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2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5 07:10
第五百零六章 末戰


    龍山邦國是許多個小城邦以及公國在長達數百年之久的時間裡相互默摩擦與融合之後結出的果實,他們和原先的碧岬堤堡那樣,被一個十二人議會控制著,每個議員都是一個城邦的統治者的代理人,他們可以保證議會做出的每一個決議至少是對大部分人有利的,雖然其中也少不得傾軋爭鬥,但所有的事情都被控制在了一個相對溫和的範疇裡,最糟糕不過的懲罰也只是流放二十年而已,被流放者被允許帶走足夠他在外生活的錢財,也可以有人隨身服侍,二十年後他仍然可以回到龍山邦國。

    一些生活在窮鄉僻壤的無知者或許會對這個城邦的名字產生質疑,但這個名字的來由與紅龍統治的格瑞納達毫無干係,一定要說兩者有什麼牽連的話,那麼大概就是龍山邦國的人們認為自己是銀龍的後裔,即便他們之中沒有出現過哪怕一位龍脈術士,他們仍然這樣堅信著——克瑞瑪爾所能看到的旗幟上,每一面上面都有著銀龍的形象,只是有些是爪子,有些是雙翼,最中間的那幅旗幟上繪製著一隻銀龍的頭顱,也是十二邦國中力量最為強大的一個,但這些可不會讓年輕的雌性紅龍感到心情愉快:「我希望真有那麼一條銀龍能夠在他們的血浸沒整個堡壘的時候降臨於此,」她現在仍然保持著人類的形態,但發出聲音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如同在空曠的巨大建築中反覆迴蕩,「那將是敬獻給母親最好的祭品。」

    ——見她的弗洛魔屁股去,巫妖粗魯地評論道,這些紅龍根本沒有見過真正的銀龍,她根本就不知道……

    ——你見過?異界的靈魂好奇地問道。

    ——不,巫妖哽了一下,但我的導師見過(也許還和銀龍有著極其深厚的淵源),在巨龍統治著這個位面的時代,它們的敵人從來就不會是人類,只會是自己的同類,每隻巨龍都是在另一隻,或是很多只巨龍的利爪獠牙下成長起來的,而格瑞第的子女,很不幸,它們是巨龍們留在這個位面的最後的一點渣滓,無法得到平衡的力量對比讓它們變得狂妄與暴躁,卻沒有一隻巨龍應有的經驗、技巧與學識——格瑞第的後裔時常說有火焰在它們的血管裡燃燒,我倒覺得它們的腦子大概也在這種燃燒中被蒸發殆盡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龍山城邦的人們認為自己是銀龍後裔的關係,他們的統治者之中幾乎沒有邪惡之輩,他們與精靈,與善神的牧師,還有矮人之間的關係都很不錯,他們從自己的盟友那裡獲得了比其他的國家與地區更多的支持和幫助,從而讓這些人類能夠被格瑞納達的三個軍團所正視與厭惡。

    龍山城邦位於一片平緩的高地上,後方連接著起伏的低矮丘陵,東側與鷓鴣山丘相連接,西側連接著龍脊山脈延伸出來的橫向分支山脈,而在丘陵之後,地勢陡然下降,從丘陵變作苔原——冬季的雪水溶化後從龍脊山脈蜿蜒而下,在密林中聚集成細小或寬闊的溪流,它們在苔原低窪的地方聚集,形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湖泊逐漸伸展與擴張的苔原腹地,就是我們所熟悉的雪蓋沼澤。這裡的土地廣闊而又肥沃,來自於呼嘯平原的暴雪被高聳入雲的龍脊山脈阻擋,來自於南面海域的季風卻適時地帶來了充沛的水汽與溫暖的天候,雖然冬季還有點冷,卻進一步擴大了可種植作物的範圍,這裡還有著可以燒製瓷器的高嶺土,它燒製出來的瓷器與瑟裡斯人的作品相比略有不如,不過相比起後者的稀少與怪異,它們的數量和形狀顯然在商人們的心中更勝一籌,更別說在滿是亂石的丘陵上,用於釀酒的葡萄簡直望不到盡頭。

    這些讓龍山城邦幾乎如同格瑞納達一般富饒,而且就如之前所說的,他們可以從銀冠密林交易來秘銀精金,雪蜜白鉛,也可以從矮人的商人手中購置精良的武器,堅固的機括,還有招募工匠——邦國的城牆就是由矮人們修建的,龍山邦國的諸多議會長曾經不止一次地感嘆說邦國的城牆等同於相同重量的黃金——這並不是一個誇張的說法,邦國的城牆與其他國家或是地區的城牆不同,它被修築成猙獰的鋸齒形狀,這導致他們的敵人根本無法找到一個完整的平面發動攻擊,而且因為龍山邦國有著整整十二個城邦的關係,在主城牆的內側,還有著零星的城牆——都是原先城邦所留下的,有人說它們應該被拆除,但矮人來了之後,設法爬到一棵最高的樹上瞧了瞧,建議人類將它們部分保留,矮人們拆除了一些,又修建了一些,完工之後,如果有人從天空中俯瞰,就能看到羊腸曲折的灰白色線條,它們可能不如主城牆高大堅實,但同樣也是一個令人厭惡的障礙。

    在這些零星城牆的裡側,才是城市與護衛著它們的內城牆,而它們之間又有道路或是高懸的細長橋樑相連,可以在必要的時刻相互支援呼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7 16:32
第五百零七章 首日


    「你為我們帶回了什麼?」紅龍說,「除了燒焦的羽毛之外。」

    「本來我們是可以殺死一個軍官的……」一個術士亟不可待地說。但無需紅龍說些什麼,一個始終跟隨在紅龍左右的灰袍一揮手,一隻無形的巨手就攫住了他,然後將他重重地丟擲在地上:「我想紅龍女士只想聽她想要的人說。」灰袍低聲細語地道,陰冷的聲調讓那個術士立刻沉默了下來,就像是他從來就沒有舌頭這個玩意兒。

    「我們差點殺死了一個龍山的軍官,」異界的靈魂如同鸚鵡學舌般地說道,在引起了一陣輕微的嗤笑之後,他繼續說道:「在五百三十尺的範圍以內,有一百零三名士兵,七十六名在我可以看見的地方,二十七名在城牆的夾壁裡,三名軍官,五架弩車,在我視力所及的範圍內,有九個施法者,三個白袍,五個法師與一個術士。」

    有人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但黑髮的龍裔有著可能是他們所見到的最為沉穩的神情與平靜的語氣,不由得人們不信服,「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凱爾門問。

    凱爾門也許是真傻,異界的靈魂都覺得他有點可憐了,「總有人能夠做到一些事情的,」他和藹可親地說:「何況這些事情並不是那麼難。」他看了一眼其他的術士們,「對嗎?」

    術士們並不能確定,但他們現在連交換一個眼神的機會都沒有:「我覺得……」一個術士說:「隱藏起來的士兵數量可能還需要斟酌……」

    「有差異?」紅龍追問道。

    「我想可能是二十九個,其中有兩個隱藏在最底層,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術士說,然後他突然想起克瑞瑪爾還是他們的統領:「我們的角度並不一樣,可能是因為法術重疊的關係,我是說……」

    「夠了。」紅龍說,「我會再聽取其他人的回報,你們可以離開了。」

    眾人向她微微鞠了一躬,就從帳篷裡離開了。

    ——你真的看到了那麼多?巫妖驚奇地問道。

    ——怎麼可能,異界的靈魂說——我隨便說說的。

    ————————————————————————————————————————————————————————————

    「就是現在。」紅龍說。

    異界的靈魂看了一眼鉛黑的天空,星河被深厚的雲層遮掩,荒野、山脈、城牆與堡壘被一種黯淡的灰色光芒所籠罩,帶著寒意的纖細雨絲無聲無息地浸潤了鷹首獅身獸的皮毛,術士們的長袍與紅龍的鱗甲——現在本應是最深的黑夜,只是雨絲反射著些許微弱的天光,讓大地就像是接近黎明時刻那樣閃爍著異樣的光輝。

    城牆上只有極其細小的光點依然閃動著,雨勢雖然微弱,但火把在燃燒的時候已經無法避免地會攜帶著滾滾濃煙,讓人無法睜開眼睛,所以這些光亮只可能屬於士兵的精鋼矛尖,也有可能是軍官或是法師胸前的氟石別針在發亮——他們也許有所警惕,也許沒有,畢竟人人都知道鷹首獅身獸是無法在黑暗中視物的,但很顯然,紅龍也並不想在此之前無謂地驚動這些人類,她,或者更正確地說,它在黑暗中揚起雙翼,這是攻擊的訊號,隨著紅龍飛速地升向高空,所有的鷹首獅身獸隨之起飛,克瑞瑪爾與他的人面獅身獸克歐緊靠著紅龍的羽翼,紅龍在最後一刻居然還記得回首瞥了他一眼,似乎要確定他的位置。

    「切記,諸位,不要讓『母親』失望,」紅龍說:「任何人。」如果這句話她不是注視著克瑞瑪爾說的也許會好一些——凱爾門在紅龍的另一翼,也許他以為自己的母親會對自己說些什麼,但沒有,還有龍刺的統領,也就是代奧斯塔爾來承擔紅龍的喜怒無常的倒霉鬼,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隻鷹首獅身獸——不過既然這是在克瑞瑪爾暫時卸下了龍牙軍團統領之職後發生的,他當然也不必去關心他的軍團裡是不是少了一個騎士——那位從某些方面來說極其可敬的盜賊先生悠然自得地墜在紅龍的尾巴後面,完全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在戰後被紅龍苛責。

    紅龍將自己,還有鷹首獅身獸隱藏在雲層裡,它們在雲層中移動,高處的雲層被羽翼與膜翼撕開,顯露出一條寬闊的裂隙,但低處的雲層依然如同覆蓋在沼澤上的霧氣那樣濃厚,將邪惡與危險隱藏其中,在潮濕的灰黑色中,異界的靈魂可以看到紅龍的腮囊在可怕地鼓脹起來,鱗片下的皮膚透出赤紅色的光,絢麗又明亮,就像是熔岩在血管裡流動,紅龍的頸部優雅地彎曲,長長的吻部探入雲層,它的每一寸肌肉都繃緊了,但還在不停地吸入冰冷的空氣,不停地,它的腮囊就像是可以永無止境地鼓起,直到紅龍的頷部下方完全地凸出,鱗片變成了點綴,就在旁觀者都在的耐心它會像是一個過分充氣的輪胎那樣猛地爆裂開來的時候,驟然將整個黑夜變作了白晝的火焰從紅龍的口中噴吐而出。

    在這個時候,異界的靈魂相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個笑話,這個笑話甚至讓它臉紅過,但紅龍的火焰確實持續了有那麼久,它不但摧毀了該處的雲層,還讓石磚砌築的城牆與箭塔也跟隨著燃燒起來,鷹首獅身獸們俯衝而下,火光不如天光那樣穩定,但對於它們和騎士而言,已經足夠了,而施法者們無需光亮也能夠保證自己的法術不會落空——紅龍在開戰之前就嚴厲地申明過,這場戰爭裡不允許過分地消耗自身的力量,也就是說,格瑞納達人們喜好的解決競爭者的方式需要改變一下,但就像是異界的靈魂從巫妖那兒得來的告誡,在格瑞納達,看不見,聽不見,無法找尋到證據的罪行就是不存在的罪行,想讓他們完全放棄這一便捷的手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紅龍所需要也只是略微遏制一下過於瘋狂的勢頭,它關心的只有「母親」所交給它的任務,那些陽奉陰違的人要小心,免得落入紅龍的爪牙之內無法脫身。

    所以至少在今天,騎士與施法者可能不太需要擔心來自於身後的威脅,鷹首獅身獸們俯衝而下,術士們做出最後一個手勢,而騎士們拔出短矛,它們將會貫穿每一個在法術落下之後不得不顯露身形的施法者們——鷹首獅身獸們在距離城牆只有數十尺的地方才張開雙翼,預備從上方一掠而過,只留下火焰、閃電、有毒的霧氣,與如同霹靂一般落下的短矛。

    它們幾乎就要無可忍耐地發出勝利與喜悅的唳叫,但它們的去勢突然被終止了——它們撞在了一塊透明的屏障上面,原先雨水的變化可能還會讓這些鳥頭有所覺察,但在太過懸殊的光暗對比下,它們的眼睛根本無從察覺細小的區別,雖然有幾隻鷹首獅身獸衝入其中,但它們發現,自己可能要比那些軟綿綿地從屏障上滑溜而下的同伴更糟些,因為幾乎每隻鳥頭都有兩個以上的施法者在等待著它們,格瑞納達的術士們被固定在獅身獸的鞍座上,本來是為了保證他們不會在獅身獸大幅度翻轉滾動的時候被甩下來,但現在這反而成了桎梏他們的工具,相對的,鷹首獅身獸被法術擊中、掉落後能夠迅速地立起身體,露出凶狠的神情與利爪尖喙震懾敵人,但鞍座上的兩個人,施法者和騎士卻讓它有點挪轉不開——雖然騎士和施法者能夠極快地解開鞍座上的束帶,但再快速也是需要時間的,而這些珍貴的時間被他們的敵人搶奪到了。

    紅龍看到了火光,但這個火光不是它想要看到的,火光從她身下的城牆一直延伸到遠處。這些人類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他們會在深夜攻擊,早已設下了卑劣的陷阱,

