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21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 10:12
第四百六十六章 流沙

    就連龍牙的騎士們也不免露出了畏懼的神色,沒有人能夠比與沙漠比鄰而居的人更能懂得沙漠的殘忍與可怕的了,如果說,沙暴是沙漠形諸於外的憤怒與暴躁,那麼流沙就是沙漠暗藏於心的陰冷與惡毒——尤其是這片將格瑞納達奉在環抱中的沙漠,它的流沙無論產生還是消失都從無預兆,一旦出現,那麼它所涉及的範圍最小也可以吞沒一整個商隊,它比沼澤更可怕,若是不幸陷入沼澤,人們還能憑藉著眼睛與手指找尋到機會,但在沙漠裡,你所能看到的和抓到的就只有沙子——而且這裡的流沙要比任何一個地方的更危險,術士們研究過,沙子的重量與顆粒的大小恰好可以和水融合成一個有著莫大抓力的黏稠漩渦,而水的浮力又不足以浮起一個人,普通人一旦陷入流沙根本就不可能憑藉著自己的力量爬出來,施法者可以,但動作必須快,在這點上,術士又比法師有優勢,畢竟後者只能施放已經記憶下來的法術,假如當時恰好沒有適合的法術,那麼……

    風正在變得鋒利,壓制著克歐的力量透入深深的地下,他的壓力變輕了,獅身獸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一抬翅膀就掠上了高空,從這個高度,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已經顯露出一個優美的渾圓形狀,沙丘在沉沒,而原先凹陷的地方在凸起,最終和沙丘同化成一片平坦的沙地——而沙暴形成的帷幕也已經清晰可辨,它們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拉著,向中間合攏,而這座龐大舞台上的演員,也就是那些可悲的沙漠蠻族們,正到了要做謝幕表演的時候。

    克歐突然有點無法理解黑髮的龍裔,與他的妻子與兒子不同,他樂於和人類接觸,當然,那個時候蠻族還不是那麼貪婪和愚蠢,而那些非格瑞納達的商人至少還有著一點屬於人類的情感,他不覺得自己會被一個龍裔欺騙,即便他比克歐還要年長一些,但總有些東西是無法掩飾的——克歐當然不知道自己有著和小雀號的船長考伯特,精靈凱瑞本相類似的看法,但他現在也開始猶疑了——如果只有成年的男性,他或許還可以用這就是戰爭來寬慰自己,但他已經看到了女人嗎,還有她們脊背上的孩子。

    茉莉將身體伏在食蛛獸的背脊上,因為食蛛獸如同巨型黃蜂般的外形,所以與其說是人類騎在它們身上,倒不如說是半夾半跪在它們相比起強健的胸膛和肥大的腹部相當纖細的腰部,不過這對於她來說算不得什麼,就像北方的高地諾曼人無論男女老幼都擅長駕馭馬匹那樣,他們也是從蹣跚學步的時候就開始學習如何騎著食蛛獸奔逃和追捕獵物了,這一次她有放棄了所有的東西,她的雙手十指得以深深地嵌入食蛛獸的前肢與身軀連接的地方,那個地方就像是特意為人類準備的那樣有著一個弧形的外骨骼,連接著神經,他們在不能發出聲音的時候用手指按著那裡就能讓食蛛獸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現在,食蛛獸們根本不是依照人類的命令,而是遵從本能而拚命地奔逃著,沙暴的速度竟然是那麼的快,又是那麼的頑固,它不改變方向,也不見減弱,風裹挾著沙子吹過來的時候,就像是針那樣刺在食蛛獸和人類的身上,茉莉沒有被頭巾與衣服遮掩著的地方已經一片鮮血淋漓,但那不是最讓她恐懼的,讓她恐懼的是食蛛獸的速度正在變得緩慢,這倒不都是因為它們在長時間的飛翔中喪失了力氣的關係,那些風沙持續地打擊在它們的膜翼上——雖然食蛛獸的膜翼並沒有那麼脆弱,但它們終究是有生命的,由血肉組成的,茉莉不是看,而是聽出了那些膜翼正在被撕碎——起初只是一些凡人的眼睛根本發覺不了的小洞,然後小洞連接在一起,變成狹長的縫隙,縫隙在翅膀的振動與風沙的雙重肆虐下被慢慢地撕開,最終斷裂……它們在風中發出殘破刺耳的叫聲,一片碎裂的膜翼摔在茉莉的臉上時,她緊緊地抓住了它,現在她只能向著他們曾經的神祇祈禱,祈禱食蛛獸可以堅持到沙漠的盡頭,那裡是沙暴也無法踰越的界限,到了礫漠,他們就可以停下休息——可能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會失去自己的食蛛獸,但只要有食蛛獸肚子裡的卵,那麼他們的部族還是能夠延續下去的。

    但茉莉有些捨不得,她的食蛛獸是她自己從一隻卵養育成一隻成蟲的,而不是如大多數人那樣從長老的手中取走蟲蛹,但她的懷裡還有著一個嬰兒,他是一個長老的孫子,也是他唯一的親人,長老在沙暴來臨時跟著他們一起逃走,但他的食蛛獸不知為何暴亂起來,他被甩到沙子上……具體的情況茉莉不得而知,她只記得這個老人高舉著嬰兒大聲地喊叫著,絕望又悲憤,但沒有人敢在沙暴的威脅下停留,或許也有一點遷怒——如果他們聽從了穆薩的決定,就不必這樣倉皇而淒慘的逃亡。只有茉莉一個俯衝抓起了這個孩子,長老的眼睛與她兩兩相對,但那個瞬間太短暫了,短暫到茉莉根本無法從中讀出什麼,但茉莉想他是後悔了,部族中的每個人都在後悔。

    他們將自己的生命與尊嚴寄託在別人的疏忽上。

    嬰兒就在她和食蛛獸的背殼之間,食蛛獸的背殼極其堅硬,而且有凸起的荊刺,哪怕有厚重的沙鼠皮襁褓,這個孩子也一定感覺很不舒服吧,而且茉莉沒有手來抱著她,她只能壓低身體,將孩子包裹在自己的懷抱裡,但他沒有哭泣,也沒有掙扎,他的小臉皺著,緊閉著眼睛,沙子在他還未被風沙摧毀的柔嫩面頰上留下幾道鮮明的血痕。

    但他是那麼的柔軟,又是那麼的熱,即便間隔著衣物,他的小心臟蹦跳著的力度也能讓茉莉清晰地感受到,她咬著牙齒,她知道現在不應該哭,這裡沒有可以容許她哭泣的時間與地方,但她的胸膛鼓脹著,一股股難以抑制的酸意從喉嚨與鼻腔中翻湧而出——她想讓他活下去,她也想活下去,但沙漠是那麼大,而沙暴前行的速度又是那麼地快——似乎命運覺得茉莉還不夠絕望,她聽到了族人們的呼喊,但不是喜悅的呼喊,而是驚恐的呼喊,一隻食蛛獸讓她驚訝地迎面而來,而上面的蠻族人有著一張似乎不那麼陌生的面孔。茉莉似乎在一次部族間的聚會上看到過他。

    而與此同時,茉莉也已經看到了那根白線,不是追獵著他們的那根,而是攔截在他們之前——他們正在被沙暴兩面截擊,這不是自然可以做出的懲罰,穆薩是對的,格瑞納達人確實尋找到了操控沙暴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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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蠻族一共有十個部族,」米特寇特說:「我們現在似乎只看到了七個。」

    第三分隊的隊長向米特寇特和巫妖分別鞠了一個躬,而鑑於他們現在都在空中,巫妖施放了一個法術,好讓他們不必在扶搖不定的情況下對話。

    「兩個部族已經消失在了沙暴中,」第三分隊長恭敬地說:「我們的騎士正在確保那裡已經『乾淨』,而另一個部族似乎強迫他們的食蛛獸挖掘了洞穴,他們藏在裡面,期望可以從沙暴中僥倖得生——」說到這裡他邪惡地笑了一下:「我們的術士已經用火焰反覆灼燒了那裡三次,」他打開手掌讓兩位殿下觀看,以龍裔以及半精靈的視力,米特寇特和巫妖倒是可以毫不費力地看清那是什麼,那是一塊渾濁的玻璃,就像是琥珀包裹昆蟲那樣包裹著一枚焦黑的手骨。

    巫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不,不需要懼怕,他沒有插手與沙暴或是火焰有關的任何一種施法行為,而且那個也許會因此出現問題的異界靈魂也被他壓制在識海的最深處,在那裡他只能得到最模糊的信息,那麼,就是他在恐懼冥冥之中法則將要做出的判定,但等等,既然他沒有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就遭到懲罰,這就表明,他的行為並未被判定在「惡行」之中——就像是泰爾的聖騎士,他們也會參與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隨之而來的死亡也不會因此就忽略無辜之人,但只要他們沒有親自下令或是親手殺死那些人,他們的陣營就不會因此發生變化。

    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被察覺出他身上的違和之處,巫妖甚至巧妙地玩弄了言語之中的把戲,他從未清晰地指出要如何剿滅每一個蠻族人,但又會有那個格瑞納達人會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呢。

    當然,他是邪惡的,為一個凡人嬰兒的死亡猶疑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真可惜,」米特寇特說:「我更願意看著他們在我弟弟的法術中哀嚎死去。」他話語中的意思很明白,格瑞第是樂於享受死亡與絕望的,能夠奉上的生命越多,作為主持了這場行動的克瑞瑪爾就能更多地得到她的寵愛。

    「沒關係,」巫妖說:「我確定我可以拿到最多。」

    而後他沒再去欣賞米特寇特的古怪神情,而是舉起了手,火光在他的手指間衝向天空,將被沙暴浸染成灰黃色的天空照亮,就在幾個呼吸之間,沙暴突然猛地減弱了,速度之快讓已經陷入絕望之境的蠻族人以為自己遇到了奇蹟,但笑容還未在他們的面孔上浮現就被恐懼重新奪走了位置,在垂落的風沙之後,是鷹首獅身獸和它們的騎士,他們盤旋在空中,形成一個圓環,或者說,那就是個絞索,而這個絞索將會套在每個蠻族人的脖子上。

    一隻食蛛獸拼盡全力向外衝去,但一隻鷹首獅身獸立刻撲過去,就像所有貓科動物那樣,獅身獸分別用兩隻爪子攫住了食蛛獸的前半身與後半身,只略微一用力,就將它從腰部斷開,食蛛獸身上的蠻族落在地上,他的腰裡掛著金色的彎刀,表明他是個長老。但在格瑞納達人的眼裡,他只是一個無趣的玩物,因為他面對敵人連武器也不敢拔出來,但那個騎士並沒有殺死他,而是任憑他倉皇地在沙地上狼狽地爬行。

    長老似乎想要站起來,他向另一個蠻族人伸出了手,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在猶豫片刻後將手遞給自己的父親,但他一拉之下竟然沒能把瘦小的父親拉起來,另一個蠻族人叫嚷著,然後長老的兒子這才發現他父親的腿正深深地埋在沙子裡,就在一轉眼間,沙子就從足踝淹沒到了他膝蓋。他想起了一個可怕的名詞,他衝著他的父親大叫,但他的父親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開抓著他的手——但那個兒子顯然是個果決的人,他抽出自己的彎刀,將自己父親的手斬了下來。

    「無盡深淵在下,」一個騎士對背靠著自己的術士說:「這確實是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他說,一邊舉起弩弓,將另一隻食蛛獸射落,那是個母親,抱著兩個孩子,她拚命地舉起其中一個,向她的丈夫哀求著——雖然她的丈夫知道這裡所有的蠻族人都難逃一死,但他仍然眷戀著這短短一刻,他轉過頭去,不看他們。

    「我背對著你,」術士沒好氣地說,「你要我看什麼?看你的嗶——嗶嗎?」而就在這個騎士之後,其他的騎士們也立刻加入到了這個遊戲當中,他們的射擊是那樣的精準,即便有幾十個生性暴烈的戰士呼喊著用彎刀刺著他們的食蛛獸衝了上來,也沒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

    「我想吃個嬰兒。」格里芬突然說,然後,在米特寇特有意地放縱下,他猛地撲向了正在惶然不知所措的茉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 10:13
第四百六十七章 流沙(2)


    茉莉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與力氣,她只覺得一霎那間天地就陷入了一片腥臭的黑暗之中,她被猛地甩了出去,然後是濃稠的漿液澆淋了她一身,漿液中有著她熟悉的蜜的氣息,毒液混雜其中,流入她的傷口,但正是這股強烈的刺痛,讓她頓時清醒過來,她發現自己正匍匐在一片沙子裡,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姿勢,她沒有陷落的太深,她聽到了啼哭聲。

    格里芬也聽到了,嬰兒很小,但滋味甜美,它喜歡吃嬰兒就像是人類喜歡吃漿果,它距離流沙很近,也知道自己的重量一旦陷入流沙沒有法術就別想飛起來,所以它沒有降落,而是側過身體,翅膀一扇,將嬰兒掃上半空,但就在它伸出腦袋,想要叼住他的時候,一隻沉重的大巴掌從天而降,狠狠地給了他一下——格里芬是翻滾出去的,差點就和那些蠻族人落了同一個下場,如果不是米特寇特及時地將他們懸浮起來。

    「那是我的!」格里芬咆哮道。

    「那是我主人的,」就像是每個清純脫俗的妖豔賤貨那樣,克歐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下巴尖兒看人(看獅身獸),以及用那種可以穩穩拉住在場所有獅身獸仇恨的語調說話:「當然,你大概不理解這種複雜的關係,我們都知道,鳥頭的思想……我是說,確實比較簡單,但我想你可以問問你的主人。」

    格里芬當然不會真的蠢到去問米特寇特,鷹面獅身獸的智商或許沒有人面獅身獸那樣高到可以施放神術,但論起陰謀詭計它們可不會遜色於無論哪一個人類,它知道它的主人對這位黑髮的龍裔百般忍讓是有原因的,雖然它確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格里芬是絕對支持它主人做出的所有決定的,它的主人是最好的,頂呱呱,妙妙妙,好極了,尤其是他還願意拿出他的藥水好讓它不至於脖子涼颼颼地成為其他獅身獸的笑料。

    巫妖甚至懶得給予那個嬰兒一眼,也不在意茉莉向他投出的仇恨的眼神,弱者的叫囂與態度對強者來說甚至不如一縷蛛絲,一粒沙子,或是一陣微風,他催促著克歐回到原先的位置。

    「我剛才感覺到了水,很多水,」克歐說:「你想要創造出範圍多大的流沙?我覺得你繼續下去就能讓這個沙漠變成綠洲了。」

    才不會,巫妖在心裡說:「你不準備把我扔下去了?」

    「怎麼會呢,」克歐的心情突然變得輕鬆起來,他隱約猜到一點,但沒有深入下去,這裡有著上千個術士,如果其中有一個正在用法術窺視他的思想,那麼他很有可能給自己的搭檔帶來危險,「你是我最親愛的主人,克瑞瑪爾,」他說:「我對你言聽計從,俯首帖耳——說真的,就對著我的妻子我也沒能做到這點,」他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你是多麼地幸運哪,龍裔。」

    巫妖想念他的同居者了,後者會毫不猶豫地嘔吐在這個混蛋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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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不知道格瑞納達的龍牙騎士們為什麼不將他們的殺戮蔓延到人類身上,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要抱起那個終於開始啼哭的嬰兒,但她一站起來,想要邁步的時候,就重重地傾倒在沙地上,她的腿骨疼的就像是要裂開,這個時候她才發現沙子就像是無數隻牙齒那樣緊咬著她的腿,她的身體低低地懸空著,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膝蓋上,她想要拔起一隻腳,卻發現它沉重就像是和整個沙漠銲接在了一起,她站在沙子裡,而她的身體在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

