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17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40
第四百四十六章 瑣事(2)






    「我們的新主人怎麼樣?」在「紅肚子」浴室裡,很湊巧地選擇了葛蘭曾經使用過的那個房間的龍牙騎士問道,「據說他是一個很會害羞的人。」

    那位很擅長給貓去爪的術士懶洋洋地指了指身邊的位置,一眼不發,而赤//裸著的騎士只是輕輕一翻手掌,就露出了一個大概只有手掌那麼大的皮袋,但皮袋子裡鼓鼓囊囊的,它被丟給術士,術士輕輕一捏,拉開袋口的細繩,往手掌裡一倒,裡面的寶石就滾落在了潮濕的皮膚上,每顆都有榛子大小,即便在浴室昏暗的光線下依然熠熠生輝。術士滿意地抿了抿嘴,將它往自己交疊的手臂下一塞,他身邊的女人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不過她倒也沒希望能夠從中拿走一顆兩顆的,在這種地方依然能夠生存下來的傢伙有著最起碼的直覺,知道那些人可以招惹而那些絕對不能——她拿出了更為柔順的態度,皮膚緊貼著皮膚,幾乎都要與術士瘦削的身軀融為一體。

    龍牙騎士粗魯地將女人的同伴推到一邊去,他簡直受不了這個術士的怪癖,迄今為止,出自於他手中的獸化人奴隸是最受人們青睞的,商人們送到他手中的女孩與男孩不計其數,個個容貌姣好,身體乾淨,但他就喜歡到這種混亂又骯髒的地方,在散發著腋下、腳底與**部分臭味和粗製濫造的香油以及香水味道的蒸汽裡,享受肥胖而皮膚鬆弛的年長女性的服侍。

    「別這樣,」術士說:「你試試就知道了,她們的技術是最好的。」他翻過身去,「和那些青澀的小孩子不一樣,沒有人能比她們更能瞭解男人。」

    「你要置那些弗羅牧師於何地?」騎士說,但還是躺上石板,石板被打磨的非常光滑,也因為如此很難沾染污垢,之前的侍女已經用滾熱的水沖洗過它們,所以上面還殘留著一些溫度,但匍匐在上面一會你就會覺得有深重的寒意從下方滲入體內,這兒的人很少能夠享受到魔法的便利,因此這也算得上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你應該還想說還有那些格瑞第神殿的侍女們吧。」術士說,一邊發出滿意的呻//吟聲,他的整個身體都被肥壯的肉包裹和碾壓著,還有那張奇妙的嘴。

    「注意你的言辭。」龍牙騎士警告說,他身邊的侍女不敢如同伴那樣放肆,只敢用手掌推按客人強健堅硬的肌肉,騎士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那樣地完美無瑕,只有脊背上有著幾條傷疤,不過他的警告也只是敷衍其事而已,雖然在龍牙軍團裡,格瑞第的追隨者也佔據了一部分戰力——她們治療受傷的士兵和騎士,但更多的時候,她們更願意鞭撻他們,騎士想到,格瑞第的牧師與弗羅的牧師是絕對不可以被相提並論的,雖然兩者都不會只有一個情人,但弗羅的牧師只能誘惑與被佔有,格瑞第的牧師卻是被誘惑與佔有,看上去相似但有著根本的不同。

    他的兄弟就曾經是有著一個紅龍的牧師做情人,那位最大的奢望就是在她感到厭倦之前願意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因為就他們的血統,還有母親的天賦來估測,他們有個同樣有天賦的孩子的幾率是很大的。在格瑞納達,一個有天賦的孩子是一份寶貴的財產,富足的可以保證那位在龍爪中更進一步。他的敵人當然不會願意看到這一幕,很快一個外來的法師出現在那個牧師面前,紅龍的追隨者很快被那位顯而易見更為強大的施法者引誘過去了,而且為了減免之後的麻煩,他的兄弟先是受了傷,而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沙漠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拒絕了凱爾絲的一個侍女的邀請——很多人都認為他瘋了,但他立即轉而投向了米特寇特,米特寇特與凱爾門,凱爾絲這對兄妹是天生的敵人,在他們最小的弟弟克瑞瑪爾還在格瑞納達的時候,凱爾門與凱爾絲狠毒的視線幾乎都纏繞在後者身上,但就這樣,米特寇特在手無權柄的時候沒少受過這對紅龍子嗣的折磨,後來克瑞瑪爾「死了」,但僥倖的是,那時候新王已經決定將龍牙交給米特寇特了。

    龍牙騎士就是在這個時候成為米特寇特的心腹的,他可以說是眼看著這位最為年長的皇子是如何在龍牙中逐漸站住腳跟的——在最初的時候,他的敵人要比他的下屬更多,其中有比他更為強大的龍裔,有桀驁不馴的術士,有老道狡猾的痞子,每天都會有狂暴的叫喊,粗魯的詛咒,危險的吟唱以及陽奉陰違的嘲弄聲調在龍牙裡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響起,米特寇特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總算讓龍牙歸屬到自己手裡,在最初的幾年裡,龍牙需要出戰的時候,這位悲催的統帥只能指揮自己的親信,還有自己,有好幾次,作為米特寇特身邊的騎士,他距離動搖只有毫釐之差,現在看過去,他都很奇怪自己是如何忍耐下來的。

    「他和你談了什麼?」龍牙騎士問道,他真的很希望弄明白龍牙的新統帥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待著他嗎,一天,兩天,三天……軍營中的騎士們即便有米特寇特鎮壓也已經變得愈發暴躁了,更別說他們的坐騎,因為格里芬之前與新老主人的一場大戰,每隻鷹首獅身獸都在質疑這些人類的想法,它們不止一次隱約地牴觸過自己的騎士,懷疑他們對自己的忠誠,這可不是一兩盤新鮮的牛羊肉和一起睡上幾晚就能解決的小事情。

    「非常有趣的事情。」術士揮了揮手,側過身體,龍牙騎士轉而盯著石板,術士的骨頭和器官可真是太傷眼睛了——而術士不滿地抱怨了幾句,總算將話題轉向了騎士所希望的方向。

    「我們討論了一些學術上的事情,」術士說,一邊觀察著騎士的神情,「他提到了幾個相當有趣的名詞,像是『排異』,你知道什麼叫做『排異』嗎?不但是人類與野獸之間會有『排異』,人類與人類,野獸和野獸之間也會有,難怪我之前做的那些移植都會出現腐爛和萎縮的情況——簡而言之,不同的血就像是敵人,相同的血才能融合在一起,所以一個人的鼻子移植到自己的肚子上時它或許可以在那裡生長癒合,但如果移植到一隻豬的屁股上就不行——我們必須找出這種差異,你看,我有了一個想法,如果說是血液的問題,那麼血親與血親之間呢……我是說,兒子和母親,父親和女兒,孫子與祖父……是不是血緣越近這種『排異』的情況就會越少呢……嘶!」他瞪了身邊的侍女一眼,全然不管是因為他說得興高采烈的時候揮動手臂才拉傷了自己的肌肉:「總之,如果不是已經和你約定了,我本該先回我的實驗室,我有著很多新的念頭,我需要很多材料……無底深淵在下,我希望能夠創造出比奇美拉更奇特的怪物……」

    「只有這些?」

    「還有其他的一些,」術士彬彬有禮地嘲諷道:「但我看你就快聽得睡著了,我覺得還是不要繼續往下說的好,可憐的朋友,你連該在什麼時候鼓掌都不曉得。」他嘀咕道,「說實話,我真是不太願意告訴你這些事情,如果不是你確實聽不懂。」

    騎士深呼吸一次,告訴自己不能揍他,「他沒有和你提起過龍牙的事情嗎?」他說:「還是他有意圖自己製造一隻坐騎?」

    術士喋喋地笑了一聲,「如果您是說,一隻……能夠強大過鷹首獅身獸的坐騎,也許可以,」他說:「但你也知道,就算他是龍裔,是新王最小的孩子,龍牙的主人,他也不可能在一年裡突然成功地造出這麼個怪物,就算有我的幫助也不行。」

    「一年?!」

    「您要祈禱他確實沒有這個念頭,」術士說:「也許他只是想和一個有著高深技巧與卓越理念的同行談談話,聊聊天,總不見得讓他去找一個騎士來討論這些問題吧。」

    「他有招攬過你嗎?」

    「很可惜,似乎沒有,」術士捏了捏侍女的臀部:「我知道,你是希望他招攬我的,這樣最少你可以知道他正在行動,但我覺得他似乎更願意好好休憩一會,你的騎士們只怕要安安靜靜地等待上一段時間了。」術士當然知道騎士在煩躁些什麼,他們大概很早之前就做好了種種預對方案,但他們唯一沒料到的是對方根本不想和他們玩,是的,隨著軍團逐漸整備完畢,騎士們變得愈發無所適從,如果克瑞瑪爾想要威脅他們,他們可以反擊;如果克瑞瑪爾先要收買他們,他們也可以虛與委蛇;也有可能克瑞瑪爾會設法調動他們之中的一些人,離間他們,分化他們,那麼他們也會讓他們的新主人知道想要做到這一步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問題的關鍵是,克瑞瑪爾必須先走第一步。

    他們不想先行,因為那樣他們就會變得被動。

    但格瑞第的旨意已經頒下,克瑞瑪爾或許會遭到懲罰,但這並不說龍牙的騎士們就能毫髮無損了,他們也去懇求過米特寇特,但龍牙的前主人似乎也毫無辦法,這或許也算得上正常,在格瑞納達,下屬如果敢於做出踰越的行為,最重的懲罰可能就是被處死。

    術士惡意的揣測著,他們還有多少時間?希望格瑞第的侍女前來接收奴隸和戰利品的時候,不會因為一無所獲而勃然大怒。

    龍牙騎士在無法得到更多的情報後就離開了這個窒悶的小房間,術士仰躺在石板上,感受著石板的清涼與女性身體的灼熱,他想要得到一個炙熱瘋狂的愛撫,他得到了,也許還要更多……但下次他不會選擇這樣的房間,這裡的蒸汽太稠密了,以至於他感覺呼吸困難,他在朦朧中睜開眼睛,但什麼也看不見,他施放了一個法術,法術立即吞噬了身邊的每一個人,但他的痛苦沒能消失——他想要站起來,但還是無力地跌倒,他掉入浴池,帶著硫磺氣味的熱水湧入他的口鼻,他想要喊叫,但只能發出汩汩的聲音,最後他沉沒了下去。

    ————————————————————————————————————————————

    異界的靈魂需要知道那個術士是怎麼做的,它現在就像是想要重新改造一棟古老住宅的水電線路,但如果要拆除原先的水電線管,這座房屋可能崩塌,但如果想要連接它們,那麼最起碼的要有原先的線路圖,它不需要詳細到每一寸,但它至少要知道最初的設想與改造方案。

    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注意觀察著那些獸化人奴隸的眼睛,但令它失望的是,之中看不到憤怒也看不到悲傷,他們似乎對又有一些人成為術士們的犧牲品無動於衷,最後異界的靈魂站起來,順手摸了摸一個貓耳娘的捲髮:「他不會再傷害到另一個人了,無論是誰,」它用彷如微風般的聲音說,知道他們聽得見:「我保證。」

    貓耳娘的耳朵輕微地動了動,幅度很小,小的就像是一個幻覺。

    不過即便是異界的靈魂也不知道這位術士最終會倒斃在什麼地方,他不是一個十分強大的術士,但也並不弱小,他身上有著防護類的法術與符文,捲軸帶和藥水袋隱藏在長袍下面,他的戒指可以測試毒藥和魔法藥水,他還謹慎地檢查了離開時不小心被薔薇枝條刺傷的一個小傷口,確保它不會帶來什麼致命的影響,但他肯定不知道什麼叫做氣體栓塞,只需要二十毫升或是三十毫升就能解除掉他所有的疑問和煩惱。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41
第四百四十七章 崩崩






    「崩崩?」異界的靈魂喊道。

    而那個矮人奴隸從他的位置上轉過來看著他,沒錯,那是崩崩,他瘦得只有原先的二分之一大小,而且額頭有著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他沒有衣服穿,皮膚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疤,雙手被鎖鏈連接在腰上,雙腳也是,但讓異界的靈魂第一眼就辨認出他的特徵沒有變——那隻圓圓的就像是卵石的鼻子,矮人驚訝地看著克瑞瑪爾,對他身上的紅袍噴氣,奴隸商人嚴厲地低聲嗡嗡著,如果不是覺察到這個矮人奴隸與這位慷慨的買主有什麼關聯,也許皮鞭與燒紅的鐵棍早就抽打了下去。

    「我這裡還有一些侏儒。」奴隸商人說,如果換了其他人,他倒願意盡快將這個倔強的矮人賣出去,反正沒有一個奴隸商人會負責售後的種種問題,但龍牙的主人又另當別論,不過他一開始見到這位大人的侍從時,他還以為那位主人要置買戰士或是傭兵呢,畢竟他連自己的近衛也沒有。但沒想到的是,黑髮的龍裔需要的是侏儒和矮人,或者他試圖打造某些魔法武器又或是煉金防具?「這個矮人不夠聽話,比他更為技藝高超又溫順的侏儒多得是。」商人急切地說,事實上,從崩崩的位置也能看出他和其他奴隸不一樣——他被單獨關在一隻鐵籠裡,沒有那個奴隸願意靠近他——他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就咬斷了一個侏儒的脖子,如果矮人不是一種稀罕的商品,商人會把他丟給恐爪龍。

    商人使用了很多手段想要這個矮人聽話,願意為買主打造武器與盔甲,可惜的是,他和之前的每一個矮人一樣頑固,或許還要暴躁一些,他不用商人施加酷刑,自己就會在鐵籠上撞得頭破血流。

    克瑞瑪爾只向侍從點了點頭,那個有著惡魔血脈的女性侍從就立刻命令商人打開鐵籠,鐵籠一打開崩崩就猛地衝了出來,那個勁頭就像是可以撞開一堵岩石的牆壁,但克瑞瑪爾的侍從只略微後退了半步,就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舉了起來,利爪刺入矮人的皮膚,矮人粗糙厚實的皮膚讓他不至於因此流血,但崩崩馬上尖叫起來:「太高了,太高了,太高了!」他用矮人語喊道:「我要嘔吐了,說真的,我要吐了,吐你一身!」

    侍從微微動了動嘴唇,崩崩就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當他想要真如喊叫般的那樣嘔吐出來的時候,克瑞瑪爾轉過身,做出了一個矮人之間通用的手勢,崩崩眨著眼睛,他當然還記得這個黑頭髮的高個子,但矮人覺得他之前應該穿著一件白袍,崩崩的認知變得有些紊亂了——施法者的長袍是不可以隨意改變顏色的,就像矮人們的牧師們也會在厚重骯髒的皮甲外面套上一件白色粗麻布袍子一樣,而且崩崩知道紅色是邪惡的。

    商人早已明智地閉上了嘴巴,他又何必太過囉嗦呢,也許這位大人所需要的只是一個祭品,又或是這個矮人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總之,黑髮的龍裔似乎並不在意他會不會為自己站在火爐或是鐵砧旁效力。

    不過關於這件事情,他猜錯了。

    「這是什麼?」崩崩嚴肅地說:「鎧甲嗎?看上去不太像。」他拒絕了洗澡,但穿上了一件對矮人來說又長又太舒適的袍子,赤著雙腳,盤著膝蓋坐在克瑞瑪爾身前的地毯上,他的神情非常嚴肅,「我不為邪惡的做事。」

    崩崩是個年輕的矮人,說話和做事又是會顯得他有些MDZZ,至少侏儒麥基是這麼想的,但巫妖和異界的靈魂知道,他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心無城府,這點從麥基從他那兒千辛萬苦地偷竊來的一份炸面圈魔像圖紙就可知一二了。