    但如果會因此退縮它就不會是一條紅龍了,它憤怒地咆哮著,催促更多的鷹首獅身獸衝擊那層透明的屏障,這也出乎了龍山邦國人們的意料,如果發現一條道路被封閉了,難道不該選擇其他的道路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紅龍可要比他們以為的狡猾多了,其他的城牆上或許有,或許沒有,但這裡,人類不會再設立起第二道無形的屏障,何況鷹首獅身獸在覺察到屏障的時候,它們就不會愚蠢地直接撞擊上去了,它們或是伸出爪子,或是伸出尖喙,惡狠狠地鑿擊著屏障,它們的工作卓有成效,可能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伴隨著幾乎湮沒在雨水中的碎裂聲,屏障消失了。鷹首獅身獸們呼嘯而下,而那些被人類困住的鷹首獅身獸們也開始瘋狂而暴虐地還擊,還有那些格瑞納達的騎士與術士們,他們可以依託鷹首獅身獸堅硬的羽翼與壯碩的身軀為盾牌,雖然這不可避免地會讓鳥頭們嚎叫著抱怨與詛咒,但他們的無所顧忌卻能造成敵人,尤其是凡人們的慘重死傷。

    紅龍興奮地吼叫著,它的叫聲響亮而又嘶啞,每個聽到的人都會無法控制地顫抖,它在這些人類的上空盤旋著,腮囊鼓動著,新的火焰正在醞釀之中。

    「怎麼了,」凱爾門問:「我們難道不該做些什麼嗎?」

    「我覺得那個就很不錯,」龍刺的統領,一個盜賊指著一個地方說,那是一座方塔,緊靠著城牆,類似於另一個位面東方的甕城,裡面進出著士兵,幾個施法者在守護著它,「該下無盡深淵的傢伙。」凱爾門突然說:「他們有大型弩車!」

    大型弩車,可能比之前差點射落了克瑞瑪爾以及同伴的弩車更加危險一點,或者說,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殺死巨龍,因為每支弩箭都是秘銀箭頭,並且經過附魔,有一個成年男性那麼高,要將那麼長的弩箭射出去,不但需要矮人的手藝,純淨的精鋼,還需要魔法的幫助,但它們不但能夠對巨龍造成威脅,也能殺死巨人,或是將獸人攢成一串兒,因為造價過高的關係,就連雷霆堡也沒能配備,也或許是因為雷霆堡無論如何都不必考慮巨龍來襲的緣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7 16:33
第五百零八章 首日(2)

    凱爾門選擇了士兵而不是那些法師,他傾向於用自己的力量凌虐那些無法保護自己與傷害到他的凡人,而不是將自己置身於一個不祥的境地——但他隨即發現自己身邊的牆壁在微微地顫動,扭曲,他陡然如同舞蹈般地旋轉起來,身上的符文發出警告般的光亮,告訴那個不知名的敵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防護以及反擊的法術,但他什麼都沒能發現,他反過手臂,拔出插在後腰上的兩柄尖銳的細劍,依靠著龍脈術士與生俱來的能力讓它們在身周旋轉,在凱爾門移動的時候,它們也會跟著移動。

    紅龍的兒子試探性地釋放了一個法術,希望它能夠擊毀敵人的陷阱,他聽到了輕微的,像是玻璃碎裂般的聲音,煙霧和響聲猛地衝了進來,充斥著他所有的感官,凱爾門揮動手臂,讓一陣微風吹散了煙霧,一個驚慌失措的人類士兵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露出了一個邪惡的微笑,輕輕握起一隻手,只有核桃那麼大的火球在他的手掌中產生,然後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那樣跳到空中,徑直鑽入了那個士兵的鼻子,士兵猛地抬起手抓住了自己的臉,眼睛中滿是驚恐,這個無辜的人張大嘴,像是要將火球吐出來——緊接著,他的鼻孔與嘴巴裡冒出了烏黑的濃煙,然後是迸射的火焰,他就這麼從裡到外地燃燒起來。

    士兵僵直地站立著,如同一隻人形的火把,從另一個地方傳來了悠長的呼喚聲,可惜的是他已經無法回答,更不可能聽見或是看見,他的耳膜與眼珠是最先破裂的,就像是幾隻裝滿了水的尿脬,凱爾門聽到了急促而散亂的腳步聲,顯然有更多的人從煙霧的那一端跑過來,他側耳傾聽,分析著每一個人的腳步聲,在戰場上,施法者們,尤其是法師會像凡人那樣穿上緊身衣,褲子和靴子,但那些做工考究精細的靴子與士兵們的皮底靴,或是木底靴所發出的聲音肯定是不同的,那些急匆匆跑過來的人裡並沒有施法者,凱爾門停頓了一會,他的面容突然變得模糊起來,然後是他的紅色長袍和鏈甲,在那些人類穿過煙霧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一個人類的士兵而不是一個紅袍術士。

    「喬喬!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隻怪物,」凱爾門精細地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受了一點傷,血從額頭流下來,進一步地為這張虛假的面孔做了偽裝,「它吐了火之後就消失了。」

    一個士兵,或許是他們的隊長,因為他穿著一身非常漂亮嶄新的皮甲,說:「你感覺怎麼樣?需要藥水嗎,或是牧師?」

    「我想要抓住它的時候在石磚上磕破了頭,但只有一點,」凱爾門努力做出年輕人類所特有的驕傲神氣:「只要一點灰就行了,我很好。」

    「那是什麼?」隊長注意到那根即將熄滅的「東西」:「我記得這裡沒有木樁之類的東西。」

    「那是一個人。」

    「什麼?!」

    「大概就是你們的喬喬吧。」凱爾門說,然後他施放了一個早已預備好的法術,在這些人類關切地靠近時,閃電一個接著一個地在他們的身上跳躍和噼啪作響,人類的士兵倒下之前沒能發出一點聲音,但那個隊長,也許是因為身上的皮甲為他抵擋了一些傷害的關係,他的雙腿雖然因為閃電的灼燒而麻痺,讓他失去了逃走的機會,但他還是掙紮著將一根細小的笛子放進嘴裡,一個尖銳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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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刺的統領聽到了尖銳的笛聲,應該是凱爾門,他奇異地覺得三個人中黑髮的龍裔不會是讓他感到煩憂的那一個,他追索著笛子發出的源頭奔跑起來,而更多人似乎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他在人群中就像是混入了羊群的鬣狗,藉著煙霧與黑暗的遮蔽,他輕輕地從後面,就像是擁抱那樣攫住了一個年輕的白袍,後者顯然缺乏對戰的經驗,在遇到襲擊的時候,他居然不是發動符文、捲軸、藥水反正是一切能夠立即起效的東西,而是忙著吟唱與比劃手勢,但盜賊冰冷的手指伸到了他開啟的嘴裡,手指一夾就拽下了他的舌頭,而後他的匕首就從牧師的眼睛裡刺了進去,牧師只掙動了一兩下就不動了,盜賊聽到了有人摸索著接近,也許是牧師的同伴發現身邊的人少了一個所以回來尋找——他抽出匕首,在牧師的面頰上擦拭乾淨,抽出摺疊弩弓,弩弓發出的聲音即便是在萬籟俱寂的平靜夜晚也未必能夠吵醒一隻警惕的貓,但他聽到施法者的柔軟靴底移動向另一個地方的聲音,淬著毒液的弩箭落了空。

    牧師中的年長者找到自己的弟子時,龍刺的統領已經遠在幾百尺之外,並且找尋到了下一個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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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術士是龍山邦國中為數不多的術士之一,你知道的,術士在除了格瑞納達之外的地方是很受歧視的——龍山邦國的人們對術士的態度不能說太壞,雖然他們也很好奇,但他們的執政者們至少還不會將所有的罪行都歸咎於一個術士,而且他們還很希望龍山邦國的孩子裡能夠出現一個龍脈術士——因為他們是銀龍的後裔嘛,比起格瑞納達的紅龍,銀龍顯然要更加地高貴與和善。

    所以胖術士就在一個滿是葡萄的小邦國中定居了下來,他當然有著自己的通用語名字,但因為和「胖」這個字發音相當接近,而他的身軀,無論從高度,從寬度還是從深度都要遠勝於普通人的關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被人們叫做胖術士了。也許有些術士會因此勃然大怒吧,但胖術士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好的,這樣如果有誰想要詛咒自己的話,別說自己的真名,就連通用語名字也不知道咧!

    而且這裡的人們又不會像是其他地方的人那樣,以為他那隻就像是隨時都會娩下一打嬰兒的肚子裡塞滿了蝙蝠與蛤蟆,抱歉,我不是那種術士,胖術士之前時常會憤憤地在心中大叫,讓你們失望了,我的肚子裡除葡萄酒、糖和烤肉之外什麼都沒有!

    但是,胖術士偶爾也會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他或許要勝於很多施法者,但他從未想要面對一個格瑞納達的紅袍術士,他知道那些人都是些瘋子,他們的紅袍和自己的紅袍不一樣,他們的紅袍不折不扣是用人類的鮮血浸染的,胖術士的紅袍顏色卻是來自於葡萄酒,他也思考過如果發生了戰爭,他是說,發生了格瑞納達與龍山邦國之間的戰爭——像是其他國家與龍山邦國治安的摩擦雖然也會帶來傷痛與死亡,但與格瑞納達相比,他們造成的創傷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且格瑞納達的紅龍既然已經出現在了這裡,就表明龍山邦國必然會被徹底地抹去,僅有的區別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他應該逃走的,在格瑞納達的軍團逼近這裡之前,有法師和術士逃走,真的,而龍山邦國的議會與子民似乎也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他也可以走,他都整理好了自己的次元袋,皮囊,還有……也許馬車之類的東西,反正他也沒有妻子和孩子,除了葡萄酒商和肉販,他幾乎和這裡沒有任何關係,胖術士整理了一天又一天,有好幾次他都走到了城門前,但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就又回去找,就這樣,三番兩次,顛顛倒倒,當執政官的衛兵來到他的門前,詢問他是否願意加入到抵抗格瑞納達軍團的施法者行列中的時候,胖術士只是嘆了口氣,撿起自己的捲軸帶,藥水包,次元袋,皮囊,這次他沒有遺忘任何東西。

    他和兩個法師被派遣來為方塔做守衛,事實上,他們保護的不是士兵而是隱藏在方塔中的大型弩車,這種弩車所射出的弩箭可以摧毀巨龍的鱗甲,深深地嵌入它的皮肉,附魔的箭頭會在巨龍相對脆弱的體內爆裂,如果幸運的話,這種爆裂會直接撕裂巨龍的心臟,這是除了強大的魔法與同類的爪牙之外唯一能夠殺死一隻巨龍的方法。

    紅龍來襲的時候,胖術士正在打盹,當然,你也可以說是在冥想,魔法的波動先於聲音與光亮之前驚動了他,他帶著自己肥大無比的肚子猛地跳了起來,就像是一隻過於注重享受的貓,雖然胖的就像是一隻圓球,卻仍然有著就連毒蛇也難以匹敵的敏捷與警惕——無需等候命令,方塔中的弩車從一開始就是為了紅龍而準備的,他打開了門,士兵們從馬道(一道可以容許馬匹上下城牆的坡道)上將弩車推上城牆,能夠發射這種巨型弩箭的弩車需要四個人同時推拉才能行動,還是在有著矮人的精妙設計、打造與符文協助的情況下——弩車的框架被特意做成了橄欖黑的顏色,與石磚一致,金屬的部分鍍黑,一些關鍵部分還被灰色的亞麻布遮蓋著。

    他們也看到了那些迅疾的黑影,在火光的映襯下,他們鮮明的就像是刺入眼睛的釘子。

    鷹首獅身獸俯衝而下的時候,胖術士沒有絲毫考慮的就投擲出了一個防護能量傷害的法術,這個法術只能籠罩住一部分人和一部分的弩車,但他也聽到了法師們的吟唱,這讓胖術士有些安下心來,火焰就在他們身邊騰起,他還從未經受過這樣的攻擊——那些火焰就像是可以觸摸,可以拿取,可以揮舞的實質那樣猛烈地衝擊著他的防護屏障,他幾乎無法呼吸,也無法睜開眼睛,他腳下的石磚變得滾燙,胖術士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鐵叉插著送到烤爐裡的鴨子,到處都是火,他的油脂從皮膚下面吱吱怪叫著冒出來,每一口吸入體內的空氣都讓他感覺像是吞了一塊燃燒著的木炭。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告訴他要怎麼做,當然,在這個時候,胖術士是絕對不會相信一個陌生聲音提出的建議的,遑論它出現的是那樣的詭異。

    但他的另一半思想卻在說,對啊,這很好,它值得相信,我們應該按照它說的去做。

    當胖術士的軀體真的按照他的另一半思想動作起來的時候,胖術士立刻陷入了絕望之中,他想,我就快要死啦,他以為自己會後悔,但他發現自己最為懊悔的是昨晚留了半隻烤乳豬打算放在今天早上配著蘋果麥片粥一起吃。

    他將希望寄託著另兩個法師身上,但他很快就看到了他們,真是太糟了,不過這也不是太過意外的事情,他們還很年輕,而他們的導師必須和格瑞納達的紅袍們作戰,根本無法顧及這裡。

    但讓胖術士驚奇的是,他們忍受著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走了一段時間,或說一小會兒,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濃重的陰影裡,和他們的弩車一起,還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士兵。

    ——————————————————————————————————————————————————

    「太危險了。」克歐說。

    「也很刺激,」異界的靈魂說:「不是嗎?」

    「毫無疑問,」克歐說:「比這更刺激的大概就只有去幹……踢格瑞第的屁股了。」

    ——謝謝,異界的靈魂說。

    ——不必,識海中的巫妖乾巴巴地說,我只是想看看你現在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了。

    ——你覺得怎麼樣?