    遭遇到這個絕境的還有她的族人,他們在相互呼喊著,從食蛛獸身上掉落下來之後,他們就陷入到了流沙裡,他們其中一些機敏的人抓住了食蛛獸的殘肢,食蛛獸的比重要比人類輕,下沉的速度慢,但仍然會下沉,但至少可以將他們的生命再延長一點—有人開始詛咒,有人開始懊悔,更多人開始哀求,他們,其中也包括了茉莉,他們從食蛛獸的肚子裡挖出卵,舉在手裡讓格瑞納達人看,告訴他們自己還很有用,比一個普通的奴隸更有價值——他們隱約記得穆薩提到過一個格瑞納達的貴人願意收容一些蠻族奴隸,但他們不記得他的名字,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仔細聽穆薩在說些什麼。

    「但這樣我們就不得不保留他們的頭腦了,」米特寇特似乎有些遺憾地說:「他們是些永遠也不會聽話的畜生——如果要說有什麼可惜的,商人手中的食蛛獸的毒液可能要保持一段時間的高價了。」

    「這也未必,」巫妖輕描淡寫地說:「我保留了一些蠻族奴隸,如果你對食蛛獸的毒液,蜜或是卵,蛹有所需要的話,我可以以之前的價格出售它們。」

    「這可真是太好了,」米特寇特驚訝地說:「如果說我現在就需要……一些蛹呢?」

    「你需要多少?」巫妖說。

    「幾十隻,大概。」米特寇特說。

    「你隨時都可以來取。」

    「看來你擁有這些奴隸已經有段時間了。」米特寇特說。

    「在我還沒有離開格瑞納達之前,」巫妖說:「他們的後代仍然在我的契約上。」

    「那可真是不錯。」米特寇特說,他看上去已經不再那麼感興趣了。巫妖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格瑞納達人不會視蠻族為「人」,但可以作為一個可以用來交易的砝碼,不過巫妖也是格瑞納達人,他對這種把戲熟悉的很,他知道他的同居者會怎麼做,自然也有辦法擺脫米特寇特隱晦的暗示。

    至於那些蛹,他不但有蛹,還有蟲卵和蜜,毒液,這些都是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辛苦了好幾個晚上的結果,為了這個,他不得不獎賞了它兩塊靈魂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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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抱著嬰兒,也許,嬰兒輕盈的體重會讓他成為所有蠻族人中最後一個被流沙吞沒的,但茉莉願意自私地抱著他,讓他和自己一起沉入流沙,至少要比成為鷹面獅身獸的食物要好,她看到他的族人們正在竭力掙扎,他們想要躺在流沙上,就像有人僥倖成功過的那樣,最終擺脫它們,但這次的流沙是魔法創造出來的,他們只小心翼翼地試了一下,就發現自己全身都在往下沉,最後他們得到的最好成績也不過是讓流沙從膝蓋以上變成了腰部以上,茉莉也是如此,但不是因為她有嘗試脫身,而是因為她還抱著一個嬰兒。

    茉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在這些人中,也有穆薩的伯父,還有那些年長者,他們在自己的小部族中有著說一不二的地位,在他們這支首領部族中也承擔著長老的職責,他們和穆薩的伯父一樣,對穆薩的父親充滿厭惡,所以在他死去之後,一找到機會就亟不可待地剝奪了他兒子的權位,還將他驅逐出去。但他們或許沒想到,穆薩雖然只是一個年輕人,但他卻有著比年長者更為長遠的眼光——放棄對抗,暫時屈服在格瑞納達人的腳下是他一直有的設想,但他和茉莉說過,不是全部,而是一部分,他們的戰士將用食蛛獸與自己換來族人們的安寧,一如茉莉的叔叔所說的,他們除了食蛛獸之外,困苦的就連地精都懶得來打劫他們——也許格瑞納達會拒絕,會折磨和殺死他們,但就這樣無知地挑釁下去,毀滅的絕對不會是格瑞納達,只會是他們自己。

    他會被嘲笑,會被譏諷,會被斥責,甚至有可能被自己的族人拋棄,這些穆薩都考慮過了,但他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所猜測的一切都會成真。

    現在,茉莉只能向那位被他們遺忘的神祇祈禱,祈禱那位願意接受穆薩以及族人的術士不會太過殘忍,穆薩帶走的女人和孩子,還有他自己能夠活下來,延續他們的種族。

    嬰兒不安地掙動著,沙子已經碰觸到了他的腳,茉莉舉起雙手,和其他母親那樣,將自己的孩子舉高,有著兩個,或是更多的母親是最痛苦的,她們只能舉起最小的那個,而更大些的孩子,只能無助地靠在她身邊哭泣。

    「應該結束了。」巫妖說,沒有人會反對他的意見,雖然大部分龍牙軍團的騎士與術士都覺得這個場面充滿了趣味——人類的卑劣與脆弱都會在最後的時刻被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但如果使用魔法或是刀劍,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被流沙緩慢地吞噬,就像是看著自己無法控制地一步步地走向黑暗的哀悼荒原,巨大的折磨幾乎可以讓一個人立刻發瘋,他們的表情隨著沙子的上升而不斷地變化,激烈的情緒更是讓術士們如同在品嚐一杯醇厚的血酒,哪怕他們有些遺憾,因為看不到他們最喜歡的血色,但這些仍然可以讓他們心滿意足。

    巫妖按住符文碎片,碎片的力量浩瀚如海,而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像是要將這些巨浪狂潮……轉化成一張細密而充滿希望的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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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感覺到身體猛地往下一墜,她下意識地想要發出一聲叫喊,但不能,沙子已經壓住了她的胸口,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她抓著嬰兒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她以為死亡將會是漫長而又痛苦的,但她錯了,死亡來得快速,冰冷的氣息湧入了她的口鼻,耳朵,她不能喊,也不能聽,她用盡力氣睜開眼睛,即便有沙子刺激著她的眼睛也絕不閉上,但更多的沙子飄蕩在她的眼前,越來越多,終於奪走了最後一絲光線。

    「這個景像極具藝術性,」一個術士說:「都讓我想要石化這片沙地了。」

    他的騎士歪著腦袋瞥了一眼那些如同樹枝一般伸出,舉著孩子的手臂:「我一點也不覺得你的魔力可以支持這一法術——你頂多能夠石化一個,結果它還是要沉下去。」

    「如果我也能有……」術士說。

    「噓。」騎士說,他知道術士指的是那些殘缺的符文,但他一點也不覺得身後的這位施法者競爭得過如此之多的龍裔,他可不想成為一個必然失敗者的同盟。

    而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沙地上僅存的幾條手臂也消失了,連帶著手臂上的孩子。

    黑髮龍裔身邊的灰袍女士將和幾個灰袍「清理」這裡,保證不會有倖存者在龍牙軍團的獠牙下出現,而軍團中的騎士與鷹面獅身獸,他們可以回到營地好好地品嚐小牛肉和蜂蜜乳餅,在充溢著硫磺氣息的浴池中浸泡一番後舒舒服服地修整一晚——這次的戰役又簡短又平淡,不過這本來就是為了清除前路的小石子以及整合軍團所設置的,所以也不必太過在意——克歐當然還是第一個,他還沒忘了舉起尾巴讓格里芬有幸欣賞一下他的嗶,讓格里芬差點忘了他親愛的主人撲上去再和這個無恥得很有格瑞納達風格的人面獅身獸你死我活地打一架。

    「我們要等多久呢?」一個灰袍問道:「女士?」

    他們幾個之中原先是灰袍女士的導師身份最高,他雖然回七十七群島去了,卻是為了轉化儀式,他還會回來,而且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個巫妖了,誰也不想因為一些小事惹怒他僅有的女弟子,畢竟誰都知道,女弟子往往會和導師有著較為密切的關係。

    「一個小格。」灰袍女士說:「就算是翼蛇也無法在流沙中堅持一個小格的時間。」

    而在他們沒有看見的地方,在流沙的深處,那些被流沙吞沒的人類,正在被清澈的水流衝擊著——就像我們所知道的,沙漠中出現流沙正是因為下方出現了水,而這些水,是從沙漠之下的地下岩層滲湧入砂層的,如果把它們剖開,我們可以看到如同大樹伸展枝條般的水脈圖,而這些人類就被晶瑩剔透的水捲裹著拖入粗壯的脈絡裡,迅速地進入到地下暗流,空洞的岩層裡,流水奔騰不息,但它們距離上方的岩頂卻還有著一段狹小的空隙,就是這段空隙,讓人類得以重新開始呼吸。

    水流托舉著他們,一路前行,迅疾而又平穩,幾乎所有的人都昏睡著,但就在他們將要離開沙漠,將要離開格瑞納達的時候,黑暗的地下岩層中響起了嬰兒不屈不撓的哭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6 23:31
第四百六十八章 混球


    「他們之後會怎麼樣?」在丟掉了那些惹人厭煩的累贅(龍牙騎士們和他們的坐騎)之後,克歐忍不住問。

    「會全身濕透,」巫妖說:「也許還會因為感冒而打上幾個噴嚏。」

    「我是說,」克歐不是很滿意這個回答:「我是說,你就把他們扔出了格瑞納達就不管了?」

    「那麼你要我怎麼樣呢?」巫妖說:「保證他們的女人能生男孩?」

    這句極具諷刺意義的話是從另一個位面的俗語轉換過來的,男面獅身獸當然聽不懂,不過他也立刻察覺到自己有點過於吹毛求疵了,他應該知道現在的主人能夠做到這一切有多麼的困難又危險,黑髮的龍裔不但讓那些女性和孩子活著,而且還保留了大部分的男性——他們離開了沙漠,即便有食蛛獸的卵也無法孵化出來,必然要渡過一段相當艱辛與苦澀的生活。但這樣對他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克歐在還是男面獅身獸的首領時就和穆薩的父親討論過這件事情,但穆薩的父親雖然有權威與力量,但他仍然無法讓自己的族人放棄他們並不能說平和,甚至充滿了血腥與死亡的生存方式。這是一個極其矛盾的現象,每個蠻族人都對這種貧瘠危險的生活充滿憎惡,但要他們離開沙漠,離開食蛛獸,像個普通人類那樣的辛苦勞作他們又不願意。

    而且如果要說沙漠中的蠻族,也不能說完全地絕滅了,他們還有一小支,將以克瑞瑪爾遺澤的身份進入到格瑞納達的王都,在黑髮龍裔的庇護下生存,也許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很適合格瑞納達——克歐記得那些人類是如何貪婪地偷走了人面獅身獸的蛋,說真的,如果不是穆薩及時送回了它們,克歐的爪牙將會把他們一個個地撕裂——這有點不太符合人們對人面獅身獸的看法,但沒關係,克歐從來就不是一個通常意義上的男面獅身獸。

    「但以後呢?」克歐問,他問,整個天穹呈現出鉛灰、寶石藍與灰紅的顏色,而綿延不絕的沙丘被今天最後的陽光渲染的如同猶如在火光下閃爍的黃金,這種豔麗的顏色會讓很多人為之心迷神醉,男面獅身獸拍打著翅膀,在變得微涼的風中降落在一座塔型砂岩的頂端,他的爪子落在岩石上,碎石粉塵簌簌落下,巨大的雙翼從肩膀位置一直垂落到臀部,羽翼的尖端幾乎與尾梢齊平——巫妖一點也不奇怪米特寇特為什麼會難以按捺住對克歐的喜愛——克歐在每個地方都滿足了格瑞納達人的癖好:墮落的,邪惡的,強大的,傲慢的,而能夠征服這樣一隻人面獅身獸,成為他的主人將會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哪,幾乎僅次於征服一隻巨龍。

    即便在巨龍還多得讓神祇們煩惱的年代,讓一隻巨龍成為坐騎和奴僕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善龍們最為信任的人,他們也只能被抓著或是被銜著,如果你看到一個人騎在一隻巨龍身上,別懷疑,那肯定是另一隻巨龍的人類形態,雖然這種情況也只能說屈指可數。

    「以後?」

    「你是龍牙的首領對吧,」克歐說:「而且就他們來說,這件事情你完成的很好,也就是說,你不會被解職,當然,我不是說你可以辭掉這個任命,如果可以,你一開始就不會接受。」

    毫無疑問,巫妖嘆了一口氣,他並沒有打算那麼早返回格瑞納達,若是可以,他計畫在灰嶺服役完畢,但很顯然,那隻隱藏在命運之後的手不會給他那麼多時間。在奧斯塔爾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稱呼著他的龍名,要求他回到格瑞納達時他就知道不可以——他可以拒絕奧斯塔爾,但毫無疑問,之後他就會被送上一具沉重的鐐銬,這將會導致他以一個失敗者的狼狽姿態進入王都,沒有人能比巫妖更明白這樣會有多麼危險了——如果一定要做個比喻的話,格瑞納達可以說是一個狹小的池子,裡面遊蕩著數以萬計的食人魚,密集的程度幾乎到了它們隨時可能相撞或是擠壓的程度,而這個時候,誰流了第一滴血誰就會第一個被攻擊,這和陰謀什麼的無關,只是出自於格瑞第上千年來有意豢養出的本能與天性。

    「我是說,」克歐繼續說:「當他們要攻打一個國家的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一場規模龐大的戰爭反而要比一個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局部演習要好敷衍的多:「這樣的戰爭不會讓一個人類,或是龍裔成為統帥的,」巫妖解釋說:「只有紅龍才能命令紅龍。」而戰爭從來就是很難定義正義或是邪惡與否的,何況那些國家與格瑞納達之間的爭鬥從後者還沒有立國就存在,或者更惡毒一點來說,只要是國家,就沒有無罪的可能。除非這場戰爭一方的軍隊中出現了多數以上的不死者以及其附庸,又或是出現了惡魔或是魔鬼,那麼戰場上才會出現成編制的聖騎士或是白袍的身影——不然神祇們很少會直接介入人類的戰爭,這一點,即便是在動盪之年中也是如此。

    「我會設法規避一些對我來說可能有些棘手的任務,」巫妖慢慢地說:「反正我很得格瑞第與王的寵愛,」他狡猾地說:「我盡可以任性一點,這是我的特權,不是嗎?」

    「唔,」克歐聳了聳肩,這個動作讓他肩膀上的龍裔也跟著跳了跳:「好吧,我會幫你的。」

    「我當然需要你的幫助,」巫妖說:「你能看到哪兒嗎?」

    「哪兒?」男面獅身獸問,從巫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他只看到了沙漠與天穹的交際處,在那裡似乎有著一道纖細而微弱的亮光。「那是什麼?」

    「是海,」巫妖說:「格瑞納達的海,格瑞納達有著諸多港口,但紅龍們不喜歡水,或是說,不喜歡海水,所以格瑞納達的王都在高原與沙漠之中,但格瑞納達也同樣被海擁抱著,它是一個半島。」

    「怎麼說?」

    「我想有一個自己的城市,」巫妖說:「我自己的封地,雖然格瑞第的子嗣都在格瑞納達的王都中,但他們都有著自己的軍隊和領地,而這些,我是沒有的。雖然說,」他緊接著說:「如果我去所要的話,我也許可以得到一個,但我不,我只想有一片紅龍的後裔從未想到過的領地。」