    「不是為邪惡的做事,」異界的靈魂學著矮人那樣盤膝坐在地毯上,和矮人面對面,「讓你看看它將要產生的用途。」然後,沒有任何提醒的,一個奇怪的女人出現在矮人崩崩的視野裡,她看上去像是一個人類,非常醜,臉上連一根鬍子也沒有,她沒有手臂,只有一對大得過分的羽翼拖拉在地上。

    「這個不對。」崩崩指著肩膀與羽翼連接的地方說,他可能從未看見過這種血腥的改造,但屬於矮人的敏銳仍然讓他第一眼就看出了不協調的地方。

    「她的身軀根本無法承擔起這對翅膀。」異界的靈魂說:「但如果拿掉這對翅膀,她們會……」

    「不能平衡,」矮人說,「會跌倒。」異界的靈魂點了點頭,「就是這樣,」他說:「我有考慮過增強她****與肩部的肌肉……」

    「不行,」矮人繼續否認到:「還是無法平衡。」他指著女性獸化人的雙腿和腰部,可以想像,這對寬大的羽翼如果加上強壯的肌肉,她的上半身將會沉重到一個什麼程度。

    「所以我想要為她補充一具外骨骼。」異界的靈魂說,這個解決方法還是巫妖從那些浩如煙海的記憶碎片中找出來給它的,在它的位面裡,這種技術也是最近才被普及到大眾之中,裝備上外骨骼裝甲的普通人類可以強壯得如同一個海格力斯,但在沒有魔法的位面裡,這種外骨骼裝甲暫時還只能接受外界的控制,想要讓它接受人類的腦電波控制,就像真正的肢體那樣,技術方面還力有不逮;但在這裡,在這個魔法取代了科學的位面裡,這個方案卻是可行的。

    矮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圖紙,他的眼睛裡浮現出了比熔岩更炙熱的光芒:「然後呢?」矮人說,他已經覺察出這種東西有多麼的危險,但矮人與生俱來的好奇心與創造力讓他的手指蠢蠢欲動。

    「然後他們將會為我所用。」異界的靈魂說。

    「你會給那些士兵用。」

    「不會。」異界的靈魂說,「我不信任那些人。」

    「你也是被抓來的嗎?」矮人崩崩說:「就像崩崩一樣?」

    「可以那麼說,」異界的靈魂抬了抬手,女性獸化人動作緩慢地坐了下來,他們的使用壽命並不長,只不過站立了一小會兒,她的膝蓋就開始一陣陣地劇痛,若是在商人或是原先的主人手中,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或是顯露出不堪重負的樣子,就會立刻被處置掉,但在這裡,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在沒有被主人召喚的時候,她還可以和同伴那樣匍匐在矮榻上,將翅膀垂在地上。

    矮人崩崩神色嚴肅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翅膀,而後他又碰觸了連接的地方,那裡熱得讓矮人慣於觸摸灼熱金屬的手都感覺到刺痛了。

    「這種鎧甲會幫助她們站起來。」矮人說:「不痛的。」

    「不止,」異界的靈魂聲音低沉地說:「它們還能幫助她們如同鷹隼一般地翱翔在空中,它們會讓柔軟的翅膀變成如同刀劍般的武器,而人們甚至無法發現她們有多麼危險。」

    崩崩沉默了一會,他看向那個女性獸化人,他以為她會害怕的,又或是會憎恨——按照通常的說法,一個善良的人應該無條件地幫助她們,即便不能恢復她們原先的肢體,那麼至少也不該讓她們陷入到又一個可怕的泥沼之中。

    「按大人說的話去做吧,」那個女性獸化人突然說:「矮人,這也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她說:「比起如同一個玩物那樣寂寂無聞地死去,我更願意成為一個盜賊,一個刺客,或是一個戰士。」她湊近矮人,讓他看清楚自己的臉:「我們沒有國家,也沒有部落,沒有信仰,但我們不是生來就是這樣的,我們……我也曾經是個傭兵,在我還有著手臂的時候,我能夠嫻熟的揮舞刀子,就像你揮舞你的錘子。」

    「而且,」她看向黑髮的龍裔,「如果我們能夠證明自己可以為一個龍裔效力——正如這位大人所承諾的,他會設法贖買我們的親友。」

    「你還有親友?」

    「我的妹妹,」女性獸化人說,「他的愛人,又或是一個母親的孩子,一個孩子的母親……」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緊盯著黑髮的龍裔,似乎可以從他的面容中證實這個許諾的真偽。

    矮人看了看克瑞瑪爾,然後看看那個長翅膀的女人,「好吧,」他說:「我可以試試。」他說:「我記得你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過,我願意相信你一次,但別讓我知道你在欺騙我,不然崩崩的斧頭一定會砍斷你的脖子。」

    ——————————————————————————————————————————————————

    矮人崩崩將會帶著三個侏儒完成外骨骼裝甲的試制,而克瑞瑪爾在這之後又接待了另一個不速之客——葛蘭的下屬之一。

    不過這個下屬未必是心甘情願的,葛蘭的碎片能夠控制人們去做他們不想去做的事情,這個格瑞納達的商人在被控制的時候做了一些他不該做的事情——也就是糟糕到即便他傾家蕩產,送出所有的妻子和女兒也未必能夠獲得赦免的罪過,他不敢去嘗試格瑞第侍女們的怒火,也無法靠著僱傭和算計抹平痕跡,只能勉強地屈膝在一個外來者的面前,為他做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也可以算是為一個龍裔效力,雖然克瑞瑪爾在最初的時候根本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他帶來了一個情報,有關於克瑞瑪爾的座騎——鷹首獅身獸格里芬現在和克瑞瑪爾之間的關係已經如同水火,格里芬的子民當然也不會願意悖逆首領的意思,而且如果它們之中有誰選擇了克瑞瑪爾,龍牙的新統帥,那麼就意味著它們將要與格里芬全力一戰——格里芬確實在克瑞瑪爾這裡受了不少罪,但它仍然是族群中最強的那一個,在五十年裡不會有鷹首獅身獸和他爭奪這個位置。但能夠與紅龍一同飛翔在空中的怪物並不多,格瑞納達的沙漠中可能只有一種,也就是女面獅身獸既定的伴侶——男面獅身獸。它們和鷹首獅身獸十分相像,可能身軀要更大一些,只是脖頸上不是一顆鷹首而是一張人類的面孔,因為要與鷹首獅身獸爭鬥防止它們強迫女面獅身獸的關係,男面獅身獸的凶悍與暴烈完全不遜色與鷹首獅身獸或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鍵在於,第一,男面獅身獸很少會允許一個人類,乃至一個龍裔騎在它們身上;第二,即便有,也是和它們同屬良善陣營的好人,沒錯兒,和女面獅身獸一樣,男面獅身獸也是一個正直而善良的種族,要他們為紅龍的軍隊效力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第三,這個男面獅身獸必須比格里芬更兇猛和強壯,甚至必須能夠威懾住一整個鷹首獅身獸群。

    這幾點加起來無疑大大增加了選擇的難度,但這也是必須的事情,除非克瑞瑪爾能夠得到一隻巨龍作為座騎。

    ——如果我還是我,曾經的不死者說,這或許還是有一些可操作性的——在巨龍們離開這個位面的時候,格瑞第可是乘機偷走了不少巨龍的蛋。

    ——我覺得一隻男面獅身獸就已經很好了,異界的靈魂說,謝謝。

    ——在我們行動之前,巫妖說,我們需要先用掉那張捲軸。

    ——捲軸?

    ——召喚魅魔的那張,巫妖說,明天。

    ——我不能嗎?異界的靈魂好奇地問,它還從未召喚過魔鬼或是惡魔。

    ——除非你想要試試魅魔,我的意思是,我懷疑你是否有充足的興趣與豐富的技巧滿足一個貪婪的惡魔。

    ——呃,你是說……

    ——對,就是那個意思,魅魔們十分在意召喚者是否會被自己的魅力所影響,當然,完全地臣服只會讓她們意興闌珊,最好的就是容許自己的軀體被本能控制而靈魂則不,這樣她們才會倍加柔順地為你服務——你確定你可以嗎?

    ——當然……不,異界的靈魂說,這顯然是個非常艱巨的工作,它說,但我相信你。

    ——很高興你這麼認為。巫妖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6 08:41
第四百四十八章 魅魔






    這是一張捲軸,因此需要準備的施法材料與步驟都簡單了很多,巫妖需要仔細考量的只有兩件事物——一是禁錮與防備惡魔用的法陣,他在自己的宅邸裡曾經有過一個用於召喚的房間,和安東尼奧法師在白塔的那個一樣,所有的線條是以秘銀鑲嵌在黑曜石地面上的,無需擔心出現意外而導致法陣損毀,當然,這種做法也堪稱奢靡,畢竟這個法陣只有一個作用,而且固定在一個地方根本無法帶走,不過現在巫妖不可能再繼續使用這個房間——雖然看上去它沒有遭到任何破壞或是篡改,但沒有哪個施法者會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使用一個對他來說已經陌生到不安全的法陣。

    二就是魅魔需要的酬勞,巫妖召喚她並不是想要求得一個問題的答案,或是命令她去刺殺某個敵人,她將會滯留在整個主位面一段時間。惡魔相當樂於看見這種情況,他們在主物質位面才能得到最多的靈魂與血肉,但曾經的不死者擔憂的是他會不會因為召喚物的罪孽而被判罰關小黑屋——那個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小賊如今可以將大部分問題都處理的頗為妥當,但就它的記憶來看,大概給它五十年它也學不會如何應付一個魅魔,他真擔心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正面對著六指的格拉茲特,要知道那位烏黯之君有著比人類的嬰孩高一萬倍的好奇心,女巫王的情人是絕對不會放過這麼一個特殊的存在的。

    並不是沒有站在中立或是良善陣營的施法者召喚惡魔或是魔鬼,後者往往使用嚴厲而又殘酷的法術強迫這些深淵產物聽從命令,前者更多的會採用賄賂的方式——也就是提供惡魔或是魔鬼都會喜歡的靈魂寶石,像這種可以充當深淵之中的貨幣,食物以及裝飾品的亮晶晶的小東西可以讓一個暴躁弱智的奧賽魔立即平靜下來。值得慶幸的,這些東西在其他地方或許很罕見,但在格瑞納達卻從不缺少,當初在極北之海的時候,除了符文碎片,巫妖的次元袋也不曾絲毫辜負主人的期待,雖然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些什麼,但在那座混亂的墓穴中,就如同砂礫一般隨意堆放的東西都曾是這個位面堪稱珍貴罕見的寶物。

    他只拿出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就換到了一堆晶光閃爍的靈魂寶石,鑑於召喚的是一個魅魔——巫妖還挑選了那些嘗起來會偏甜蜜酸澀的寶石。或許這是凡人難以想像的事情,畢竟那不是糖果,但克瑞瑪爾之前畢竟與惡魔,魔鬼那樣以人類,類人的靈魂為食。是的,作為一個巫妖,就如同那些出生於無盡深淵的怪物那樣,對他們而言,普通的食物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他們無法從它們那裡獲得快樂與飽足感,只有靈魂——年老的靈魂嘗起來總要比年少的靈魂更多滋味,飽經苦難的靈魂總要比生活順遂的靈魂苦澀一點,大部分孩子的靈魂滋味淺淡,所以如果可以,在他們死去之前,萃取靈魂的施法者或是深淵住民會用盡他們恐嚇與折磨的手段……要想知道這塊靈魂寶石嘗起來是不是如同將要成熟的漿果那樣酸甜可口,只要確認一下寶石中的靈魂是否是取自於年輕的女性——在愛情纏繞在她們身邊的時候,她們就連夢都是甜蜜的,而戀情悄然遠去的時候她們的心中總是醞釀著一汪酸澀的痛苦,它們沉澱在靈魂深處,直到作為母親的喜悅化作另一種甘甜將它們掩藏起來——但如果她們的生命就此曳然而止,那麼她們的靈魂寶石嘗起來也只有這種略顯單調,但因為純粹而顯得濃厚的滋味。

    它們從曾經的不死者手中落入鉛匣,鉛匣在另一個位面被用來隔絕有害的射線,有趣的是,它在這個位面,輔助寶石和符文之後,也同樣被用來阻隔窺探魔法用具的感知與法術。

    這個房間是重新砌築的,地面與牆面的黑色岩石都是克瑞瑪爾看著放下去的,而鑿刻法陣的線、魔法符文與圖案都必須由他親力親為,不過他沒有使用早已打造好的秘銀線,而是讓異界的靈魂施放法術,讓秘銀如同水一般地流動,沿著狹窄的通道蔓延到整個房間——秘銀不是來自於黑市或是格瑞納達的任何一個地方,巫妖記得他還在王都的時候,一個粗心的同僚就是因為使用了從別人手中拿過的秘銀線而慘死在自己召喚來的魔鬼手中,為了控制住那個魔鬼,他們出動了近四分之一的術士塔。

    還有香料、礦石,用以施放法術的小器具等等……巫妖最後檢查了一次自己的捲軸與藥水,還有魔杖,打開一瓶雪蜜傾入口中——在銀冠密林已告封閉的情況下,這些甜潤又口味清冽的小東西在格瑞納達黑市上的價格已經快要與真正的龍血齊平了,但是否能得到它還要看對此有需求的人是否有著可以威懾其他人的地位與身份——不管怎麼說,這種可以幫助施法者大幅度地集中精神,又能夠讓他們快速回覆精力的****對任何一個術士、法師以及牧師來說,都是只會少不會多的。

    一個淺淡的影子快速地從巫妖的頭腦中掠過,很顯然,他的同居者又想起了凱瑞本,巫妖有些擔心地潛下識海,他之前為了避免另一個靈魂的干擾,命令它在這段時間裡睡它的覺去,他看著它沉入深處,但它似乎又醒了——曾經的不死者不悅地抿著嘴唇,他知道就連格瑞第的幻影也曾經被異界的靈魂叫過阿姨,他懷疑如果它醒著,看到魅魔的時候也慷慨大方地賜予了她那麼一個尊貴的稱呼,這具軀體是不是還能發揮他所需要發揮的效用。

    但他看到的是黑暗的水中,一團圓滾滾的亮光,就連巫妖的動作也沒能驚醒它,它睡得好極了。

    曾經的不死者沉默了一會,重新回到軀體的表面,一定是因為自己太過緊張了,他對自己說,他現在的等級對於一個魅魔來說可不夠高,所以他才會想到精靈——如果凱瑞本在這裡,他會覺得……等等,等等,巫妖簡直就是驚駭地看著自己,他剛才在想些什麼?就如一個弱者那樣將自己的生命與靈魂交託在別人手中嗎?他看著光亮的黑色石頭牆面倒映出的模糊影子,他是這樣的嗎?黑髮的龍裔,曾經的不死者,直到現在,一個畸形的怪物,但他是克瑞瑪爾。

    克瑞瑪爾,一個巫妖,殘酷的,邪惡的,冰冷的,孤獨的,永遠的。

    他放聲大笑,為那份稍縱即逝的猶豫,笑聲讓他冷靜,讓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魔法,這才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友人與援手。

    ——————————————————————————————

    無盡深淵中,一隻小魔鬼正漫不經心地在熔岩的河流與焦黑的岩石之間走動著,在那些高溫的縫隙裡總有一些殘渣——或是高等級的惡魔或是魔鬼吃剩下來的早餐,午餐以及晚餐,又或是進化的時候褪下的老舊軀殼,還有就是惡魔與魔鬼彼此爭鬥時拋出的殘肢斷臂,和一些躲藏起來的靈魂蛆蟲,它是那麼地專心致志,以至於沒能從一隻毛茸茸的山羊蹄子下及時逃走。