    ——勉強。

    異界的靈魂在意識中噘嘴,然後他感覺到一陣細微的震顫感掠過心頭,就像是走在陽光耀眼的平原上,一隻鷹隼的影子掠過上空時的感覺。

    他向遠處看去,先前施放的法術可以讓他辨別出指定生物、物體、異能與法術的主要陣營——他看到了一點微弱的紅色光芒,雖然在眾多的紅光與火焰中,它是那樣的不起眼,微乎其微,但異界的靈魂還是看到了。

    ——紅龍身邊有心靈術士,巫妖說,和你一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8 06:37
第五百零九章 首日(3)


    之前有讀者問到術士與心靈術士是不是一個概念,那個,大概就是綱和目之間的關係,也就是說,心靈術士都是術士,但並不是所有的術士都是心靈術士。?

    紅龍在大聲咆哮,「毀掉巨**!」它大叫道,同時噴出一股灼熱的火焰,火焰立即引燃了一架剛被推出來的**車,它和身邊的人一起燃燒起來,但如同颶風一般的暴雪隨即席捲而來,一個身著精緻的黑色長袍的法師正注視著紅龍,他的法術並沒能對紅龍造成太大的傷害,紅龍轉動脖子,它那雙如同琥珀一般金光純淨的眼睛籠罩著一層薄冰,但它只是眨了眨瞬膜,冰雪就融化成了溫熱的水,從紅龍的鼻側流過,看上去就像是它在為了什麼哭泣,但誰都知道,紅龍是不會流淚的。

    一個士兵在叫喊著,幾個術士的法術接踵而至,幾乎不分先後地擊中了那個身影,法師的身影破碎了,那是一個假象,這個概念讓紅龍愈地狂暴起來,它沒有如之前那樣落在城牆上其他公國與城邦沒有龍山這樣的巨**,他們的**箭就連紅龍的鱗甲都無法貫穿,但在這裡就未必了,紅龍在赤紅色的天穹上輾轉翻飛的時候,就像是一隻穿過閃電與雲層的纖細海鳥,而它在居高臨下的俯瞰時,人類的法師立刻為大型**車覆蓋上矇蔽眼睛與感知的法術人們看到紅龍突然猛地向下**,消失在城牆的彼端,他們高聲歡呼,以為自己除去了一個強大的敵人,但異界的靈魂卻在輕微地搖頭,一隻被擊中的巨龍只會張開翅膀,而不是將翅膀完全地收攏起來,它是在有意識地俯衝,而不是無助地跌落,也許正是為了躲避一支被大型**車投擲出來的**箭,黑龍裔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凡人無法看到的東西,他看到了那支甚至沒能碰觸到紅龍鱗甲的**箭,它的高度和度不但讓紅龍吃了一驚,也讓巫妖重新估算起這種武器的力量來。

    這種大型**車不僅僅是矮人的作,曾經的不死者說,或許還有侏儒的。

    正如他所猜測的,在大型**車的內部,被黑沉沉的木頭遮擋著的地方,裝滿了各種小巧的齒輪與鏈條,它們揮著魔法未必能夠企及的作用,讓這具大型**車只需要三個凡人就能操作兩個士兵絞緊弓弦,一個士兵校準方向**車上安裝著一個怪模樣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鳥爪擎著三隻圓環,士兵知道,如果這種巨大的**箭要射中目標,目標就必須在這三個環裡。他們也要比其他凡人更早地知道**箭落空了,「難道它的尾巴上也長著眼睛嗎?」一個士兵嘀咕道,而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

    「離開這裡!」他們身邊的法師喊道,士兵們猶豫了一個瞬間,然後一個可能在他們的噩夢中也沒有過的可怕景象突兀地出現在眾人眼前先是棘刺,然後是角,之後是紅龍的眼睛,它們在城牆上搜尋著,可以容納下半打侏儒的石磚在紅龍的爪子下米分碎,崩塌,在它能夠觸及到的範圍內,城牆頓時失去了有三分之一那麼多,射出能夠讓一隻紅龍也為之忌憚的**箭的大型**車在吱嘎聲中往下滑去矮人們用細小的鋼珠來做移動它們的履帶,讓它們可以在馬道和城牆的頂面快地移動,在底部縝密的矮人們也設置了支架,可以讓它在傾斜的狀態下穩穩地站住,但這不是說,它們也可以停在空氣裡,**車猛地向塌陷的地方傾倒,一個士兵不假思索地跳起來,抓住了它的一組弓身,誰也沒想到這個可以說有點愚蠢的舉動竟然讓他得回了自己的性命紅龍沒有噴吐火焰,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牙齒咬住了**車,堅硬如同岩石般的木質部分在它的嘴裡就像是一塊乾麵包,金屬部分也只不過是面包裡的白,殘缺的**車斷裂了,它從紅龍的嘴邊跌落下去,撞在城牆的外壁上,那個士兵也是一樣,他先摔落在地上一叢茂盛的醋栗叢讓他只是折斷了幾根肋骨,然後**車的底座扭曲著從天而降,恰好將他罩在了裡面,銳利的精鋼穿過了他的手臂,他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士兵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但這個時候格瑞納達人已經開始了第一次全面攻擊。他無法知曉城牆之上的情況,卻能從縫隙間看見有著他頭顱那麼大的腳爪紛亂地移動著,腳爪上面連接著像是鳥腳那樣的東西,但鳥兒們既不會有那麼粗壯的腳,也不會在腳上生滿厚重的鱗片,腳爪,以及腳爪要承擔的重量是那樣的沉重,但腳爪之前的蹼卻讓它們的腳步聲並不像士兵以為的那樣響亮,陷入泥土的部分也不是很深,但它們在跳起來的時候,留下的凹坑可以容許一個人類男性將自己膝蓋以下的部分全都放在裡面。

    因為士兵,還有**車是沿著城牆滾落的,所以他們所在的位置緊靠著牆壁的底部和邊緣,即便是格瑞納達們的恐爪龍,它們在跳躍與攀爬的時候也是需要留出一點距離而這點距離正是最不容易受到打攪與撞擊的,雖然有恐爪龍對這個怪東西里面瀰漫出來的血腥味兒感興趣,卻也在伸出長吻之前被主人抓住了龍爪騎士們想到了恐爪龍也許是對裡面的肉食感興趣,但現在可不是進餐的好時機。

    當一只恐爪龍高高地跳起,爪子嵌入城牆,碎石從縫隙裡掉在士兵身上的時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方可以投入光的縫隙被遮住了,他知道有一隻恐爪龍就在他的上空,他點數著他所知道的防禦手段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最經常做的就是倒油,而且是滾熱的油!

    漆黑的鯨魚油從之前預留的長條隙縫,而不是如普通堡壘和城牆那樣只是從射擊孔中,長條隙縫的間距可能只有三尺,而這個空隙根本不可能容許一隻身形龐大的恐爪龍往上爬,他們確保城牆的每一個地方都被滑膩膩的油脂覆蓋,士兵聽到恐爪龍在尖利的叫喚,然後他的臨時掩蔽所突然在一聲巨響中驟然下塌了一半,士兵立刻低下頭,整個人就著被精鋼的枝條貫穿的姿勢匍匐在地上,他的脊背都能感覺到時不時碰觸到自己的壓力如果大型**車不是選用了極其富於彈性與韌性的材料,他或許已經成為恐爪龍屁股下的坐墊了。

    幸好這種危險的情況只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消失了,但士兵一點也沒有感到安心。

    隨著龍爪騎士們逐漸迫近城牆鋸齒形的城牆對恐爪龍們來說也是一個問題,它們固然不如鷹獅身獸那樣如同一座小山丘般的龐大,但也要比一般的人類,甚至獸人佔地方的多了,受面狹窄的城牆讓龍爪軍團們的分隊被無可奈何地再次拆分,六個,或是七個龍爪騎士一組,這讓龍爪之中的命令傳達的度變得遲緩起來騎士們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人類會傾倒油脂,這是一種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的防守方式,他們嫻熟地從滑落下來,站立不穩的恐爪龍身上跳開,而在地上打幾個滾對這些皮糙肉厚的生物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龍爪軍團的第一分隊長出一聲細而悠長的聲音,龍爪的術士們舉起雙手,進入失神的狀態,開始吟唱咒語他們投擲而出的大多是火焰和雷電,或許有毒的煙霧,火焰能夠燃燒油脂,甚至漫入隙縫,讓裡面的敵人自食其果,而雷電,它們都是些很小的球形雷電,在空中慢吞吞地遊走了一會後,就從隙縫中鑽了進去,有時候它們只是導致了一兩個人的死亡,有時候也會引燃油脂,至於那些有毒的煙霧,則會有協助的術士將它們送到更多的,或許連龍裔的眼睛也未必能夠找尋得到的縫隙裡。龍爪騎士們滿懷期待地看著,一個騎士卻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而他的坐騎,一隻強壯的恐爪龍就像是在呼應他的警兆那樣不安地挪動著爪子,它撞到了另一隻從城牆上退卻下來的恐爪龍,引得那隻怪物與怪物的主人對他們怒目而視。

    但就在下一刻,他們就突然失去了同伴的蹤影,不,或許不該那麼說他們並沒有離開,或是突然被一個法術拋出這個位面,是地面。

    轉瞬之間,在動攻擊之前還十分堅實的地面突然變得潮濕而鬆軟,鬆軟的可以沁出顏色暗沉的水,根本來不及叫喊提醒,或是做出反應,十之六七的恐爪龍,連帶它們身上的格瑞納達人,就突然陷入到一個巨大的泥沼之中恐爪龍的身軀就像是一個錐子,有力的後肢,強壯的肌肉與厚厚的鱗甲也注定了它們不會是那種可以輕易浮起的生物,泥沼一下子就吞沒了它們的大部分軀體,術士們拔身而起,除了一身長袍和靴子之外沒有太大的損失,但身著甲冑的騎士們就要糟糕得多,如果不是格瑞納達的軍團裡那種令人為之膽寒的施法者配比,就這麼一個陷阱,就可能帶來對任何一個將領來說都無法解釋的重大損失。

    在術士們的幫助下,失去了重力的泥沼就像是另一個位面的石油井道噴那樣,將陷入其中的恐爪龍與騎士們拋向空中,他們或許也是想要溫柔一點的,但問題是,就在陷阱動的下一刻,所有的射擊口中都探出了箭頭,箭矢如同暴雨那樣傾瀉而下,恐爪龍的皮膚沒有那麼容易穿透,但這些箭矢上都捆綁著侏儒們弄出的小玩意兒,類似於礦物之類的東西,只要碰觸到堅硬的東西就會爆炸,騎士們的短矛與劍也是一樣,一時間米分碎的血肉就像是盛開在黑色泥沼上的邪惡花朵,格瑞納達人在大聲詛咒,他們應該感激紅龍和龍牙,如果不是他們壓制著城牆上方,來自於垛口的箭矢會讓他們死傷更多,但即便如此,也足夠讓這些傲慢的格瑞納達人感到羞辱與憤怒的了,他們從泥沼中脫身後就想要再一次地動攻勢,但那個翻滾的泥沼還在不斷地向著更遠的地方蔓延。

    「這是什麼?」

    「一個來自於無底深淵的法術,」術士說:「可能是連通了附近的泥沼。」可不是嗎,距離他們最近的就是無邊無際的雪蓋沼澤,如果龍山邦國的施法者們是從那個地方引來的泥沼,那麼他們就算是耗盡所有的力量也未必能夠將這片該死的泥沼重新化為可以踏足的平地。

    異界的靈魂也注意到了,這個法術讓他想起那段短暫的旅行。

    葛蘭現在怎麼樣了呢?還有梅蜜?伯德溫與李奧娜?

    他想,但在巫妖提醒他之前,他就微微彎腰,鞠了一躬,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紅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06:43
第五百一十章 蠢動


    夜色退去,晨光降臨,格瑞納達人如同一個可怕的噩夢仿若退潮般地離去,鷹首獅身獸展開雙翼,尖喙邊的細小絨毛在黎明微冷的風中顫動,龍爪與龍牙的騎士們很少徒勞無功,但這不是說他們就不懂得如何井然有序地撤退——龍山邦國的執政官站在城牆上注視著他們——格瑞納達的紅龍只是暫時受挫,因為取得了微小的勝利而狂妄到率先出戰絕對不是一個有理智的統治者所做的。

    「我以為……」克歐說。

    「這是最後一個國家,最後一個障礙,」異界的靈魂說,快速的行軍與毀滅性的打擊只是為了減少敵人組織反抗的勇氣與時間,年輕的紅龍並沒有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惜損失的權力,這個權力只有一個人,或說一隻紅龍能夠擁有,只有格瑞第能夠肆意揮霍她珍貴的財產:「只是他們是不會放棄的。」

    「他們將會面對什麼?」

    「數以萬計或是更多的,強悍的敵人,」異界的靈魂說,小魔鬼總是能夠從黑暗中竊取到零星的情報,雖然只是隻字片語,但配合克瑞瑪爾的舊人與葛蘭的眼線所遞交來的情報看,那些被軍團拋在身後的附庸軍團正在往這裡趕來,軍團的精銳部分為他們打開了一條近似於完全空白的道路,他們不會遇到阻擾,也不會受到妨礙,所有的補給可以從周邊的地區獲得——獵物已經被拔掉牙齒與爪子,剩下的肉雖然不夠肥美,但用來填充乾癟的腸胃還是可以勉強將就一下的。

    克歐聽到脊背上的同伴突然輕微地嘆了一口氣,他以為這位黑髮龍裔還在為昨夜發生的事情怏怏不樂,但說實話,他們幹的比他想像中的好多了,雖然之前他有所準備,但這個準備,講真,還是落空的比較好,凱爾門是個蠢貨,龍刺的統領代理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問題是他顯然並不準備讓別人過多地注意到自己,尤其是紅龍,他既不是殿下也不是閣下,如果暴怒的紅龍一口吞了他當小點心,那麼唯一會為此困擾的大概就只有奧斯塔爾,畢竟他要重新派遣一個更為狡猾的下屬坐在他的座位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克歐的脊背上突然掠過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癢感,大概就和蠍子在一張光裸的脊背上爬行時帶來的感覺差不多,他不那麼舒服地聳了肩膀,連帶著乘坐者一起上下顛簸了幾下,「抱歉。」人面獅身獸不是那麼在意地說,然後一隻手就落在了鞍座附近,輕輕地撓了撓:「是這裡嗎?」

