇特說:「如果這樣的話,他大可不必擔心他們的契約會被奧斯塔爾隨時撕毀,因為那樣奧斯塔爾將會直接面對龍牙。而且,這份契約對奧斯塔爾來說也並非毫無益處,如果我的小弟弟可以在龍牙立足的話,王都中的局面就會變成二對一,」他做了一個手勢,表示凱爾門與凱爾絲,這對兄妹與克瑞瑪爾之間的關係已經糟糕到無法挽救了,另外他們與米特寇特,還有奧斯塔爾的關係都欠佳——不久前凱爾絲還試圖插手進龍刺裡面,如果不是她挑選的那個牧師實在太蠢,她也許是能夠成功的。米特寇特知道奧斯塔爾近來一直在忙碌與之相關的事情,格瑞第判斷對錯的方式從來就是簡單而又粗暴的,她只關心事情有沒有按照她的想法發展,至於怎麼發展,是誰推動的,她並不在乎。

    如果他們還有時間,奧斯塔爾或許可以等到那種「菸草」的影響力更大一些的時候踏出下一步,但現在他必須,立刻,馬上得到一個顯著的成績,以免再一次地被凱爾絲無恥而又下作的掠奪走快要成熟的果實——尼克斯只是格瑞第的侍女,她的身份永遠不可能比格瑞第的紅龍女兒更尊貴,就算她的後裔要比紅龍的子女更狡猾與強大。

    這樣說來,如果克瑞瑪爾作為龍牙的主人去和奧斯塔爾談判的話,奧斯塔爾或許會欣然接受這份提議的,他們可以先吃掉『銀指』,然後吃掉『惡刺』,不過誰能猜到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如果「母親」的計畫也能如此順利的話,那麼這個位面上或許只會留下一個盜賊公會。

    「但那要很久,很久,很久以後了。」米特寇特說,「幸好我們的壽命總是非常長久的。」

    「正是這樣,」在國王的位置上坐了三百年,但還是會被人們稱之為「新王」的龍裔說:「我們不可急躁,我的孩子,我們的敵人眾多。」

    ——————————————————————————————————————————

    巫妖並不介意讓他和葛蘭的會面被其他人所知,龍裔的狂妄讓他們不會去關心一個凡人,雖然葛蘭所有的碎片已經讓他有了凡人不應擁有的力量。

    至於這些碎片……他曾經以為,奧斯塔爾會讓他拿出碎片,但他沒有,在來到格瑞納達之後,克瑞瑪爾的碎片也仍然屬於克瑞瑪爾,曾經的不死者甚至懷疑過這些碎片可能是巨龍們留下的陷阱,而貪婪的紅龍已經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所以才會對此興趣缺缺。但葛蘭離開龍火列島後的遭遇似乎又讓他的思路回到了原地——也許紅龍格瑞第並不是不想要這些碎片,而是暫時無法取得——他從亞戴爾那裡知道羅薩達的主殿曾經頒布神諭,宣告婚姻與繁衍生育之神格瑞第是個偽神,因為她的追隨者曾經將羅薩達的牧師們驅逐出白塔的關係,羅薩達的白袍也摧毀了她們的神殿,從那之後,格瑞第的紅袍牧師們似乎就此偃旗息鼓了——也許是因為格瑞第在整個關鍵時刻並不願意多生是非的關係,她確實還不是一個真正的神祇,雖然她是那樣的強大與威嚴。

    但巫妖知道這位有著美豔的人類形態的紅龍是絕對不會就此放棄的,就在他和奧斯塔爾返回格瑞納達的路途中,即便是在格瑞納達的敵國裡,他們仍然可以每一晚都在格瑞第的神殿中享樂與休息;而荒蕪的田野裡,也能不斷地看到那些被割開了腹部的老鼠或是青蛙,那是一些農奴,他們無力購買羊、鹿和奴隸作為奉獻給格瑞第的祭品,他們只能挖出這些小生物的胎兒或是卵,讓它們暴露在空中,茫然可笑地希望能夠借此獲得格瑞第的眷顧;而那些裝束華麗,皮膚飽滿的夫人們,她們雖然不能公開地宣稱自己信仰格瑞第,卻可以在手指上佩戴鑲嵌著嬰兒骨頭的戒指,或是用孕婦的頭髮裡來填充自己的發髻,極具諷刺性意味地以此來祈求格瑞第可以賜給她們一個或是很多個兒子,免得因為無法生育而遭到丈夫的厭棄。