    「這與海有什麼關係?」克歐猛地停頓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巫妖的意思,「我知道了,」他驚訝地說:「難道你想要一個港口作為你的領地嗎?」他遲疑地說:「這也許是個好主意。」

    「不全是,」巫妖說:「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有一座矗立在海中的城市?」

    克歐這下可真的吃了一驚:「你難道要將你的城市放到七十七群島上去嗎?哪兒可不屬於格瑞納達,還有著一堆發臭的骨頭……噢!我的鬃毛,我的鬃毛,我的鬃毛,我的嗶——嗶,看在無盡深淵的份上,你為什麼要揪掉我的鬃毛?就算你是在嫉妒,但揪掉我的鬃毛並不能讓你的鬍子更茂盛一點!」

    「要尊重你的敵人,」巫妖一本正經地說,一邊將那些下意識揪下來的鬃毛放進次元袋裡——人面獅身獸的鬃毛同樣也是一種很好的施法材料,「而且我並不準備將我的領地擴充到七十七群島上去。」

    「但格瑞納達並沒有太多可以建立起一個城市的島,」格瑞納達的周邊只有一些零星細小的島嶼,那些島嶼潮水一漲就會全部消失一半乃至全部消失,「你的城市難道要建立在海底嗎?」

    「也可以這麼說。」巫妖之所以有這個想法還是因為他在另一個位面的不速之客的頭腦裡看到的那座輝煌而又精緻的,猶如高塔一般的建築,這在另一個位面只是個建築群,但在這裡,完全可以被稱作一個城市,而且他能夠借助這座城市做到很多事情:「克歐,你知道格瑞納達的軍團在進入到一座城市中,最先做的是什麼嗎?」

    男面獅身獸沉默了一會,「屠戮。」他說。

    「龍牙軍團中有六千個騎士,兩千個術士,而我無法要求他們不去摧毀那些無辜的生命,」巫妖說:「那是……他們的樂趣,也是他們的愛好,除非我就在身前,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遵從這個命令的,他們甚至會對我產生質疑與抵抗情緒。」

    「你要做,和需要我做的,」克歐敏銳地問:「和這個有關嗎?」

    ————————————————————————————————————————————————————————————

    兩隻鷹面獅身獸搖搖擺擺地走進營地。

    每隻鷹面獅身獸都有騎士的扈從,也就是那些傭兵負責給它們準備食物,但這些雖然新鮮但不夠活躍的食物不能完全滿足這些嗜血野獸的胃口,它們偶爾也會飛出去,在礫漠和沙漠中尋找一兩隻別他的野獸與怪物,或者防護力量不足的小型商隊也會成為它們攻擊的目標——這兩隻鷹面獅身獸剛剛就去襲擊了一支不幸的商隊,這支商隊在沙暴中折損了許多傭兵,又沒有格瑞納達的術士或是騎士作為底牌,但只被抓走了兩個奴隸以及他們牽著的馬匹也已經足夠讓他們滿心感恩的了。

    晚餐,再加上加餐,過多的食物堆積在胃部中,讓它們的思想都變得遲鈍起來,所以一個巨大的黑影都陡然降落在它們必經之路上的時候,它們幾乎嚇得尖叫起來,渾身的毛都直直地豎了起來,而等到它們看清這個突然跳出來嚇了他們一跳的混球之後更是……憤怒,或許還要夾雜著一些恐懼。

    「克歐!」一隻鷹面獅身獸喊道:「你想要幹什麼!」

    「嗨嗨嗨!」克歐豎起一隻爪子,放在嘴唇前面,做出安靜的手勢:「別緊張,別緊張,」他說:「兄弟們,別那麼緊張,沒那個必要,親愛的,」他放下爪子,做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我們現在是一夥兒的,我不會揍你們,更不會殺死你們,我就像是一隻小沙鼠那樣無害。」

    滾你的嗶嗶,那兩隻鷹面獅身獸在心裡說,難道還有那隻鷹面獅身獸,除了還在蛋裡的,和還沒有長出羽毛的,沒有被克歐你這個混球揍過嗎,揍就揍吧,這很正常,為了搶妹子,得妹子的歡心,哪個鷹面獅身獸沒和男面獅身獸打過啊,但論惡劣,就算是加上鷹面獅身獸也沒能那只能比得上這只面黑,爪黑,外帶心黑的變異品種!在這玩意兒做男面獅身獸首領的幾十年裡,可憐它們就沒能碰過妹子啊,如果不是鷹面獅身獸有著悠長的生命,它們就差點絕種啊!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淚——偷襲,埋伏、以眾擊寡……就沒有他做不出的事情,最惡劣的一次,這只三黑可是從女面獅身獸那兒弄來了尿擦了自己還有其他男面獅身獸一身,引得它們亟不可待地自投羅網,惡狠狠地痛揍了它們一頓啊!

    這傢伙墮落它們一點兒也不吃驚,難道會有什麼比他更下作噁心,厚顏無恥的了嗎?居然還敢說自己和一隻小沙鼠那樣無害,請問格里芬的翎毛是誰拔的?是小沙鼠嗎?

    「我知道我們之前是有那麼一點不愉快,」克歐說:「但我正是為了彌補這點而來的。」

    「我們只希望你能趕快滾……不,請走遠一些,謝謝。」

    「你們會為了這個感到無比遺憾的,」克歐說,然後他突然張開羽翼:「看看這個,兄弟!聞聞看!」

    兩隻鷹面獅身獸被克歐的動作嚇得猛地後跳,這下子它們連尾巴都豎了起來,但緊接著,它們聞到了一股從未聞到過的美妙氣味。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6 23:31
第四百六十九章 混球(2)


        像是人類嬰兒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輕輕咬一口就能滿口汁水的*味兒,又像是女面獅身獸身上,尤其是臀部位置格外濃郁的誘惑氣味,還是在繁殖期間的那種,它們幾乎都能看見那些肥美無骨的肉和同等程度但屬於另一種意義的美味。兩隻鷹面獅身獸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唾液從它們的齒縫間流出來,浸潤了粗糙的沙地——克歐抽了抽鼻子,爪子在翅膀的根部撓了幾下,讓匣子中的粉末紛紛揚揚地在微風中落了對面兩隻蠢貨一身,它們已經失去了應有的警惕,眼神渙散,仰面躺在地上,爪子無意識地搖擺著,舌頭也耷拉在外面,克歐看得心癢癢的,可惜就像它說的,他現在和這些鳥頭是一夥的,不然他完全可以開幾個肚子玩玩。

    等到察覺到不對的巡邏衛隊跑過來的時候,克歐早就離開了。

    那兩天,不斷地有鷹面獅身獸被突然跳出來的男面獅身獸嚇一跳,而那個男面獅身獸的開場白可以說沒有一丁點兒的變化:「嗨,兄弟,要來點刺激的嗎?」

    ————————————————————————————————————

    克歐回到黑髮龍裔身邊的時候,他的身上還散發著「貓薄荷」的氣味,他一回到庭院裡就開始撥弄自己的鼻子,一邊的女性獸化人看到了立刻來幫忙,畢竟獅子的肉墊不是那麼適合做些太過精巧的動作——填塞在鼻孔中的兩個塞子被取出來後克歐大大地喘了一口氣,他瞄了一眼女性獸化人翅膀末端閃爍著金屬光芒的部分,那些比鷹爪更尖銳的秘銀指骨在這些獸化人熟練之後甚至可以毫髮無損地捏起一隻螞蟻,她們的翅膀也不再是累贅,因為身體部分相比起翅膀來說過於小巧精緻的關係,她們只略微一動翅膀就能從庭院的這頭掠到庭院的那頭,而且克瑞瑪爾和克歐說過,理論下,有魔法的加持,她們可以飛行一晝夜也不覺得疲累。

    男面獅身獸打了幾個噴嚏,接著舒暢地深呼吸了幾次,黑髮龍裔弄到的粉末也讓他嘗試了一次,具體如何他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清醒的時候大概一整個庭院的獸化人都在自己的肚子上玩兒——之後為了讓他熟悉這種氣味,龍裔又給他試了兩次,兩次他都試圖控制自己但都失敗了,唯一可觀的地方就是他終於保留了些許記憶——輕盈與歡樂的感覺佔據了他所有的感官,就算是和女面獅身獸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那麼鬆弛過,他幾乎可以接受任何事情,只要別把他從這個無可挑剔的夢境中喚醒。

    就像現在,這種殘留的氣味還是讓他有點想要躺下,歪著腦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干,一個勁兒地打呼嚕。

    「他們大概多久會來找你?」克歐問。

    知道這個想法的時候,克歐必須說這個主意可真是有點卑鄙——他起初以為他的主人弄到了這些粉末只是為了保證自己和獅身**涉的時候,萬一出了什麼問題可以自如脫身;之後他以為這位在陣營問題上顯然有些認知錯誤的搭檔是想要設法廢除龍牙軍團最重要的力量,但他想了想就知道這不可能,這是絕對無法得到容忍的事情,除非格瑞第的腦子突然退化成蜥蜴了,就算是,那些被剝奪了權位的騎士們也會瘋了的,而瘋子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再來他得到了答案,這些粉末會傷害到那些鳥頭嗎?除了那些刀劍導致的後遺症,當然不,這種粉末只會讓鳥頭羊頭們陷入一個異常舒適而懶散的美夢中,而且只要將粉末移開,它們就能夠迅速地從這種情況中擺脫出來,沒有昏眩、抽搐、麻木等等負面作用出現在這些寶貴的資產身上,相反的,它們還會顯得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問題是,就像是那些鳥頭和羊頭會要求它們的騎士給自己提供最新鮮,最美味的肉,刷洗皮毛和羽毛,清理巢穴糞便的僕人奴隸那樣,這種能讓兩個位面的貓科動物為之心迷神醉的粉末也會被它們列入必需品的行列之中,它們會理所應當地提出要求並且希望得到滿足——而黑髮的龍裔就在這裡等待著,這種來自於「萬事皆三」之手的植物還是一種非常新奇的東西,鑑於萬事皆三的苛吝嗇脾性,它的用途與種植方法可能要過一千年才能廣為人知——而克歐的搭檔手中甚至還只是一些粉末,雖然份量充足。

    至於價格……如果克歐之前還想過囤積一些拿去討好他妻子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放棄這個無聊的想法了——他對這位黑髮龍裔頗有好感,但絕不準備給他做上一輩子的白工。

    不過關於這點,龍牙騎士們也沒什麼可抱怨的,術士們的作品從來就是十分昂貴的,尤其是處於壟斷地位中的那些。術士塔每年提供出的藥水、符文、魔杖和捲軸都是有固定數量的,如果不是遇到戰爭年,他們還會有意識地調控魔法藥水市場,就像是另一個位面中那些心黑手狠的商人那樣,所有被格瑞納達佔領的地方就只有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可以釀造藥水,而他們需要緊急聚斂當地的錢財、糧食或是其他出產的時候,他們還會有意識地挑起爭鬥,然後提高藥水的價格,為了不至於殘疾以及喪命,無論他們的要求多麼荒唐,人們也只能忍聲吞氣地接受下來。

    而龍牙騎士們將要遭遇到的和之前我們描述的差不多,在這個過程中,黑髮龍裔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宅邸一步(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只能說是坐騎之間的小事兒——而且克歐甚至不能說心懷惡意,因為這種粉末對於獅身獸們來說有著相同的作用,而且只要處理得當,就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如果不算龍牙騎士們的錢囊。

    他們當然可以不買,沒關係,這些粉末他們的首領也沒有多少存貨,但回去的時候他們會被自己的坐騎一翅膀掃到數十尺之外——若是放在平時,他們倒可以讓自己的坐騎回憶一下它們如何被征服的,但開戰迫在眉睫,以及還有一個鷹面獅身獸不知道的消息——沙漠中的女面獅身獸似乎遷徙了,而他們的術士還沒有找到她們或是新的族群,也就是說,來年這些鷹面獅身獸都要一個不剩地打光棍了。

    所以這些騎士們……窮了,這是在他們最荒誕最可怕的噩夢中都不曾出現過的情況,如果不是那麼真實,他們似乎都要笑出來了——龍牙騎士的俸金原先就十分豐厚,每次侵佔,不,奪取一個城市或是國家的時候他們是被允許肆意劫掠的,雖然其中價值最高的一部分需要上繳,但留在他們手中的也足以輕而易舉地打造出一個新的富人;他們又常年居留在軍營,除了娼妓與酒館之外別無大的支出(格瑞納達負責撫養他們的孩子),所以每個騎士在死去之前都認為自己將以一個顯赫而富足的身份回到內城,但現在呢?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過一些粉末就能讓自己傾家蕩產……

    這個情況,逼迫著龍牙現任的第一分隊長,之前龍牙的首領,新王的長子,現任統帥的兄長認真地和自己最小的弟弟談了談,畢竟他們不能讓騎士們連喝杯血酒都需要再三斟酌,按照鷹面獅身獸的狂歡速度來看,就算他們將來能夠連續劫掠三座城市,騎士們的錢囊還是有隨時被清空的危險。

    異界的靈魂表現得非常無辜,真的,無辜極了,弄到這些粉末的不是他,讓克歐去推銷這些粉末的也不是他,將粉末賣出一個天價的也不是他,而且他有充足的理由說明它們為什麼會那麼貴,所有出自於魔鬼和惡魔的東西都是非常昂貴的——或許有些人會辯駁說,有些魔鬼也會拿出廉宜甚至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東西,但親愛的,你知道,最貴的不是別的,就是免費——你不會知道魔鬼會拿走什麼,但眾所周知,魔鬼從未做過賠本買賣。

    而且,這並不是必需品,這些本來就是他為了引誘這只人面獅身獸墮落的藥劑,那些騎士或許應該和自己的鷹面獅身獸談談,看看能不能換成他們的手指頭或是別的什麼。

    這個當然不行,最後黑髮的龍裔萬般無奈地同意了,除了金幣寶石之外,奴隸也可以被用來充數——他確實需要大量的奴隸——這大概也是米特寇特聽說過最為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了。

    不是在礫漠中,也不是在岩石上,而是在鬆軟的海沙上造起一座城市——這點要求新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和格瑞第也很好奇,這樣的城市如何能夠被建造起來,如果可能,無論是新王還是格瑞第都願意嘗試著建造更多的城市——為了將格瑞納達的觸鬚延伸到更遠的地方,這幾乎是必須的,而接下來的戰爭確保了他們不會缺少奴隸。

    在另一個位面,填沙成島,築樁造城已經被證明是可行的,不過就算不行,巫妖也無所謂,他需要的是嗜殺的格瑞納達人手中留下儘可能多的生命——在不會被懷疑到真實身份的前提下——就像是他在異界的靈魂殘破的記憶中看到的,一個普通的人類也是這樣做的,他耗費了所有的心力與家產,最終也只能保護了一千兩百條生命,但巫妖所要做的將會是他的十倍甚至更多,他不知道其他的贖罪巫妖(或許從來沒有出現過)是否會在贖罪的過程中有所感覺,但他確實發現了,在那些沙漠蠻族被送出格瑞納達的範圍之後,壓制在他身上的桎梏確實變得更輕了一些。

    這種感覺讓他心生憎惡,因為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被套上項圈的狗,當他不再衝著無辜的人齜牙咧嘴的時候,他脖子上的項圈就會被放鬆一些,但它隨時都可能再勒緊一些——但他不得不屈服,靈魂被緩慢消蝕,所有的一切都被剝奪,那種漫長而又可怕的感覺,就算是他的導師也無法承受——不,巫妖漠然地想,他的導師倒是很有可能興致勃勃地感受一下這種全新的刑罰,他實在是太無聊了。