    「唔唔唔唔唔唔……」克歐咕嚕起來,他的皮毛很厚,黑髮龍裔的手指在裡面穿梭著,在尖銳的鬃毛下面是柔軟蓬鬆的細毛,細毛的底部還覆蓋著一層打卷的小絨毛,這個地方確實是克歐很難自己撓到或是舔到的地方,雖然侍從會為他清洗與梳毛,即便是在行軍期間,毛髮間仍然不曾積存污垢與灰塵,但你知道的,自己沒辦法碰到的地方總是會感覺癢癢的,人面獅身獸舒服地幾乎都要融化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將剛才那種古怪的感覺暫時放置一邊。

    曾經的不死者眯著眼睛,他知道牧師們會對不死生物,或是負能量格外敏感,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人面獅身獸也會,當然,他們被譽為四足牧師,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不死者了——只是他和異界的靈魂交替的那一剎那所散發出來的些許異樣氣息,仍然引起了這只人面獅身獸的警惕。

    格瑞納達人,或許還有巫妖自己,也曾經以為這只人面獅身獸是墮落的,畢竟他相當的格瑞納達風,但看來這隻野獸只是有點賤,邪惡距離它還很遠呢。

    「原來是這些傢伙,」克歐嘀咕道:「我就覺得有些什麼地方怪怪的。」

    巫妖沿著人面獅身獸的視線看過去,他看到了令他懷念不已的灰色長袍,在龍牙騎士的護送下,幾個死靈法師舉起雙手,在陽光中施放了他們的法術——負能量緩慢地從空中墜落到地面,風變得刺骨,而土地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冰霜,向著那些死去,或是重傷到無需救治的恐爪龍與騎士們蔓延,還能夠看見,和發出聲音的格瑞納達人無不哀嚎與咒罵不已——但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死靈法師們也不會在意將死之人的憎恨,被冰霜覆蓋與碰觸的肢體都在負能量的腐蝕下變得烏黑,而後變得灰白,風一過,那些軀體就像是灰塵積累起來的雕像那樣,瞬間就飛散了——而那些陷在泥沼中的部分,也很快被骯髒的泥漿吞噬,與它化作一體。

    「這個處理方式可不怎麼樣。」克歐說。

    「他們不會留下屍體供人尋找格瑞納達的弱點。」巫妖說,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克歐的大頭,「我們應該回去了。

    雖然那隻年輕的紅龍也是個讓人感到煩惱的傢伙,她身邊有著一個心靈術士,但究竟是誰就不知道了,畢竟如果那個人和異界的靈魂一樣,是心靈術士中的通曉者的話,那麼他想要偽裝自己的時候,除非與他關係密切的人,是無法區別出他和其他術士有什麼區別的。

    不過他總有辦法把這個人找出來的。

    ————————————————————————————————————————————————————

    「你在看什麼?」佩蘭特問。

    「在看密林之外的地方。」凱瑞本轉過身來問,他站在一棵高大的銀冠木上,就像他曾經分享給克瑞瑪爾的那樣,銀冠密林在他們的腳下如同浪潮一般地翻捲,從黑色變作銀色,又從銀色變作黑色,一層層遞進和消退,現在還是秋季,但風已經變得寒冷。

    「如果你想要離開。」佩蘭特說:「也不是不可以。」

    「在我的父親,密林的王已經陷入沉睡的現在?」凱瑞本說:「邪惡正在逼近,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密林。」

    「克瑞瑪爾怎麼樣?」佩蘭特問:「他有無遇到危險?」

    「我不知道,」凱瑞本說:「那次之後,他再也沒有給過我任何消息。」

    「紅龍的軍團已經逼近了龍山邦國。」佩蘭特說:「也許他們會給我們帶來與克瑞瑪爾有關的情報。」

    「也許我不該期待,」凱瑞本的笑容帶著小小的苦澀:「我無法確定自己想要聽到怎樣的訊息——如果他安然無恙,那麼他必然在格瑞納達的軍團裡。」

    「那並不是說他會作惡,」佩蘭特說:「你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在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的情況下?」精靈遊俠說:「佩蘭特,我最擔心的就是這點,如果他不作惡,那麼他就會遭到懷疑,受到懲罰或是被處死——我甚至期望他能夠稍微,」他說,將食指與拇指合攏,留下一道幾乎無法看見的縫隙:「稍微邪惡一點。」至少不會因為自己的堅守而失去生命乃至靈魂。

    說出這句話後就連凱瑞本自己都吃了一驚,他訝異於自己竟然會為了情感做出不理智的判斷,但他查看內心,並不能從裡面找尋到懊悔的情緒,也許是他曾經做出過一個理智卻錯誤的判斷——他看向佩蘭特,發現他在微笑。

    「你已經很久沒有那麼過了。」佩蘭特說:「上次是什麼時候,因為討厭英格威身上的蜜酒氣味而將臭鼬引入酒窖的那次?」

    他緊接著溫柔地說道:「你是那樣的年輕,凱瑞本,孩子,距離你接過起你父親身上的重任還有很多年——你也許會覺得你應該為他分擔一些辛勞,但相信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便是精靈,年少時的美好時光仍然是一去不還的,密林是你的家,是你的錨點,而不是加在你身上的桎梏與鎖鏈——去做吧,無論是什麼事情,你的思想不會將你的軀體與靈魂指引到錯誤的方向。」

    他看向密林之外,在天地之前,有著一線無瑕的白色,那是雪蓋沼澤,而凱瑞本所懷念的友人就在沼澤的彼端。

    ——————————————————————————————————————————————————————

    格什喘息著,他從皮毛上爬起來,走出帳篷,他做了一個夢,但這個夢他不想和任何人說,包括祭司。

    他夢見自己被紅龍吞噬。

    這是個關鍵,獸人們所信仰的神祇卡烏奢與格瑞納達的紅龍格瑞第是同盟關係,這點已經被證實了,但他無法相信一隻紅龍,誰都知道,紅龍是邪惡的象徵——雖然有點可笑,但在選擇盟友的時候,一個邪惡的傢伙毫無疑問會引來更多的麻煩,他寧願和巨人一起喝酒,或是和地精一起跳舞,也不願意和紅龍的使者共處一地——上次,這個叫做奧斯塔爾的紅袍就無恥地戲弄了獸人一次,數十個部落的年少,與年輕的男性全數折損在雷霆堡,雖然他們是死在崩塌的岩石與木頭下的,但格什知道,他們就算是僥倖逃離了也無法活的比一個人類奴隸更久,他們長成的很快,衰老的也很快。格什的部落因為他的謹慎而逃過一劫,並且在之後吞併了因為缺少男性而變得力量薄弱的各個部落,他也成為了獸人的王,而不是一個部落的首領,但格什不會因為這個而感激人類,或是龍裔,他更願意將那個奧斯塔爾放在火上慢慢烤到外脆內嫩,也許還會往上面塗抹一點蜂蜜,然後佐著辛辣的冬酒吃得乾乾淨淨。

    但他不能,這傢伙是格瑞第的代理人,據說還是格瑞納達三軍團之一的統領,但格什一點也不覺得這傢伙是個戰士,他就是個商人,令人生厭的雜種,和格什遇到的每個商人一樣,或是更為惡劣。

    格什抽動著鼻子,往無毛的拇指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將拇指伸向空中,來自於極北之地的風已經強過了溫暖的西風,冬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早安,尊敬的獸人之王。」

    對啦,這是另一個讓人討厭但又不能不搭理或是吃到的傢伙,他是格瑞第的代理人的代理人,據說奧斯塔爾最近正在格瑞納達忙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他必須暫時放棄獸人這裡的種種事務,他的弟子,一個名字有點娘娘腔,身形容貌也有點像的龍裔暫時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格什懷疑他每天來問候自己就是為了完成奧斯塔爾分派下來的的「每天一次我就喜歡看你不喜歡我又不能宰了我」的便秘臉。

    「雷霆堡怎麼樣?」格什例行公事地問。

    「一切如常。」瑞卡說。

    格什露出譏諷的笑容,在以前,雷霆堡的領主只有在丁香花盛開的時候才會離開雷霆堡,那個時候,獸人們如果沒能越過雷霆堡,那麼就只有撤回呼嘯平原,在春季到來,角鹿和盤羊每天都會生下小崽子的時候,獸人們不會成部落地攻擊人類的防線——而這位領主已經消失了多久?冬季即將來臨,而他還在王都數著自己的手指頭玩兒,也許他認為自己的法陣可以讓雷霆堡如同鋼造鐵鑄一般吧。

    ——————————————————————————————————————————————————————————————

    「我必須離開,」狄倫焦躁地說:「冬季即將到來,獸人們隨時可能發動攻擊。」

    「雷霆堡難道沒有士兵和騎士嗎?」黛安長公主不高興地說:「更別說還有那麼多的法師……」

    「但我才是雷霆堡的領主。」

    「讓雷霆堡見鬼去吧,」黛安長公主的眼睛閃爍著亢奮的亮光:「我的兒子,你將要擁有的是整個高地諾曼。」

    「約翰王還會有繼承人的。」

    「一個隨時可能死去的嬰兒!」黛安長公主說:「而他的身體在逐日衰敗,他也許明天就會死掉——你應該留在王都……我已經給你想好了藉口,狄倫,你應該與某個美麗尊貴的女孩締結婚約了。」

    「夠了!」狄倫喊道:「我不想要妻子。」

    「你以為你是誰!?」黛安長公主跟著喊道:「你以為你是一個唐克雷嗎?!」

    她的話就像是在狄倫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0 08:29
第五百一十一章 生身


    說出這句話後黛安長公主也呆滯了一下,就像是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她知道這句話會如同刀子那樣徑直刺入狄倫的內心,她向後退了兩步,無力地坐下,然後在很短的時間裡恢復了自己的理智:「摩頓.唐克雷已經死了,」她聽到自己說,聲音平穩得近似於殘酷,別這樣,她對自己說,這是你的兒子,但另一個聲音在逼迫她更殘酷一些,正因為狄倫是你的兒子,它說,所以你要給他世間最美好的東西,王冠,權杖,一個國家的統治權,短暫的疼痛相比起他將要得到的,實在是微乎其微到不值一提:「他死了很多年了,狄倫,他的靈魂不是在為泰爾拉船,就是成為了魔鬼的食物,但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會再關心塵世間的事情了,不管你怎麼做,做什麼,他都看不到和聽不見……」

    「我從未為了任何人。」狄倫乾巴巴地說,「我是雷霆堡的領主,那是我的職責。」他語氣堅決,神情平靜,似乎已經從來自於母親的打擊中擺脫出來了——但黛安長公主是誰,是他的母親,即便他成為了一個法師,以後還有可能成為一個國王,他也是她的兒子,沒有人能比黛安更瞭解他,她知道他只是在把自己偽裝起來,那將是一個堅固的堡壘,就算是黛安也無法得到隨意進出的權力。

    「我倒希望摩頓.唐克雷還活著,」黛安長公主突然說,她的唇邊甚至帶上了一絲殘酷的笑意:「這樣他就能看著他那個所謂的兒子是怎麼殺死了他最敬重的朋友與陛下的,還有,作為一個卑微的獵人,他又是如何竊取了一位女性王位繼承人的信任並且借此逃脫了應受的刑罰,(她突然神經質地笑了笑)天哪,狄倫,想想他們的年齡,在伯德溫的妻子進入王都的時候,我們的李奧娜公主還是個被保姆抱在懷裡的孩子,真是令人噁心……太噁心了……」她輕微地搖了一下頭,「還有那些士兵,騎士,手工藝人,商人還有奴隸……那些曾經忠於他的可憐蟲,他們被驅逐出去的時候一定會滿懷懊悔——他們究竟在以為些什麼呢,以為一個有著農奴血液的領主能夠給予他們真正的庇護與關愛嗎?據說他們的血滋養了一整個荒野的野獸,還有獸人,沒法逃脫,無人倖免——他所看重的一切,職責啊,榮譽啊,忠誠啊——在一夜之間就如孩子們搭建的泥土城堡那樣在雨水中崩塌,只剩下污濁的泥濘,」她絞著手指,臉上的神情陰鬱而狂熱,「我真希望他能看到,我想他也許會跪倒在這片泥濘裡嚎啕大哭……」

    「別說了,」狄倫哀求道:「媽媽,他是我的父親!」

    黛安長公主猛地抬起頭,她的面頰上浮現出不同尋常的潮紅,就像是喝多了酒,而她說起話來也像是在囈語:「你要我說幾次,」她溫柔地撫摸著狄倫的臉,還有眼睛:「你的父親是富凱,他的姓氏繡在掛毯上,和高地諾曼的第一個國王一起。」

    「不……」

    狄倫往後退,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那並不是一個榮耀,母親,我為此感到羞恥。」

    「荒謬!」

    「我要離開了,母親。」狄倫說,他推開了母親的手,轉身走開,但在推開門的時候,他看見了兩個法師站在門外,他們見到狄倫,就向他微微地鞠了一躬,之所以說微微地,因為他們的速度與角度數值都驚人的小,而且他們的雙手放在袖子裡,可能正有一個法術蓄勢待發,狄倫認識他們,他們是黛安長公主僱傭的人,「請聽您母親的話,」一個法師說:「殿下,您不在王都的時候,她幾乎徹夜不眠,終日流淚,只因為無法相信您仍舊安然無恙。」

    「一個警告,我不是殿下。而且我確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狄倫說:「以前是,以後也是,讓開吧,兩位,我並不希望和母親所依持的施法者動手,你們的職責是保護好我的母親。」