    抓住它的是一隻魅魔,嗯,一隻正處於暴怒中的魅魔,這太不幸了,魅魔是惡魔,而小魔鬼卻隸屬於魔鬼,而魔鬼與惡魔可不是兩個親近的種族,雖然在很久之前,因為九層地獄與無底深淵悲催同化成了現在這麼一個扭曲古怪而錯綜複雜的龐大空間,魔鬼和惡魔不得不分享彼此的領域,但這可不意味著他們就能手拉著手,唱著歌兒吃著火鍋,將過往付之一笑了——或者應該說是恰恰相反,如果之前兩個深淵種族的大型戰役,也就是人們所說的血戰還有著那麼一個固定的時間節點,那麼現在幾乎每隔幾十年,一百來年(最短的一次不過十年),這裡就會爆發一場可怕的血戰——哪怕魔鬼們也同意稱呼新的家園為無底深淵,但這可不是說他們就同意應該就此讓惡魔們一步了。

    「一萬個請原諒,」小魔鬼吱吱地叫著,「請原諒我,可敬的大人,我想我是不是硌著您的腳了呢?如果是……」在感覺到脊背上的壓力變大的時候,小魔鬼慌張地喊道:「那麼就請讓我滾開吧,我的骨頭太硬了,血也很臭,也許會污染到您就像黃金那樣閃閃發光的毛髮的。」

    它當然不是在說魅魔那頭可以垂到腳面的長發,嗯,那是赤褐色的,它所指的是魅魔的蹄子,從魅魔的膝蓋往下,生長著如同羊毛一般柔軟的毛髮,它們是捲曲的,非常漂亮,覆蓋了三分之一的羊蹄,確實,這個魅魔為此而感到驕傲,但她的怒火可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打消的,她俯下//身體,將那隻小魔鬼的尾巴緊緊地捏住,然後把它從小魔鬼的身體上扯了下來,小魔鬼因為疼痛而尖聲喊叫。

    「我很生氣,」魅魔說,小魔鬼雖然疼得厲害但還是拼盡全力地聽著。它需要知道魅魔在不高興什麼,也許它能從其中找到一線生機,緊接著它聽到了一個可怖的名字:「烏黯之君,」魅魔抱怨道:「當然,我們的君王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把他的下屬踢開,自己去主物質位面玩兒,但我不希望這種愛好也被他的兒女繼承到,難道就不會有人召喚費瑞克希爾嗎?」魅魔怒氣衝衝地說:「她憑什麼給我一蹄子——我也有一千年沒去到主物質位面了,我需要靈魂,需要男人,需要享樂!無底深淵在下,我需要痛痛快快的殺戮!」

    小魔鬼幾乎絕望得說不出話來了,如果剛才它還有著一絲奢望的話,那麼現在它已經連續聽到了兩個危險至極的名字,魅魔不會放它走,因為這意味著她的抱怨會傳到格拉茲特的耳朵中,或許還有烏黯之君的女兒費瑞克希爾的,即便格拉茲特不做什麼,費瑞克希爾也會因為這個懲罰她的——而費瑞克希爾雖然不是某一個層面的領主或是君王,但她的父親曾經為了她將財富女神沃金劫掠到自己的領地上,每天給她喝神祇的鮮血,雖然之後因為沃金將神性寄託在了另外一個地方,而沒有被費瑞克希爾取而代之,但費瑞克希爾也已經一躍成為屈指可數的大惡魔,她雖然還是一個魅魔,卻已經是她父親麾下最得力的刺客,就連深淵煉魔也未必敢於正面剛上這位,更別是這樣一個小小魅魔了。

    正如小魔鬼所預料的,它最後被魅魔撕碎,吞吃,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7 07:45
第四百四十九章 魅魔(2)


    曾經的不死者將那口鍋子遠遠地拋開,將一瓶骨殖粉末倒入火中,火焰焚燒著它們,呈現出奇特的景象,你能從裡面嗅到那種迷亂而又潮濕的愛//欲氣息,也能聽見粗野而瘋狂地喘息與哭泣聲,而它們的煙霧分做兩處,而後又緊密地交纏在一起——據說這些都是將縱慾而死的男女完整地烤乾後碾碎而成的粉末,對魅魔來說就像是人類女性喜歡的沒藥或是檀香氣味那樣令人心曠神怡。

    或許正是它起到了最後的作用,煙霧從不足膝蓋高的地方開始緩慢地消散,羊蹄之上的部分顯露了出來,那些柔滑的鬃毛和大部分魅魔一樣是捲曲著的,最下方是古銅黑色的,但到了小腿的部分就開始變淺,絨毛的部分則如同沼澤上的霧氣那樣只有淺淡的鴿子灰色,而那些沒有被鬃毛覆蓋著的地方,是光滑的,但奇異的不是白色、褐色或是金色的皮膚,而是一種近似於昏暗天色的灰藍色——她的髕骨微微凸出,輪廓就像是一個巨龍的後腦,往上是豐滿而又緊致的大腿,和許多魅魔那樣,她沒有穿著靴子或是其他鞋子,也沒有緊身褲和裙子,她的腿是完全暴露在外面的,緊身的鐵黑色皮衣深深地勒入腹部與腿交接的溝壑,顯露出一對圓潤向上的美妙弧線——她的小腹沒有如許多人類女性那樣平坦,或者凹陷下去,反而有著一種極具誘惑力的豐潤;腰肢,就南方諸國的人們來說,也似乎不夠纖細,但它是……強壯的,幾乎讓人一看到它就想到它會在床榻之上發揮出多麼大的效用;腰肢之上是一雙抱在一起的手臂,一個魅魔慣用的傲慢姿態,手臂和身體一樣被不知名的黑色皮革緊緊地包裹著,就像蛇身上的一層皮膚,它在金色的火光下泛著一層層漣漪般的光,直到上臂的後半部分才告結束。之後,從胸前的第二根還是第三根肋骨開始,你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毫無遮蔽的,那是一片令人難以忘懷的美景……尤其是肩部嶙峋的骨頭,更是凸顯了這一點——魅魔也有著雙翼,它們看上去就像是蝙蝠的膜翼,十分地小巧,單薄,但很顯然,魅魔無需憑藉著肌肉的力量起飛,她們能夠飛翔在空中,更多的是因為她們是惡魔。

    沒有真正見到過魅魔的人或許會有一種固執的誤會,那就是以為魅魔都是些美麗的少女——事實上並非如此,歸根結底,她們終究是惡魔,所以正如我們之前描寫的,她們身上的非人特質總是多餘類人的,除了灰藍色的皮膚之外,這位可敬的魅魔女士更是有著一雙金黃色的眼睛與蛇一般的豎線瞳仁,她的輪廓雖然完美無缺,但有著人類所不可能有的棱角與尖銳,她的發色是一種僵冷的青白色,像是岩石上覆蓋著的薄霜。

    但魅魔為之驕傲,並作為倚靠的,當然不可能是人類所以為的那種美,而是她們最強有力的武器——也就是她們的魅力,總有人將美麗與魅力混為一談,巫妖必須說這真是大錯特錯,美麗總是轉瞬即逝,只有魅力方能永恆,並且不會因為外界的原因而輕易損毀或是流失,就像吟遊詩人的長篇詩歌中所描述的那些英雄,他們無不傷痕纍纍,飽經風霜,甚至不再青春健康,但他們的魅力還是能夠讓最美麗的少女與最俊美的少年為之黯然失色。

    而魅魔所擁有的也正是這種可怕而又神奇的力量,這也是為什麼有著如此之多,曾經強大而又睿智的人類雖然知道她們的危險卻仍然一再而,而再三地跌落到她們的陷阱與陰謀中去的緣故。

    巫妖一看到被召喚者所攜帶的武器,就知道自己的召喚出了問題——普通的魅魔是不會被允許佩戴著格拉茲特的標誌的,而這個魅魔腰間卻懸掛著一柄蛇形的短劍,而格拉茲特最慣用的一柄武器就是可以噴濺酸液的蛇形巨劍,雖然他在主物質位面的牧師雖然有時候也會佩戴著蛇形武器表示對格拉茲特的崇敬,但那必然與格拉茲特的巨劍在格式上有著鮮明的區別,不然這完全會被視為一種挑釁與踰越——他現在只能希望這個魅魔恰好就是這位六指黑色惡魔的情人,格拉茲特這個惡魔中的異類對他寵愛的人總是相當寬容的。

    不過他記得好像他還是個小骨頭架子的時候在不死者們的午夜茶會上聽說格拉茲特才因為身邊出現了一個曾經是他情人的刺客,而將天鵝之域(這裡聚集著格拉茲特所有的寵兒)中的魅魔,男魅魔以及六臂蛇魔等等全都殺死了,他們的幽魂被拘禁在那片曾經的樂土上,來來回回,哀嚎不已,期待著他們的主人能夠再次臨幸他們。

    如果不是格拉茲特的情人,那麼除去那幾個身有要責的子女,那麼剩下的唯一一個,可能有時間,也有自由可以應召喚而出現在主物質位面的大概只有一個惡魔了——格拉茲特的女兒費瑞克希爾,他曾經希望她能夠取代沃金成為財富女神,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失敗了,但這不妨礙他將挫敗感傾瀉到費瑞克希爾身上,雖然費瑞克希爾因為吮吸了大量的神血而變得更為強壯,但她迄今為止,還只是她父親麾下的一個刺客,而不是如她的兄弟姐妹那樣有著一個層面或是一個地區的控制權。

    巫妖在識海中深深地嘆了口氣,但他的雙肩上已經搭上了一雙手指細長卻有力的手,魅魔的身體和其他惡魔那樣有著可以與熔岩媲美的高溫,她們身上的氣息就像是硫磺在燃燒,但她們靠近你的時候,那股兇猛的火焰可以透過你的衣服,皮膚和血肉一直灼燙到你的靈魂——費瑞克希爾聚精會神地打量著這個術士,他身上除了那件朱紅色絲絨的長袍之外,還有著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氣息,她伸出舌頭,輕輕地舔抿了一下空氣——魅魔的舌頭比巫妖在「紅肚子」浴室見到的兩位蛇女更長,也更薄和寬,前端突然變細,變長,可以輕而易舉地刺入一側的耳朵,再從另一側伸出來。

    「你穿了什麼來迎接我?」費瑞克希爾柔聲說,她對這位召喚者的外表是滿意的,他有著如同無底深淵般的黑髮與黑色的眼睛,他的皮膚十分地蒼白,身材頎長,略有些單薄,但他畢竟還是個龍裔,隔著血肉和皮膚她也能感覺到蘊藏在身體深處的勃勃生機,她抬起雙手,皮質的手套就像是蛇類褪下的皮膚那樣裂開,往後卷,露出她青黑色的指甲,這些指甲就像是破開花瓣的剪子那樣刺入克瑞瑪爾的長袍,把它從主人的肩膀上撕開,露出裡面的白袍。

    「這是什麼鬼?」費瑞克希爾神情古怪地說:「一個龍裔,一個術士,為什麼要穿著一件白袍?」

    「那是一個戰利品,」巫妖從容不迫地說,「從一個泰爾的追隨者那裡得來。」

    「確實值得保存,」魅魔表示同意,「但現在我們可不需要它。」

    「一切謹遵您的意旨。」巫妖和緩地說,魅魔放在他肩膀上的力道略微輕了一點,改而輕輕地推著他,曾經的不死者向後退了一步,將身上的紅色長袍,連同著白色的及膝袍子一起丟在地上。

    「我希望我們能夠得到快樂。」費瑞克希爾讚賞地看著這具軀體,它很年輕,當然,龍裔可以保持很長一段時間的年輕,而且強壯,那些肌肉在長袍的遮蔽下並不明顯,但現在這位召喚者身上只剩下了絲綢的長內衣,因為用於召喚的房間必定是密閉的,並且點燃著數量眾多的蠟燭與火堆的關係,房間裡的溫度很高,所以這件衣服已經被汗液浸透了,緊貼在身上,魅魔所要看見的每樣東西都是那樣地清晰可辨,她隨意地解下自己的武器,也許是無意,也許是有意的,那柄無鞘的蛇形短劍正好戳穿了那兩件無辜的長袍,用於防護的魔法符文閃過了一陣細微的藍白色光芒,但對於這柄可能出自於格拉茲特之手的武器,就連泰爾的賜予也無法完全防禦,遑論格瑞納達術士的作品——短劍刺入地面,深至沒柄。

    弗瑞克希爾背過手去拉開皮衣的繫帶,雖然她也可以讓它如同手套那樣自行退去,但顯然這樣會更有趣味——皮衣的繫帶在脊背的位置,繫帶一鬆開,胸口的位置就猛地彈了開來,魅魔將手臂攏向身前,她身上僅有的遮蔽物就這樣輕輕地落在了羊蹄前。

    只要是男性,又或者是女性,只要曾經和魅魔們有過哪怕一次縱情的享樂——他們就很難再從其他生物身上得到可以與之媲美的樂趣了。那种放縱是瘋狂的,暴躁的,毫無節制的,沒有絲毫道德或是法律可以限制……也沒有什麼可以取代,比一個少女渴求情人的擁抱更甚,比一個嬰兒渴求母親的乳汁更甚,比一個信徒渴求神祇的眷顧更甚——一些施法者,或是有權利命令施法者為自己服務的國王或是大公,就是這麼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的生命耗費在一個惡魔身上,而她們可以得到所有她們想要得到的東西……錢財、血肉、情感以及靈魂。

    而要將自己的靈魂與**區分開來,既不會激怒一個應召喚而來的魅魔,又不會因為失去對自己的控制而完全淪落成魅魔的玩具,這種做法要比上一種更艱難,也更危險,魅魔是貪婪的,她絕不會因為得到了一樣而捨棄另一樣——費瑞克希爾的雙臂支在巫妖的胸前,幾乎讓他無法呼吸——她打開膜翼,居高臨下,膝蓋分開,夾住他的腰,而身後的長尾就像是有著自己意志似的纏繞在巫妖的腳踝上,而後沿著腳踝徐徐向上,摩擦著他的膝彎,那片即便是在男子身上也同樣柔嫩敏感的皮膚,不僅如此,她還豎起尾巴,用尾巴尖端隱藏的毒針試探地戳刺它,那裡有一條大血管經過,「如果我注入毒液的話,」費瑞克希爾俯身親暱地說道:「你只要一個瞬間就會死去了。」在感覺到身下的軀體不受控制地猛然一跳的時候,她就像是個無知的幼兒那樣咯咯地笑起來。

    「我喜歡這個樣子,」格拉茲特的女兒說:「緊張一些,我的愛人,讓我感覺到你的力量。」她甜蜜地親吻了一下施法者的面頰,舌頭從他的喉嚨一直滑動到他的耳後,「你身上有著一種非常迷人的氣味,」她說:「我可以喝一點你的血嗎?我發誓只是一點。」

    她沒有等待召喚者的回答,就將舌頭伸進了對方的口腔,她的舌頭在碰觸到濕熱的黏膜時猛地捲起來,變成一個刺針,而就在她想要刺入那個脆弱的地方大朵快頤的時候……魅魔突然從巫妖的身體上跳了起來,她的神色變得狂怒而可怕,有深黑色的血從她的舌尖上滴落下來,落在地面上,堅硬的石頭頓時變成了馬蜂窩。

    「你在幹什麼!」費瑞克希爾嘶喊道:「你要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術士!你在拒絕一個魅魔!」