    但他應該感謝這種無聊,不然他現在只能是格瑞納達的紅袍術士克瑞瑪爾,他或許早就瘋了,又或者成為格瑞第的祭品。

    ————————————————————————————————————————————

    「需要我為您做些什麼嗎,導師?」

    「難道你還準備給我拍拍背嗎?」埃戴爾那說,他在自己的塔裡,身邊只有可信任(可控制)的弟子時,就不需要再弄出一個人類的皮囊了,雖然他的弟子也不太清楚那是投影還是真實的形體,反正他所能看到的就是一條粗壯的椎骨,是的,這位半神巫妖在轉化成半神巫妖的時候留下的是自己從頸椎到尾椎的那一段。這個位面中半神巫妖雖然說是罕見但數量也沒有人們以為的那樣少,不過他們在需要留下一部分軀體的時候,要麼留下頭骨,要麼留下手骨,留下頭骨的會像是帶著額冠那樣地將自己的靈魂寶石鑲嵌在頭骨裡,而留下手骨的則鑲嵌在指骨的關節裡,埃戴爾那將靈魂寶石鑲嵌在自己的椎骨之中,並且用法術增生的骨質掩蓋它們的色彩與光輝。

    唯一能夠證明這是一個半神巫妖而不是一塊殘缺屍骨的只有環繞著他悠然旋轉著的兩顆艾恩石,粉紅色的,可以依照主人的心願隨時隱形,這樣就沒人能夠察覺垂掛在樹枝上、扶手上,盤在角落裡的那堆白骨有什麼異樣了,而且在他需要鞭撻自己的弟子的時候,這個狀態非常的好用。

    「也不是不可以啊。」埃戴爾那的弟子說,埃戴爾那在還沒有成為半神巫妖的時候,就被七十七群島的鄰居和同僚稱之為瘋子巫妖,這在差不多都有點瘋癲的不死者群落中也是非常少見的,但在他成為一個半神巫妖後,這個綽號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無蹤了,不過就是因為他的不合時宜,他的弟子都還算過的不錯,雖然也有成為祭品和試驗品的倒霉鬼,但存活率確實是整個七十七群島上最高的,而且他的弟子知道他非常討厭人們對他誠惶誠恐,「又不是說這就能增加一兩個法術位什麼的。」埃戴爾那說:「而且等到他們能對我做些什麼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少拆我一根骨頭。」

    這是實話,半神巫妖的弟子想,他也是一個巫妖,當然知道不死者們都是些什麼貨色。

    「我只是在咳嗽,」埃戴爾那說,完全不去考慮一根椎骨是怎麼咳嗽的:「可能是我的弟子在想我了,我是個多麼好的導師啊。」

    弟子心有慼慼地點點頭,他也有點想被自己扔在格瑞納達的女弟子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8 17:13
第四百七十章 各方


    巫妖當然不知道遠在七十七群島的導師正在因為他偶爾的一閃念而認為自己正被熱切地懷唸著,雖然半神巫妖顯然忘記了被一個人提起只會打噴嚏而不是咳嗽,但那又怎麼樣呢,在導師,甚至整個七十七群島上你很難找到願意因為這些小事兒而讓一個半神巫妖心生不快的人或是亡者。樂—文

    他受到了一份例行公事的嘉獎,有幸再次謁見了「母親」格瑞第——口頭提交了一份符文碎片的評測文書,之後才有機會回到自己的宮室裡——矮人崩崩和三個侏儒已經造出了十二具外骨骼裝甲,裝備在那些願意接受這份餽贈的女性獸化人身上,別奇怪,仍然有人寧願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們已經沒有了家人,也沒有值得期望的東西,她們選擇了平靜的死亡,並對此感激不盡。這種情況同樣發生在那些有著貓耳與爪子的女孩和男孩身上,因為對他們的改造不是為了讓他們重新得以變回一個正常的人類,而是一個怪物,所以他們之中仍然有一部分不願忍受痛苦,在確定他們的新主人正如他們所猜想的是個仁慈的人後,他們使用藥劑讓自己終日昏睡,直到那些野獸血液裡的毒滲入他們的骨髓而後導致死亡。

    另外還有兩名不幸的孩子因為身體虛弱而無法堅持下去最終不得不放棄,矮人在他們小小的胸膛上放上一面黑鐵的盾牌,盾牌很小,就像是個大規格的胸針,但這是矮人們對於勇士們的禮敬,比秘銀的鏈甲或是精金的長矛更為難得。他們不知道該將他埋葬在什麼地方。在格瑞納達,奴隸的最終去處只有野獸的腸胃,後來崩崩決定將他們焚燒,而後灰燼連同盾牌投入融化的鐵水,鐵水被鑄造成銳利的匕首或是短劍,被他們的同伴握在手裡。

    至於那些倖存者們所期望得到的——溫暖的房間,充足的食物,乾淨的水,遮蔽身體的衣物,還有他們無法放棄的親人和愛人,這些也都已經被滿足了,在黑髮的龍裔成為龍牙的新主人的時候,總有數之不盡的商人願意為他效力,何況還有那些屬於他的父親與兄長的關注,不過讓新王擔憂的是克瑞瑪爾的表現仍然不夠出色,他的行為實質上被許多人嘲笑——是的,黑髮龍裔沒有招攬那些強大的術士,精悍的騎士以及聰慧的商人,反而將珍貴的心力放在了一群卑賤的玩具身上,他們可以理解這位殿下對格瑞納達人的不信任,但難道這些畸形的獸化人就能真正的忠誠於他嗎?他們會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向他哀求屈膝,當然也會為了同樣的東西諂媚他人。

    當然,不是說格瑞納達人就能擁有所謂的忠誠了,忠誠在格瑞納達只是一個符號,它像征著利益與暴力,沒有後者的支持,前者只會在瞬間轟然倒塌。但如果這位殿下願意選擇他的同僚或是同學,他至少可以獲得一群有用的下屬,而這些獸化人能夠做什麼呢?用他們的小爪子與小尾巴給敵人們撓癢癢嗎?

    「很好。」崩崩說,他挪開自己的盾牌,盾牌上是隱約可以看見對面的三條抓痕,能夠在精鋼的盾牌上留下這樣深刻到貫穿盾體的抓痕,就連鷹首獅身獸們也未必做得到,但因為他們慷慨的主人,所有被重新置換安裝上去的利爪連同連接骨頭的部分都是精金的,「你覺得痛嗎?」矮人關切地問。

    「已經不是那麼痛了。」他對面的貓耳獸化人回答說,如果說是不是會感覺到痛,當然,不管怎麼說,這些精金的爪子能夠像真正的貓那樣摺疊在肉墊裡,所以必須連接著可以指揮它們的神經,就和有翼獸化人的外骨骼裝甲那樣,沒有頭腦指揮的它們只能是徒有其表的裝飾品——但這樣也就意味著他們能夠感受到爪子受到的每一次擊打與損傷,就像是人類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但這種方法可能讓他們擁有最為出其不意的武器,當它們藏在柔軟蓬鬆的毛皮裡面的時候,沒人可以想像得到它們會有怎樣的威力。他一邊想著,一邊輕輕地甩動了一下自己的尾巴,它們的尾巴和爪子一樣經過了再生長與植入,取代了尾骨的同樣是精金,它們被強有力的肌肉包裹著,必要的時候可以單憑尾巴的力量而懸吊起一個全副武裝的矮人或是兩個侏儒。

    問題是他們知道自己在真正的騎士與術士面前也只是一些稍微有點麻煩的小蟲,但現在能夠訓練他們的也只有矮人崩崩,畢竟他做了好幾十年的戰士,或許還有有翼獸化人中最年長的一個,這讓他們變得有點焦躁不安。雖然異界的靈魂起初並未想過要求他們為了自己和親人,愛人們做些什麼,但即便沒有巫妖的提醒,它也知道無條件的賜予只會讓人心生惶恐與茫然,讓他們知道自己仍有可用之處才是最重要的。

    「要知道你們最大的武器在哪兒嗎?」他們的主人是這麼說的:「就是人們對你們的輕視。」

    「你會把我們當做刺客使用嗎?」一個大膽的女性獸化人問道,她的雙翼在空中輕輕地拍打著,看上去是那樣輕盈與脆弱。

    「也許吧。」曾經的不死者說:「但我想,那也許更近似於一份意料之外的禮物。」

    「如果我們死了,」另外一個女性獸化人問道,「或是被抓住了……」

    「最好不要被抓住。」巫妖平靜地指出:「不過更大的可能性你們不會被捉住,軀體不會,」他緩慢地說:「靈魂也不會。」他說出這句話時所用的語調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我可以保證的是,」巫妖繼續說:「你們不會再遭受更多的痛苦了,無論是誰,也無法從哀悼荒原的灰燼中找到你們的蹤跡,你們的靈魂將得以安息。」

    「我們的家人呢?」

    「你們的家人已經遠離了格瑞納達,」巫妖說:「只有我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那個地方或許不夠富庶,但絕對平和寧靜,沒有戰爭,也沒有過於殘暴與荒唐的領主,也沒有法師,但村莊裡會有一個伊爾摩特或是泰爾的牧師。」

    他的話讓獸化人們的神情頓時變得溫暖和柔和起來,他們或許沒有那個可能,也不希望再次見到自己的愛人與親人,但能夠知道他們不再是奴隸或是祭品,能夠安安穩穩地生活在其他地方就已經足夠了——一個格瑞納達人或許會嘲笑他們不曾懷疑自己被黑髮的龍裔欺騙,但正如一開始就被告知和他們異常清楚的,他們的價值還不值一個龍裔的謊言,尤其是這個龍裔還是格瑞納達的皇子。

    「他們會死嗎?」在他們離開後,崩崩問,他依照矮人的傳統穿著粗麻的長外套和皮甲,鬍子閃耀著金光。他在那些不見天日的房間裡呆了不少時間,但就和所有的矮人那樣,就算是一百年不見陽光,只在洞窟中工作與喝麥酒,他們的皮膚還是會比在沙漠中掙扎求存的蠻族人更粗糙黝黑。

    「希望不。」巫妖說,至少這個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是這樣希望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煩惱於自己不同尋常的幺子的新王正在記憶中翻找著他的棋子,明的,暗的,年長的,年少的,正義的(是的,一點也不開玩笑),邪惡的……克瑞瑪爾的性格迄今為止仍然很是令人迷惑,你說他不屬於格瑞納達,他能夠接受一個灰袍,也能舉手之間覆滅一個部族;你說他屬於格瑞納達,但他又願意為那些卑賤無用的獸化人拿出昂貴的秘銀精金——雖然這可以被歸納在實驗裡,但得到與失去的比例顯然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平衡,還有他似乎也並不愛好無端的殺戮,在面對懷有敵意的人時,他甚至有些軟弱。

    不,等等,如果說是以另一種手段的話,他也可以說讓那些人得到了慘痛的教訓——想到自己的長子抱怨克瑞瑪爾的坐騎在引誘龍牙軍團中的鷹首獅身獸吸取一種粉末成癮並且以此掏走了龍牙騎士錢囊中最後一枚金幣的事情,新王就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他知道米特寇特為什麼會有些不安,他的長子原本想要架空自己的弟弟,讓他成為一面被敵人攻擊的旗幟,但事實上,他反而成為最小兄弟的武器和盾牌,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也許就連第一分隊的控制權也要失去——之前他們也做出過相近似的預測,龍牙騎士們只會對格瑞第忠誠,但對於他們的首領就未必那麼虔誠了,他們會被收買,也會屈服在強大的力量之下,但現在這種場面就連新王也沒想到。

    他的幺子居然是一個狡猾的商人,他壟斷了唯一的貨物,拿走了騎士們的金幣而不是反過來為了取得他們的支持而奉獻出自己的錢囊,新王可以想像得到他們垂頭喪氣的模樣,但在戰爭結束之前,在另一種強悍的野獸取代鷹首獅身獸之前,他們唯一可做的就是忍耐,也許他們還要為此感恩,鑑於黑髮的龍裔允許他們用還未看見蹤影的奴隸來換取這種粉末。就連術士塔中的術士們也沒找到來處的粉末,他們也只能檢測出這是一種具有魔性的植物,沒有毒性,而且說起成癮——事實上鷹首獅身獸們也可以完全不去碰觸它們,但那群野獸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遏制自己的欲求,但這也是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如果他們的坐騎品德高尚,性情寬和,就沒有那個可能會與紅龍相處和諧了。

    新王只能打開自己的內庫開安撫長子,但他知道米特寇特還是滿含憤怒,也許他以為自己的父親會偏向自己,用他的力量去壓迫他最小的弟弟,但他真不該忘記自己在格瑞納達,格瑞納達中除了力量沒有必然,新王固然寵愛長子,但他也同樣可以寵愛另一個兒子,如果這個兒子能夠表現的比其他的孩子更好,他也不會吝嗇手中的財富與人脈。

    「但究竟應該選擇誰呢?」新王對自己說,他需要一個人,可以幫助自己看看克瑞瑪爾的人。

    ————————————————————————————————————————————

    米特寇特走出內城門的時候,守衛們向他單膝跪下,而甬道中頓時變得空蕩乾淨,他坐下的蜥蜴平穩而大步地向前,而在他離開之後,才有人敢於繼續自己的行程。

    守衛們查看了商隊主人的通行文書,這些文書只有格瑞納達人可以簽署,所以在格瑞納達之外,這些文書可以賣出很高的價錢——但這也不是一支新的商隊,商隊的主人已經和這裡的守衛見過不下五次,只是他還沒能取得內城商人的資格,他必須在這裡等待另一個人將自己的商隊帶入內城。

    「你的商隊中有了一張新面孔。」格瑞納達的商人說。

    「拉開兜帽讓他看看你的臉。」商隊主人說。

    那個人依言行事,他一拉開兜帽,接應者的神色就變得溫和了一些,因為來人的面孔上有著鮮明的烙印,雖然看得出它們經過了治療與美化,但無論如何,能夠在面頰上留下瀆神與弒親字樣的人絕對不會是個不受格瑞納達歡迎的人。

    「他是個牧師。」商隊主人說。

    「曾經是。」那個人謙卑地說。

    「但仍然可以使用藥草,非常精通,」商隊主人說:「而且據說他是來這裡尋找一個朋友的。」

    「你要找誰?」接應者問,也許是個伊爾摩特的牧師,每年都有無法繼續忍受苦痛折磨的追隨者離開伊爾摩特的隊伍,不過弒親顯然就別有意味了。

    「克瑞瑪爾。」亞戴爾說:「如果我沒有記錯,他的父親統治著整個格瑞納達。」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9 10:26
第四百七十一章 各方(2)