    「同時聽從她的命令。」一個法師說:「我很抱歉,但我想,以後您或許還會感激我們的,殿下。」他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看向自己的同伴,但讓他感到迷惑的是他的同伴雙手間居然已經亮起了魔法的光——但是狄倫殿下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啊,他想著,這樣或許會讓黛安長公主不高興的,這個法術打在了他的身上時候,他別提有多驚訝了。

    「他是你的人?」黛安長公主在狄倫身後說道。

    「為了保證您的安全,」狄倫無可奈何地說:「您可以相信他,雖然他忠誠的是我,但您是我的母親。」

    「哈!」黛安長公主滿是譏諷地一笑,但她已經無法阻止狄倫走出她的宮室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瘦削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現在走廊的末端,狄倫舉起一隻手,阻止了身邊的法師釋放法術,他認得這個人,她是一個王室侍女,也是黛安長公主的眼線,但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現在已經是深夜裡,並且沒有慶典,在愈發寒冷的夜晚,諾曼王都的人們更願意待在自己的臥室裡,而不是到處亂跑。

    她一走到黛安長公主的身前(當時的氣氛讓她有些不安)就跪了下去,「發生了什麼事情?」黛安長公主問:「是約翰……嗎?」

    侍女搖搖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法師向狄倫頷首,將那個不幸的同伴漂浮了起來就像是拉著一個風箏那樣地把他拉走,侍女不安地看了一眼狄倫,「你在猶豫什麼?」黛安長公主焦急地說:「他是我的兒子!」

    「是富凱大人,」侍女壓低聲音說:「富凱大人,」她顫抖著聲音說:「他中了毒,快要死了。」

    黛安長公主面孔上所殘留的顏色倏地一下褪的乾乾淨淨,她完全是靠著常年以來積累下來的經驗讓自己不至於立即昏厥或是癱軟,「我們……」她勉強地說:「我們……」她看向狄倫,眼睛中滿是哀求,狄倫向後退了一步:「牧師呢?」

    侍女搖著頭,「牧師無法祛除那種毒素,」她哭泣著說:「他說這種毒素帶著詛咒。」

    「狄倫!」

    「不!」

    「求你,」黛安長公主說:「如果他……別讓他一個人孤單地走。」

    「那麼就在他的喪葬儀式上多奉獻一些祭品。」狄倫說,他強迫自己不去動搖,摩頓.唐克雷從來就是他記憶中一尊光輝的雕像,冰冷堅硬不可接近,做了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的,是富凱,在狄倫還幼小到無法理解他們三人之間的複雜關係的時候,他對富凱確實充滿了一個孩子的眷戀,但自從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繼續面對富凱,但即便如此,富凱對他的支持仍然是不遺餘力的,尤其是他的商會,如果沒有富凱,這顆小小的幼苗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參天巨樹。

    他崇敬與渴望摩頓.唐克雷,但在靈魂深處,一樣有富凱的一席之地。

    「狄倫……」黛安長公主叫道,狄倫無法控制地看向她,他隨即就後悔了,因為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母親,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允許淚水毀掉臉上的妝容,一縷頭髮鬆散下來,垂掛在她鬆弛的眼袋前,露出髮束深處的銀色,她老了,在狄倫沒有注意到的時候。

    ————————————————————————————————————

    約翰王躲了起來。

    那杯酒出自於一個嫉妒的丈夫,就像是曾經的摩頓.唐克雷,他為了妻子對富凱的迷戀而狂怒,在國王的縱容下,他找到七十七群島的掮客,從可怕的不死者那裡得來了致命又無味無色的毒藥——這樣如果黛安長公主,或是狄倫要追尋凶手的話,他就可以將這個人交給他們,而無需直面他們的怒火。但他很清楚,真正要殺死富凱的是他,在他的兒子,他的繼承人死去之後,對他不滿的貴族們提出了將黛安長公主作為王位的第一繼承人,當然,他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是這個,很有可能,高地諾曼的王冠只會在黛安的發髻上停留那麼一瞬,而後就會直接轉到一個男性繼承人,也就是狄倫.唐克雷的頭上——到那個時候,狄倫不但會繼承他的王位,還會繼承他的姓氏,他的榮耀,他的寶庫,而不是他的兒子,他的血脈傳承會曳然而止,所有的辛勞化為烏有。

    富凱曾經是他最親愛的朋友,最可靠的盟友,但約翰王一點也不覺得一個國王的密友能夠勝過國王的父親,哪怕狄倫還有些固執,還有些天真,但那有什麼不好?富凱或許會很樂意看到這個愚蠢的小傢伙忙碌於雷霆堡與獸人,從而成為一個沒有王冠的國王。

    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裡就像是密封在罐子裡的葡萄那樣不斷地發酵,成熟,最終在今天醞釀出了罪惡的美酒,而他開懷暢飲,富凱倒下去的時候,他又是歡喜,又是恐慌,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悲傷,然後他逃到了這裡,讓只忠誠於他的騎士和法師圍繞在周圍。

    ————————————————————————————————————

    黛安長公主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眼淚在她的面頰上留下痕跡,她甚至來不及擦拭,長袍被她極其不雅觀,與不體面地提起一角,緊抓在手裡。

    這條長廊讓狄倫感到熟悉,對了,他好像就是在這裡第一次看到富凱的,那個時候他還小的能藏在母親的袍子裡。餐桌下的迷藏之後,他和同伴失散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路走到這裡,他感到很累,又渴又餓,在看到光的時候就毫不遲疑地跑了過去——那是一個有著大玻璃窗的房間,陽光從玻璃窗裡投射進房間,在家具和人的身上造出灰色的影子,那個人在聽到了動靜後轉過頭來,發現是個小孩子後微微一笑。

    狄倫很清楚地記得那個笑容,那是個即便如此幼小的自己也覺得豔麗無比的笑容,成年男性的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像是母親最喜歡的那對祖母綠耳墜。

    他被抱了起來,狄倫不確定那個時候富凱有沒有發現這個孩子就是自己與黛安長公主的非婚生子,但他確實是……非常溫和與耐心地安撫了自己,給他水喝,給他精緻的點心,還給他擦拭雙手。

    讓狄倫從回憶中驚醒過來的是黛安長公主的哭泣聲,她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孩子那樣地大哭,而富凱就被放在一張低矮的坐榻上,狄倫看到了牧師,也有法師與術士,但他們似乎都對這種毒藥束手無策,狄倫看到黛安將一支捲軸交給牧師,但在牧師打開它之前就被富凱阻止了。

    「我已經不需要它了,」富凱低聲說:「但你,你們卻很需要……」他喘息了一會:「在我前往哀悼荒原之後,」他說:「你和狄倫會更加危險。」

    「別離開我,富凱,別離開我……」

    「約翰是高地諾曼的王,」富凱說:「他是有這個權力的……黛安,在他還戴著王冠的時候,他可以處死每個人,即便是我,你,或是狄倫。」

    「很快就不是了。」黛安傾身,在他的耳邊說道:「很快就不是了,我發誓。」

    「我真想看看那時的你,」富凱說,「你的光輝會讓王冠為之失色。」

    「我老了,」黛安說:「但王冠下將會有一雙綠眼睛,就和你一樣的綠眼睛。」

    富凱笑了,隨即猛烈地咳嗽起來,赤黑色的血從他的身體裡噴湧而出,浸染了身上那件乳白色的長袍,他做了一個手勢,黛安長公主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狄倫,狄倫站在那裡,而富凱耐心地等待著,就像是二十年前的那個人,而就和那一次一樣,狄倫向他走了過來,跪在他的膝前。

    「我已經給了你幾乎我所有的東西。」富凱說:「現在,拿走這個吧,這是一個父親最後能給你的東西。」

    他打開手指,一條細秘銀鏈子吊著的符文掛墜跌落在狄倫的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1 05:55
第五百一十二章 龍裔


    「我要殺了約翰。」黛安長公主說,她穿著全黑的長袍,除了護身符文,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飾品,臉上也沒有胭脂和鉛粉,她衰老的面容完全被顯露了出來,但她明亮的眼睛卻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枯萎了顏色卻更加深濃,質感更加厚重的花朵,王都中的人們議論紛紛,畢竟這位長公主在她名義上的丈夫摩頓.唐克雷死去的時候都沒有這樣認真地沉浸在無限的哀悼裡,她甚至出席,不,應該說是主持了富凱最後的儀式,並且就像是一個妻子那樣為他佩上長劍,親吻他的嘴唇。

    狄倫動了動嘴唇,他感到痛苦,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怎麼樣,」黛安長公主說:「你還要走嗎?」她抬起下頜,即便她正坐著而狄倫站著,她的姿態仍然要比狄倫高得多,「讓你的母親獨自一人作戰?」她看向窗外,「或者你可以去你的雷霆堡,然後下一次回來的時候,如果約翰沒有直接讓他的守衛在雷霆堡就砍下你的頭,那麼你也許有可以看到有烏鴉站立在我的肩膀上,試著啄去我的眼睛……」

    「求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狄倫說:「我只有您了!」他只要一想就會情不自禁地顫抖,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再也不能失去另一個。

    「我們都只有彼此了。」黛安長公主站起來,她的眼睛中罕見地盈滿了眼淚,她是一個執拗而冷酷的女性,從來就視眼淚為軟弱的象徵,無論王都之中對她有多少非議,或是誹謗,她都是用輕蔑的大笑來作為武器回擊的——狄倫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在他的面前哭泣,他低下頭,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讓我的法師回雷霆堡,」狄倫輕聲說:「我可能需要……一些幫助,而且我可能無法滯留太長的時間。」今年的冬季似乎要比以往來的更晚一些,前幾天雷霆堡的法師向他回報情況的時候,雷霆堡還未降下初雪呢,獸人們的部落似乎也很安靜,他們弄走了大量的人類奴隸,有人猜測他們也許會在這個冬天按兵不動,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在獸人們遇到雪災,以至於來年戰力不夠充足的時候,他們就會延遲一年,第二年的壓力或許會加重,但沒關係,那時候諾曼王都早已塵埃落定。

    狄倫看著自己的母親,也許他下一次回到王都的時候坐在寶座上的就是她的母親了,但如果她沒有成功,正如她說的,約翰王會將她吊在城門之外,而他的騎士會連夜奔去雷霆堡砍下他的頭或是將他押送回王都——這原本就是生死之戰,容不得一點猶疑——他知道有很多人對約翰王不滿,但他也知道有更多人更傾向於忠誠於一個男性,若是他在,即便暫時無法將法師團的力量計算在內,一個男性的身份也足以讓權勢的天平傾向於他們一方而不是約翰王。

    「我只需要你。」黛安長公主說,她捧住兒子的臉,反覆地親吻了他的面頰。

    ——————————————————————————————————————————————

    約翰王想要絞死黛安長公主,還有狄倫.唐克雷,但他知道這很難,諾曼王都裡的施法者們幾乎都是狄倫招攬而來的,他的商會更是幾乎將所有的商人囊括其中,在約翰王距離王座還很遙遠的時候,他為自己的外甥有這樣的力量歡欣鼓舞,並且視他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現在,這些人、錢還有武器都成為了懸掛在約翰王頭上的刀刃,他殺死了富凱,以為他們會因此變得弱小畏縮——似乎是這樣,黛安長公主接受了他的說法,那個嫉妒的丈夫被處以「五刑罰」,也就是說,先閹割,然後割掉舌頭和鼻子,挖掉眼睛,再敲斷四肢的骨頭,綁在車輪上,曝露在廣場上,接受眾人的唾罵,最後才把他解下來,將手腳頭顱拴在五匹馬上往五個方向拉扯,直到被拉得四分五裂——五刑罰只會被用在懲罰刺殺國王或是公爵的平民身上,就像是原先的伯德溫,如果他沒有逃走,他應該接受的就是這種漫長的酷刑,這對於那位貴族是非常不公正的,但約翰王只是想要盡快地翻過這件事情,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在判決申請文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整個過程,黛安長公主在場並如同鑑賞一出精彩的戲劇那樣認認真真地觀看了,就算有些場合無論景象還是氣味都令人作嘔,但約翰王覺得,她還是猜到了,或是有人告密,她,還有她和富凱的兒子,正時刻謀劃著要殺死自己,他做了噩夢,而噩夢裡黛安長公主親自拿了刑具來擠壓他的頭顱,他醒來的時候還覺得那裡一跳一跳的疼痛不已,他坐在床上,拿起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冬酒,然後又拿了弄臣們奉獻的藥丸,據說是種可以治療百病,強壯身體的藥物,混合著蜂蜜,吃起來甜潤宜人,而且它的效果確實異乎尋常,每次約翰王吞吃了它之後都能想到各種各樣奇妙又睿智的主意。

    藥丸很快發揮了它的作用,約翰王陷入到一陣愉悅的舒適感中,他只穿著長內衣,赤著雙腿和腳,藥物讓他不覺得寒冷。

    除了狄倫手中掌握著的力量之外,還有一個會讓他的計畫受到阻擾的就是他並沒有兒子,諾曼僅有的王位繼承人,尤其是男性只有狄倫,狄倫已經成年,而且他能成為一個法師就注定了他不會是個蠢貨——他盡可以處死黛安長公主,雖然現在女性一樣可以繼承諾曼的王座,但頑固的老傢伙大有人在,但如果他要處死狄倫——一定會有人反對,他可以軟禁他的外甥,也可以剝奪他的權力與地位,但他不能殺死狄倫,因為如果他真的因為虛弱而無法生出兒子,以及……女兒,那麼狄倫就是毫無疑問的,他們所希望看到的那個繼承人。

    約翰王跳了起來,隨手將酒壺惡狠狠地擲向牆壁,他身邊的女性早已抱著毯子蜷縮在床榻的陰影裡,她遭受過的無數次毆打教會了她如何保護自己——十分可笑的,諾曼現在的統治者即便已經酩酊大醉也會記得不要碰她們的肚子,因為格瑞第的牧師們說過那位尊榮的女神隨時都會將種子投擲到這些肥沃的田地裡。