    而她們所信仰的對象,那隻古老的紅龍正充滿耐心地蜷伏在熔岩之中,任由火焰淬煉著她的雙翅,金色的雙眼在黑暗中閃光——現在,她手中有著三片碎片,巫妖手中有一片,葛蘭與梅蜜各一片,伯德溫一片,精靈手中一片,侏儒手中一片,還有一片下落不明,但如果它沒有落在某個神祇的追隨者手中,巫妖相信它也很快就會來到格瑞第的手中——葛蘭身邊的那個人,如果曾經的不死者沒有猜錯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是盜賊之神瑪斯克的化身……伯德溫的碎片曾經被奉獻給泰爾,這是葛蘭告訴他的,公正之神無情的退貨行為可讓盜賊笑了很久,但這也說明它正被泰爾注視著;精靈凱瑞本手中的那枚可能已經落在了密林之王英格威的手中,而英格威,正是這個位面上可能唯一一個可以與格瑞第正面剛的傢伙,即便銀冠密林已經閉鎖,格瑞第也只會將這枚碎片放在蒐集的最後一環,之後是侏儒,巫妖不知道他是如何逃過紅龍與奧斯塔爾的眼睛的,但麥基確實就這樣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巫妖離開浴室的時候,葛蘭將一片浸滿了鮮花水的絲帕蒙到臉上,這個舉動看上去可真是有點膽大妄為,就連服侍他的兩個混血蛇女也情不自禁地舔著自己的毒牙,但她們還沒有任何動作之前就互相絞死了對方。盜賊在絲帕後面舒服地嘆了口氣,自從有了符文碎片後,他簡直就和他曾經的主人一樣危險——浴室的主人有點不高興地拿走了他的金幣,一邊嘀咕著蛇人混血超級慢的生長速度,一邊給他送來了一個人類。

    葛蘭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類是一個弗羅牧師,她還很年輕,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會敢於來到格瑞納達,現在她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但已經沒有那個可能離開,除非像那兩條發臭的蛇那樣被拖出去風乾焚燒。

    她不明白她的新客人想要做什麼,他對她是有欲//望的,但他只是用一枚紅榴石把她整個兒地買了下來,他給了她長袍和斗篷,然後把她帶到格瑞納達的城牆之外,城牆之外是浩瀚無垠的沙漠,數之不盡的怪物,還有可以毀滅一切生命的沙暴,但也有商隊,人類的商隊。

    葛蘭輕輕推了她一把,看著她踉踉蹌蹌地走向一個商隊的管事,也看到那個男人眼中露出的光彩,接下來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他也要回去了,回到梅蜜的身邊,在他離開尖顎港的時候,他的力量被歸攏在他的愛人手中——梅蜜身上仍舊殘存著一些力量,對於一個神祇來說,這些力量簡直如同滄海一粟,但對於凡人們來說,它已經足以控制住整個尖顎港。遑論梅蜜身體裡還有著與之不同的另一種力量,雖然葛蘭並不希望她去使用——每次使用過這種力量之後,梅蜜都會感到難以言喻的疼痛與疲倦,有好幾次,在事情結束後她就立即昏厥了過去……葛蘭為此感到遲疑,即便那種力量陰暗,冰冷而且邪惡,比起弗羅的粉紅色小花樣,更能讓尖顎港的野獸保持安靜。

    這也是葛蘭為什麼會來到格瑞納達的原因,他知道和格瑞納達的人合作簡直就是從巨龍的口中取出金幣,但他急迫地需要擁有自己的公會,一個可以讓梅蜜和他們的孩子安然度日的祥和之地。

    ——————————————————————————————————————

    而在巫妖的庭院中,有著一個他也不曾預料到的訪客。

    灰袍女士和她的弟子馬倫正在等待著他,從這位灰袍女士的神態上來判斷,她顯然有著一個與她身上的灰色袍子毫不相稱的好心情,她甚至帶著馬倫細緻地觀察了那些雕像,並且教導馬倫如何從切口上判斷石化的種類——術士,還是法師,又或是美杜莎,石化之後的內部紋理都是不同的,「這是一個經過變化與優化的石化術,」她說:「只石化表面的一部分,所以它們看上去是中空的,但看上面黏著的黑色痕跡,那是人類血肉腐化後生成的菌類生長後留下的根系,雖然它們現在已經乾枯了。」