    「我真是不太願意在這裡看到你。」異界的靈魂說。

    「每個地方都有邪惡與黑暗,格瑞納達只是多一點而已。」如果是那個還在父親和導師的羽翼下平靜度日的年輕牧師,當然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想法,但站在這裡的是經過了無數折磨與艱難的亞戴爾。他曾經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和兄長,又在同一天裡被自己的另一個兄長誣陷為弒殺親人的凶手,又因為本身的失職而被奪去了追隨羅薩達的資格,他被烙印,被流放,而命運似乎還覺得自己不夠殘忍似的——他的同伴與導師被狼群無情地吞噬,他離開了精靈的庇護後四處流浪,幾乎沒有一個地方願意接納他,因為他的面孔上標記著他的罪名,即便是那些連一個字母也看不懂的村民,也會因為那些醜陋的傷疤而驅趕他——最後他來到了雷霆堡,雷霆堡荒瘠寒冷,但也許正是因為它的條件是那樣的惡劣,那裡的人們反而有著在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寬容,亞戴爾那時無法以祈禱或其他方式來獲得羅薩達的回應,但他在導師那裡學來的知識能夠讓他辨認出每一種沉寂在荒野中的草藥,他不但會採集它們,還會培育它們,人類不相信他他也可以給受傷的鳥獸們治療,還有那些被人唾棄的罪犯。誰都知道他們被送到雷霆堡就是為了他們身上僅存的最後一點價值,即便受了傷,他們也無法得到治療,亞戴爾的草藥從而挽救了不止一條生命。接下來,就是這些罪犯們的看守,士兵,普通的手工藝者……在雷霆堡遇到克瑞瑪爾的時候,亞戴爾已經是雷霆堡毋庸置疑的一部分了。

    這讓他在雷霆堡的人們遇到劫難的時候無法袖手旁觀,他領導起那些茫然而悲哀的人們,把他們帶出了那片似乎可以帶走所有生機的荒野,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雷霆堡真正的主人,曾經的領主伯德溫從不曾對自己抱有信任與善意,這個,亞戴爾可以理解,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他的子民——除了這個,伯德溫可能還有些自卑,他在雷霆堡的時候,簡單的一份文書,就能讓雷霆堡的人們放棄他們的家遠走他方,沒有一絲質疑與猶豫,他是那樣地崇高過,受到無比深重的信任與尊重,但在這裡,他連收留子民的領地都是從朋友那裡商借的,即便是一粒沙子,他也沒有任意揮霍與處理的權利。這讓他沮喪,毫無疑問,可以想像,當他發現雷霆堡那些忠誠與愛戴著自己的人因為這個而被放逐,追殺,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讓他們靠著一個被羅薩達厭棄的牧師掙扎求存的時候,他又會多麼地憤怒於自己的無能為力……

    所以亞戴爾在踏上龍火列島的第一天就交出了手中所有的權利,反正他對權利也並不怎麼熱衷,說真的,如果白塔沒有發生過那些可怕的事情,他可能早就成為了一個平庸而溫和的羅薩達牧師了吧,就像那些成年的同僚那樣,如同採摘花朵那樣收集著少女的傾慕,享受青春與愛戀,在羅薩達的榮光下平和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不,也有可能,他會在另一種情況中死去,即便沒有德蒙,沒有安芮,作為與精靈的灰嶺緊緊連接著的樞紐,白塔仍然不可能逃過「細網」公會的觸鬚,而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骯髒的老鼠驅趕出去,無論是作為白塔的羅薩達聖所中的一員還是作為執政官的幺子,白塔居民的一員,他都會這麼做的。

    只是……想到這兒亞戴爾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他是個牧師,當然知道被自己追隨的神祇拋棄是件多麼讓人痛苦的事情——他在流亡的途中,以及在雷霆堡的變故中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時並沒有想到贖罪,請原諒他的卑微,但亞戴爾從來不認為他的罪行是可以被贖清的,即便他已經得到了晨光之神的認可——但這些事情,年少無知的亞戴爾不明白,難道經過了那麼多,見到了那麼多,也聽到了那麼多的亞戴爾還能不明白嗎?他們對同僚的疏忽與放縱令得羅薩達的光芒籠罩上了一層難以磨滅的灰暗塵土;而他握著的利劍也確實刺入了兄長的胸膛,難道這些罪過能夠用「不得已」或是「被欺騙」來抵消嗎,如果是這樣,那些徘徊在哀悼荒原上的靈魂可以因為這兩個原因而回到他們在凡世的身體裡來嗎?如果可以,亞戴爾可以承受所有以這兩種理由犯下的罪行一萬年或是永遠。

    但他的神祇羅薩達就如同他所掌管的晨光那樣明晰而溫柔,他寬恕了亞戴爾,允許這個年輕的牧師再一次呼喚他的聖名,亞戴爾必須承認自己為此而感到欣喜,他竭誠想要為自己的神祇再做些什麼,羅薩達的神殿與聖所能夠在似乎遺忘了眾神也被眾神遺忘的龍火列島矗立起來,就像那位自白塔而來的主任牧師所說的,他確實有著一份不可忽略的功績。但亞戴爾沒有想到的是,那座白色的聖所會如同利箭那樣刺痛伯德溫的眼睛和心,這還是騎士修和他提起的,騎士修為了伯德溫的頑固而頭痛不已——伯德溫同樣是被他所信奉的神祇所懲罰與放棄的,但如果說,之前他還能用贖罪之途必然漫長而艱辛的認知來麻痺自己,那麼在他看來身負重罪的亞戴爾居然如此之快地重新得以披上白袍簡直就是毀滅了他僅存的理智——他瘋狂地想要獲得泰爾的寬恕,為了這個他幾乎可以說是不擇手段,他索取的東西越來越多,不但是從他的朋友凱瑞本那裡,還從王女李奧娜那裡,從他的下屬與子民那裡,他甚至毫無愧疚之心地挪用側島的稅金,強迫商人送上更多的黑鐵與精鋼——他們或許要感謝李奧娜,如果不是這個性情剛強的王女將自己的愛人與臣子重重地打醒,他或許還會擱置遏制「菸草」的研究計畫,將這一部分施法者與醫師轉移到他的軍隊裡來。

    亞戴爾和修在李奧娜的計畫中擔任了一個重要的角色,若是確切點說,他們可以說是背叛了伯德溫——修欺騙了伯德溫,而亞戴爾則設法將他暫時囚禁起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採用強硬的手段,伯德溫根本不願意和李奧娜談話。結果就是伯德溫終於冷靜了下來,而他們,他是說,騎士修和亞戴爾,他們交出了手中的權利,騎士修被派遣去管理那些在碧岬堤堡的周邊領地中滯留的高地諾曼人,而亞戴爾則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或許伯德溫會懊悔於自己的衝動,也有可能他會羞愧,或是在羞愧後感到一絲輕鬆,但沒關係,亞戴爾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他只是需要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

    「你知道是誰讓我來找你的嗎?」亞戴爾問。

    「誰?」

    「凱瑞本。」羅薩達的牧師說,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糅合了欣喜,懷念與悲哀的神情,他感到高興,這個迅捷而細微的表情如果是假的,那麼這個世界上也許就不會有真實的東西了,但他隨即看到曾經的同伴眼中露出了鮮明的畏懼之色。真奇怪,凱瑞本是因為銀冠密林的迷鎖法陣已經徹底落下而無法離開,如果可以,出現在這裡的就不單單是亞戴爾了——凱瑞本從來不會因為自身的安危而停住尋覓密友的腳步,但他在和阿爾瓦法師通訊的時候,知道自己離開了龍火列島,正在碧岬堤堡的時候,精靈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這個任務委託給了亞戴爾。

    亞戴爾轉眼之間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說你的身份,」羅薩達的年輕牧師戲謔地鞠了一躬:「格瑞納達最小的皇子,殿下,這個令人驚奇的稱呼至少在凱瑞本以及阿爾瓦法師那裡已經不能說是一個秘密了,而且他們很早之前就猜測過你的另一半血脈可能來自於巨龍,」亞戴爾停頓了一下,「他們也猜測到那可能是只紅龍或是他的後裔,畢竟其他的巨龍們離開這個位面已經有一千年之久了。」

    異界的靈魂隱藏起一個苦澀的微笑:「凱瑞本說了些什麼嗎?」

    「他讓我記得提醒你一下,」亞戴爾說:「回去的時候記得帶小魚乾。」他好奇地笑了笑,「這是什麼暗語?還是凱瑞本很喜歡小魚乾?」

    喜歡小魚乾的另有其「人」,異界的靈魂在心裡說,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阿爾瓦法師和安東尼奧法師還好嗎?」

    「很好,」亞戴爾並沒有惱怒於克瑞瑪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既然是秘密,哪怕是朋友的,最好也不要去碰觸:「他們都是極其強大的法師,而且哈威大公連通了碧岬堤堡與龍火列島之間的甜蜜商路,所以那些議員們都安靜下來了,對商人們來說,賺錢總是最重要的,所以碧岬堤堡差不多和之前一樣平靜富饒了,雖然還是會有刺客和盜賊,但變革總是會帶來仇恨,這是無法避免的,就連神祇也未必能夠平撫每一個憤怒的靈魂。」

    「也許還有一件事情你願意聽聽,」亞戴爾說:「我並不是沿著海岸或是穿過內陸徑直來到格瑞納達的,我去了尖顎港,儘管不是自願,但葛蘭讓我代為問好。」

    ————————————————————————————————————————————

    葛蘭在尖顎港遇到亞戴爾的時候也有點驚訝,不過他很快就釋放了羅薩達的牧師,並且送他上了一條去往格瑞納達的船。這個巧合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也曾經在同樣的黎明送過一個黑髮的施法者上過一艘叫做「小雀號」的船,他生命中最痛苦與最離奇的一部分也是由此而起,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居然會被行會懲罰性地丟棄,更沒想到他還能夠回到尖顎港,以一個強大的施法者的身份——沒人知道他擁有著兩片符文碎片,除了那些人,他不知道是否該將他們稱為同伴或是朋友,因為他並不想要出賣和傷害他們,但他不知道有沒有第二個合適的稱呼可以用在他們身上。

    現在他可以居住在那座高塔裡了,即便是公會的法師也無法抵抗住碎片的侵襲,他有了一群無比忠誠的手下,有力可靠的盟友,還有著妻子,或許不能說是妻子,他希望和梅蜜締結婚約,但梅蜜堅持他們保持現有的狀態就很好。想到這兒,葛蘭就忍不住想要試試自己的匕首——用那個弗羅牧師的,她是梅蜜的母親,也就是將梅蜜驅逐出神殿的人。

    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神殿裡了,神殿裡一個人也沒有,聽其他人說,這個神殿中的弗羅牧師不知為何受到了弗羅的厭棄,一夜之間就衰老了,在神祇收回了她的力量後,有些弗羅牧師當即因為老邁而死去,而沒有死去的那些,哪怕是只有四十歲看上去也有六十歲或是七十歲,就像是沃金的牧師在收回貸款本金的時候還帶著利息那樣,她們得到的榮寵在離開的時候也帶走了更多的青春與美貌。

    梅蜜的母親在梅蜜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有六十歲了,她是主任牧師,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沒有立刻死去,但她衰老的就像是一個從哀悼荒原返回的死者,渾身散發著腐臭的氣息。

    她看到梅蜜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梅蜜想要放棄弗羅牧師的身份,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拋棄她的神祇,這讓這個母親怒不可遏,也許是因為嫉妒,也有可能出於虔誠,她無情地詛咒了梅蜜。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轟然作響,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嵌在他們的耳朵裡那樣尖銳犀利,梅蜜逃走了,即便她身體裡的碎片可以讓一整個尖顎港的人在瘟疫的淫威下顫抖,但她仍然不敢面對自己的母親,或說是她的神祇。

    「弗羅已經死了!」葛蘭大叫道,他喘息著,將匕首插回腰間。

    真的嗎?不,他也不敢確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0 12:26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各方(3)


    弗羅已經死了,葛蘭是這麼對自己說的,也是這樣對梅蜜說的,只是他們心底深處仍然隱藏著一絲不確定,但不久之後,一個愉快的消息就沖散了盤旋在他們心頭的陰雲——梅蜜有了他們的孩子,他還很小,小到梅蜜的腹部仍然是那樣平坦光滑,但梅蜜能夠感覺到那裡正藏著一個新的生命,他的心跳就像潮汐那樣席捲了她的神智,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嗎?她想,嘗起來就像是蜂蜜,那樣的甜蜜又是那樣的純粹。

    她沒有繼續拒絕葛蘭的求婚,他們必須要締結婚約,才能保證這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不會是非婚生子,葛蘭和梅蜜一樣,都不是在正統的婚姻下誕生的,他們的出生罪惡與多餘,但他們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淪落到這個地步——他們考慮了很久,弗羅曾經有過婚姻的神職,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選擇這位已經被人們鄙夷厭棄的女神,而且弗羅已經不復存在,她不可能為他們的婚姻祝福,即便在,更多的也只會是憤怒的詛咒;那麼,可以考慮的大概就只有大地之神查緹,以及「生育與婚姻」之神格瑞第,但其他人或許不知道,葛蘭和梅蜜還能不清楚其中的奧妙嗎?他們是想要向寬和的查緹祈禱與獻祭的,但尖顎港的格瑞第牧師們早就注意著他們。

    「首先我要恭喜你。」德雷克說,他給葛蘭倒了一杯血酒,不知何時,就連亞速爾島也開始流行起這種腥臭的飲料了,葛蘭蹙著眉毛,將酒杯推開:「你盡可以說你想說的,德雷克。」他說。

    「我知道你現在非常強大,」德雷克說:「但基於一個朋友的立場,我想我還是要提醒你,有關於你的一些想法,格瑞第的紅袍牧師們很不高興,親愛的,她們甚至有些惱怒。」

    「只是一個小小的婚姻盟約而已。」

    「正是如此,」德雷刻苦口婆心地說:「那麼為什麼不把你們的雙手放在格瑞第的祭台上呢?那些赤紅色的娼婦會感到喜悅的,她們可不是查緹聖所裡那些如同農奴般的牧師,她們是力量,是財富,是情報,葛蘭,失去了她們的歡心,我親愛的朋友,即便你能夠擊敗法師,術士或是一整個軍隊,你仍然會覺得舉步維艱,但如果有了她們的幫助,你會發現你做任何事情都像是用燒紅的刀子切開牛油一樣容易,而她們並沒有要你的靈魂或是未出生的孩子,只是一個儀式,弄點懷崽子的母羊或是母鹿就行,馬匹也可以,她們不挑剔——你知道亞速爾島上有多少女人因為那位尊敬的女神面前得到了一個或是更多的孩子嗎?別和我說你不想要,我知道你愛著你的妻子,那麼你就該知道所有向格瑞第獻祭過的母親都不會難產或是生下殘疾或是死去的嬰兒?」

    葛蘭的心猛地悸動了一下,如果要說他和梅蜜有什麼需要擔憂的,大概就是這個了。梅蜜和其他的弗羅牧師一樣,有著一具不適合懷孕和生產的身體,她纖細過度的腰肢與狹窄的盆骨注定了她很難如同那些粗壯的農婦那樣輕鬆地分娩——梅蜜在沒有被驅趕出弗羅神殿之前,就曾經看到過好幾個不幸的弗羅牧師因為生產而死去,有時候她們的孩子可以活下來,有時候就死在了它們母親的肚子裡。

    「我需要考慮一下。」葛蘭說。

    「別這樣,」德雷克說,「你知道我在為誰說話,她們沒有直接面對你可不是想要得到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的——她們只是想讓你知道格瑞第的耐心從來就是十分脆弱的,而你的妻子,將來的妻子,現在不過是個孕婦,你不該讓她面對不應有的危險。」