    她看著約翰王如同暴亂的旋風那樣毀掉了所有他能夠拿得起來的東西,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憎恨,她憎恨自己的父母,兄長,因為他們把送給了一個魔鬼,也憎恨天真懦弱的自己,但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反抗這個頭戴王冠的暴徒,在他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大踏步地走過來,抓著她的頭髮強迫她站起來的時候,她只有渾身顫簌,緊閉雙眼地遵從。

    約翰王的手落在了那面平坦的肚皮上,他多麼希望它能夠一夜之間就鼓起來啊,但這種事情大概就連那位凸腹的女神也做不到,他突然猛地抓了一把,在白皙柔嫩的皮膚上留下指甲劃過的鮮紅痕跡,女性發出一聲痛苦地叫喊,而一線靈光略過了約翰王的思想。

    三天之後,人們聽到了一個讓他們又驚奇,又迷惑的消息——約翰王宣稱,他的兒子並沒有死,之前的死訊只是為了讓那個幼小無辜的孩子得以逃過惡人的毒手,他將民眾召集到王室的高塔下方,將一個幼兒展示給所有人看。

    「但那個孩子確實死了。」狄倫不解地說,如果連這個重要的情報都會弄錯,那麼黛安長公主還有狄倫飼養的那些「獵犬」都應該被做成風乾肉條。

    「這有什麼關係,」黛安長公主只略一思忖就明白了約翰王的計謀:「孩子還那麼小,無論是不是他的,只要他承認那孩子就是諾曼的第一繼承人,而不是我,還有你,狄倫,你還不明白嗎,他就要下手了,而等我們死了,那個孩子也會不幸夭折,之後他只要耐心地等待他眾多的情人生出一個兒子或是女兒就行了——我們需要加快動作了,」這位女性展現了一如既往的果決,她還在李奧娜公主的年紀就選擇了暗中支持當時並不起眼的老王,而在老王突兀死去之後她又毫不遲疑地倒向了約翰王而不是李奧娜,現在,為了她,還有她和富凱的兒子。

    ————————————————————————————————————電腦突然崩潰了,後面的文章沒有保存,一個小時後就更換過來。

    黛安長公主在場並如同鑑賞一出精彩的戲劇那樣認認真真地觀看了,就算有些場合無論景象還是氣味都令人作嘔,但約翰王覺得,她還是猜到了,或是有人告密,她,還有她和富凱的兒子,正時刻謀劃著要殺死自己,他做了噩夢,而噩夢裡黛安長公主親自拿了刑具來擠壓他的頭顱,他醒來的時候還覺得那裡一跳一跳的疼痛不已,他坐在床上,拿起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冬酒,然後又拿了弄臣們奉獻的藥丸,據說是種可以治療百病,強壯身體的藥物,混合著蜂蜜,吃起來甜潤宜人,而且它的效果確實異乎尋常,每次約翰王吞吃了它之後都能想到各種各樣奇妙又睿智的主意。

    藥丸很快發揮了它的作用,約翰王陷入到一陣愉悅的舒適感中,他只穿著長內衣,赤著雙腿和腳,藥物讓他不覺得寒冷。

    除了狄倫手中掌握著的力量之外,還有一個會讓他的計畫受到阻擾的就是他並沒有兒子,諾曼僅有的王位繼承人,尤其是男性只有狄倫,狄倫已經成年,而且他能成為一個法師就注定了他不會是個蠢貨——他盡可以處死黛安長公主,雖然現在女性一樣可以繼承諾曼的王座,但頑固的老傢伙大有人在,但如果他要處死狄倫——一定會有人反對,他可以軟禁他的外甥,也可以剝奪他的權力與地位,但他不能殺死狄倫,因為如果他真的因為虛弱而無法生出兒子,以及……女兒,那麼狄倫就是毫無疑問的,他們所希望看到的那個繼承人。

    約翰王跳了起來,隨手將酒壺惡狠狠地擲向牆壁,他身邊的女性早已抱著毯子蜷縮在床榻的陰影裡,她遭受過的無數次毆打教會了她如何保護自己——十分可笑的,諾曼現在的統治者即便已經酩酊大醉也會記得不要碰她們的肚子,因為格瑞第的牧師們說過那位尊榮的女神隨時都會將種子投擲到這些肥沃的田地裡。

    她看著約翰王如同暴亂的旋風那樣毀掉了所有他能夠拿得起來的東西,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憎恨,她憎恨自己的父母,兄長,因為他們把送給了一個魔鬼,也憎恨天真懦弱的自己,但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反抗這個頭戴王冠的暴徒,在他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大踏步地走過來,抓著她的頭髮強迫她站起來的時候,她只有渾身顫簌,緊閉雙眼地遵從。

    約翰王的手落在了那面平坦的肚皮上,他多麼希望它能夠一夜之間就鼓起來啊,但這種事情大概就連那位凸腹的女神也做不到,他突然猛地抓了一把,在白皙柔嫩的皮膚上留下指甲劃過的鮮紅痕跡,女性發出一聲痛苦地叫喊,而一線靈光略過了約翰王的思想。

    三天之後,人們聽到了一個讓他們又驚奇,又迷惑的消息——約翰王宣稱,他的兒子並沒有死,之前的死訊只是為了讓那個幼小無辜的孩子得以逃過惡人的毒手,他將民眾召集到王室的高塔下方,將一個幼兒展示給所有人看。

    「但那個孩子確實死了。」狄倫不解地說,如果連這個重要的情報都會弄錯,那麼黛安長公主還有狄倫飼養的那些「獵犬」都應該被做成風乾肉條。

    「這有什麼關係,」黛安長公主只略一思忖就明白了約翰王的計謀:「孩子還那麼小,無論是不是他的,只要他承認那孩子就是諾曼的第一繼承人,而不是我,還有你,狄倫,你還不明白嗎,他就要下手了,而等我們死了,那個孩子也會不幸夭折,之後他只要耐心地等待他眾多的情人生出一個兒子或是女兒就行了——我們需要加快動作了,」這位女性展現了一如既往的果決,她還在李奧娜公主的年紀就選擇了暗中支持當時並不起眼的老王,而在老王突兀死去之後她又毫不遲疑地倒向了約翰王而不是李奧娜,現在,為了她,還有她和富凱的兒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3 10:09
第五百一十三章 龍裔(2)


     「你是否有些懊悔?」那位高貴的女性說:「鑑於他們的感情遠勝於你以為的。」

    「並不,母親,」富凱說:「他們會再見到我的。」

    在黛安長公主低下頭戴上沉重的王冠的時候,在一座尖塔最高層的房間裡,那個被所有人以為已經死去的男人正站在小窗前,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下方那場絢麗喧囂的場景,「他們也許會責備我,」富凱說:「尤其是我的兒子。」

    「一個注定要衰敗死亡的國家並不值得懷念,」女士說:「你的兒子將來會是格瑞納達王室中的一員,這個身份要比任何大公或是國王更尊貴。」

    「但我只是一個凡人。」

    「你會看到自己是如何發揮作用的,」女士說:「雖然你需要蟄伏一段時間,好吧,現在,我們應該走了。」

    ——————————————————————————————————————————

    紅龍格瑞第在黑暗的房間裡睜開眼睛,富凱是她的兒子,也是一個連凱爾門與凱爾絲都不如的失敗品,在一千年前,她能夠和自己的紅龍子嗣**誕下強壯的巨龍,也可以以人類的形態與凡人生育數以百計的半龍後裔。但在一千年後,她仍然有旺盛的欲求與對於子嗣的渴望,但冥冥中的法則卻不允許她繼續產下後代——富凱是一次後果惡劣的實驗後留下的殘餘,她有考慮過放棄他,但最後她把他留了下來,交給他的凡人父親,他無法碰觸魔法,也不擅長武技,但並不是說他就是個愚蠢的傢伙——沒人知道,高地諾曼事實上已經被富凱撒向四面八方的蟻蟲鑿空了,只留下了一個光鮮的外殼,只要有人輕輕一戳,就能看見它虛弱無能的內裡。

    而格瑞第甚至從未真正出現在這個虛弱卻野心勃勃的凡人面前,不過想來富凱不會太在意,格瑞第掌握的東西是他夢寐以求的,龍血,不但給了他生命,也給了他青春,他雖然是個凡人,卻能夠如同任何一個龍裔享受巨龍所恩賜的珍寶——他或許覺得尊榮強大的紅龍不會對他有什麼索求,也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所以一直以來,他都相當從容——事實上……才不呢,他終究不是格瑞納達人,不知道紅龍哪怕只是給出一滴水也要索回一整個湖泊來的吝嗇脾性,他吞入口中的每一滴龍血都是需要償還的。也許就在不久的將來。

    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火星在她的牙齒間跳躍,照亮了那些如同石榴石般的鱗甲,毫無預警地,房間裡的爐床蓬地一聲燃燒了起來,火光搖晃著,紅龍注視著它們,這裡的火焰是新生的,十分弱小,所以短時間內,不會從裡面產生火元素生物,在紅龍的巢穴中或許有,但它們都會把自己藏的好好的,因為它們也是格瑞第的食物之一——這也是格瑞第面臨的難題之一,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那個地步,雖然她確實已經能夠接受與賜予,也能夠隱約聽見自己的名字——在人們讀出它的時候,她的力量蠻橫無匹,可以輕易行走在除了神國以及極少數的一些地區之外的地方,她無懼於弱小的神祇,也可以與惡魔的君王面對面地談判,但她知道自己還缺乏一個契機。

    這種明知道還有一步就能得償夙願,卻連所在的位置也茫然無知的情況讓紅龍焦躁,而就在銀冠密林,她知道的,那位辛格精靈之王英格威卻可以在命運的羅網中找尋到比她更多的線索——英格威的力量與智慧一直就是她垂涎三尺的東西,就像這一次,密林之王英格威可能一早就觸碰到了那根連接在他的後裔凱瑞本身上的命運之線,而她呢,克瑞瑪爾明明是她的後裔,她卻要等到他進入極北之地的時候才能看見閃爍的火光。

    「別令我失望啊,小傢伙。」紅龍低聲說道。

    ———————————————————————————————————————————

    奴隸商人們在蠢蠢欲動,在本位面,格瑞納達的奴隸資源原本是最充足的,但現在格瑞納達就連應付王都內的奴隸需求都有些緊迫,別說是其他地區,還有龍火列島與亞速爾島這些地方了,但要說這些平時就和老鼠還有兔子有著相同地位的貨物真的已經枯竭了嗎?當然沒有!就在山的那一邊,海的那一邊,還有著數以萬計的奴隸呢。

    而且他們不但數量充足,種類也齊全,從孩子到老人,再從男人到女人,一應俱全——如果那位黑髮的龍裔還在格瑞納達,那麼他們首先做的可能是要拜訪這位尊敬的殿下,看看是否可以賄賂或是收買,他是一個法師!好吧,也有可能是術士,反正無論哪一種他都需要大量的錢,他需要施法材料,需要空白捲軸,需要礦物墨水,需要刻印符文的寶石,精金秘銀,需要用於豢養魔寵與與惡魔、魔鬼交易的靈魂之石,還有各種各樣昂貴,並且稀少的東西……即便他對權力興趣缺缺,他也要為自己的地位和生命而戰鬥,兩次,三次,或是無數次,反正商人們知道施法者們的奢靡行徑只會持續到他們死,並且與他們的力量緊密相關,不然就沒有一個強大的法師需要一個城邦或是國家傾力供養的說法了。

    但現在他並不在王都,原本還有一個墮落的羅薩達牧師為他整合所有的事情,可是他如今也不知所終了,有人說他可能已經被凱爾絲殺死了,有人想要從凱爾絲那兒打聽一二,但該詛咒的無底深淵,聖所居然突然進入了戒嚴狀態,裡面的人無法出來,外面的人也沒法兒進去,有高階牧師傳出隻言片語——她們可能正在為格瑞第奉上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祭獻——但就只有這些。商人們失望地等待了幾天,發現那個面孔上帶著烙印的牧師確實沒在出現過。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一個商人不安地說:「那是,我是說,那位可敬的女士的直系血親。」

    「只是暫時調用而已,」另一個商人說:「我們還需要維持與其他地方的關係,奴隸必不可缺,而且很快地,跟隨著附庸軍團的孩子們會帶回更多的奴隸來……」

    「但我聽說三軍團一路上幾乎沒有留下活著的人,」第三個商人說:「只有那一位有著自己的想法,不然我們就不必身處這種尷尬的窘境了。」

    「並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橫亙在格瑞納達的前路上,」首先發言的商人說:「在爪牙和首腦都被摧毀後,剩下的就只有肥美的肉,他們只需要大肆割取就行了,我們甚至有可能在他們回來之前將奴隸的人數填補完整。」

    「但這座建築……」

    「這是一座全新的城市,」他們之中最為年輕的一個說,他是個術士,曾經參與了測量海深的任務,所以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點:「它的建造工作可能要持續上一百年之久。」

    「而我們只需要一年,」首先發言的商人說:「或許還會更短。」

    他們似乎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雖然商人們都知道自己之所以敢這麼做,也只是因為那是王都中最柔軟的一塊皮肉,失蹤了一百多年才終於回歸格瑞納達的龍裔手中的力量薄弱的可憐,以至於奴隸的忠誠也不拒絕,那些獸化人難道敢對抗一個格瑞納達人嗎?那太可笑了,若是他們真的敢做些什麼,就算是那位黑髮的殿下也無法從格瑞納達的律法中留哪怕曾經屬於他們的一根毛髮。

    他們是這樣想的。

    但是,當然,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壞在了「但是」上,「克瑞瑪爾是離開了沒錯,」灰袍說:「但我還在啊。」