    馬倫一抬頭就從茂密的薔薇枝葉中看到了這個宅邸的主人,他的侍從正在恭敬地鞠躬,灰袍的弟子略微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的導師正在研究的東西或許就是這位術士或是法師的作品。

    灰袍女士並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她在椅子上坐下後,就拿出了那張捲軸,她的手臂仍舊焦黑一片,手指枯幹的就像是燒過的樹枝,但絲毫不影響它們的靈活性,巫妖默默地在心中推斷了幾個法術可能造成的這種效果,將手指輕輕地放在捲軸上,施放了一個用於鑑別捲軸內容的法術。

    巫妖略微驚訝了一會,因為這是一個能夠召喚魅魔的捲軸,魅魔在惡魔中有著不錯的階級,而且定向召喚對象的捲軸可能表明被召喚者的名字已經被召喚者掌握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39
第四百四十五章 瑣事






    「這是一份相當難得的餽贈。」曾經的不死者說,若有所思地將自己的視線落在灰袍女士的手臂上,灰袍女士並沒有掩飾,巫妖知道她正處在一個矛盾的時期,每個灰袍都將要忍受的折磨之一——他們因為長時間浸潤在負能量裡的關係,所以衰老與腐朽的程度要比正常人快得多,魔法固然可以延長他們的生命,卻很難挽回他們的青春,一個五六十歲的灰袍就可能看上去像是一具活動的骷髏——在他們發現自己的舌頭再也嘗不出微妙的滋味,耳朵也無法聽見秋蟲的鳴叫,眼睛如果沒有魔法的幫助就連法術書上記錄的法術也無法看清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應該做出抉擇了,是設法從魔鬼或是惡魔那兒取得一份契約,保證自己可以在死亡後立即成為一個小魔鬼或是針刺魔,又或是更進一步,成為一個巫妖。

    灰袍女士已經達成了成為巫妖最基本的條件,也就是成為一個強大的法師,但她正在犯下一個巨大的錯誤,也許這正是為什麼很多死靈法師都不會接受一個女性學徒或是弟子的關係,相比起其他法術學派,又或是術士,死靈法師最先需要失去的就是自己的美貌,這一點將會徹底地震撼或是讓她們驚恐萬分——雖然灰袍女士從女孩時起就沒有多少姿容可言,但她無法控制地沉溺在愛情中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想要讓自己變得更美一些,她當然知道這很危險,所以她又忍不住顯露出自己異於常人的部分,或許馬倫一露出厭惡和躊躇的神色,她就會立即投出一個致命的法術。

    但現在看來馬倫似乎已經經受住這個考驗了,但也有可能,或是部分原因,灰袍女士更願意讓她看看自己為他付出了多少。

    「這是我的導師的珍藏,」灰袍女士說,一邊恍如無意地瞥向馬倫,在看到她想看到的東西后她揮動了一下雙手,再次展示了一下它們並未收到外表的影響:「但為了顯示我的誠意——我很感謝您願意將馬倫還給我。」

    「那是馬倫自身的意願。」曾經的不死者說。

    灰袍女士露出了一個輕慢的笑容,她並不覺得馬倫對於他們而言有什麼自我選擇的機會,雖然他願意回到她身邊她很高興,但如果這位龍裔並不願意放手的話,馬倫連這個庭院都走不出去。

    「這是原因之一,」她說:「還有的就是我希望我能夠為您效力。」

    巫妖抬起一邊的眉毛。

    「龍爪和龍刺都曾經向我發出過邀請,事實上,龍牙應該也被包括在內。」灰袍女士說,這點巫妖倒是可以確定,他已經詢問過異界的靈魂了,那時候灰袍女士接受了米特寇特麾下的拉里的邀請,這表明她很有意願看看龍牙的報價,不過不到她扣上龍牙的胸針,那就還不算是定局。

    巫妖很好奇,「難道我比凱爾門或是奧斯塔爾更好嗎?」他的根基淺薄的就像是沙漠降水後出現的水泊,不要說瘋狂的沙暴,就連璀璨的陽光也能讓它在一兩天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說是切實的力量,以及人脈。」灰袍女士直言不諱地說,「就現在來看,您可是差得遠了,但您也要知道,您有著一個旁人無法比擬的優點。不,不是說您有著幾乎可以馬倫相媲美的容貌,」她輕微地開了一個玩笑,「當然,也是您最大的缺點,那就是,您身邊幾乎沒有值得可以信任的人。」