    葛蘭的屈服在德雷克的預料之中,說實話,黃金夫人號的船長不明白葛蘭為什麼會如此顧慮重重,就他來看,格瑞第的力量顯然要強於其他的神祇,女性想要孩子的時候固然可以求助滋養萬物的查緹,但那個過程是十分緩慢和悠長的,許多可憐的婦人在沒有得到結果的時候就死去或是被拋棄了,但格瑞第不是,只要你獻上的祭品足夠多,足夠好,獻祭的過程足夠殘忍——譬如說,母羊的功效要低於母鹿,母鹿的功效又要低於母牛,但如果是個懷孕的婦人,那麼她的功效要大於前三者之和;你可以請牧師用刀子直接割斷祭品的脖子,但如果你能夠自己挖出它們的心臟獻祭就更好一些,或者你可以先將母親的孩子挖出來,捏出它的眼睛,連著母親的一起放在盤子裡,這種絕妙的場景無疑會極大地取悅這位形容美豔的大腹女神。

    這樣做的女性無一例外地在三個月內就會懷孕,並且生下一個男孩,這對於那些急切地需要一個繼承者來鞏固自己地位的女性是多麼地重要啊,所以雖然即便羅薩達和泰爾的牧師們已經嚴正地拒絕承認格瑞第的神祇身份,但格瑞第的神殿祭台上的血跡從未乾涸過。最主要的是,葛蘭是什麼人?他是一個惡毒陰險的盜賊,就連德雷克也曾經是他的獵物,現在也是,他有必要做出這種可笑的仁慈姿態嗎?別告訴我他突然異想天開想要成為伊爾摩特的信徒了,如果那樣德雷克一定會跑出去看看天地是否顛倒了。

    而葛蘭和梅蜜所不想的是和這位女神有所牽繫,就算葛蘭現在正在和她的後裔建立起一個秘密的盟約關係,但就像是德雷克所說的,他既然已經選擇了尖顎港,就表明他的生活不可能平靜溫和,他的敵人已經太多了,不需要再加上格瑞第的牧師們,她們比任何一個刺客都要危險,而且格瑞第既然能夠保證其他女性順利的生下孩子,也很難說她會不會因為葛蘭和梅蜜的蔑視而勃然大怒,她們擔憂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梅蜜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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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梅蜜與葛蘭在格瑞第的祭台上合力殺死了第一頭母羊的時候,在另一個島嶼上,同樣承擔著孩子與自己性命的一位女性靜靜地坐在一個房間裡,這個房間是高地諾曼人建造起來的,與龍火列島的房屋不同,它們的牆壁與頂都是用海沙與樹膠混合後做成的方磚砌築而成的,這種建築材料看上去極其粗陋,而且不太適應龍火列島的炎熱氣候,因為它的門窗都很狹窄,但它被建造出來的初衷就不是為了舒適,而是為了安全。

    姬兒閉著眼睛,像是在祈禱,但他們很早就不信仰任何一個神祇了,她只是在傾聽著外面的聲音,在最初的幾天裡,她除了海浪拍擊岩石,昆蟲鳴叫,鳥兒振翅和僕從的腳步聲之外什麼都無法聽到,但在她就著陽光的消失劃下第七條痕跡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不同的腳步聲,這個腳步聲要比男性的更輕盈,但穩定如同磐石,就像它主人的心與靈魂那樣——門被打開了,高地諾曼的王女李奧娜站在門外,微弱的橘色霞光與星河淺淡的藍光糅合在一起,讓她的紅發呈現出瑰麗的紫色光暈。

    「你可以出來了,姬兒。」李奧娜說。

    「事情結束了嗎?」姬兒問。

    「結束了。」李奧娜說:「出來吧,這裡對嬰兒和孕婦都不算是個好地方。」

    但它可以保護我們,姬兒在心裡說,但她不會對李奧娜的話提出什麼反對意見,鑑於她的身份是那麼的敏感。

    「你想先回家,」李奧娜問:「還是……」

    「我的丈夫在哪兒呢?」

    「在戰廳。」李奧娜說:「伯德溫,還有你的兄長亞摩斯也在。」

    姬兒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如果可以,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想從他人的嘴裡聽到我兄長的最終結局。」

    「那對你的孩子不好。」李奧娜帶著輕微地譴責看了姬兒一眼,姬兒微笑了一下:「他是半個高地諾曼人,即便他還在母親的肚子裡。」

    李奧娜搖搖頭,「如果你願意,好吧。」她說。

    戰廳是高地諾曼人在側島上所建造的最大的建築,就和諾曼王都的那座大殿一樣,只是要更粗糙與簡陋,沒有雕刻,沒有鎏金,沒有精美的燈具,柱子上甚至插著火把而不是點著蠟燭,但對於諾曼人,它是神聖而又莊嚴的——在伯德溫不夠清醒的時候,他在本屬於克瑞瑪爾的湖中堡壘裡處理事務,在那裡他就像是一個瀕臨瘋狂的暴君,但他最終還是清醒了過來,他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不敢置信並深感羞愧,他立刻離開了湖中堡壘,和諾曼人一起居住在潮熱的小屋裡,在需要審判或是褒獎的時候,他就來到戰廳裡,他讓李奧娜坐在戰廳裡唯一的椅子上,而他和其他戰士一起站立與護衛著她。

    他脫去了那件精美的秘銀鏈甲,去除了那柄精美的劍鞘(是侏儒們奉獻給他的),不再穿著絲綢的長內衣而改為亞麻,他也不再精心地修飾自己的外表,每餐都要餮足甜美的葡萄酒和精緻的食物直至嘔吐,他回到了長桌前,身著皮甲,適量地取用清水、麥酒、烤肉與粗面包,和騎士們肆意地玩笑與比武,就像是在雷霆堡那樣,理智與沉穩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當他這樣做之後,距離他們較近的諾曼人無不松了一口氣,這才是他們所熟悉的領主——之前的他幾乎陌生的讓他們認不出來。

    李奧娜回到戰廳,坐在她的座位上,伯德溫就站在她的右手邊,而姬兒畏懼地看著諾曼人們,直到她的丈夫法師蓋文向她伸出一隻手。一些諾曼人對她的出現有所疑問,但還是讓出了通路,姬兒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距離牧師預計的產期不到一個月,而這個孩子是屬於高地諾曼的。

    蓋文握住妻子冰冷的手,他不贊成姬兒出現在這個場合,但他也知道這是必須的——姬兒與亞摩斯並不是普通的兄妹,他們在龍火列島相依為命,即便在那場可怕的海嘯中,他們也沒有放棄彼此,但是……

    所有人到齊之後,東冠名義上的主人,也就是姬兒的兄長亞摩斯被帶了進來,以一個囚犯的身份。

    「具體事情,」李奧娜抬了抬手,沒有強迫亞摩斯跪在她的面前,雖然這對於一個失敗者來說很合適:「我想大家都已經很清楚了。」能夠站在這裡的諾曼人都有著一定的地位,他們也同樣深受王女與伯德溫的信任,當然知道之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誰都知道,側島的主人克瑞瑪爾已經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東冠的主人亞摩斯顯然有了新的想法——他理所當然地厭惡著那些佔據了側島的外人,尤其是看到那些士兵與騎士之後,雖然他也有著自己的軍隊,但那種由不守信諾,散漫放浪的傭兵構成的所謂軍隊難道還能夠與雷霆堡的堅牆相比嗎?這些高大強壯的士兵可是曾經與凶惡的獸人戰鬥過的!

    亞摩斯瘋狂地想要他們,但他也知道他們是不會忠誠於自己的——他確實用了很多心思,伯德溫的異樣自然也無法逃脫他的眼睛,在他知道伯德溫遭遇了一場叛亂,並且放逐了兩個據說曾經是他最信任的下屬的時候,他覺得這會是個好機會——他派遣出自己的宦官試探伯德溫,就他來看,伯德溫這樣的男性絕對不會容忍一個女性,尤其是在叛亂中隱約有著主腦地位的女性,哪怕是王女,繼續凌駕於他頭上的。

    他認為自己給出的條件十分優厚,他支持伯德溫成為側島事實上的主人,甚至可以在確定那位黑髮的施法者不會再次成為他們的威脅後,他會將整個側島冊封給伯德溫,讓他再一次成為名副其實的領主,而伯德溫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只不過是放棄對諾曼的王女李奧娜的保護——亞摩斯甚至承諾在抓捕王女的過程中無需伯德溫出手,免得他受到諾曼人的指責,而伯德溫仍可以得到諾曼王給出懸賞的一半,他盡可以繼續招募諾曼人,打造軍隊,有著亞摩斯這個盟友,他可以成為領主,大公,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個國王。

    而亞摩斯所需要的不過是在東冠與其他島嶼作戰的時候,伯德溫的軍隊能夠成為他的刀劍與盾牌,亞摩斯的想法很好,他失去了側島,但可以從另外三個群島上得回更多的利益,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是處於狂亂不安中的伯德溫也不會背叛李奧娜,遑論是現在這個理智的他?而且,就在他確定了這個想法之後,他的大宦官就將整件事情告知了他的妹妹姬兒,而姬兒早在一年前就成為了法師蓋文的妻子。

    姬兒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夠擁有一個丈夫,一個孩子,一個家庭,以及就和她從吟遊詩人的隻字片語中幻想出來的那樣,幸福而美好的一切,她只不過考慮了一個夜晚,就將這個陰謀完整地呈現在了李奧娜的面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1 21:19
第四百七十三章 更替


    格瑞納達王都中的情報流速是非常奇怪的,有時候它就像是在牆面上攀爬的苔蘚那樣慢,但有些時候它比風還要快,不過幾天的時間,人們就對最近才回到格瑞納達的,新王最小的兒子,克瑞瑪爾殿下身邊那個臉上有著烙印的牧師非常熟悉了。

    在格瑞納達,除了格瑞第的紅袍牧師,幾乎就沒有其他神祇的牧師了,可能會有幾個獸人卡烏奢的祭司,或是某個邪惡神祇的追隨者,他們得以在此只是因為他們所追隨的那個神祇與格瑞第有著曖昧的盟友關係,他們是客人,也是如同灰袍那樣的被僱傭者,但一個白袍?他只有可能被當做祭品或是因為私人的恩怨而被作為禮物和貨物被送進來,是的,在克瑞瑪爾身邊的那個白袍出現之前。他讓格瑞納達黑暗而平靜的水面起了些許漣漪,但異樣的聲音轉眼之前就消失了,那張被清晰地烙印著「瀆神」與「弒親」字樣的面孔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如果說瀆神還有可能是因為失誤或是疏忽,那麼弒親顯然是個更為險惡的罪名。

    「你覺得他已經贖清了自己的罪過嗎?」有人這樣猜測道。

    「我覺得還沒有,」另一個人說,「否則他就不會繼續讓這個烙印留在自己的面孔上。」可笑的是還有人質疑亞戴爾有無資格服侍一個皇子——格瑞安達同樣是有著法律的,而一個被證明了罪行的失敗者同樣要接受懲罰,但在克瑞瑪爾的堅持與新王的縱容下,亞戴爾還是成為了黑髮龍裔的書記官,而他所做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整理龍牙軍團的術士名錄。

    沒人想到這個對格瑞納達仍然十分陌生,格瑞納達對他也同樣疏遠的龍裔真的對龍牙軍團露出了銳利的獠牙——就像沒人知道那些以孤僻而聞名的術士為何接受了他的僱傭那樣,也沒人知道他是以什麼標準來衡量那些將要被剔除的施法者們的——他沒有調換騎士,「我所瞭解的也不過是施法者們而已。」他這樣謙虛地說,但騎士們還是詛咒了上百萬遍,「願他在無盡深淵裡被魔鬼折磨一百年!」他們這樣惡狠狠地喃喃低語,就像我們之前說的,騎士絕對不會高興自己的術士或是法師搭檔自願或是被迫更換,或者說,至少應該給他們一些時間,騎士與陌生的施法者們之間需要一年,或是兩年的磨合與熟悉,就此通悉對方的脾性嗜好,甚至是武技或是施法上的習慣,免得在戰場上顧此失彼,相互衝突或是出現更嚴重的問題。但在面對一個可能比原先的搭檔更強大的施法者時,騎士們還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幸而他們確實還有一些時間,格瑞第這次並沒有過於吝嗇,碾壓性的戰力確保了他們在面對敵人時還是相當從容的,他們可以犯錯,嗯,一點點小錯,而且有挽回的餘地。

    新王拿到了那份被更替的施法者的名單,還有一些關切著這個問題的人,但他們看不出有什麼,只能說被替換下來的施法者確實不如新的術士與法師——這確實是格瑞納達人看不出來的差別,但亞戴爾知道,因為這些情報都是他和克瑞瑪爾一起整理的,黑髮的龍裔選出了三個分隊,這三個分隊在整個龍牙中不能說非常地擁有優勢,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們的三個分隊長雖然屬於兩個不同的勢力,但這兩個勢力事實上更多地傾向於秩序,沒錯,他們邪惡,但對於讓所經的領地變成又一個無盡深淵毫無興趣,他們希望能夠在佔領的平原與丘陵中以人類的方式統治人類,而不是如巨龍那樣劫掠焚燒一番就滾開。

    而在這三個分隊中,一些喜好胡亂殺戮與折磨的施法者也讓他們的騎士很頭痛,他們有時候也是需要傀儡、口舌與人質的好嗎?但格瑞第喜歡混亂,享受混亂,所以他們也只能容忍這些可憎的搗蛋鬼們。「感謝我吧。」巫妖沒有一絲羞慚地在心裡說道:「你們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是何等幸運。」新的術士,還有灰袍與黑袍,都是他綜合了葛蘭、小魔鬼還有以前的克瑞瑪爾的記憶整理搜索出來的,理所當然的,他們都不是好人,但他們有著一個施法者應有的理智與冷靜,深愛魔法,懂得權衡,懂得忍耐,也懂得如何遵守契約。

    讓他們俯首聽命的自然也不會是空洞的理念或是花俏的演說,而是數之不盡的珍貴的施法材料或是可以換來前者的金幣。

    「這已經是側島一整年的收益了。」亞戴爾在記錄的時候感覺手都在顫抖:「而這只是一座塔。」

    如果沒有極北之海的秘藏,這個計畫當然是不可行的,但現在那座在暗流中不斷盤旋的島嶼已經徹底地沉沒了,這表示巫妖可以為自己的傳送門定一個坐標,在龍火列島上的時候他已經給伯德溫留下了一部分,它們足以顛覆一個國家,卻還只是很小,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巨龍們的慷慨餽贈確保了黑髮的龍裔可以暫時性地為所欲為,其中或許還有新王與格瑞第的縱容,也許他們只是高興於有人為他們免除了施法者們的俸金,但沒關係,巫妖只是要確保自己的命令能夠被每一個騎士與施法者聽從,尤其是在他無法下達過於強硬的命令時,出於本身的傾向,施法者們也不會肆意釀造出太過慘烈的劫難。

    畢竟他直到現在也無法確定冥冥中的法則是如何界定戰爭的,如果只是把他關小黑屋就算了,若是當時使用這個軀體的是另一個靈魂,而這個靈魂也被判定為邪惡的話……好吧,那麼……用它所在位面的語言來說,他們GAMEOVER了,而且沒有二十條命在後面等著他們。

    他們在一個深夜出戰,鷹首獅身獸在寒冷的風中逐漸攀爬到雲層上方,雲層在星光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層柔軟卻破碎的羊毛毯,從空隙中可以看到霧氣籠罩的王都,之後王都變得更小,而他們所看到的疆域變得更大,他們甚至可以看到礫漠與沙漠的邊緣。