    誰也不敢去向這個能夠在格瑞納達的術士塔群中擁有一個頂層套間的灰袍詢問克瑞瑪爾殿下是不是真的將這些事情交給了他,或是產生任何質疑,又或是一位身份顯赫的龍裔也未必能夠倖免的打探與嘗試,反正那些徘徊在宮室與海岸邊的影子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灰袍再次為自己感動了一把,他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再好也沒有過的導師,別說七十七群島,加上格瑞納達,再加上亞速爾,白塔或是碧岬堤堡之類的,也沒哪個導師能夠比自己做的更好的了——不但要擔心自己的弟子,還要幫他照顧他撿來的小寵物們。

    「你從哪兒來?」魅魔問,用自己的尾巴輕輕地抽打著灰袍的膝蓋。

    「七十七群島,」灰袍說,一邊忙碌於往那堆像是透明粘液怪的東西里加藥水,被它包裹著的羅薩達牧師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藏在琥珀中的小甲蟲,他的身體被惡魔,還有火焰撕咬的不成樣子,缺失了很多內臟,骨頭,皮膚……如果你認為那種東西還會有的話,如果救了他的不是一個灰袍,那麼除非有人願意為他祈禱得來一個最強力的神術,不然他在幾天前大概已經在哀悼荒原上跑著給惡魔和魔鬼追了。

    費瑞克希爾舔了舔嘴唇,她知道這個牧師並未墮落,至少沒有完全墮落,他的靈魂在醜陋的軀體中發光,對於魅魔來說,就像是在一隻飢腸轆轆的野獸前懸掛著一塊鮮美的肉,但她也知道灰袍不會允許她大快朵頤——她無法估量出這個灰袍的底細,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戰勝他,她是說,在自身不受損害的前提下,所以她只能像只求食的小貓那樣不斷地在他腳邊轉來轉去。

    「他還不是你的弟子呢……」魅魔埋怨道。

    灰袍停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相信我的感覺是不會出錯的,親愛的,發自內心地說,」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覺得已經和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導師和弟子了。」

    費瑞爾希爾做了一個鬼臉,她轉身走出房間,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正從眼角掠過,這些獸化人的靈魂或許也可以滿足一個年輕魅魔的胃口,但對費瑞克希爾來說,這個階段能夠滿足她的只有三個,灰袍,亞戴爾還有克瑞瑪爾,她瘋狂地期待著可以給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一個悠長而致命的深吻。

    ——————————————————————————————————————————————

    龍山邦國。

    邦國的議會成員,還有執政官們可以看到格瑞納達人在城牆外延展來他們的陣地與帳篷,每一個帳篷都意味著十個士兵,而他們點數到的帳篷有上千頂,但這不算是全部,因為從三天前起,就不斷地有人加入其中,即便是夜裡,也能看到火光的長蛇在蠕動著聚攏。

    附庸軍團們的傭兵和僕從砍伐了密林,用木頭架設起鷹首獅身獸與恐爪龍的營地,他們的到來減緩了騎士們的很大一部分壓力——畢竟他們之前就很少會如此急迫地征戰與前行,不但要照顧好自己還要服侍好自己的坐騎,比起無所顧忌地掠奪與殺戮來,這種讓人厭惡的瑣事簡直可以讓他們發瘋。

    隨著附庸軍團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個牧師團,先前的軍團中也有牧師,但她們的數量顯然無法與術士和法師相比,但這些牧師來到後,她們的比例也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增長。

    年輕的紅龍微笑了:「我正需要你們。」她說:「就在明天。」

    ————————————————————————————————————————————————————————————————————

    明天上午十點來看福利,《神奇動物在哪裡》同人——首次碰撞!威脅與威脅!以及……默默然大追捕…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3 10:09
第五百一十四章 龍裔(3)


    「他們在做什麼?」龍山邦國的執政官問道。

    「祈禱,還有……」他身邊一位年長的法師神色凝重地答道:「祭獻。」

    格瑞第的牧師們在一片空曠的場地上向他們的神祇紅龍格瑞第祈禱和祭獻,大約有數以百計的人牲被處死在黑曜石的祭台上,血從祭台預留的血槽往下流,流入泥土,而格瑞第的追隨者們,包括年輕的紅龍,都除掉了所有的遮擋物,她們毫不羞澀地向人們展示她們曼妙而頎長的身體,以人類形態的紅龍為中心,六名高階牧師狂暴地跳躍並且不住地旋轉,赤紅或是紅褐色的長發激烈地抖動著,她們手中的匕首閃爍著寒光,在空中颼颼作響,就像是在與一個人們看不見的存在戰鬥或是***她們用龍語大聲吟唱,這種做法對紅龍之外的龍裔的喉嚨造成了非常大的負擔,從那些咽喉中發出的聲音很快就變得嘶啞破碎,血從她們的唇舌間噴濺而出,而這點無疑取悅了那位可怕的女神。

    鷹首獅身獸,以及恐爪龍們躁動不安,不停地磨著爪子,搖著頭,傭兵們明智地站在遠處注視著他們,只有對這些怪物一無所知的人才會在這個時候去接近他們,不安的漣漪擴大之後,龍牙與龍爪的騎士們不得不親自來安撫它們。祭獻後殘留的渣滓——也就是那些不幸的人類在這個位面上留下的最後一點東西,被投擲給這些有著尖喙利爪的邪惡生物,它們在片刻猶豫後,開始帶著警惕撕裂它們今天的食物。

    「那是什麼?」龍山邦國的執政官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有些人看到自己的敵人陷入倉皇混亂的時候會感到慶幸,但他很清楚,如果有什麼會讓這些怪物感到不安,那麼它們只會給邦國的人們帶來更大的驚恐與危險。

    法師動了動嘴唇,他的聲音沒有能夠被執政官捕捉到,不過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執政官,還有城牆上的士兵和騎士們,議員們,都已經看到了那塊突然凸起的地面。

    人們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石柱,它就像是被人粗劣雕琢過的一塊長方形,大概有一人人合抱那麼粗,那麼高,然後圍繞著它,有四個地方的土地也跟著皸裂聳動,格瑞第的牧師狂熱而激動地凝視著它們,而軍團已經緩慢地向後退去,讓出一片更為廣闊的平地。

    巫妖輕輕咂了一下舌尖,直至今天,他才對格瑞第的力量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如果可能,他希望在他漫長的贖罪生涯中並未包括與這位尊貴而古老的女士為敵。

    現在有五根石柱了,它們的高矮幾乎一樣,泥土如同有生命地翻動著,大地起伏呼吸,藏在荒草中的小動物與昆蟲們倉皇逃竄,甚至讓人們的視線都受到了干擾,不過最讓人無奈的還是遮天蔽地的灰塵,這裡的風即便無法與呼嘯平原上相比,但也可以輕易吹走一個不夠強壯的術士,它們不斷地將灰塵吹走,但地下的東西卻在不斷地製造新的灰塵。

    但在石柱們升到人們需要抬頭觀望的程度時,它的身份已經可以被任何一個沒有在導師授課的時候打瞌睡的施法者辨認出來了——那五根石柱並不只是石柱,它的下面還連接著寬平的手掌與粗壯的手臂,同樣由大大小小的石塊聚合而成的手臂伸出地面後,彎曲著撐在地面上,地面因此下陷了很大一塊,但它很快就憑藉著這個支持爬了上來——它留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就像是一張連接著食管的大嘴。

    「是土元素生物。」龍山邦國執政官身邊的法師苦澀地說:「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土元素生物。」

    土元素生物和其他元素生物一樣,並沒有陣營的分別,它們可以為任何一個召喚者服務,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土元素生物要比其他元素生物更懶惰,你會在一些深海、湖泊、河流中發現水元素生物,也能夠在狂風終日呼嘯不停的地方察覺到風元素生物的蹤跡,而活潑的火元素生物甚至會出現在有著一定年數的壁爐裡,但土元素生物,除非召喚,只有善於並樂於挖掘的矮人會偶爾遇到它們。

    格瑞第的牧師們召喚出出來的土元素從外形上看,就像是一隻有著人類手臂的蠶寶寶,挺直身體後幾乎與龍山邦國的城牆一樣高,它沒有耳朵和鼻子,眼睛就像是經過了多重面切割的閃閃發光的寶石,眼睛下方是一張裂隙般的嘴,它的整個身體都是由石頭和泥土組成的,在所有元素生物中,它的力量是最大的。

    「投石機準備。」龍山邦國的執政官說。

    像這樣的土元素生物不單只有一隻,格瑞第的牧師們一共召喚出了三隻,兩隻緩慢而堅定地向著城牆蠕動的時候,一隻將格瑞納達的投石機拿了起來,以一個輕盈的與它的身軀完全不相稱的動作放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它就像是一座能夠移動的山巒,帶著這些粗重的機械向前爬去——當然,如果只是從天空俯瞰,它們的速度似乎很慢,但只有站在它們身邊的人才能知道,它們龐大的軀體注定了它們一旦行動起來會比奔跑的馬匹更快。

    在那兩隻土元素生物逼近城牆的時候,龍山邦國的投石機發出了怒號,這些投石機比格瑞納達的投石機更高大,也更堅韌,耗費在上面的人力更少,畢竟它們都是矮人們的作品,與其他被格瑞納達麻痺了的國家不同,龍山邦國就沒有停止過軍械的儲備,在彎曲寬長的城牆上,每一個凸出的犄角都矗立著一座投石機,邦國的人們用的甚至不是打磨過的圓石,而是碎石與一種熔漿的混合物,它就像是另一個位面的混凝土,裡面還摻雜了鐵渣,它們要比石頭更小,但更重,殺傷性更大,這點從每顆石彈投出之後,都能在土元素生物身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凹坑就能看得出來了。

    但正如巫妖所說的,被格瑞第的牧師們召喚出來的土元素生物太大了,石彈甚至打碎了其中之一的半個頭顱,還有另一隻的手臂,但仍舊無法阻擋住它們的步伐——它們微微低頭,向著城牆撞擊……一次,又一次,石頭翻滾著落下,裹挾著數以噸計的泥土,城牆的巨大石磚上出現了裂縫,尤其是一些設置了夾牆(用於射擊)的地方,石磚向內碎裂凹陷,裡面沒有來得及撤出的士兵們發出慘叫,邦國的法師們揮動手臂,施放法術,從天而降的水流擊中了土元素生物,它們的動作產生了微乎其微的停滯——「繼續!」年長的導師喊道,「我們需要製造河流!」

    事實上,在土元素生物出現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開始準備這個法術了,但這個法術的施放過程毫無疑問是相當冗長的——一個以水元素生物為魔寵的術士親吻了一下自己的友人,像是長著雙翼的魚兒的水元素生物唧唧叫了幾聲,飛快地從土元素生物的腳縫中鑽入了地下,魔法的力量在空氣中震顫著,支持著它,它急切地越過沙土,越過岩石,將岩石之下的暗河引向施法者們的觸鬚,觸鬚纏繞著水流,把它們引上地面。

    土元素生物的動作產生了真正的滯後,它們向後退卻,土元素生物並不會在水中融化,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也會在水底的地面上行走,但現在它們並不是無可選擇——它們腳下的泥土變得濕潤,發黑,土元素生物的身體往下凹陷,它們吼叫著,如同曲折的隧道深處發出的嗡嗡聲,地震時的隆隆聲,石頭和石頭摩擦的嘎達聲,它們厭惡水,和潮濕鬆軟的地面,但就是這麼一會兒,它們就被一條新生的河流猛烈地衝刷著。

    龍山邦國的城外,在最初的時候,是有護城河的,但就和原先的城牆一樣,這些護城河並不能夠相互連接,所以矮人們經過商榷後,在新的城牆的外沿,挖出了一條寬闊的溝渠,又用最容易融化在水中的浮土填充,在人們和馬匹在上面走動的時候不會出現塌陷或是其他危險,但只要有足夠的水去沖刷它們,它們就會成為一道水勢洶湧的護城河。

    土元素生物在咆哮中後退,邦國的人們的臉上才露出微笑,新的危險又出現了,格瑞納達的投石機聳立在最後一隻土元素生物的脊背上,竟然不比城牆頂部的投石機低多少,而且與邦國的投石機操縱者不同,它們的操縱者是山丘巨人,他們一個就可以與十個人類相媲美,而且在人類忙於投擲石彈的時候,格瑞納達人投擲出來的是讓巫妖有著幾分熟悉的白磷彈。

    裝著白磷的瓦罐在城牆上碎裂,它觸碰到的任何東西都在燃燒,木頭,鐵器,石頭,人類,經過術士們處理過的白磷產生的溫度可以瞬間將一個人類的皮肉完全地融化,或是瞬間焦黑與腐蝕一塊堅硬的木頭,即便是武器,也會因為極端的高溫而變形和扭曲。

    它們還產生了大量的煙霧,一個法師的學徒從煙霧中衝了出來,他的導師一把抓住了他,孩子沒有受傷,但就在導師碰到他的時候,他就倒了下去,他似乎想要喊叫,但有黏稠的液體從他的口鼻中湧出,而且他的眼睛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那樣的模糊不清,這層薄紗越來越厚,最後他被黑暗嚴嚴實實地籠罩了……他導師身邊的牧師年長並且常年在外遊歷,只瞥了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問題,他一邊將一個治療神術投擲在這個眼睛已經被白翳覆蓋的孩子身上,一邊向自己投擲了一個法術,於是一百尺之內的人都「聽到」了他的呼喊,他提醒人們千萬不要在煙霧中停留,因為它們是有毒的。