    今天巫妖是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我希望不是每個格瑞納達人都知道我正在孤獨寂寞冷,巫妖滿懷牢騷地說,而異界的靈魂只能聳了聳肩,雖然這個動作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糰子原地跳了跳。

    「我希望能夠到您身邊,」灰袍女士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她並不希望激怒他:「成為您有力的臂膀,這對我們都是有利的——您得到可以作為立足之資的勝利,而我得到豐厚的酬勞。」

    巫妖明白她在說些什麼,灰袍女士之所以不選擇凱爾門也不選擇奧斯塔爾正因為這兩者在格瑞納達有著深厚的基礎,他們身邊,已經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灰袍更是不在少數,畢竟他們可以被多方面的使用,從威懾到戰場清理;灰袍女士憑藉著自己的力量與導師的名字或許可以掙紮著爬上其中的一座金字塔尖,但如果有著另外一條更平坦的道路,她又為什麼不去走一走呢?而且作為被僱傭的法師,她的顧慮比格瑞納達人更少一些,若是她的主人很不幸地在爭鬥(無論內外)中死去了,她多半隻會被驅逐出格瑞納達,回到七十七群島——只要她並未直接參與其中。

    而在這之前,灰袍女士只希望這位龍裔能夠如她期待的那樣堅持得足夠久,若是她能夠成為這位龍裔所信任的人——她將有權利率先挑選戰利品,從商隊的馱馬到大公的內庫,只需要一到兩場戰爭,她就能聚斂起可以讓導師的怒火為之平息的珍藏——她也猶豫過是否要拿出這張捲軸,但最後她還是下定了決心,一是她已經為了這張捲軸受了傷,碰觸了防護法術,她的導師只要一回來就會發現她做了什麼,二就是這張捲軸不怎麼……適合她。願意應捲軸召喚而來的是一個女性魅魔,而女性魅魔——似乎並不怎麼喜歡同性,當然,如果這個同性能夠如同男性一般癲狂地傾倒在她們的蹄子下,她們倒也是會欣然笑納的,嗯,問題是灰袍女士很直,直得就像是一道光線。她或許可以控制住這個魅魔,但想想,一個惡魔就已經足夠麻煩了,更別說是一個心懷怨恨的惡魔。

    「你知道被召喚者的名字嗎?」巫妖問。

    灰袍女士笑了:「我怎麼會知道,」她往椅背上一靠,「我也是因為她多次為我的導師效力才知道有著這麼一個魅魔存在的,不過現在導師似乎已經不再那麼頻繁地召喚她了。」也許是因為她的導師即將轉化為巫妖的關係,他回七十七群島就是為了這個,轉化巫妖是個需要極度小心與謹慎的活兒,一不小心不是腦殘了,就是成了幽魂,七十七群島上灰袍之間也不是那麼和睦,但至少它有著讓所有不死者或是將要成為不死者的灰袍們有著一種如同遊子歸家般的熟悉與親切感。

    巫妖旋轉了一下捲軸,他確實需要這個。

    「對了,」灰袍女士在離開的時候說,「您準備什麼時候去接收龍牙?是否需要我陪伴呢?」

    「不急,」曾經的不死者親切地說:「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

    灰袍女士一點也不覺得,其他人也一點都不覺得,格瑞納達人甚至感到十分驚訝,難道這樣一個龐大而又強悍的軍團都無法滿足這位陌生龍裔的貪婪之心嗎?又或者最起碼的他可以先去看看他已經得到的東西,要知道,就算是最沉穩的商人,在獲得了一箱子金幣後也會忍不住時常去看看它的,而且難道他不要盡快地建立起自己的權威嗎?格瑞第已經頒下了旨意,一等軍隊整備完畢就要出發,而他們看到的還只有米特寇特,就像是米特寇特還是龍牙的統帥一樣,這對黑髮的施法者有多麼不利難道他不知道嗎?有人猜測後者是否是在膽怯,想要將這份沉重的職責推卸在米特寇特身上,但這裡是格瑞納達!而不是溫暖而又綿軟的南方諸國,格瑞第從不會讓一個徒有虛名的蠢貨佔據資源與權柄,而被放棄的傢伙幾乎沒有再能爬起來的機會。