    ——————————————————————————————————————————————————

    即使幾百年前,紅龍格瑞第在格瑞納達的國土被拓展到一個令她勉強滿意的情況後停頓了下來,但就格瑞納達人的欲求而言,所謂的邊境線只限於他們的騎士長矛所無法觸及的地方,國界與國界之間的小型爭鬥從未平息過,不過紅龍的後裔在打磨自己爪尖與牙齒的時候,也去除了與其接壤的國家或是地區那層脆弱的外皮,至少他們將紅龍帶來的災禍轉移到另一個國家的時候,幾乎毫無壓力。

    現在,當石頭去砸雞蛋的時候當然可以所向披靡,但在鋼錘前面石頭也只不過是一隻脆弱的小玩意兒,當格瑞納達的龍牙軍團與龍爪軍團傾巢而出的時候,它們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幾乎所有人都那麼認為,而最初的戰況也是如此。

    紅龍當然不可能將即便不計附屬軍團人數也已經達到了八千的龍牙軍團與一萬兩千人的龍爪軍團,還有人數雖然最少,但在戰局中有著不可或缺地位的三千人左右的龍刺軍團全部投入戰場,格瑞納達是一個龐大的國家,而這些狡猾的大爬蟲們是絕對不會忘記看顧自己的巢穴的。所以最終,從這三者中切割出來的騎士與施法者們被重新編組成一個完整的,人數約在一萬人左右的三軍軍團,即便如此,這個數量的軍隊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被放置在同一個地方,這是對戰力的浪費也是在無謂地拖延時間,於是在整合完畢之後,這個可怕而邪惡的軍團就猶如一條渾濁的大河,在熾熱的平原上分做六道支流,向著各自的目標飛奔而去。

    克歐飛在所有鷹首獅身獸的前方,那些卑劣且不知何時就會降臨於此的惡作劇讓那些鳥頭們下意識地和他拉開了一個距離——就算鷹首獅身獸的氣味並不怎麼好聞,而他們的騎士身上也總是瀰漫著硫磺的臭味,但他們也不想總是被人面獅身獸的尿液或是糞便澆淋一身——不過就算是在距離他們很近的地方,想要聽見克歐與克歐的主人說些什麼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高空,風的聲音就像鼓聲一樣響亮,除此之外所有的聲音都會被撕碎和捲走。

    「那可真是一個美人啊。」克歐說。

    「一隻紅龍。」曾經的不死者說:「而且她已經有八百或是九百多歲了。克歐,而且她是格瑞納達王的妻子,為他生了兩個蛋,至於那兩個蛋是誰,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

    「凱爾門與凱爾絲,」克歐說,「據說即便是在龍裔裡他們也是最令人討厭的。」

    「不不不,」巫妖認真的糾正道:「如果依照巨龍的看法,我才是最討厭的那個,擁有著它們最為憎惡的血脈,卻可以得到它們的後裔無法企及的地位——凱爾門與凱爾絲曾經殺死過我一次,我想現在他們仍然想。」

    「那麼他們的母親怎麼想?」克歐拋去了調笑的口吻,神色嚴肅地問——他沒有直面過一條巨龍,但他知道紅龍雖然並不太過在意後裔,但出於傲慢與謹慎,它們也不會放縱任何一個可能與其後裔為敵的傢伙:「她居然沒有在看到你的時候把你點成一顆火球?」

    「因為即便是紅龍,也要屈從於它們的母親。」巫妖說。

    「她是一隻狡猾的紅龍,」克歐說:「我竟然沒有察覺到……」

    「你不會察覺到的。」因為克瑞瑪爾還無法成為這只強壯的雌性紅龍需要在意的敵人,你在行走的時候會踢開讓你煩躁的小石子,但你會對它咆哮和怒視嗎?不過曾經的不死者並未因此而感到自尊受損,在他還未能獲得足夠的力量之前,他更願意成為一粒不起眼的沙子,當然,可能這顆沙子還是讓一些人的眼睛感到刺痛了。

    ——————————————————————————————————————————

    格里芬在夜空中滑翔,米特寇特作為第一分隊長本應該隨著克瑞瑪爾行動,但紅龍將他們分開了,對於這點,米特寇特也感到了一絲輕鬆,他雖然屈從了父親的計畫,但在整個過程中還是感到羞辱與不滿。

    米特寇特和他的分隊在一個高聳的岩石後暫時休憩,他們沒有燃起篝火,只是簡單地清理了地面,還有那些蟲子和怪物,克瑞瑪爾的動作沒有涉及第一分隊,米特寇特看到的還是他所熟悉的面孔,他走過他們,而他們向他鞠躬,在一個術士面前新王的長子停了下來,而米特寇特再次前行的時候,這個術士會意地跟了上去。

    「他們有想要做些什麼嗎?」米特寇特問,不需要他說出那兩個名字,術士當然知道他問的是誰。

    「我只知道他們隱瞞了一些情報。」

    「什麼樣的情報?」

    「抱歉,」那個術士鞠了一躬:「我們還不是很清楚。」

    「什麼時候龍刺也開始無能起來了呢?」米特寇特譏諷道。「我以為你們應該無所不知。」

    「無所不知的只有偉大而可敬的格瑞第,」術士面不改色地說:「我們只知道那位紅龍女士也是知道的。」

    「她畢竟是那兩個的母親,雖然她的職責只履行到蛋落地為止。」米特寇特說:「我最小的弟弟將會面臨多大的危險?他會死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術士說:「您想要援救他嗎?」

    「怎麼援救?」米特寇特說:「我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任務——也許這就是那位紅龍女士的期望。」他當然不會為了克瑞瑪爾而犧牲自己,這完全違背了他自己的初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2 10:07
第四百七十四章 城寨


    米特寇特和龍刺的哨探所談到的那位紅龍女士在黎明之前,最深刻的黑暗中起飛,她的鱗片反射著天光,就像是流動的鮮血——她噴吐而出的火焰取代晨光喚醒了城牆上的人們。

    異界的靈魂曾經研究過格瑞納達人的戰術,因為鷹首獅身獸們的存在,他們的手法奇妙地與另外一個位面契合,簡單點說,如同現代戰爭那樣,首先降臨到敵人頭上的是來自於空中的打擊,就像是異界的靈魂所在的位面中曾經發生過的最後一次大戰中那樣,紅龍與鷹首獅身獸群是打擊力量的主力,紅龍的火焰與術士們的法術如同炮彈那樣從空中傾瀉到地面上,無處不在的火、煙塵、閃電與酸液比另一個位面的人們所需要面對的火藥和鋼鐵更可怕,這種打擊可以在瞬息之間摧毀堅固的堡壘、城牆,令得無數的凡人哀嚎著死去,讓倖存者失去反抗的能力與信心,讓他們畏懼顫抖,無法思考,同時還能夠讓隱藏起來的施法者們被迫暴露出自己的蹤跡,他們將會是第二次打擊的重點對象。

    他們所要征服的這座城市重要性僅次於王都,沒有了它,格瑞納達人就可以在三天或者更短的時間裡讓自己的陰影覆蓋在敵國王都之上,在這裡有著數以萬計的士兵與騎士,還有著施法者們,他們或是不被格瑞納達接受,或是無法容忍格瑞納達的混亂或是邪惡,或是觸犯了格瑞納達的法律後不得不逃走,又或是和這個國家的人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所以他們幾乎沒有後退的餘地,在紅龍的火焰席捲了城牆之後,他們就像是混雜在沙子裡的寶石那樣顯露出來。

    一個法師高聲吟唱著咒語,他是一個勇敢的人,但這種勇敢在一隻紅龍面前沒有任何意義。閃著藍色光芒的法術擊中了紅龍,讓它發出一聲嘶叫,但與其說是疼痛倒不如說是意外。它轟地一聲落在了城牆上,爪子緊抓著城垛,堅硬的石磚在它的爪子下落下粉末,它扭動著佈滿鱗片的脖子,金色的眼睛閃閃發光,豎立起來的黑色瞳仁裡倒映著那個法師的身影。而那個法師,在巨龍降落在與自己幾乎只是一探脖子就能來個熱吻的地方的時候也沒有露出畏懼之色,他開始做出手勢,第二個咒語在他的舌尖上成型。

    紅龍的翅膀突然掀動了一下,幅度很小,但一陣炙熱的風突然鑽進了法師的嘴裡,他的法術和聲音一起中斷,而他的喉嚨被無情地灼傷,他後退了兩步,頑強地從身後拔出一根魔杖,但此時紅龍抬起爪子,只一下就把他徹底地按在了爪子下面,鮮血立刻從那個法師的口鼻,耳孔中溢出,他還有一個手臂可以使用,他掙紮著,試圖在城垛的縫隙中折斷那根魔杖,但紅龍的另一隻前爪就像是人類的手指那樣輕巧地奪走了那隻魔杖,「一份很不錯的小禮物。」紅龍用通用語說,它的聲音是那樣的響亮,如同雷霆,而它巨大的頭顱垂了下來,龍吻對著法師的臉,它在深呼吸,法師可以清晰地看到龍首下的囊部在猛烈地鼓起,他睜著眼睛,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一股他從未能夠感受過的灼熱與痛楚,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紅龍噴吐而出的火焰簡直就像是線那樣的細長,而它的形態注定了它要比之前的同類可怕上幾百倍,火線落在法師的鬢邊,那裡的石磚發出崩裂的聲音,然後法師的捲髮與皮膚開始焦黑與翻捲,火線就像是活躍的小蛇那樣攀爬在他的面頰上,肌肉融化,骨頭炸裂,而他居然還沒能死去,他張開嘴,火焰立刻落入他的牙齒間,在尖銳的疼痛之前是難以忍受的酸楚與苦澀——紅龍可以看到他流淚了,也許是他感到後悔了,也有可能只是生理性的原因,但無論哪種感覺都讓它心生快意。

    法師的死亡不能說快,但也不能說是緩慢,火線掠過他的臉,將他的頭顱從嘴唇的縱線位置分割成了兩半,因為高溫的關係幾乎沒有血流出來,他的上半個頭顱落在地上,紅龍放開他的身體,滿意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城牆上處處火焰,除了之前這裡的人們為了抵抗而預先準備的油脂與巨木之外,僅有的燃料就只剩下了人,敵國的士兵和統領著他們的人被一視同仁地點燃,士兵們的火焰小些,因為他們缺少脂肪,而貴人們要燃燒的更為旺盛一些——但紅龍並不覺得滿意:「讓我看到更多的火!」它尖叫著咆哮道,鷹首獅身獸後的施法者們卑微地低下頭顱,做出手勢表示自己聽到了它的命令。

    紅龍注視了一會,數隻被術士們召喚而出的火元素生物——鷹隼,鼠類和不成型的小團在主人的指示下飛奔向人類的安身之所——在城牆的邊緣,居住的都不會是身份貴重的人,而這些手工藝人,游商和僕役只能夠使用泥土和木頭,也沒有足夠的水源,火焰的鷹隼可以飛入他們用木板釘住的窗戶,而火焰的老鼠可以鑽入小洞,在低矮的木床與木床上的乾草中擴增自己的同類,不成型的小團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愛,它們落到哪裡哪裡就開始燃燒——低矮房屋中的人有些直接因為煙霧窒息而死,而有些則活活被火燒死,也有些逃了出來,但鷹首獅身獸上的騎士們拔出了短矛,短矛從空中呼嘯而下,它們的獵物無一逃脫,因為他們幾乎都是在奔跑中被短矛捕捉到的,所以每個人在倒下去的時候還本能地揮動著自己的手和腳,就像是這樣就可以從死亡的羅網中掙脫而出似的。

    ——————————————————————————————————————————————————

    紅龍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這次是半島上難以一見的,被厚重的淺灰色雲層覆蓋著的天空,只不過因為火焰的關係,這裡的空氣依舊乾燥灼熱。它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城牆上緩步走動,嗅著空中的氣味,在即將走過一個箭塔的時候它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從那張巨龍的面孔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猶如小女孩般的頑皮神情……雖然這種神情很難被人類分辨出來,箭塔中悄寂無聲,塔樓上方與射箭的孔洞中都有死亡的人類垂掛著,它走了過去,在尾巴即將擦過箭塔底部的時候,極其快速與準確地,它將龍吻插入了其中一個射箭孔——射箭孔對這位女士的嘴來說實在是有點小,但紅龍並不介意,它的囊部不祥地鼓脹起來,然後,它一口氣將火焰吹入了這個箭塔,箭塔的每個孔洞與空隙立刻噴出了赤色的光,緊接著便是更為明亮的火焰,人類在火焰中慘嚎,而紅龍心滿意足地喘了一口氣。

    它傾聽著聲音,感覺著其中微弱的魔法震盪,在火焰讓石磚的邊緣亮起的時候,它猛地揮動尾巴,高聳的箭塔攔腰折斷,上半部分落入城牆之內,摧毀了一片木棚,但裡面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已經逃走了,但紅龍沒有去注意這個,它所關注的是箭塔剩下的部分——在一片奇蹟般完好無缺的牆壁前方,站著一個術士,他的法術確保了他周圍三尺安然無恙,但他的神色可不像是地面和牆壁那樣沉靜,「我投降,」他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汗水從他的頭髮流入他的紅袍,那件紅袍與火焰,還有鮮血相比,要黯淡的多了,「我願意為您們效力,我姐姐是爵士的妻子,我知道他們所有的佈置!我可以……」

    「聽起來不錯,」紅龍說,一邊提起它的尾巴尖,甩掉上面的黏稠液體,術士的軀體頹然從牆壁上滑落下來,「但我不需要這個,」它看向已經被火焰統治的城市,「我只需要死亡。」

    火焰將越來越多的人驅趕出來,他們之中那些有權勢與財富的人嘗試著祈求,威脅與賄賂,但就像是紅龍所說的,他們的敵人只需要死亡,在他們發覺無法借助以往他們所依仗的東西求生的時候,他們開始反抗,一個商人拿出了他暗藏的武器,所有的人,除了孩子之外,都拿起了刀劍,弓弩,還有盾牌。

    「我現在很想念我的扈從,」一個龍爪騎士說,之前的戰鬥中,這種事情都是交給附屬軍團完成的,但這次為了保證軍團進發的速度,那些人都被拋下了:「這種事情毫無趣味性。」

    「別抱怨啦,」他的同伴倒是極其的興致勃勃,「我不介意貫穿任何一具軀體,只要它能夠慘叫和流血。」

    龍爪的騎士們在那些凡人負隅頑抗的官邸前列陣,格瑞納達的術士們做出手勢,堅實的牆壁如同沙子一般地潰塌,裡面的人們發出驚叫,他們看到了被黑色的盔甲籠罩著面孔和身體的龍爪騎士,還有他們身下的恐爪龍,恐爪龍們只輕輕一躍,就越過了鬆軟的沙堆,它們的腳爪在石頭的地面上刮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沒有等到這些敵人的臨時首領想出什麼對抗的方式,這些猙獰而強壯的野獸就衝向了人群,它們的重量讓整個地面都在顫抖,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夠在這種威懾下揮動刀劍,但這些刀劍只在恐爪龍的前胸甲冑上無用的滑出一條細小的痕跡就被巨大的力量推向一側,而他們的頭顱或是身體的一部分可能要比他們的武器更早地落地。