    巫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做了一個手勢,無數細長的利爪從地面升起,死死地抓住了魅魔,而費瑞克希爾露出了一個猙獰的微笑,她發出尖叫,雖然只是一個音節,但它讓那些利爪如同拍擊到岩石的浪潮那樣倏忽之間就反撲向了召喚者。

    曾經的不死者念出了一句短暫的咒語,他的舌頭也被費瑞克希爾的血腐蝕了,但他的血讓那些細微的傷痕很快便痊癒了,他交叉手指,消弭了那些利爪,而後高聲唸誦起另一個咒語。

    費瑞克希爾的面孔上先是陰沉而輕蔑的笑容,之後是困惑,然後變得驚慌起來:「無底深淵在下!」她嚷嚷道:「我算是受夠這個位面了,看看我碰到了什麼,一個不但穿著牧師的袍子,而且還搶了牧師活兒的術士?」

    「隨你怎麼說,」巫妖說,「你想要被遣送回無底深淵嗎?」

    費瑞克希爾此時的神色可真是值得留影紀念,她不知道她的召喚者是否能夠做到這一點。但如果她這時候被遣送回去,格拉茲特之女大概還能碰上那個被她搶了召喚的魅魔,那麼她的笑話大概可以讓無底深淵的居民們傳播上一萬年。

    她垂下眼睛,看了一眼陣法,很可惜,即便她確實感受到了這個術士的欲//望,但她還是沒有走出陣法,使得陣法失效,她原本不應該那麼焦急的。

    「是你召喚了我!」她喊道。

    「你索取了不應得的代價。」巫妖說:「我的血可是非常昂貴的。」

    「只是一個小小的錯誤,」費瑞克希爾略略退讓了一步:「我想我們可以糾正。」

    「的確可以。」巫妖說,他上前一步,低下頭,給了費瑞克希爾一個甜腥味兒的輕吻,「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標價的,可敬的魅魔女士,只要你能夠付出足夠的代價,你可以得到任何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8 07:44
第四百五十章 魅魔(3)


    魅魔的回應是一聲狂暴的怒吼,不過這次的憤怒,與其說是出自於本心或偽裝,倒不是說是一種誘惑,她的皮膚迅速地從黯淡的灰藍色蛻化成了豔麗的淡玫瑰色,線狀的黑色瞳仁迅速擴大,倒映出召喚者的面容,她的身軀輕微地顫動著,細密的頻率就像是,不,或者說,就是魅魔們用來彰顯魅力的一種手段,捲曲的頭髮從她的身後高高揚起,就像是觸鬚或是藤蔓那樣蔓生延長,牢牢地纏繞在對方的脖子上,拉扯著俘虜向自己傾倒。

    巫妖並沒有抗拒的意思,召喚者與被召喚者的試探已經結束了,如果他敢於再次拒絕的話,那麼費瑞克希爾的脾氣大概不會如這次那樣罕見的溫和——誰也不知道這位格拉茲特之女的母親是誰,有人不無惡意地猜測那也許是個水鬼婆,鑑於她的膚色與髮色是那樣的古怪,但她確實是一個魅魔,並且繼承了格拉茲特的血,她在願意的時候,同樣可以用她的魅力虜獲任何一個雄性甚至是雌性。但也正是因為她的外貌與大部分魅魔不同的關係,她或許還有著小小的自卑感——一個被召喚,卻又被拒絕的魅魔的怒氣或許可以用靈魂寶石來消弭,但費瑞克希爾不是那種巫妖敢於一試的對象。

    她的四肢纏繞著巫妖,那些似乎無時不刻都在生長的捲髮在幾個呼吸之間已經佔據了整個房間,它們猶如波濤般地起伏著,即便曾經的不死者曲著膝蓋,他也不曾感覺到自己就在一個完全由大塊的石頭砌築起來的房間裡,所有的觸感都是柔軟而堅韌的,富有彈性,魅魔向他吐出自己的氣息,硫磺之中奇異地混雜著醇厚而衰敗的異香,一如被摧殘卻還未腐爛的花朵最後散發出來的氣味,它就像絲絨那樣包裹著他們,這是一種奇特的氣味,奇特到讓人無法輕易忘記。

    那些捲髮探入緊貼在龍裔炙熱皮膚上的絲綢,它們就像是無以計數的手指,又像是無以計數的舌尖,它們纏繞著,搜索著,摩擦著,在它們的主人與召喚者之間的距離縮短到最後時,這些細長的小魔鬼們在蒼白光滑的皮膚狂亂地拍打,留下了層層疊疊的細小傷痕——而那條密佈著青黑色鱗片的長長的尾巴如同一條毒蛇般地從龍裔的雙腿之間游移向上,在它的主人興奮地尖聲喊叫時,它就變化成一條鞭子抽打著那張寬闊漂亮的脊背。

    而召喚者握住了費瑞克希爾的手臂,他直起身體,輕巧而強硬地將對他而言身形小巧的魅魔提了起來,他們的身體仍舊緊密地連接著,但位置產生了變化,而在費瑞克希爾因為失去了主導權而感到不滿的時候,巫妖的手指向下滑去,輕輕陷入飽滿的高熱中,眾所周知,一個施法者的手指總是異常靈巧。既然他們可以以凡人無法捕捉到的速度做出繁複異常的施法手勢,當然也能在剎那之前尋找讓費瑞克希爾失去控制的位置——魅魔猛地拱起身體,她嘶嘶地叫喊著,鋒利的牙齒刺入男性的頸根,蘊含著強大生機的血液流入她的喉嚨,但這次巫妖沒有拒絕。

    作為回報,除了那些猛烈地扭動和絞緊之外,費瑞克希爾在聽到龍裔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也回答了他,魔法同時衝擊著他們,連同軀體帶來的極致感受,至少有那麼一個瞬間,費瑞克希爾是非常滿意的。

    ————————————————————————————————————————————————————

    「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術士。」

    費瑞克希爾說,她現在正處於一個餮足的狀態,神情也變得十分溫和,她躺臥在巫妖的房間裡,細紗質地的帷幔已經高高拉起,穿過那些馬蹄狀的落地窗與門他們可以看見淺紫藍色天空與苔蘚綠色的陡崖,魅魔輕輕撫摸著身下的軟枕與靠墊,感覺著繚繞其間的憎惡與悲哀——異界的靈魂當然不會接受那種用人類的女性頭髮為主的內容物,但巫妖也不會提醒它去注意這些普通用具上的流蘇與點綴,所以它是不會知道那些圓滾滾的白色珠子並不是珍珠,而是用蠟油浸製過後打磨光亮的人骨。

    但對於格瑞納達人,他們身邊的侍從,以及現在佔用了這個房間的魅魔來說,它們才是正常的,如果一個格瑞納達的紅袍房間裡沒有一兩樣以人類的部分軀體做材料的裝飾或是用具,才會令人心生疑竇呢。

    「難道我與其他術士有什麼很大的不同嗎?」巫妖說,一邊走過來,俯身遞給魅魔一杯血酒,血並不是新鮮的,或者說,是一種經過保存的新鮮,來自於巨龍——也就是他們在雪蓋沼澤遇到的那頭倒霉的黑龍,在它被弗羅的化身吹成灰灰之前,曾經的不死者還是設法弄到了一些好東西,「如果您所指的是那個小小的手段……」他微微一笑:「在格瑞納達,同時又是牧師,又是術士的也不在少數呢。」

    「無底深淵在下,」費瑞克希爾說,「你知道我說的是那些穿著白袍的煩人傢伙……」魅魔的視線讓人心悸地在巫妖身上停佇了一會:「說真的,我幾乎能從你身上嗅到那種可惡的氣味,這也許不是那件短袍的過錯,你一點兒也不像是個術士,尤其是個龍裔術士。」

    巫妖端著酒杯的手一點動搖也沒有,血酒沉在金色的杯子裡,一如一塊凝固了的殷紅琥珀:「那可能是因為我身體裡有著一半精靈的血脈吧。」他沉靜地解釋道:「我的母親是個埃雅精靈——她留給我不少東西,我的發色,眼睛,還有血液中強盛而純淨的生命力。」

    費瑞克希爾捲起嘴唇,「我對你的父親充滿了好奇。」她粗魯無禮地說:「他是怎麼搞上一個精靈的?他應該是個龍裔吧。」

    「一個血脈濃厚的龍裔,」曾經的不死者說:「按照人類的類比,他是紅龍格瑞第的第三代。至於他是怎麼和一個埃雅精靈孕育了一個後代的,大抵不過是誘騙和強迫,沒什麼值得詳加論述的。」他將酒杯遞送到魅魔豐厚的唇邊,讓冰冷的金屬輕輕地按壓著深色的黏膜,在魅魔忍受不了誘惑而張開嘴痛快地吞了一大口飲料之後,他向前傾身,移開杯子的同時用自己的雙唇取而代之——那是一個親暱而漫長的吻,魅魔們喜歡親吻,因為她們最經常的就是將人類的生命精華以這種旖旎的方式搾取到點滴無存。費瑞克希爾也並不例外,他們的舌頭在彼此的口腔中你爭我奪,相互抗拒而又相互勾連,時而用舌尖舔抿對方的上顎,時而用舌側摩擦對方的齒齦,每個微小的變化都能夠帶來一陣震顫的電流。

    「你應該和我簽訂一個契約,」費瑞克希爾說:「我會讓你……讓你直接成為一個惡魔,而不是可憐兮兮的蛆蟲。」她用指尖搔了搔黑髮施法者的喉結:「你會是個好魅魔的。」

    「我求之不得。」巫妖說,但他知道這也只是一粒甜蜜的糖果,與惡魔簽約,在死亡之後無需被搾取靈魂中的魔法能量,並借此一舉成為低級或是中等惡魔或是魔鬼的施法者不是沒有,但他們都付出過巨大的代價,其中不乏在死亡前就為了惡魔,魔鬼效力了一生,屠戮了無數生命的強**師,又或是統治者——像現在,他甚至還未讓格拉茲特之女看到自己的價值呢。

    「還有的就是,」費瑞克希爾說:「我也從來沒見到一個術士竟然會如此地擅長廚藝。」

    「只是略微改善一下這裡貧乏的烹飪方式罷了。」巫妖說,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對這裡有著諸多不滿,但其中最強烈的一點莫過於單調的餐飲,雖然它覺得烤肉,燉湯,蜜餞之類的還算不錯(最少的一點也不耽擱它的食量),但它還是會在每次用餐的時候和它煩不勝煩的同居者咕噥一下有關於炒爆煎炸烹蒸煮扒燴燉的諸多內容,而且並且在它掌控身體的時候試著身體力行地讓這個可憐的,在美食方面如斯貧瘠的位面得到更多的學習機會。

    雖然哪怕只是將一塊鮮血淋漓的巨龍腿肉放在費瑞克希爾面前,只要裡面有著她所渴求的力量,這個魅魔也絕不會因為食物的表象不夠精緻而勃然大怒,但很顯然,經過了精細準備的餐點更能引起她的欲//望,惡魔的味覺對於人類的食物只能說是平平,畢竟他們是一種習慣於連調料也不蘸的狂放種族,但如費瑞克希爾這個等級的惡魔還是有審美的,有一雙手臂展開後那麼長的銀盤上整齊地擺放成了一個三重花冠的肉食在取得她的歡心上讓巫妖省略了不少口舌。

    而且醃製這些肉食的用料不是別的,正是經過萃取後的痛苦藥水,術士與法師們都可以製造的一種藥水,從折磨的被施法者的靈魂中抽出,而後混合悔恨的淚水釀造而成,很多時候它們被永用來施放法術,或是用來飼養幽魂,或是直接飲用,但費瑞克希爾必須承認,用來醃製巨龍的肉也是一種相當不錯的用途。巫妖還放上了一些刺刀藤和魔鬼樹的葉片作為點綴,這些葉片嘗起來有點辛澀,而且還會噴射血水,但對於惡魔來說簡直就是爽口至極。

    「我想我必須承認你是個細心而又狡猾的傢伙,」費瑞克希爾說:「你讓我覺得有趣。」

    「不勝榮幸。」巫妖說。

    「那麼告訴我,你想要我去做什麼?」魅魔用輕柔而低沉的聲音說:「告訴我,我會達成你的願望的。」

    「還能是什麼呢,」巫妖以同樣溫存的聲音說:「當然是您……我希望我可以服侍您。」

    「貪婪的傢伙,」費瑞克希爾喃喃道:「你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嗎?」

    「我的父親是紅龍格瑞第的孩子。」

    「你的父親有很多孩子,」費瑞克希爾說。

    「我是最受寵愛的。」

    「希望如此。」費瑞克希爾說:「不然的話,像你這樣可愛的傢伙最終變成了一條蛆蟲將會是那麼令人遺憾的事情啊。」

    「我可以讓您看到……只是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小小的幫助。」

    「說吧……」

    巫妖指了指那個已經空掉的銀盤,上面還殘留著一些刺刀藤的葉片。

    「印記城?」費瑞克希爾說:「不,那太大了,對現在的你來說……」然後她看到巫妖比出一個三的手勢:「萬事皆三?你要找這個雜種?」

    萬事皆三是混跡在印記城下城區的一個據說無所不知的坎比恩,據說他在出生的時候就受到了格拉茲特的眷顧,還在他的允許下在阿茲格拉特的荒野上種植魔鬼樹,如果說還有什麼人能夠再最短的時間裡找到萬事皆三,除了格拉茲特大概就是格拉茲特的子女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08:22
第四百五十一章 混亂


    有人問魅魔有多高,那個,我們的小克約有190釐米。而魅魔的官方數據是六尺,125磅,也就是說182釐米,113斤。兩人之間的身高差還是很合適的……就這樣。

    ——————————————————————————————————————

    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如果有幸見識另一個位面,它或許會覺得自己和克瑞瑪爾很有緣分。雖然它還不知道克瑞瑪爾就是它曾經的主人——畢竟那時候克瑞瑪爾已經是個白森森的骨頭架子了,而且在那位半神巫妖的塔裡,克瑞瑪爾使用的變體名並不是現在的這個。

    它確實被阿瑟帶回了七十七群島,也見到了那位有著奇異審美觀的半神巫妖,它不知道後者對它做了些什麼,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等到即便把阿斯摩代歐斯的尾巴放在絞肉機裡絞也無法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后,它被交易給了一個惡魔,那個惡魔沒有把它帶回無底深淵,而是做了一次二手買賣,或者說是敬獻,因為阿斯摩代歐斯這段短暫時期所有的第三個主人是個神祇的化身,阿斯摩代歐斯倒是很樂意為他效力,可惜的是它最終還是落在了一個凡人的手中——嗯,正確點說,一個不是那麼凡人的凡人。

    然後它又應那位凡人主人的要求去遞交一封口信,值得慶賀的是那正是它曾滿心期望過的獵物——葛蘭之前的主人,黑髮的施法者,如今的龍裔術士克瑞瑪爾,阿斯摩代歐斯用自己的後爪抓了抓脖子位置的皮毛,嘿嘿,這個名字在格瑞納達可不是什麼充滿溫馨的祝福,它聽說了一些事情,顯而易見,無論是它的凡人主人還是這位術士都陷入了很大的麻煩之中。不過在阿斯摩代歐斯被葛蘭留下的時候它倒也沒什麼留戀之情,現在的尖顎港正處於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小魔鬼除了用尾巴打打蒼蠅之外幾乎什麼都不能做。除此之外還有一對甜蜜到令小魔鬼作嘔的情人,說實話,無底深淵的住民一點也不看好他們的未來,它無數次臆想著在災禍到來的時候大聲地嘲笑他們,但阿斯摩代歐斯總覺得如果繼續和他們在一起,它可能要去找一個針刺魔給它換一雙秘銀眼睛或是精金眼睛。