    一個聰明靈巧的法師弟子立刻將這個情報迅速地傳了出去,他們的做法已經可以說是非常及時,但還是有些人沒有來得及做出防備,尤其是一些經驗不足的施法者,他們吸入煙霧的同時就損傷了喉嚨,對於一個施法者來說,這簡直就是致命的,他們被快速地更換,牧師等候在城牆下方,一個個地施放神術,或是提供治療藥水——但如果受傷過重,他們並不會被完全治癒——這有些殘酷,但在這場戰爭還未結束的時候,執政官只能做出這個決定。

    三個高階法師一同施放出了他們的法術,狂暴的風將城牆上的煙霧捲走,但就在格瑞納達人的視野變得清晰之前,一陣朦朧的波動又再次覆蓋了整個城牆。

    投石機旁的巨人們看不到城牆上的情況,只能胡亂地投擲白磷彈,在術士們厲聲喝止之前,白磷彈已經被他們損失了不少。

    一個邦國的法師輕緩地吐了一口氣,他轉過頭,想要和自己身邊的同伴說句話,卻看到他只剩下了無頭的身體。

    他受到了劇烈的撞擊,從城牆的這一端摔倒另一端,肋骨斷了,防護符文閃動著光芒,隨即碎裂,但他已經看到了是誰在襲擊他。

    ——————————————————————————————————————————————————

    ——附帶一個小劇場:

    如果有那麼一天,異界的靈魂心血來潮想要祭獻格瑞第。

    ——你知道格瑞第會很生氣嗎?巫妖保持著一個奇妙的神情問道。

    ——為什麼,異界的靈魂理直氣壯地說,這也是孕婦和胎兒啊。

    這天格瑞第接受到了一隻母雞的靈魂。

    至於亞戴爾,還有魅魔以及灰袍們,他們吃到了用凝固的雞血和雞的內臟,還有蒜、辣椒放在一起煮的燉菜,還吃到了用肥壯的母雞熬製,加了甜羅勒的湯,以及非常嫩的炒雞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4 03:42
第五百一十五章 龍裔(4)


        「是索爾石怪!」一個法師尖叫道。

    格瑞第的牧師們釋放出的怪物可不單單是龐大的土元素生物,或者說,土元素生物不但被作為武器,還被作為了運載工具與橋樑,當它們撞擊著城牆的時候,索爾石怪就像是某種寄生蟲那樣從之前的宿主那裡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另一個宿主身上——索爾石怪,正如我們之前描述過的,它們對血肉毫無興趣,唯一能引起它們*的只有礦石與金屬——它們能夠攻擊到的法師並不多,之前的那個不幸者也許只是因為帶著一個摻雜著秘銀的黑鐵額冠,它被用來保持頭腦的清醒,但還沒能發揮它的作用,就連同它環抱的頭顱一起到了索爾石怪的嘴裡。

    士兵與騎士們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們身上的盔甲、鏈甲、刀劍、弓弩或是鑲嵌在皮甲上的鐵片都在索爾石怪的食譜上,索爾石怪的三根爪子不斷地直接抓起一個人放進最上面的嘴裡,它們之中的大部分大約有一張圓桌那麼大,而嘴巴幾乎佔據了四分之三的桌面,它沒有內臟,三隻碩大的眼睛也如同堅硬的岩石,普通的刀劍根本傷害不了它們,被抓住的人是活生生地被石頭的腸胃碾磨成碎屑的,金屬與石頭被融入索爾石怪的身體,而血肉內臟就像是石磨邊緣的殘渣那樣從它們的「底部」緩慢地流下來,在城牆上留下了帶著蹼的腳印——法師們的吟唱此起彼伏,僅有的,能夠將這些怪物控制住的法術只有一個,但沒有多少法師記憶它——龍山邦國的施法者們是守城的一方,他們要記憶「地動術」做什麼,擔心城牆太過穩固了嗎?

    幸好在這個位面還有著叫做捲軸與符文的東西,撕碎捲軸與擊碎符文的載體後,魔法的光芒在石磚與石磚中流動,被捕捉到的索爾石怪被發現和拋出,足有三十尺那麼多,年長或是對這種怪物有所瞭解的法師們擔任了指揮的任務:「提高感知!」——這是在尋求牧師們的幫助,不然不是龍裔或是精靈的他們可沒辦法捕捉到索爾石怪在地下行動時產生的輕微波動;「避開投石機,繞開垛口,那裡是射擊口和夾牆!馬道塌陷了!抽個人過去修復!」;「改變重力,別讓它們再次碰到我們的城牆!胖閣下呢!」胖術士從鼻子裡噴氣,好吧,在這個時候,他沒辦法提醒人們他的姓氏並不是胖——索爾石怪一個接著一個地被高高拋棄,法師們發出閃電,閃電無法對這種無論從哪一方面都足夠令人噁心作嘔的怪物造成致命的傷害,就像是雷電無法毀滅巨岩,但他們只是為了恐嚇這些石怪,果然,它們一落到地上,就迫不及待地鑽入地下消失了。

    ——————————————————————————————————————————————————

    但就在他們忙於應付這些石頭怪物的時候,之前被突然出現的護城河阻擋的土元素被格瑞第的牧師們再一次地驅使起來,它們並不怎麼願意,一隻土元素,它在湍急的水流中損失大約二十尺的尾巴,力量的萎縮讓它不再那麼聽話,在一個牧師向它大叫的時候,它隨手一拍,就將這個過於狂妄的龍裔完全地毀滅了,並不比一個人類擊打一隻蒼蠅更困難——但在年輕的紅龍以巨龍的形態出現在牧師的行列中後,土元素被迫站起來,向著城牆進發,它們進入到水裡的時候大聲嘶吼,就像是山巒崩塌——能夠擁有比其他土元素更龐大的軀體表明它們有著很高的智慧,也許比一隻猴子更強,在面對無法遏制的損傷時,進入到護城河的兩個土元素甚至表現出了想要攻擊召喚者的姿態,但紅龍唸誦起了咒語,用巨龍的語言,她的聲音高過了土元素的聲音,猶如雷霆,又如海嘯,魔法的枷鎖驟然降臨在三個土元素身上,它們的動作突然凝固了。巨龍的法術抹去了它們的神智,讓它們徹徹底底地成為了格瑞納達人的工具。在它們再次行動起來之前,龍山邦國的法師們匆忙地舉著雙手,法術一個緊接著一個,城牆在魔法的光芒下如同另一個位面影片倒放那樣快速地復原。但這些他們的預測產生了錯誤,土元素從水流中站起來後,只是輕微地,嘗試性地撞擊了兩下城牆,它們的寶石眼睛在片刻後變得黯淡無光,胖術士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神色突然變得驚恐,「驅逐它們!」他喊道:「驅逐它們,別讓它們坍塌在城牆下!」一些較為敏銳的法師也猜到了,但為時已晚,被紅龍控制的土元素挺直了身軀,它們蟲類的圓形頭顱超過了城牆約有十五尺,而後大量的沙土與石頭就像是暴雨那樣傾瀉而下。

    崩潰的身軀從土元素的頭顱開始,到浸沒在護城河裡的尾部結束,那個位置的水流變得清澈和透明,這不是好事,這表明土元素生物的軀體已經快要將這裡填沒——就在這個時候,格瑞納達的投石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投擲,僅剩下的一隻土元素生物將它們高高地托舉起來,石彈,白磷彈,甚至還有侏儒們的火藥彈覆蓋了城牆內外。

    「他們要進攻了。」執政官說。

    龍山邦國的人們知道自己將會面對真正的,第一次強烈而又持久的攻勢——之前只不過是試探與偷襲。

    白磷的煙霧消散後,紅龍展開了雙翼,它頜下的腮囊鼓動著,比陽光更刺目的亮光甚至將一些鱗片照成了半透明,她從峭壁上一躍而下,魔法引來的風將她沉重的身軀托起,她的雙翼已經伸展到了極限,膜翼上的血管清晰可見,上面殘留著上一次戰爭人類給她留下的瘢痕,當然,作為回報,一整座城市的人類都成為了她和麾下騎士,士兵以及坐騎的盤中美餐,但紅龍會更加小心,她不會重蹈覆轍,她鳥瞰著那些渺小的人類,尋找著那些弩車的痕跡。

    紅龍俯衝而下,能夠融化鋼鐵的火焰從她的牙齒間噴湧而出,弩車和人類燃燒著,而她卻在下一刻就地拔高身軀,一支弩箭擦著她的尾巴飛過,深深地扎入箭塔的牆壁,石磚破碎的就像是一塊過了夜的餅乾。紅龍得意地微笑,她看到那支弩箭有五尺或是六尺,箭頭閃爍著秘銀的光亮,也看到人類跑過去,想要取回這支弩箭,「能夠殺死巨龍的弩箭可不多,對吧?」她咕噥著說,而後爆發出一波灼熱的火浪,但就像是那晚的突襲那樣,一道透明的屏障將人類和弩箭保護了下來。

    這讓紅龍憤怒,她就像是墜落那樣地降低身軀,紅龍的利爪抓住了那座箭塔,她的雙翼如同鞭子那樣猛烈地抽打著空氣,在人類架設起新的弩車之前,箭塔的上半部分倒塌了下來,透明的屏障不堪重負地在微弱的閃光後消失了,石磚擊中了被法術保護的人類,他們哀嚎著倒下,只有兩三個人不顧一切地衝向了紅龍的火焰,也許他們覺得,已經逐漸消弭的火焰不會再有太大的威脅性,但他們錯了,紅龍的火焰一觸及到新鮮的血肉,就像是被傾倒進了火藥或是鯨油,它們轟然爆開,一下子就將那些倖存者吞沒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鷹首獅身獸們狂亂地唳叫著,為了紅龍的殘虐而興奮,他們的騎士與騎士護衛著的術士投擲出自己的法術,居高臨下是他們的優勢,雖然他們也有不那麼值得讚美的地方,那就是鷹首獅身獸並不能如紅龍那樣反應迅速地逃過每一支弩箭,可以殺死巨龍的弩箭當然也可以殺死一隻鷹首獅身獸,在被法師們的法術擊中以及困住的時候,獅身獸還能翻身起來攻擊敵人,但這種弩箭的箭頭只要一刺入身體就會迸裂,扭曲的碎片會毀壞所有觸及到的東西,獅身獸的皮膚柔韌而堅硬,覆蓋在上面的毛髮更是能夠起到偏轉刀劍或是爪牙鋒刃的作用,還有關鍵部位會有細小的鱗片或說角質凸起,就像是人類在鏈甲和皮甲上鑲嵌的鐵片,它的肌肉更是有力到可以「抓住」射入體內的箭矢,讓它寸步難行,以至於普通的箭矢根本無法對其造成傷害,但在更深的地方,在內臟蠕動,血管密佈的地方,獅身獸可沒辦法在那裡裝個盾牌什麼的,被巨弩射出的箭矢擊中的獅身獸除了死亡,或是等待死亡之外別無他法。

    如果它們身上同時有著騎士和術士,那麼他們或許還能反擊或是遁逃,但如果只有騎士,而他面對的敵人中還有著那麼一兩個施法者的時候,騎士們生還的可能性就很小了,龍山邦國的人們很清楚一旦城邦淪陷他們,還有他們的孩子,父母與妻子將要面對些什麼,所以他們的抗擊幾近於瘋狂,沒有絲毫憐憫與禮儀可言,施法者就像隨時都會迎來死亡那樣肆意地揮霍著自己的法術,捲軸和符文,而城邦的騎士與士兵,他們也似乎根本不在意俘虜了一個龍牙騎士後可能得到的榮耀與金幣,他們一味地只想殺死他,用刀劍貫穿敵人的身體,讓他的血浸透自己的外袍與甲冑。

    「原來龍裔的血也是有溫度的。」一個士兵喃喃道。

    「他們冰冷和污濁的是靈魂。」他身邊的法師說,他的茶色斗篷上也噴濺上了不少血液,除了同伴的,也有敵人的,格瑞納達人的血同樣是赤紅的,還有,如士兵所說,是灼熱的,但他們並不是人類,只是紅龍誕育的怪物。

    他們只停頓了一瞬間,這只是一個開始,城牆上被火焰與煙霧侵佔,執政官看到地平線的盡頭,一根細長的黑線正在逐漸擴大。

    「是附庸軍團,」執政官的法師說:「這才是格瑞納達人慣用的手法。」

    「也就是說之前的兩次不過是在嘲弄和麻痺我們。」

    「也不全是,」法師真誠地說:「如果可以,紅龍也不會介意從城邦身上撕下一塊皮肉。」

    ——————————————————————————————————————————————————

    凱爾門的第一分隊長舉起手,他的坐騎不是原先屬於他的那隻,而是凱爾門的,它披掛著秘銀的鏈甲,在相比起其他地方較為脆弱的脖頸環繞著一圈寶石,而在它的前額,上肢,與膝蓋的位置,一塊甲片伸出了尖銳的長刺,在恐爪龍突然跳躍到一個敵人身上的時候,這些尖刺會先於恐爪龍的牙齒割裂敵人的身體。

    首先慢吞吞走動起來的是附庸軍團,這是一支混亂的軍團,尤其是沒有坐騎的最前方,你可以看到人類,看到獸人,看到巨人,看到各種搭配的雜碎,其中一些還可能有侏儒或是矮人的血統,他們的武器與盔甲也是五花八門,你可以看到任何一種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材料,從人骨到石頭,再從海藻葉到瓦盆,他們紛雜無序地往前走,而身後有坐騎的傢伙們不斷地催促著他們,用牲畜的蹄子和他們的腳,這只隊伍就這樣漸漸地加快了速度,到最後他們奔跑了起來。

    不要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消耗品,他們最強大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的混亂,他們的殘暴與無所顧忌,就連龍爪的騎士們也不會在不是那麼必要的情況下打攪他們的進食、掠奪與殺戮。

    他們飛跑著,越過護城河,土元素的身體是他們的橋樑與馬道,而踏上城牆的那一刻他們才發出了怪異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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