    不過也沒人會去提醒他。

    拉里始終注意著這個奪走了他主人米特寇特統帥之位的人,但即便他並不想要看到一個睿智而強大的敵人,在聽到傳送過來的情報時,他的面孔還是無法忍耐地扭曲了——他崇敬米特寇特,米特寇特雖然是個龍裔,但毫無疑問,他從外表到內心都更傾向於人類,所以大部分格瑞納達人都是他的支持者,就連龍爪中的士兵也不例外,他們都希望他能夠成為格瑞納達的王,如果現在這個「新王」不幸死了,但拉里怎麼也沒想到米特寇特居然有一天要和這麼一個荒謬的敵人對決。

    「好吧。」拉里無奈地說:「把那個術士的名字告訴他。」

    拉里考慮了好幾天,鑑於他是米特寇特放在克瑞瑪爾面前的人,也許那個黑髮的施法者也會使用他,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位提出的第一件事情竟然與那些奴隸有關。

    不,那些人造的獸人可能比奴隸更無用,製造了他們的術士說過,他們的身體並不能完全地與動物的軀體契合,兩者的血液會衝突,結果不是人類因為血毒而死就是移植在他們身體上的動物肢體僵化萎縮,而且那些翅膀和爪子都經過處理,沒有任何殺傷性可言。

    那個術士在進入庭院的那一刻就微笑了,他曾經擔心過,這個來自於外界的,據說還有著精靈血脈的龍裔是否會因為他的行為而懲罰他,但他所看到的是那位龍裔正懶洋洋地躺臥在一張奢華的黑檀木矮榻上,身邊盤繞著俊美的侍從,膝下則臥著毛茸茸的「小貓」們,而那些生著羽翼的少女們正在西塔拉琴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異界的靈魂沒有耗費太多的力氣(想要模仿那種格瑞納達人可以理解的思維方式並不困難)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已經詳細地檢查過了這些人——那些被羽翼取代了雙臂的少女們所擁有的單薄肌肉根本無法拉動這對沉重的羽翼,但只是粗暴地將這對羽翼從她們的身體上截取下來也是不可行的,她們的胸前有三根肋骨,以及鎖骨,還有肩胛骨都為了連接這對翅膀而在法術的作用下變得粗壯,向外延伸,而後與鳥類的翅骨融合在一起,去掉了翅膀之後它們無法恢復原樣,只能維持著原有的畸形狀態。而且沒有雙臂,她們的身體無法如同正常人類那樣保持平衡,要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們恢復原先的樣子,或許只有高階牧師的祈禱或是大許願術,前者幾乎不可能,神祇們的恩賜只會賜給最為虔誠的信徒,而後者,就算是原來的巫妖也沒能踏入那個階級。

    但如果與那些貓耳娘們(暫且如此稱呼吧,畢竟其中還有一些是可愛的男孩子)相比,她們又幸運得多了。貓耳娘們被改動的地方有三處。

    他們不但被切除了人類的外耳,還被堵塞了原有的耳道,耳膜當然也被破壞了,移植到他們頭上的獸類耳朵聽覺靈敏,但他們無法如它們那樣獨居在一個寂靜的山谷或是廣闊的平原上,密集嘈雜的聲音,尤其是人類喜歡的音樂,讓他們時時刻刻都處在痛楚和恐慌當中;尾巴的改造方式是最簡單的,人類原先就有著尾骨,但他們可沒有如同豹子那樣強健的肌肉和皮毛,他們只能輕而僵硬地甩動幾下,即便如此,連接處仍然出現了不祥的紅腫與出血,疼痛更是不必多說。但讓異界的靈魂心情變得更為糟糕的還是他們的爪子,那四隻爪子都經過了處理——這種處理方式諷刺性地在另一個位面也曾經相當普及,人類養貓,但貓的爪子會抓傷沙發,牆壁,地板還有主人的臉和手臂,所以人們會剪掉它們的爪子,但有些飼主並不覺得自己需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在一隻寵物的身上,為了一勞永逸,他們選擇了去爪,也就是將貓的爪子永遠地切除下來。

    當然,要讓貓的爪子永遠不會生長出來,單單去掉貓爪是不夠的,還是切掉連接著貓爪的骨頭,至於貓以後會不會因為缺少了這幾塊骨頭而癱瘓或是截肢,那就不是主人們要去考慮的事情了。

    這些貓耳娘也是如此,為了不讓他們有傷害主人的可能,他們只有軟綿綿的爪墊和皮毛,握上去就和麵糰一樣軟,非常舒服,但他們每次走路或是碰握什麼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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