    一隻野貓,也許是野貓,在格瑞納達太多畸形的生物了,有時候它們會被術士們創造出來收拾殘餘的小地精吃掉,但有些時候,就像是現在,小魔鬼面前是一隻生長著兩隻頭的黑灰色條紋貓咪,一隻頭向前,一隻頭向後,這樣它們能夠同時看見兩個方向的東西,然後它的肋骨位置還伸出了幾根觸鬚,能夠和爪子一起牢牢地把它固定在屋樑上,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它才沒有被抓住——它彎曲著脊背,兩顆頭同時發出威嚇的呼呼聲,小魔鬼向後退了兩步,將自己隱藏的更好些,那隻畸形的可憐蟲誤以為自己的威脅奏效了,它的觸鬚從表面腐朽油膩的木樑上拔出來,在空中緩慢地舞動著——小魔鬼知道它們行動起來一點也不緩慢,它看到過它們是如何捕獵的。或許自己被誤認為一隻肥美的家鼠了,阿斯摩代歐斯想,它繼續向後退了一步,那隻貓被誘惑著向前走了一步,又是一步,完全沒注意到它已經從橫樑的陰影裡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一支弩箭毫無預警地穿過空氣,而後將畸形的狸花貓釘在屋樑上,它在最後的一刻轉身側讓了,但還是沒能來得及,弩箭沒有命中它的心臟和頭顱反而給它帶來了更大的痛苦,它晶亮的兩雙眼睛看向虛空,彷彿能夠在那裡找到它最終的歸宿,而小魔鬼一直匍匐在哪兒,心滿意足地啜飲著它的絕望,或者是某個多事的術士給了這隻貓多餘的智慧,又或是索性往這具毛茸茸的身體裡填充了一個人類的靈魂,反正它具有的人性讓它的滋味變得豐厚而多樣。

    射出弩箭的傭兵從他的同伴那兒接過賭注,那只是一個銀幣,但贏家得意洋洋,而輸了的人則滿臉的不高興——那隻貓沒人去理睬,包括這個酒館的主人,它會在木樑上靜靜地腐爛,被朽壞的毛皮和蛆蟲會從屋樑上掉在人們的酒杯裡,但那並不重要,或許還能為他們的血酒增添一份奇特的風味——這個酒館骯髒低劣但廉宜,但出沒在這類的人是無法顧及這些小事的,小魔鬼輕輕地喘息著,向空氣中吹去自己的氣息。

    細碎的塵土落在傭兵們的酒杯裡,餐盤上,還有他們的頭髮和鬍鬚,並且隨著他們的動作而掉落在他們的臉上,然後被鼻子吸入或是被舌頭無意識地捲入,沒有注意到今天酩酊大醉的人有那麼多,不,也許酒館主人注意到了,但他的反應是毆打了往酒裡摻水的奴隸——因為他沒有好好幹活,以及忙著往酒裡親手摻入更多的水,到最後那些透明的液體與其說是酒倒不如說是水,他嘗了一樓,隨即滿懷疑惑地倒下了。

    這裡的傭兵屬於龍牙,以一個冠冕堂皇的名義來說,他們也可以說是龍牙軍團的附屬,但事實上,這只是一個虛假和可笑的安慰——他們沒有編制,也沒有俸金,所有的武器和裝備全都需要自己籌備,當然,也不可能和一個龍牙騎士那樣受到人們的尊重,更不可能隨著紅龍一起劫掠城市與國家——他們的工作更類似於奴隸和僕役,不但是龍牙騎士的,還是那些恐爪龍的,他們要為它們將成群的牛羊整理切割成大塊的肉,要為它們打掃糞便,擦洗鞍具,還要忍耐那些怪物們偶爾的打牙祭(也就是吃掉其中的一兩個)。

    傭兵們唯一的收入就是騎士們偶爾的施捨,還有就是從恐爪龍的糞便中尋找一些值錢的東西,畢竟在戰役中恐爪龍會吃掉一些人,而它們可不會提前把那些人身上的首飾和錢囊解下來——還有的就是可以獲得廉價的飲料和食物,他們經常聚集在一起討論如何獲得一個龍爪騎士的青眼,龍爪騎士們也是由扈從的,在某些戰役中,這些扈從會作為清理戰場的輔助軍隊出現,他們獲得的東西毫無疑問地要比打掃恐爪龍糞便要多得多。

    小魔鬼用它的尾巴百無聊賴地抽打著聚集在那具貓屍邊的小吸血蟲。龍裔的軍團裡固然有著異常嚴酷的律法,嚴酷到這些最為卑賤的僕人也會謹慎地閉上嘴巴,但這是來自於無底深淵的粉末,這種收集於欲魔腳下的塵土將會誘惑著人們失去理智,變得瘋狂……他們開始毫無顧忌地胡言亂語,肆意發洩著心中的鬱悶與不滿,爭相說出他們所知道的每一個秘密——這些秘密被他們藏在心裡,希望著可以在不遠的將來為自己換取一些可觀的利益——他們牢牢的記得這一點,就算是最柔軟的懷抱或是最兇猛的烈酒也未必能讓他們吐露一二,而現在,他們拚命地說著,喊著,就像是再不用就再也沒有機會揮動自己的舌頭了。小魔鬼在黑暗中專心致志地傾聽著,很多人都會忽略這些渣滓,但這可不太應該,正因為這些小蟲無所不在,所以他們知道的東西顯然也要比一般人更多些。

    這些情報中,一部分是錯誤的,也有一部分是半真半假,還有一部分真實的就像是假的,不過這些無需阿斯摩代歐斯去思考,它只需要把它們帶回去就可以。

    但阿斯摩代歐斯回到短期主人身邊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出發了。

    「我可敬的主人,」小魔鬼急忙喊道:「無論您要去哪,都請帶上我,請相信我,我能夠給您很多幫助,很多,我發誓,以無底深淵的名義,你會需要我的。。」

    異界的靈魂看了看蒸騰的空氣,透過它們看到的景物都在扭曲和變形,而小魔鬼毛乎乎的身體看上去隨時都會自燃,雖然它知道這不可能,但今天的行程它絕對不可能帶上任何一個魔鬼,惡魔,或是站在邪惡陣營的人。

    「看看誰在說話,」出乎意料的,為他解決這個小麻煩的是費瑞克希爾,魅魔倚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只一伸手,就無視數十尺的距離抓住了興奮地拍打著翅膀的阿斯摩代歐斯,外界耀眼的陽光讓她蹙眉——惡魔與魔鬼並不懼怕陽光,但這種極致的光明也確實不是他們喜歡的東西,她一邊向克瑞瑪爾點點頭,一邊漫不經心地揉捏著阿斯摩代歐斯:「啊哈,」她輕蔑地說,「原來只是一個小魔鬼——怎麼樣?是什麼讓你以為你可以和我分享,甚至搶奪主人?或者你應該來見見我的牙齒和喉嚨,」女性惡魔說:「也許它們會讓你變得更聰明一些。」

    「我發誓我絕無此意!」阿斯摩代歐斯吱吱地叫喚著,以為可以引起克瑞瑪爾的注意,但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費瑞克希爾的掌心中探出腦袋的時候,才傷心地發覺它的主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費瑞克希爾當然不會真的吞掉阿斯摩代歐斯,她知道這個小魔鬼對於克瑞瑪爾來說還有著一點用處,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把小魔鬼塞進一隻玻璃瓶子裡帶走,阿斯摩代歐斯從各種意義上的沮喪——它還以為自己的能夠獲得一份豐盛的獎賞呢,結果它只能蜷縮在一個玻璃瓶子裡看著一個惡魔大快朵頤,從鹵巨龍尾吃到燉龍骨,再從燉龍骨吃到油炸巨龍鱗片,從油炸巨龍鱗片吃到龍血布丁,還能嚼一兩塊靈魂寶石作為餐後甜點。

    她居然還那樣厚顏無恥地要求阿斯摩代歐斯交出它弄到的情報,小魔鬼以沉默以對,但他的敵人費瑞克希爾絕對不會在意這一點,她也很願意在餮足之後玩兒一些有趣的遊戲。

    小魔鬼的尖叫幾乎可以刺破天空,如果沒能獲得費瑞克希爾的允許——反正它沒有一絲停頓地倒出了所有的東西,在它發現這個魅魔似乎更像是一個刺客的時候,她對酷刑的瞭解簡直比她對男性的瞭解還要深一點,但它確實很迷惑費瑞克希爾為什麼要知道這些。

    如果費瑞克希爾願意回答,小魔鬼或許會得到一個讓它驚訝的答案,與魔鬼不同,作為無序的惡魔,魅魔的行為更為放誕怪異,不可捉摸——一個魔鬼幾乎不可能去做契約上沒有的事情,假如需要補充,那麼必定要經過細緻漫長的討論與商榷,又或是給出更多,更為高昂的代價,但一個惡魔就要自由得多。

    ——————————————————————————————————————————————

    ——你準備怎麼做?巫妖問,他們已經再度走入了沙漠,但不是他們到來時的那片沙漠,而是與之相反的那一片,它們就像是一雙手臂那樣將格瑞納達的王城擁抱在懷裡——在這片沙漠上,裸露的高大砂岩更多,但沒有看到人類留下的痕跡。

    這裡曾經是獅身獸的領地,從羊面獅身獸到鷹首獅身獸,再從女面獅身獸到男面獅身獸,它們並不都是邪惡的,但人類之中邪惡之輩卻佔據了大部分,所以在爆發了數次獅身獸與人類的戰爭後,最終是人類退出了這裡——因為這裡也確實沒有什麼可以值得人類戰鬥的東西。

    ——什麼怎麼做?你是說獅身獸?異界的靈魂說,我已經準備了好幾個謎語。你要聽一聽嗎?

    巫妖安靜了一會兒——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他不那麼高興地說。

    ——混亂。異界的靈魂說。

    很多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他們,看他們如何將有著六千名騎士與兩千名術士的龍牙收為己有——在這個龐大而強悍的軍團中,你可以看到來自於格瑞納達甚至格瑞納達之外的勢力,他們有著自己的目的,自己的陰謀,以及自己的力量,米特寇特為了能夠自如地馭使龍牙,不惜動用了最後的暗棋,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說黑暗之中就沒有來自於龍牙的匕首。

    他能夠控制龍牙,多半還是因為他帶入龍牙的近衛隊,那是一支七百二十人的軍隊(包括與之匹配的術士與法師),所有的俸金與裝備全都來自於米特寇特,如果說龍牙是格瑞納達的一柄長矛,那麼毫無疑問,他們就是長矛上最銳利的矛尖——米特寇特由此摘取了數次戰役最為璀璨的那頂冠冕,雖然十分艱難,但他最終還是獲得了格瑞第的信任,她默許了之後的三十年裡,龍牙原先的分隊長中的三分之一在米特寇特「修剪」龍牙的過程中失蹤或是死亡——毫無疑問,能夠取代他們的不是米特寇特的心腹就是新王的寵兒。

    可惜的是這份果實米特寇特並沒能保留多久,現在人們都在看克瑞瑪爾,他是否也會循著長兄的車轍前行呢,那看上去可比另闢蹊徑要簡單快捷地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1 08:13
第四百五十二章 混亂(1)



    他們,或者說,只有克瑞瑪爾一個人行走在沙漠中,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樂文小說|他的侍從都是格瑞納達人,甚至還有一部分擁有著稀薄的紅龍血脈,無論從什麼地方來判斷這些人都不會是願意以及可以站在良善陣營的人,阿斯摩代歐斯和費瑞克希爾一個是魔鬼,一個是惡魔,哦,還有一些克瑞瑪爾的人——在他還沒有離開格瑞納達之前半是敷衍半是認真雕琢的一把小棋子,曾經的不死者以為自己沒有再用到他們的一天了,但讓他不是那麼意外的,他們的子孫又陸陸續續地回到了他的麾下,當然,他們之中雖然也有一些頗有手腕的人物,但在格瑞納達,沒有龍裔在身後作支持,哪怕是沃金的選民也未必能夠隨心所欲地拓展自己的勢力,畢竟一個有著濃厚血脈的龍裔隨時可以以各種罪名將你入獄、處死,而後掠走你所有的家人與財產。所以這些傢伙只能謹慎地,安靜地,小心翼翼地隱藏在別人的影子裡……他們的祖輩固然和他們說過自己曾經為格瑞第的直系子孫服務過,但誰也不敢說出去,尤其是這位龍裔失蹤之後。

    起初只是一個人,他通過克瑞瑪爾的侍從遞交了自己的誠意,他被允許覲見黑髮的龍裔之後,更多的人走了出來,他們之中或許有奸細,又或是貪心不足的蠢貨,但巫妖並沒有那個興趣去一一甄別,他只是為了在這一口沸騰的雜碎湯裡增添更多一點的調料——在人們的視線如同鋼線那樣穿插在他們周圍的時候,唯一正確的對應就是逼迫他們不得不改而關注其他,譬如說,他們自身的利弊與安危,這樣曾經的不死者和他的同居者才有可能得到一絲喘息的空間。

    沙漠上的風永遠是干燥的,白晝的時候是熱的乾燥,而晚間是冷的乾燥,水分在這裡珍貴的就像是黃金,但奇異的是,這裡仍然是生機旺盛的,除了在之前的沙漠中出現過的蜥蜴與翼蛇,異界的靈魂還看到了就像小丘一般壯碩的沙鼠,可能比馱馬更高大一些的巨狼,還有披覆著鱗片的大鳥,它們沒有羽毛,翅膀短又小,身上的肉很柴,但用來煮湯出乎意料的美味——就像是另一個位面的風雞,異界的靈魂又帶了充足的鹽和香料,巫妖抱怨著湯的氣味會引來飢腸轆轆的掠食者,但隔天輪到他掌控身體的時候他也沒想過去啃精靈們的藤粉餅——這種食物很符合人類對於精靈們的想像,又淡又硬,不管是從味道上說還是從質感上來說都已經滿足不了這個身軀愈發敏銳的感官了。

    他們大約在第五天的晚間遇到了一具沙鼠的骨架,巫妖詳細地研究過後,認為他們距離他們的目標不遠了。

    ——人面獅身獸的狩獵方式與狼群不同,巨狼們會將沙鼠撕碎,分開,所以不可能留下完整的骨架,但獅身獸會俯衝而下,直接從沙子裡抓出沙鼠,要麼用爪子扭斷它的脖子,要麼就是把它帶上高空,而後摔在砂岩上——看這裡,巫妖說,這裡是它的頸椎,很少的一截,但我們看不見它的頭骨,應該是因為獅身獸不吃頭部,所以沙鼠的頭顱被其他動物叼走了,但它的其他骨頭被留在了這裡,而且時間不久,它們甚至還有一些仍舊相互連接著,曾經的不死者將手指放在彎曲的腿骨上,那裡的韌帶沒有被割斷,在風和沙子的催化下已經變成了難看的黑色,而那些灰白色的骨頭上留著一道道平滑的刮痕,那是因為人面獅身獸可以如同人類使用匕首那樣翻轉它們的爪子,他們可以將肉從骨頭上一條條地剔下來,而不是如動物那樣只能使用舌頭和牙齒。

    ——而且這個人面獅身獸可能還有一兩個小崽兒,巫妖一邊檢查一邊分析道,沙鼠有一塊骨頭,是位於尾椎末端的一隻圓球,外面包著一層組織,不容腐化,富有彈性,可以用來磨牙和拍打著玩兒。

    異界的靈魂半跪下來翻看,巫妖所指的骨頭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被打碎的大碗,它伸手試了試,那隻小球可能要用兩隻手才能勉強捧住,但從那隻「碗」碎裂的情況與顯然被撕開的邊緣來看,這只小球不是特意去取是絕對不會自己掉落出來的。