    龍爪騎士們的長矛穿透了一個,兩個,甚至三個柔弱的人類身軀,他們的力量可以確保抬起長矛,舉到恐爪龍的嘴邊,他們的坐騎則滿足地享受起這份意外的加餐。

    一個掛在長矛上的女性只被穿透了肋側,她痛苦地哭喊著,衣服連同皮肉被恐爪龍一起捲入口中,裸露出來的身軀在灰色的天光下猶如乳脂般的柔潤到發亮,那個抓住她的騎士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的胸口與臀部,但當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腹部的時候,一柄長刀迅速地割下了她的頭顱,結束了她的痛苦。

    騎士不滿地瞥了一眼那個多管閒事的傢伙:「你在同情她嗎?龍牙騎士?」他問,龍牙與龍爪軍團的關係並不怎麼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太吵了。」那個龍牙騎士說,然後一個一個地刺死了那些還沒有完全死去的人,恐爪龍的咀嚼聲變大了,簡直就是在他耳邊,不過這種恐嚇是無法影響到一個龍牙騎士的,他直起身體,穿過那些鮮血淋漓的怪物,走到自己的鷹首獅身獸前,翻身跳上他的鞍座:「別忘記還有比折磨一個凡人更重要的事情,我們的時間並不多,而我們的任務卻不少。」

    龍爪騎士則不快地做出一個下作的手勢。

    鷹首獅身獸飛上高空的時候,這座曾經繁榮過的城市即將變成一堆焦黑的廢墟,他不那麼愉快地皺著眉,紅龍至少應該留下可以幫它把金子還有寶石從這些礫石木頭裡挖掘出來的奴隸——士兵們還有可能反抗,那些商人和手工藝人卻會非常溫順聽話的,而且除非明瞭了那個悲慘而又必然的結局,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反抗的。

    他懷念起自己在另一個分隊的同伴,他和黑髮的龍裔克瑞瑪爾在一起,那位殿下顯然要比紅龍更冷靜一些。

    ——————————————————————————————————————————————————

    而那位冷靜的殿下正在注視著一座堡壘,或是用格瑞納達人的話來說,是一座城寨,這座城寨由兩個相對的主塔與附屬建築組成,因為裡面是一個法師構築起來的,半是刺客半是盜賊的團體,所以這不能說是一個簡簡單單就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對於紅龍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克瑞瑪爾可不是紅龍的寶貝兒,相反的,他還是它孩子的敵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7 09:10
第四百七十五章 城寨(2)


        阿斯摩代歐斯捏碎了一隻玻璃球,玻璃球裡裝著的眼珠隨之一同破裂,碎玻璃渣和黏稠的液體混合在一起,小魔鬼伸出舌頭舔了舔,做出一個難看的鬼臉——這隻眼球是三天前摘下來的,就和德蒙在白塔的外城區裡玩過的把戲那樣,這只裝著眼珠的玻璃球可以讓施法者看見魔法用具外界三十尺到三百尺的地方,這只玻璃眼球被放在一個廢棄的烏鴉巢穴裡,乾枯的枝葉露出的空隙恰好可以讓它們看見樹下的道路,這樣城寨裡的法師就能夠知道有沒有敵人或是商隊從這裡經過了。

    也許現在城寨中的法師已經跳了起來,大聲呼喊著有敵人,不過這對格瑞納達的軍隊來說是無所謂的,即便他們只有一千人左右的騎士與一百名不到的施法者,也已經足以征服一個國家,作為首領,他的黑髮龍裔主人所要注意的也就是別讓這支隊伍折損的太厲害,否則,戰後統計下來的功績無法抵消傷亡的話,克瑞瑪爾是要受到懲罰,赤身*地拖著格瑞第沉重的石像,在鞭子的抽打下,環繞王都艱難前行的——想到這裡,小魔鬼還真想看看這個場景,只可惜單單它一個是無法動搖戰局的,而且那張來自於術士塔頂端的契約也不是用來欣賞的,上面鉅細靡遺地用各種條文彌補了幾乎所有小魔鬼可能尋找到的空隙,幾乎,阿斯摩代歐斯心想,聰明的阿斯摩代歐斯總能找到那個線頭,將這個糟糕的局面解開或是索性弄得更亂的。

    格瑞納達的軍隊沿著狹窄的道路前行,前面是一個隘口,就像是龍腹隘口,有著面面相對的陡崖峭壁,而那兩座高塔,就各自矗立在頂峰,高塔之間有著一座寬闊的橋樑,橋樑寬闊堅固,橋邊的矮牆高度幾幾與人類的胸口齊平,和城牆一樣有著城垛,可以讓士兵們站在橋樑下向下射擊或是投擲石塊,而高塔下方的建築,就像是交錯的犬牙,鱗次櫛比地盤旋在高塔周圍,連接一個個小堡壘般的房屋的是只能容許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前行的窄小台階和陡峭的斜坡,可以想像,只要有一個人站在階梯的轉角處伸出長矛,或是站在斜坡的頂端滾下圓形的木頭或是石頭……

    「那些階梯甚至容不下我的幼崽。」克歐誇張地抱怨道:「別說是我還要鳥頭了,對了,還要加上格瑞納達的爬蟲。」他說的是恐爪龍。

    之前格瑞納達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況,載著術士們的鷹首獅身獸試探性地衝向這座城寨的空中,如果施法者們可以從空中投下火焰和閃電,那麼一樣可以彌平龍爪騎士們的前路,但這個城寨同樣是施法者們的巢穴,鳥頭們還沒有進入城寨的外圍,就被一陣奇怪的狂風吹得暈頭轉向,一隻鳥頭甚至折斷了翅膀,從空中掉了下來,黑髮的龍裔做出手勢,它們墜落的地方所在的重力陡然發生了變化,雖然還不至於讓鳥頭還有鳥頭上的乘客一起漂浮起來,卻大大減輕了它們撞擊地面的力度,雖然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一些淤青脫臼之類的,但在龍爪的騎士衝過去把他們拖出來之後,騎士和術士都能站得起來。

    一隻鷹首獅身獸不甘心地飛得更高,它的猜測沒有錯,一定的高度之後,這個法術就失效了,問題是在這樣的高度,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若是投下法術,即便它們不會被那個法術擾亂,餘下的威力也只能與格瑞第慶典時燃放的煙花相彷彿了,克歐憑藉著銳利的眼睛看到坐在那隻鷹首獅身獸身上的術士忍耐地抿起了嘴唇,他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我不是在針對誰,」他說:「但我必須得說,會去選擇鳥頭的傢伙都應該仔細檢查一下自己的腦子,因為他們竟然相信鳥頭那個只有拳頭大的頭骨裡會有除了嗶之外的東西。」

    「應該還是有些什麼的,」異界的靈魂持反對意見,「它們的胃口也相當的不錯呢。」

    克歐速速速地笑了起來,他揮動雙翅,圍繞著這座城寨快速地飛了一週,期間有城寨的法師釋放出來的魔怪以及怪物想要襲擊它們,但不是跟不上克歐的速度,就是被克瑞瑪爾的法術擊落。

    「看來這次我們可以不必太過煩惱,」黑色的男面獅身獸說,「我看到了巨人。」站在良善陣營的人是不會與以人類為主食的巨人和平相處的,巨人都是邪惡的,無一例外。

    「還有獸人。」異界的靈魂說,他的眼睛比獅身獸更銳利,他不但看到了那些在斜坡的末端,守候在檑木與石頭後面的巨人,還看到了獸人,他們穿著人類的衣服,但毛髮和拱起的脊背暴露了他們的真實種族,就在這個時候,城寨中施放了另一個強大的法術,這個法術激起了一陣煙霧,將大大小小的建築籠罩起來,就連那兩座如同尖針的高塔輪廓也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變得不再那麼真實確切。

    ——————————————————————————————————————————————————

    第四分隊長微微地皺了皺眉,「是那個吧,」他說:「我好像記得它是術士塔的新貨色——不是說術士塔中所有的商品都要經過牧師們的審查才能外流嗎?」

    「因為某種原因,」被第四分隊長詰問的術士含蓄地說:「事實上它是一個瑕疵品,更正確地說,一個失敗的廢棄物……」

    「事實上,」第四分隊長說:「它正把我們的騎士和龍爪軍團拒之於城牆之外呢,就這點而言,它相當成功。」

    「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如果有什麼弱點,」第四分隊長說:「就趕快說出來吧,這個城寨並不值得我們浪費太多的時間。」

    「但有人不允許,」術士說:「我告訴你只因為你是特殊的,你被允許知道,但到此為止,為了你好,」他說:「反正我們總會有別的方法進入到哪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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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離開格瑞納達之前確實有聽說過一個術士塔正在研究一種防禦性的法陣,巫妖說,但我沒想到它居然沒有被用在格瑞納達,卻被一個骯髒的城寨佔為己有了——我想這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這個設想的不可靠處……比他們以為的還要大,大到他們懶得去修正和完善。

    將失敗的產物和產品打扮偽裝一番然後以一個可以讓大公或是國王的內庫也為之虛弱的價格賣出去——這其中固然有著商人的功勞,但也有術士塔中那些學徒和弟子的原因,那些用來吟唱咒語的舌頭在欺騙與忽悠的時候也同樣靈巧如簧,巫妖在還是克瑞瑪爾的時候就出過不少這樣的外差,在面對普通的凡人的時候,他們要玩弄一些聽起來極其高深與玄妙的術語,嗯,就像是另一個位面的什麼納米、破壁、分子化之類的等等等等,還要施放一兩個小法術,發出些光亮和投射些幻影來恐嚇與懾服他們。

    分隊長們前來謁見自己的首領,他們還不熟悉克瑞瑪爾,而且很有點擔心這位黑髮的龍裔有著如凱爾門與凱爾絲一般的古怪脾氣,他們當然可以控訴這位首領的不稱職,但不說在新王和格瑞第的庇護下他未必會受到什麼真正的懲處,現在他們要切切實實地聽從他的命令這一點就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了。

    「也許龍刺會送來更多的情報,」一個分隊長建議道:「只要等待……」

    「但我們在三十天後必須與自己的軍隊匯合,」第四分隊長說:「而我們的敵人可不止這一座城寨。另外我們也不知道是否會有這份情報。」他問過那位術士,是否可以用重金購買這份情報,但仍然遭到了拒絕,似乎這與格瑞納達的另一個計畫有關,如果他們在這裡以這個弱點將陣法摧毀,那麼它可能影響到另一個位置,而這個位置的重要性遠遠大於他們,遑論這座城寨。

    「不需要等待,」黑髮的龍裔說:「如果只是要摧毀法陣——我們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

    就如他所說的,幾乎在下一刻,所有的鷹首獅身獸們就再次飛上了高空,除了那隻翅膀受傷的鳥頭,它們竭力接近那兩座高塔,在颶風中飄搖著艱難降落,爪子在岩石上咯咯作響。騎士們帶著術士和法術們躍下獅身獸們的脊背後他們的坐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它們從未遭遇到這樣的風,它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獅身獸們的羽毛被吹得七零八落,還有不少都折斷或是變形了。

    施法者們先是派出了自己的元素侍者,魔寵以及小魔怪,幽魂等等搜索城寨的法師們必然會在這些地方佈置的魔法眼線,也確實找到了不少類似玻璃眼球的東西,其中還有一隻小魔鬼的半個身軀,被固定在凝固的硫磺裡,阿斯摩代歐斯毫不猶豫地一口連同類帶硫磺地吞了下去,力量頓時充溢在它的腸胃裡,阿斯摩代歐斯滿足地搖晃了一下尾巴,它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豐富的大餐了,它在主物質位面有著好幾個主人,但除了第一個,還沒有哪個主人慷慨到容許它隨意取用珍貴的靈魂寶石,更別提像是同類殘骸這種珍貴物品,就算只有一半,也難得地讓阿斯摩代歐斯有了飽漲的感覺。

    它眯著眼睛等了一會,像這種罕見的感受在小魔鬼身上可是很難得的。

    但它發覺自己的主人正在用一種無法捉摸的眼神看著它的時候,它立刻諂媚地捲起了尾巴,把它抱在爪子裡,「只是一塊小點心,」它可憐巴巴地說:「我需要它,我很餓——我發誓我會好好幹活的!您需要我去做些什麼嗎?我也許可以鑽進那座高塔裡!」

    而它的主人,黑髮的龍裔只是粗暴地抓住了它,然後把它捏成一小團,塞進了魔寵口袋裡,對於小魔鬼來說,這種口袋不但脆弱還很讓人討厭,因為它裡面什麼都沒有,但阿斯摩代歐斯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它最新的主人會讓他的火元素侍者來懲罰小魔鬼,火元素蜘蛛的溫度還不至於直接將小魔鬼遣送回去,但它會烤卷小魔鬼身上每一根毛髮,讓它看起來又可笑又愚蠢。

    法師們打開自己的法術書,幸好格瑞納達的軍團裡施法者的比例從來就是整個主物質位面最高的,否則如今的情況還真是有點讓人為難——幾個法師們記憶了化石為沙的法術,將原先隱藏在草木中的細小縫隙拓展的更深更寬,而後施法者們召喚出來的火元素生物攜帶著火焰沿著縫隙往下,將岩石燒紅,法師們漂浮了起來——剛才是騎士帶著他們,現在是他們帶著騎士,而術士們開始投擲冰錐與水流,在接觸到通紅的岩石時,大量的霧氣翻湧著衝出縫隙——等蒸汽消散之後,他們又重複了一次方才的行為。一個法師釋放了一個法術,測試了一下縫隙的深度,向克瑞瑪爾點點頭。

    克瑞瑪爾仍然能夠聽見石頭的深處在喀嚓喀嚓地作響,他讓下屬發出信號,鷹首獅身獸又一次降落下來,將騎士和施法者們帶走,而就在它們與颶風瘋狂抗爭的時候,黑髮的龍裔,還有幾個警惕的術士突然高舉起雙手——克歐振翅轉向,而其他的鳥頭們驟然向前衝去——一大波圓石如同冰雹那樣猛烈地擊打過來,每隻都有人類的頭顱那麼大。

    第一波的圓石幾乎都落空了,只有兩三顆碰到了獅身獸羽翼的末端,但對於從地面向高空投射的石頭,這點準確度已經很驚人了。

    「是巨人!」第四分隊長喊道,只有巨人操控著的大型投石機才能投出那麼遠,那麼高,而力道不減。格瑞納達的軍團中也有巨人,只是他們都在紅龍的軍團裡。

    第二波,第三波圓石接踵而至,術士與法師們施放了法術,法術將圓石阻隔在外,但一部分圓石帶來的力度仍然傳遞到了施法者與他們的坐騎身上,這個時候,一個術士看到他們首領身邊的圓石突然不合情理地向上飛去,他停頓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黑髮龍裔顯然是操控了重力,一如他之前所做的,圓石雖然沉重,但重量仍然無法與一隻以千磅計算的人面獅身獸相比,在重力失衡的情況下,風會更快地紊亂它們的路線,而那隻人面獅身獸顯然要比鷹首獅身獸更狡猾與敏捷,它顯然相當明瞭現在的情況,如此龐大的身軀,在它的操控下就像是刀鋒劃過水面那樣輕盈優雅,只一下墜、傾斜、翻轉,它就從颶風與圓石的雙重夾擊下安然無恙地脫身而出,無論是颶風還是圓石都沒能在它和它主人的身上留下一絲痕跡。

    那個術士馬上採用了這個方法,在這裡的聰明人也不止他一個,法師們即便沒有記憶這個法術,也有捲軸與魔杖,他們很快地一個個地從陣法控制的範圍中離開,最後一個法師還記得做出一個譏笑與嘲弄的手勢。

    他知道有人能看見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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