    「原來它們還有玩具嗎?」異界的靈魂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他們。」一個聲音這樣提醒它,異界的靈魂以為是巫妖在說話,但它隨即發現那個聲音渾厚而宏亮,絕對不是巫妖那種法師所特有的,低沉而輕柔的聲音。

    它站起來,轉過身去,看到了一隻,不,一個男面獅身獸。

    ——————————————————————————————————————————

    異界的靈魂在這之前已經看到過鷹首獅身獸,並且和它們的頭領兩度親密接觸過(雖然格里芬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對男面獅身獸的體型也在巫妖的提醒下有所預料,但它沒想到會看到如此巨大而又華美的生靈——他只是站在那裡,投下來的陰影就籠罩住了克瑞瑪爾與沙鼠的骨架。

    ——超大型的男面獅身獸,巫妖冷靜地說,我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是的,我想我們直接見到了他們的首領。

    這個男面獅身獸的身長大約有格里芬的一倍半那麼多,但因為少了鷹隼的長脖子,它頭部距離地面的尺寸和格里芬相差不多,即便如此,他給異界的靈魂的感覺,仍然像是一個人站在兩層樓那麼高的地方和他說話。他有著一張人面獅身獸來說俊美而又威嚴的面孔,讓異界的靈魂想起大理石雕塑與油畫的那種,與鷹首獅身獸相似又不同的是,他從****以上都是一個強壯得過分的人類男性的樣子,有著發達到讓那雙羽翼變得合情合理的胸肌,寬闊的肩膀,粗壯的脖子,還有如同鬃毛般的長發,圓而毛絨的耳朵從頭髮中豎立起來,他的眼睛就和獅子那樣是琥珀色的,擴張的鼻翼幾乎佔到面孔的三分之一,但和那張寬闊,並在說話之間不斷露出尖銳獠牙的嘴只能說是匹配無比。

    他的翅膀是那種帶著灰的金黃色,和皮毛一樣,在沙漠中是再好也沒有過的隱蔽色,但羽翼下方的絨毛是柔軟的乳白色,看上去就像是雲朵和棉花糖——如果他的脾氣也能夠和前兩者一樣就好了,但異界的靈魂已經聽說過了,人面獅身獸雖然善良,但終究還是凶悍的怪物,他們不會主動襲擊人類,但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他們的狂暴同樣會讓那些僥倖逃脫的可憐蟲在每一個夜晚瑟瑟發抖。

    而且他們與鷹首獅身獸不同,男面獅身獸還能夠如同高階牧師那樣施放神術,用於治療和防禦。

    ——簡單點說,異界的靈魂說,就是類似於聖騎士那樣的暴力奶爸,對吧。

    ——再正確也沒有了,巫妖說。我建議如果可能,你最好不要和他正面剛。

    男面獅身獸咳嗽了一聲,顯然很驚奇於有人在面對著他的時候仍然能夠心不在焉,他舉起一隻爪子拍了拍沙面:「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人類?」他嗅了嗅空氣,這個人類聞起來有點像是龍裔,雖然氣味十分淺淡,但因為距離他們不遠就有著一個紅龍之城的關係,男面獅身獸從來就是非常警惕的。首領低下頭注視著這個不速之客,他沒有穿著術士的紅袍,也沒有穿著灰袍,他的身上也沒有那種死靈法術必然會遺留下來的陰冷氣息,他穿著一件只到膝蓋的白袍,長靴,披著黑色的斗篷,和一個普通的旅人一般無二。

    「回答我,」獅身獸的首領催促道,它寬大的爪子在沙面上繼續按了兩個爪印,大的可以容許阿斯摩代歐斯進去游個泳:「你是個危險的哨探,還是一個無辜的過客?」他說,聲音轟隆隆的就像是天際正在打雷:「如果是後者,我會送你離開這片沙漠,若是必須,甚至可以讓你走的更遠些,如果你正被格瑞納達通緝和捕捉著。」

    「一半一半。」異界的靈魂說。

    「怎麼說?」男面獅身獸饒有趣味地問道。

    「在我解釋之前,」異界的靈魂舉起一隻手說:「你要先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說說看?」

    「無論您之後聽到什麼,只要對話沒有結束,您就不可以將我當做您的敵人。」

    「看來您有著一個很危險的身份。」男面獅身獸說,他的呼吸輕輕地吹動了他垂落到面孔上的頭髮,他不那麼在意地甩甩頭,把自己的臉顯露在陽光下:「我或許不該答應您,但我確實很期待您能給我的答案,好吧,陌生人,我答應你,在你沒有沉默之前,我會把您當做一個朋友來對待。」

    他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異界的靈魂看著男面獅身獸收起羽翼,就像是一隻超級大的貓那樣坐下,前爪交叉著壓著彼此,挺高胸膛。

    異界的靈魂在停頓了一下後,也坐了下來,沙子很柔軟,他盤著膝蓋,然後將兩隻手搭在膝蓋上,就如男面獅身獸所做的那樣,對於一個施法者來說,這也是一個毫無敵意的姿勢,男面獅身獸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可以說了,」他說:「希望不會是什麼太過可怕的秘密。」

    「我的名字是克瑞瑪爾。」異界的靈魂說,一邊緊盯著男面獅身獸的眼睛,他的名字可能早已作為一份珍貴的情報傳達到了很多地方,但他不確定獅身獸是否會關心這個,但如果他們如巫妖所猜測的那樣與沙漠中的蠻族有所關聯的話,這位首領就應該聽過他的名字,果不其然,那雙琥珀色的圓眼睛一下子就被藍黑色的瞳仁佔據了,不僅如此,那條一直輕輕甩動著的尾巴也在一瞬間僵硬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擼貓的時候,異界的靈魂快速地往下說:「我是紅龍格瑞第的直系子孫,新王最小的一個兒子,格瑞納達龍牙軍團最新的主人,他們的統領。」

    男面獅身獸動了動嘴唇,他的每一條肌肉都緊繃著,如果可能,他隨時都會一躍而起,但這個有著驚人身份的陌生人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男面獅身獸傾聽著周圍的聲音——他的耳朵可以捕捉到在一百尺以下的沙子裡安靜匍匐著的沙鼠,也能夠捕捉到數百里之外巨狼的喘息聲,但他沒有聽到除了這個人之外的聲音,也沒有嗅到恐爪龍或是鷹首獅身獸的臭味。

    「那麼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呢?」男面獅身獸說。

    「因為我並不想要選擇一隻鷹首獅身獸作為我的坐騎。」異界的靈魂說,「我希望我可以得到一個人面獅身獸作為朋友和戰友。」

    男面獅身獸的首領即便在他最荒誕無稽的夢中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兒,一時間他無法確定自己應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是憤怒,還是輕蔑,最後他選擇了哈哈大笑,一邊大笑,一邊重重地搖著頭:「這不可能,哈,」他說:「這不可能,即便你是一個泰爾的騎士,又或是羅薩達的白袍,」男面獅身獸堅定地說:「我們也不會允許一個人類騎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不是馬匹,也不是翼蛇,我們不是坐騎。不管那些有著羊頭或是鳥頭的傢伙們怎麼想,我們是絕對不會想要成為一個奴隸的。」

    「但我只是需要一個……」

    「一個朋友,或是一個戰友,」男面獅身獸的眼神變得譏諷起來,他站了起來,拍了拍翅膀,揚起的沙子蓋了黑髮的龍裔一身:「或許,這聽起來很美,但我們知道那根本就是同一個意思,人類,或是龍裔,難道你會整天背負著一個人面獅身獸跑來跑去嗎?當然,你不會,那麼就根本說不上平等——或者你的確只是想要得到一個奴隸,那麼,就來戰鬥吧,和我,還有我的族人,也許你有一個軍團,但我保證,你只會得到我們的屍體或是你自己的。」

    異界的靈魂煩惱地抓了抓脖子,這個走向是它最不希望出現的,但它也知道這個走向出現的幾率毫無疑問是最大的。

    「格瑞納達要再次發動戰爭了。」異界的靈魂說。

    「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如需攘外,」異界的靈魂用了在另一個位面相當有名的一句話:「必先安內。」

    「說的更明白一些。」男面獅身獸說。

    「格瑞納達這次所要發動的戰爭或許將會與開國時期相媲美,格瑞第已經對那些國家失去了耐心,而在此之前,她要讓格瑞納達徹底地安靜下來,免得她的軍團被一些無謂的小蟲子干擾——你知道的,就是所有不服從於紅龍的生命,從沙漠中的蠻族和流民開始。」

    「我不關心人類之間的事情。」

    「在解決了那些蠻族之後,龍牙軍團將會有一個很大的擴充,」異界的靈魂說:「沙漠裡有多少鷹首獅身獸族群?又有多少羊頭獅身獸族群?還有女面和男面獅身獸族群?」

    男面獅身獸的首領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種聰慧的生物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鷹首獅身獸沒有雌性,他們的繁衍方式就是搶奪和強迫女面獅身獸,而女面獅身獸的力量總是要遜色於鷹首獅身獸的,有時候也很難對付那些數量眾多的羊首獅身獸們,所以她們周圍總有男面獅身獸族群駐紮,免得遭到以上兩者的騷擾。

    但這只是說,在他們僅僅需要面對鷹首與羊首獅身獸的時候。如果後者的脊背上還有著全副武裝的騎士,紅袍術士以及灰袍的死靈法師,那麼這場戰爭的結局根本無需去推測就能得出最後的結果,更別說沙漠中的蠻族與流民一直就是人面獅身獸族群的朋友。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男面獅身獸說:「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善心的人,那麼你完全可以不去接受這個邪惡的任命。」

    「然後呢?」異界的靈魂說,「看著你們被毀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2 07:45
第四百五十三章 混亂(2)




    「欲見不見,不見反見。」異界的靈魂說。

    兩隻怡然自得地坐在它面前的女面獅身獸交頭接耳了一番,而後有著一雙沉靜的褐色眼睛的女面獅身獸給出了答案:「夢境。」坐臥在他們四周的女面獅身獸們思考了一下,開始頻頻點頭,顯然非常贊同這個答案。

    異界的靈魂也點了點頭,然後說出了下一個謎面,「曾見舞姿婆娑,實屬虛無飄渺。」

    這個謎語讓女面獅身獸們反覆斟酌了一會,倒不是她們無法猜出答案,而是可能的答案太多了,她們互有爭執,不能確定之中的哪一個才是最正確的:「有限定嗎?」褐眼的女面獅身獸問道:「它有生命,還是無生命,有形體,又或是無形體?」

    「您若說它無生命,」異界的靈魂回答說:「沒有生命它便不復存在;但您若說它有生命,它卻無血無肉——若說它有形體,無人可以碰觸它,若說它無形體,卻是人人常得見。」

    褐眼的女面獅身獸沉吟了一會,然後微笑了一下:「影子,」她說,聲音輕柔而沙啞:「是嗎,我們的小客人?」

    「無比正確。」異界的靈魂說。

    之後女面獅身獸都鼓起掌(拍打她們厚大的前爪)來,雖然作為非人的怪物而生存在整個位面上,但一如男面獅身獸,女面獅身獸也有著超乎常人的智慧,她們最喜歡的就是傾聽旅人的故事與破解各種謎題與謎語,為了這個她們甚至願意以金幣、寶物以及各種服務來交換,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她們的性格也要比男面獅身獸好多了。

    「如果他確實沒有欺騙我們,」一個女面獅身獸在聽了幾個悲傷而又幸福的故事之後(異界的靈魂免費贈送的雞湯小文),與同伴竊竊私語道:「我倒是不介意成為他的坐騎。只要每晚三個謎語,和一個故事,或者再加上一隻他親手烹飪的沙鼠。」

    「這有點難,」褐眼的女面獅身獸對黑髮的龍裔說:「你需要的是男面獅身獸,是因為你所要統領的軍隊是龍牙,一支由鷹首獅身獸與人類組成的軍隊,是嗎?」

    「是的。」異界的靈魂說:「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讓所有的鷹面獅身獸為之顫抖的朋友,他將是我的臂膀和我的劍,在必要的時刻,他要能夠讓那些鳥頭不至於對我的命令陽奉陰違。」

    褐眼的女面獅身獸為了他話語中的「鳥頭」而發笑,「真不應該讓他帶壞了您,這樣對我們的敵人可真是有點不夠尊重。」

    「鳥頭也沒有尊重過我們,」一個女面獅身獸說,「又或許是太笨了,他們從來沒有聽懂過我們的拒絕。」

    這個話題激起了女面獅身獸們的控訴欲,她們之中有不少都曾經被強迫生下鷹首獅身獸的蛋,問題是那些蛋孵化出來之後都只能是鷹首獅身獸,從還是幼崽開始就又笨又殘暴,一些年輕,甚至是第一次產子的女面獅身獸會設法撫養和教導它們,但很快她們就發現那根本是無用功,那些幼崽在飢餓的時候連生養它們的母親都會遭到攻擊。

    「兩者皆而有之吧,邪惡之輩總是不會去傾聽弱者的聲音,它們習慣於踐踏與奴役後者,正如它們也願意被更強大的存在統治。」異界的靈魂說,它在另一個位面的時候並不相信人生來就是邪惡的,但到了這個位面之後他才發覺,無論有無智慧,某些生命就是與生俱來的邪惡,這是無法改變也不需要去改變的,所以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受格里芬,無論那隻鷹首獅身獸是否願意忠誠它,都不會,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站在兩個陣營,還間隔著根本不可能踰越過去的鴻溝。

    「好啦,」褐眼的女面獅身獸說,異界的靈魂注意到她一開始說話所有的嘈雜聲就馬上低微了起來,很有可能,她是這群女面獅身獸的首領,就像他們之前遇到的那隻男面獅身獸那樣,她有著比其他女面獅身獸更強壯的身軀與端莊而秀麗的面孔:「這個問題從來沒有答案,尊敬的客人,在篝火燃起,我的丈夫回來之前,請您再說一個謎語,然後您就應該休息了,我知道你們總是需要休息的。」

    「謹遵鈞命,夫人,」異界的靈魂回答,它回憶了一會,從識海的深處撈取出一塊破碎的記憶,這個記憶竟然是那樣的清晰,讓它都有些驚喜了。

    「……世界上哪樣東西是最長的又是最短的,最快的又是最慢的,最能分割的又是最廣大的,最不受重視的又是最珍貴的;沒有它,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它使一切渺小的東西歸於消滅,使一切偉大的東西生命不絕?」

    這個謎語讓所有的女面獅身獸們陷入了漫長的思考與討論中,她們一邊甩動著尾巴,一邊得出了很多答案,但沒有一個能夠統一的,而她們的首領先是輕微地蹙著眉頭,而後又露出了苦苦思索的神情,但在捕捉到那道靈光的時候,她從激揚的情緒中緩慢地平靜了下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謎語。」她說:「如同在沙子中熠熠生輝的金子,又如同雨後盛開的第一朵花,它的光輝與芬芳可以流傳一萬年或是更久,我們的小客人,這是你的財富嗎?」

    「不,」異界的靈魂否認道:「它來自於一個睿智的長者,我從他那裡拿來,珍藏在記憶裡。」

    「我很高興你沒有說謊,」褐眼的女面獅身獸說:「那麼請聽我的答案吧,我的答案是——時間。」

    「最長的莫過於時間,因為它永無窮盡;最短的也莫過於時間,因為人們所有的計畫都來不及完成;在等待的人,時間是最慢的;在作樂的人,時間是最快的;它可以擴展到無窮大,也可以分割到無窮小。當時誰都不加重視,過後誰都表示惋惜;沒有時間,什麼事都做不成;不值得後世紀念的,它都令人忘懷;偉大的,它都使它們永生不朽。」

    ——————————————————————————————————————————————

    男面獅身獸的首領拍打著雙翼從天空降落的時候,他們首先嗅聞到的就是濃郁的肉香。

    「這是用來招待我的嗎?」用黑色的長巾包裹著頭髮與半張面孔的人類男性大聲地喊道,在空中,風會帶走聲音,所以即便是大喊大叫,也只有很少的一些能夠被捕捉到,不過男面獅身獸的首領的耳朵並不似人類那樣愚鈍。

    「就算我想,」男面獅身獸的首領令人傷心地說,「穆薩,難道我們還會為你特意豢養一個廚子嗎?」人面獅身獸和鷹首獅身獸那樣習慣享用血淋淋的食物,不過人面獅身獸偶爾也會好奇地嘗嘗人類的烤肉和煮肉,但若說他們會特意保留一個人類的廚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我確實聞到了細葉香桂樹皮與胡椒的氣味。」穆薩喃喃自語道,而他們已經看到沙丘上燃起的那堆篝火。

    褐眼的女面獅身獸已經站了起來,她揚起雙翼,飛向空中,在穆薩的古怪配音下,兩位人面獅身獸甜蜜地接了一個吻,並親暱地摩擦著面孔和脖子——而等他們終於落到細膩的沙子上的時候,女面獅身獸與看護著她們的男面獅身獸都已經站立了起來。

    正如男面獅身獸的首領之前所說的,他沒有允許穆薩騎在自己身上,但穆薩並不是沒有坐騎的,他是沙漠蠻族的部落首領,當然也有著自己的坐騎,一隻看上去不比恐爪龍更小一些的食蛛獸。他們落在在場唯二的人類身前,穆薩露在外面的眼睛注視著身著白袍的黑髮青年,雖然他知道對方是一個龍裔,但他必須承認,這個龍裔並沒有一個充溢著邪惡氣息的外表,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晨光之神的牧師,而且是從還是幼童起就沒有離開過神殿聖所,無憂無慮地在月桂樹下嬉戲長大的那種,僅有的苦惱不過是無法記得那些連篇累牘的頌歌歌詞。

    「克瑞瑪爾?」穆薩說,他站在距離施法者約有三尺遠的地方,對於陌生人,這個距離略微有點過近了,但對於一個凡人來說,這個距離才是最合適的——穆薩可以確定自己的彎刀可以在對方做出一個手勢或是念出一個咒語之前割斷對方的喉嚨,他略微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但很快就擺脫了它們的糾纏——他的理智和經驗告訴如果他們確實是敵人,那麼最大的可能是他被早已設定的防護法術擊中,變成一堆焦炭或是肉糜。

    異界的靈魂沒能在第一時間回答他,這有些失禮,但它在龍火列島見到過可以裝在盤子裡作為一道菜餚的蚊蟲之後就覺得自己的眼界已經足夠開闊了,但現在它才知道,嗯,那個還早得很。

    食蛛獸,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話,那麼我們可以把它看做一隻有著普通黃蜂無數倍大的……黃蜂。任何可愛的,美麗的小昆蟲在被放大後都可以被充作恐怖電影的反面主角,遑論這種本身就以肉類為主食的蜂類了——它的翅膀不像是普通黃蜂那樣是半透明的,而是黑灰色的,就像是蝙蝠的膜翼,但在飛動的時候,就算是異界的靈魂現在所有的動態視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它的身軀是杏黃色的,和人面獅身獸那樣,屬於在沙漠中的生物特有的保護色,但在雙翼下,有著大大小小的黑斑點;和克瑞瑪爾的火元素侍者小蜘蛛一樣,它有著八隻黑色的眼睛,眼睛的表面光亮的就像是珍珠,大小不一,分佈在鐵鏽紅色的紡錘形頭部兩側;它只有四隻爪子,從健壯的上半身延伸出來,末端帶著尖銳的鉤子,而沿著纖細的腰部往下,是肥碩的腹部,腹部的末端伸出一隻有毒的鉤針,這只鉤針和那雙不斷敲擊著的有力上下顎是這種怪物最為擅長的兩種武器,雖然在很多時候,它的鉤爪,乃至身上覆蓋著的刺毛對沒有鱗甲毛皮的生物而言都極具威脅性。

    異界的靈魂禁不住要為他擔心,那些刺毛尖長的就像是一枚枚小箭,而它的身上並沒有坐鞍,這個用黑色的長巾纏繞著遮擋住大半面目的男性行動之間,也沒有格外警惕的意思,裝束也不是那麼厚重——與頭巾同色的緊身衣之外,就是靴子尖略微翹起的短靴,懸掛在身上的一對彎刀,皮質的護腕,以及懸掛在胸前的一枚護符,上面並沒有魔法的氣息,可能只是親人或是愛人贈予的一份信物與紀念。

    「是我。」異界的靈魂說,他站了起來,然後在它行禮之前,穆薩就乾脆利落地深深地彎下腰去,但他眨眼間就直起腰來,就像是一隻力道強勁的彈簧。

    「向您致意,殿下。」穆薩說:「願您日益強大,無可匹敵。」

    「我以為您並不承認格瑞納達的統治。」異界的靈魂說:「您,還有您的族人,一直就在與格瑞納達為敵。」

    「我與格瑞納達為敵並不妨礙我承認他們的統治,」穆薩抬起頭來,拉去遮蔽著自己面容的黑色頭巾:「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羞愧和躲避的事情——正視自己的敵人才能更好地擊潰它——當然,」他突然咧嘴而笑,同時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對於現今的我們來說,這還只是一個遙遠的想法。」

    「而您,殿下,」他說:「我倒是聽說,您有著一個有趣的想法,並且近在咫尺。」

    ——————————————————————————————————————

    預告:

    「最後一個謎語,夫人。」

    「請說。」

    「什麼與人分享,有增無減?」

    褐眼的女面獅身獸微笑了起來,「希望與幸福。」她溫和地說:「請問這個答案是否正確?」

    「沒有比這個答案更正確的答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4 08:58
第四百五十四章 混亂(3)



    黑髮的龍裔所帶來的消息並不能令人愉快,事實上作為沙漠蠻族與流民的首領,穆薩對空氣中隱約波動著的危險氣息也有所察覺……一反以往漫不經心的態度,格瑞納達人似乎開始密切地注意起他們,有好幾次,龍刺和龍牙都在針對他們行動——他們以一個偽裝的商隊作為誘餌,在蠻族蜂擁而至的時候那些商人就會撤掉斗篷露出森嚴的武裝,顯露出猙獰的真面目——有幾個小部族就是因為不願聽從穆薩的警告而折損了幾乎所有的戰士。

    但穆薩並不能因為這個而責怪他們,在紅龍尚未侵佔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們可以憑藉著狩獵與養殖為生——他們豢養食蛛獸,食蛛獸是他們的馬匹、狗和羊,他們和食蛛獸分吃沙鼠和大鳥,對抗巨狼,還有貪婪的鷹首獅身獸們;食蛛獸的卵、蛹和蜜既是食物也是商品,商人們會用鹽和武器來交換這些。但自從格瑞納達成為了一個強大的國家之後,沙漠蠻族的日子就變得艱辛起來——格瑞納達的術士與牧師們對粗糙的食蛛獸蜜不感興趣,卻熱衷於它們的毒囊與鉤爪,而且食蛛獸也可以被視作一種武器……沙漠蠻族的人口原本沒有那麼稀少,他們的黑色頭巾曾經飄揚在沙漠的每一處,但那是在格瑞納達人開始劫掠他們之前,數以百計的部落被毀滅,只因為格瑞納達人需要能夠馴服食蛛獸的奴隸。

    殘存下來的人逃入沙漠的更深處,但更大的危機來了,那些可惡的紅袍術士所製造出來的怪物正在逐漸腐化沙漠,沙鼠與大鳥的數量越來越少,有些是被吞吃了,有些是感染了污穢的疫病——穆薩的族人一開始不知道那些膿包和硬化的肉意味著什麼,他們吃了患病的肉,結果就是一整個部落一整個部落的滅亡。

    穆薩也很清楚,這個沙漠已經不再屬於他們了,部落中的女性甚至有意識地不讓自己的孩子生下來,以減少愈發緊迫的消耗,食蛛獸的卵和蛹,還有蜜固然可以讓他們再支持一段時間,但那是種一旦失去了就很難在短時間裡得到補充的資源,他們就算知道格瑞納達人的商隊已經變成了一張蓄勢待發的羅網,卻還是不得不一次次地去衝擊和嘗試。

    褐色眼睛的女面獅身獸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她知道穆薩的族人之前是如何從紅龍的爪縫中博得一絲生機的——他們分散在沙漠裡,憑藉著食蛛獸良好的機動性,幾乎每天都在改變自己的位置,而沙漠又是如此的浩瀚無垠,所以格瑞納達除非將整個龍爪以及龍牙鋪展出去,不然就很難徹底地滅絕這些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小東西——但如果是格瑞第的意志,不要說是格瑞納達的三個軍團,即便是她要求格瑞納達的每個人走進沙漠裡,這個荒謬的命令也是會被嚴格執行的。

    「你們……不,他們想要怎麼做?」穆薩問,合情合理的,他並不怎麼相信這個人,這太可笑了,一個龍裔,一個術士,幾乎就已經確定了他的陣營了,而就是這麼一個人,來告訴穆薩說他願意為卑賤的蠻族而背叛他的族人。

    「沙暴。」異界的靈魂說。

    「這不可能,」穆薩堅決地說:「我知道,術士可以召來雷電,射出火焰、冰刃,呼喚狂風,但無論如何,他們終究還是人類,或者說,哪怕是一條紅龍,也不可能推動整個沙漠。」

    「也許以前不能,」異界的靈魂說:「但現在,他們可以。」——鑑於他們得到了那塊符文碎片,龍裔用他那雙如同黑夜般的眼睛注視著穆薩:「術士們將會操縱沙暴從沙漠的這一端巡梭至沙漠的另一端,在他們身後,是龍牙軍團的騎士們,他們將會騎在鷹首獅身獸的脊背上向下俯瞰,任何蛛絲馬跡也無法逃過他們的眼睛。」

    穆薩的眼睛籠罩著一層陰靄,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那個場景,沙暴會撕碎食蛛獸的翅膀,他的族人不是被沙子掩埋就是如同紙上黑點那樣暴露在龍牙騎士的視線下。

    「我知道您,」沙漠蠻族的首領說,「請原諒,我們總得關心一下那些與我們有著切身利害的事情——我知道您之前並不在格瑞納達——您回到她的身邊只有幾天而已,很顯然,無論是新王還是那一位『母親』,他們似乎都很寵愛你,但那不是說,您就有著多麼大的權勢,或許以後會有,但現今,您還沒有,您是從什麼地方知道這些消息的呢?據我所知,您還沒有進入過龍牙的軍營哪怕一次,您這次來也是為了牟取一個您所謂的朋友……即便這些都是真實的,那麼他們會懷疑到您嗎?您的位置原本就不穩定,一旦被人察覺了您今天的所作所為,您或許被處死……」穆薩抬起頭,用那種危險的眼神緊盯著黑髮的龍裔:「我們沒有什麼可值得您如此盡心盡力的地方,殿下,我們只是一些蠻人,而我們的價值不過是一些粗糙的食蛛獸蜜,又或是它們的毒囊而已。」

    「但他們並沒有告訴我任何詳細的情況啊,」異界的靈魂坦然地說並不介意穆薩的質疑,如果一個能夠在格瑞第爪子邊堅持了如此之久的沙漠蠻族的首領就像是傻白甜那樣,一見面就毫無芥蒂地相信它說的每一句話,那才會讓它憂心忡忡呢:「我所告訴你們的一切,都是我從零散的情報中推測而出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最好對此有所準備。」可能是為了懾服或是試探,迄今為止,還沒有哪個分隊長親來謁見過龍牙的新主人(雖然禮物確實收了不少),而所有的情報也都彙集在米特寇特的心腹手中,但來自於另一個位面豐沛如同星界塵埃的知識支持著巫妖與異界的靈魂強大的分析與辨識能力,雖然能夠交到他們手中的信息看似雜亂無章,毫無價值,但這個位面的陰謀詭計還十分地粗糙與簡陋,軍隊調動與籌備的過程也不如他們以為的那樣隱晦小心,格瑞納達的商人們更是無所忌憚地蒐羅每一箱黑鐵與精鋼(甚至因此容許新的商人進入王都),還有小麥、牛羊與馬匹就像是潮水那樣湧入了格瑞納達——而且他們不再用藥水和捲軸付賬,只願意動用叮噹作響的金銀錢幣,即便需要為此多付一成也願意——囤積了如此之多,就連巫妖都不得不為之動容的物資,如果不是為了在短時間內博得更大的利益,那麼格瑞第肯定是瘋了。

    而格瑞第的神殿所頒下的旨意恰好證明了這個推測,在消除討厭的小蟲子時也能演練軍隊,刪除繁臃,尤其是他們有了新的力量——那些符文碎片的時候,讓格瑞納達的士兵們熟悉術士們所帶來的災難是非常有必要的,同時也能更好地震懾敵人以及鼓舞士氣。

    不過介於龍牙軍團那些分隊長的小心思,黑髮的龍裔在被質疑洩密的名單上的位置可能不會太高,畢竟他還在忙著尋找自己的坐騎呢——這已經成為軍團與外城區中一個人人知道,但仍然可以說是一個秘密的笑話了。

    「至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異界的靈魂說:「那是因為我很善良,不希望看到無辜的人死去。」

    這下子就連男面獅身獸都看向他了,首領臉上的表情更是難以形容。

    穆薩沉默了一會,他幾乎就要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了,事實上他可能並不相信克瑞瑪爾,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有關於格瑞納達的異動他也有所察覺,但部落中的長老固執地認為這只是格瑞納達的常規行為罷了——他們難道不是一直在買賣黑鐵、精鋼與牲畜嗎?有些時候多點,有些時候少點,哪怕他們確實要發動戰爭,那麼也和蠻族沒有關係,甚至還是一個機會,在軍隊行動的時候,蠻族的戰士可以乘機攻擊他們的補給線,劫掠牛羊和武器,說不定還有珍貴的鏈甲或是治療藥水呢。至於那些軍隊會不會帶來分離與死亡,蠻族們只要小心地不要接近他們,阻擋他們就行了。長老們相信自己豢養的食蛛獸,之前的每一次難道不都是這些嗡嗡作響的昆蟲把他們帶出險地的嗎?食蛛獸雖然飛不高,但它們在短途中能夠飛的比鷹首獅身獸更快,遑論用兩隻後爪蹦跶的恐爪龍,而且沙漠中的陽光和狂風可以驅散一切氣味,除了那些擅長偽裝,守株待兔的「商人」們,沒有什麼人能夠抓捕到蠻族的戰士。

    但如果格瑞納達人真的掌握了驅使沙暴的方法——沙漠蠻族當然也有著抵抗沙暴的方法,當然,就算是食蛛獸也無法快過沙暴,但它們能夠快速地分泌出帶著甜味的膠質。這種膠質就是所謂的食蛛獸蜜,它們在剛被分泌出來的時候是黏稠的液體,但一遇到空氣就會很快變得硬結起來,蠻族用這種膠質與沙子混合,為自己建造出一個低矮的巢穴,開口背對著沙暴的方向,然後和自己的食蛛獸蜷縮在裡面,靜靜地等待沙暴過去。但這種方法,就如克瑞瑪爾所說,如果沙暴後跟隨著龍牙的話,他們的蹤跡就會立刻暴露在那些龍牙騎士與鷹首獅身獸銳利的眼睛裡——往常,在沙暴只受自然的派遣時,沙暴過去之後他們會讓食蛛獸吐出唾液,融化膠質,讓整個巢穴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沙子裡,但那是需要時間的。

    問題是他們能夠怎麼做呢?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最好的方式莫過於遷移,但這樣沙漠蠻族們就必須放棄食蛛獸,顧名思義,食蛛獸是沙漠中的蜘蛛的天敵,但成年的食蛛獸很少會去捕獵蜘蛛,它們之所以得名只因為它們的繁衍方式——食蛛獸在巨型的沙漠蜘蛛甲殼裡產卵,卵在溫暖的甲殼裡孵化,孵化後就地鑽進蜘蛛的體內大快朵頤,而後成蛹,從空殼蜘蛛裡鑽出來後就是小食蛛獸了,但離開了沙漠呢,蠻族也嘗試過讓食蛛獸在牛羊的身體裡產卵,但卵不是沒法兒孵化,就是只能產出孱弱的小食蛛獸,不要說背負起一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它們有時連自己的軀體都提升不起來。

    沒有了食蛛獸的沙漠蠻族就像是沒有了雙翼與獠牙的獅身獸,而格瑞納達外也未必都是平和寧靜的淨土,一樣有著地精、獸人、怪物還有或許比之前的任何一個種族都要殘暴的人類,他們沒有身份,沒有錢幣,沒有武器,等待著蠻族的也不過是緩慢(可能也並不緩慢)的消亡。

    一道靈光從穆薩的思想中一閃即逝,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有,但他仔細地思考了一會,向黑髮的龍裔點了點頭,「我想……」他說:「我需要和長老和族人商討一下……這件事情。」

    異界的靈魂並不意外地點點頭,他從身上解下一枚護符,遞給穆薩。那枚護符上鑲嵌著一枚紅榴石,紅榴石的深處閃爍著一枚晶亮的火星。

    「在你需要我的時候,」黑髮的龍裔說:「將這枚護符丟進火焰裡。」

    穆薩接過護符,略一猶豫,把它掛在自己的手腕上,也許這枚護符會指出他的位置,然後引來龍牙的騎兵,但也有可能是他和他族人所能得到的最後一絲生機。

    ————————————————————————————————————————————————

    「他並不信任你。」穆薩走後,褐眼的女面獅身獸說。

    「那麼您們呢?」異界的靈魂說:「相信我嗎?」

    「我願意相信你,年輕的龍裔。」褐眼的女面獅身獸說,然後她看了一眼她的丈夫,「我對你仍有一點懷疑,」男面獅身獸說,「但我們會離開,雖然我們很喜歡這片沙漠。」他躊躇了一會,不甘願地點了點頭:「如果你仍然想要一隻男面獅身獸作為坐騎,我,還有我的族人還是無法滿足這個願望的,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指示,往星河下墜的地方走,你會遇到一個男面獅身獸,他或許會願意和一個人類成為夥伴的。」

    異界的靈魂微微鞠了一躬,作為感謝。而後他轉向褐眼的女面獅身獸。

    「最後一個謎語,夫人。」

    「請說。」

    「什麼與人分享,有增無減?」

    褐眼的女面獅身獸微笑了起來,「希望與幸福。」她溫和地說:「請問這個答案是否正確?」

    「沒有比這個答案更正確的答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24 08:59
第四百五十五章 混亂(4)


    哦,忘記提一句——第四百五十四章的謎語均來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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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髮的龍裔離開人面獅身獸群的時候,天穹已經從帶著紅褐邊緣的灰白色變成了深沉的灰藍色,很快,它會變成鈷藍色與黑色,隨著光線逐漸變暗,沙漠的溫度也在飛速地下降,到了深夜,這裡將會滴水成冰——克瑞瑪爾當然不會畏懼這個,他的火元素侍者已經被召喚出來,它就匍匐在克瑞瑪爾的肩頭,不但為他帶來溫暖還威懾除了那些蠢蠢欲動的野獸與怪物——沙漠裡有很多慣於在夜間捕獵的生物,雖然在白晝的時候它們也不是那麼安靜,其中就有在食蛛獸的繁衍大業中佔有重要角色的沙漠巨蛛,它們不結網,而是躲藏在淺薄的砂層下,一等到有獵物出現,或是用螯肢捕捉,或是用上下顎撕咬,又或是從尾部噴射出一團黏稠的絲團,將獵物黏住;還有的就是巨狼,格瑞納達周邊的沙漠中所生存著的巨狼們與異界的靈魂在極北之海見到過的冬狼不同,它們的身軀長度固然可以與冬狼相媲美,但形體要消瘦的多,皮毛也不夠厚重,身軀上有著斑駁的斑點,耳朵與長吻周圍生著纖長的毛——這些毛能讓他們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風的走向與濕度的變化,不過有一點它們倒是和冬狼很相似,那就是它們即便吃飽了也不會放過不幸落入它們視線的獵物。

    至於其他一些更為「小巧」與「溫和」的生物我們就不必贅言了,總之,一個單獨行走在沙漠中的人類所接受到的熱切注視可能比任何一個大公或是國王還要來得多,但從他身上輻射出來的熱量讓擁有著智慧的怪物們遲疑著駐足不前,而那些普通的野獸也有著屬於自己的直覺,尤其是它們看到一條或許是被飢餓弄昏了頭腦的赤蛇突然從沙丘後一躍而起,向那個人類噴射毒液——它和她的毒液一起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團耀眼的火球。

    「唔,」異界的靈魂說:「希望我們沒有驚擾到我們要找的那一位。」火元素侍者,渾身赤紅的小蜘蛛驚訝地拍打了一下螯肢,很顯然,它是沒有預料到這一點的,輕微的沮喪與懊悔經由顫動的心靈感應傳達到他主人的思想裡,異界的靈魂立即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小蜘蛛的腦袋,「不,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它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他會認為我們是他的敵人。」

    比起話語,從相互連接的思想中傳達的情感更快,也更真實地安撫了火元素侍者,它就像是一隻貓崽兒那樣蹭蹭主人的手指,而後心滿意足地繼續攀在那件白色的短袍上,粗心大意的人或許會認為那是一枚精緻的符文領針,它的八隻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就像是沒有燃燒完全的炭火。

    異界的靈魂停下腳步,估算了一下之前走過的路程。人面獅身獸的智慧確保了他們不會對距離估算錯誤,而他們的陣營保證了他們不會說謊,哪怕男面獅身獸的首領並不願意看到一個同族成為人類的坐騎。他們所說的地方距離克瑞瑪爾現在的位置不遠了,也許只有幾百尺,方才的火焰可以驚動數百里之外的生物,如果那裡確實棲息著一隻男面獅身獸的話,他確實應該會發現他們。

    凡人,以及施法者的星河已經橫貫天穹,只是它的星光在格瑞納達總是那樣晦暗不明,沙漠因此覆蓋著一層淺薄而曖昧的紅光,沙丘連綿起伏,投下陰影也被陰影籠罩,而後他們聽到有沙子從沙丘上流下來,悉索的聲音讓黑髮的龍裔立刻停住腳步,小蜘蛛的溫度突然升高了,它的爪子更是刺進了克瑞瑪爾的皮膚。

    那個最為高大的沙丘顫動著,沙子不斷地從上面滑瀉而下,沒一會兒,即便在最微弱的光線下也能明辨毫末的眼睛就辨識出了這座沙丘的真面目——一隻男面獅身獸,比他們之前見到的首領還要大隻的那種。

    在異界的靈魂想要說些什麼之前,那隻男面獅身獸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和所有夜行動物那樣發光,在一片黑暗中,它們看上去就像是漂浮著的火焰——他舉起一隻爪子,做出了一個在兩個位面都通用的手勢,「安靜。」他用手語說,然後繼續回到原先的姿態,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某個地方。

    這給了異界的靈魂好好觀察他的機會,小蜘蛛從主人的肩窩裡爬出來,抓著他的頭髮爬到了他的頭頂,光線的變化讓異界的靈魂驚訝地發現這是一隻幾近全黑的男面獅身獸,光亮的黑色皮毛沒有一點雜色,滑順的就像是綢緞,只有爪尖和眼睛是不同的顏色,以及尾梢有著一點赤紅色,就像是誰拿著他的尾巴放在硃砂粉裡蘸了蘸。

    異界的靈魂盤著膝蓋在他身邊坐下,反正他們似乎都不怎麼在意時間,何況這個巨大的身體可以擋去風和沙子,但沉默地坐著是件非常無趣的事情,所以異界的靈魂就拿出了鹽橄欖、杏仁和鹹味烤餅,鑑於它吃到的每一樣東西都玩命似的要麼加滿香料,要麼澆滿蜂蜜和糖漿。這兩樣他親自監督製作的食物至少可以平衡一下這個身體內的甜鹹度。

    嘁嚓嘁嚓。

    咯噠咯噠。

    「我說,」那隻男面獅身獸忍耐了很久之後才終於出聲道:「不要相信那些吟遊詩人們的胡說八道。」

    「怎麼?」

    「沒有哪只有智慧的生物會被一些新奇的食物吸引走的,更不會為了一點吃的東西而甘願成為人類的奴隸。」黑色的男面獅身獸不那麼高興的看了一眼被人類拿在手裡的烤餅,他吃過那種烤餅,一點也不好吃,潮濕的就像是泥巴,堅硬的就像是石子,而且裡面混雜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中間的味兒他一聞就要打上好幾個噴嚏。雖然今天的烤餅聞起來似乎不是那麼糟糕,它的氣味很單調,但因為單調而變得格外純粹與濃郁,像是油脂,但又不像是山羊與沙鼠的油脂。還有一些堅果和鹽的氣味,他小小地斜睨一眼,那些東西看上去和烤餅一樣乏善可陳,是的,只是氣味有點誘人,僅此而已。

    他只是有點好奇,也許他可以嘗一嘗,但也只是嘗一嘗而已,他絕對不會和那些吟遊詩人長詩中的蠢動物那樣,只是為了吃到烤肉或是奶油就甘願和人類簽下契約什麼的,如果你把爪子放在人類的脖子上,他一樣會奉上所有他能夠奉上的,就連他的子女父母也不例外。

    「我打攪到你了嗎?」異界的靈魂說,顯然與黑色的男面獅身獸不那麼心有靈犀的他將食物收了起來,氣味立刻被次元袋隔絕了,男面獅身獸遺憾地轉過頭去:「是的,」他說:「你打攪到了我。」他認真地說:「我正在享受我的寂靜。」

    「呃,抱歉?」

    「沒關係,」男面獅身獸說:「那塊雲層已經改變了形狀了,」他指給異界的靈魂看,「它不再是原先的樣子了。」

    「它原先是什麼樣子?」

    「很像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女面獅身獸的屁股,」男面獅身獸惋惜地說:「剛才它的形狀逼真的讓我甚至想要湊上去嗅嗅它的氣味。」他看向天空:「而現在它就像是一堆鳥頭拉的糞便。」一邊說,他一邊露出了一個噁心的表情。

    「我得說,」男面獅身獸繼續說:「你做的選擇十分正確,鳥頭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它們就像是獸人的嗶——嗶……,還是那種被嗶——嗶的……嗶……嗶」

    ——我說,異界的靈魂說,我來到這個位面已經有段時間了,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需要消聲的詞彙,而且是在……

    ——是在需要我們竭力爭取的助力前,發自於他的嘴,巫妖緊接著說,毫無疑問,我們遇到了一隻相當特別的男面獅身獸。

    不過這些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巫妖關注的是這只男面獅身獸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來意,既然他沒有表現出敵意,那麼他們就還有機會。

    「別吃驚,」男面獅身獸說,「在你們來到之前,我的好寶貝兒特意親自趕來,告訴了我有關於你們的事情。」就在異界的靈魂努力猜測這個所謂的好寶貝兒是誰的時候,他繼續說道:「當然,該死的無底深淵,你們似乎嚇到他了,就我來看,他就差把尾巴塞在嗶……嗶裡面了,而且我猜他在來見我之前還……啊,弄濕過一兩塊石頭,真是見鬼的嗶——嗶,活該被嗶——嗶的寶寶寶貝兒,我說過,他不太適合做首領,他缺乏一些上進心和決斷,但我的妻子和她的姐妹一直不怎麼認為,好吧,」他極具人性化地聳了聳肩,「看看,看看,在遇到大事兒的時候,他竟然只會滾他的蛋蛋——我或許應該在最後的決鬥中打裂他的臉,這樣我們都能好過一點。嗶的!」

    「他是您的……」

    「兒子,沒錯。」黑色的男面獅身獸說,一邊用爪尖撓撓耳朵:「他是我的兒子,我是他們的前任首領,我必須說我還是相當稱職的,但我的妻子憤怒於我的某些行為……不過我認為那不算什麼,雖然我和她的姐妹嘿嘿嘿,和她的外甥女嘿嘿嘿,和她的朋友嘿嘿嘿,和她的沙鼠嘿嘿嘿,但我至少沒和她的母親嘿嘿嘿過,而且我發誓過我最愛的還是她,可惜的是她似乎並不願意原諒我。」

    我們也不想,異界的靈魂說——我們還有時間,他對巫妖說,我們是不是該試試去找一條巨龍?或是蜥蜴也行?

    巫妖不說話。

    「你不想說些什麼嗎?」男面獅身獸說:「你應該說些什麼,殿下,畢竟我的小小寶貝兒做出這個決定完全是因為你帶來的壞消息。」

    「如果不是我帶來的壞消息,」異界的靈魂說,「那麼他們就要迎來更大的壞消息了。」

    男面獅身獸理解地點點頭:「但我不想感謝你,所以那就這樣吧——而且我不覺得那個更大的壞消息能夠壞到哪兒去——是的,他們遷徙了,但他們能夠遷徙到哪兒去呢。雖然我們也可以在礫漠與岩地裡生活,但紅龍的雙翼只會不斷地成為更多地方的陰影,他們今天離開了這裡,明天又要離開那裡,再一天他們又要離開去到別的地方……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無處可去,而他們的身邊除了敵人還是敵人——如果其他人也和他們有著一樣的想法。」

    「但他們如果留在這裡……」

    「他甚至沒有想過抵抗。」曾經的首領意味深長地說,「他就像是一隻裝滿了黃水兒的尿脬,經不起碰——對一個首領來說,這可真是糟糕透頂。」

    「那麼如果是您,您會怎麼做呢?」

    黑色的男面獅身獸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覺得穆薩的族人會怎麼做?」他說:「你覺得他們會逃走嗎?」他舉起一隻前爪,就像人類那樣撐著自己的下頜:「他們無法離開他們的食蛛獸,離開了食蛛獸,他們就是一些什麼都不是的流民,他們就連往地裡撒種子都不會。他們不是淪為野獸的食物,就是凍餓而死。」

    「那麼,如果不逃走,」男面獅身獸說:「他們還能怎麼辦呢?」他捲起嘴唇:「他們只能去尋找那個似乎對他們抱有善意的人,成為他手中的武器和貨物,是吧……就像你給我們留下的那道不太有趣的題目,它同樣被擺在穆薩面前,雖然只有一個答案選項,不過它看起來相當正確。」

    異界的靈魂沉默了一會,而男面獅身獸則耐心地等待著,就像方才黑髮的龍裔等待他那樣,可惜的是他沒有烤餅和堅果,但在他開始敲擊自己的爪尖之前,施法者點了點頭:「我承認你所說的,」黑髮的龍裔坦然地說:「但並不是沒有其他的選擇,關鍵在於,您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嗎?」

    男面獅身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會。」他站了起來,身體的陰影一下子籠罩住了克瑞瑪爾:「但要從臭蛋蛋裡面挑出一個不那麼臭的吃下去,仍然會令人憤怒,你說是嗎?龍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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