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28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 14:57
第五百三十五章 殘堡


    矗立在克瑞瑪爾等人面前的是一座業已廢棄許久的堡壘,高塔已經倒塌,城牆破敗,石磚中生出遍佈尖刺的荊棘,射擊與觀察的孔洞下有著一條烏黑的痕跡,那是城牆的頂面常年失修,夾牆中流入雨水,雨水溢出孔洞,再從孔洞的邊緣流下,苔蘚曾經在這片潮濕的地方蔓生,但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陰冷的氣候,它們腐朽死去,但還是頑強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有什麼東西在格瑞納達人的視野旁側蠕動,騎士微微轉頭,發現那是一隻泥類怪物,他嘆了口氣:「難道真有人可以住在這種地方嗎?」

    「想想那肉是多麼的新鮮。」他的同伴說,他們雖然都是邪惡之輩,但這片死氣沉沉的寂靜還是讓他們感到很不舒服,除了怪物,他們甚至沒有在這裡看到過一隻地鼠,一隻飛鳥甚至是除了蜘蛛之外的昆蟲,想到可能間隔幾天,就會有人走出來將活生生的人類驅趕到怪物的群落中,任憑它們大朵快頤——騎士看了一眼他的同伴,雖然在傳說中,格瑞納達的龍牙騎士是用俘虜與奴隸來飼養他們的坐騎的,但這完全就是一個謠言,奴隸的價格再便宜,也不可能低於牛或豬羊,只不過脾氣暴戾的鷹首獅身獸在飢餓和憤怒的時候會攻擊人類罷了——只能說那些被鷹首獅身獸啄出了內臟或是絞斷腦袋的人實在是太不走運了。

    「大公確實不知情嗎?」另一個騎士問。

    「我檢查過他的記憶,」術士說:「或許你在質疑我的法術?」

    騎士做了個鬼臉,舉起雙手,表示道歉,「那麼就是其他人了?」

    「你想知道什麼?」術士問。

    「我只想知道的更多一點罷了。」騎士說:「有關於這裡的主人……」如果有為這位脾性古怪的法師送來「給養」的商隊或是傭兵,他們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很多「東西」,或許可以就此安然地完成這個詭異的任務也說不定。

    「也許不需要。」他們的殿下突然說:「迎接我們的人已經來了。」

    影影綽綽的影子在城門後出現,行動緩慢,騎士們做出警備的姿勢,術士將雙手放在了袖子裡,一個法術蓄勢待發。

    「陌生的……客人,」為首的人說:「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這樣的客人了……」他說起話來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奇怪——就像是一座發條鬆弛的鐘,如果說這是很久不和人說話後留下的後遺症,但他們從翼蛇肚子裡找出的肉又是那樣的新鮮,或者客人與「飼料」是不同的?他的手中拿著一支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鯨蠟蠟燭,不但冒著黑色的煙,還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但光亮卻相當的刺眼,讓人無法遏制地想要轉移視線,只有黑髮的龍裔可以毫無妨礙地直視他們——那是一個僕役,衣著樣式陳舊但可以稱得上奢華,面色青白,他的眼睛是一種近似於透明的灰色,黑色的頭髮整齊地梳向後方,看得出,他是僕役們的首領,在看到克瑞瑪爾的時候,他居然還笑了笑。

    「這裡很少……有人會來,」他說,言語變得流暢了一些:「您們是迷路了嗎?還是來這裡找尋什麼?無論是什麼,如果你們願意進來休息,這裡還是有一些……供給爵爺和騎士們的房間的。」

    「我們並未迷路,但如果說是來找尋什麼的話,」異界的靈魂答道:「是的,我們來找尋居住在凋敝之靈的一位法師。」

    「凋敝之靈只有一個法師,」僕役首領說:「就是我們的主人。」

    他向克瑞瑪爾鞠了一躬,「請和我來吧,到大廳去,我們的主人正在那兒,和夫人在一起。」

    達諾斯看了他們的殿下一眼。

    他們跟隨著僕役的首領緩步前行,通過殘破的甬道,一個術士抬頭看去,原來應該裝著一道,或是兩道鐵閘門的地方,只留下了深黑色的寬大縫隙,就像是微啟的無牙大嘴,不知道是堡壘破落後被人偷去了,還是因為鏽蝕過度,掉落或是拆除了——通過甬道就是堡場,這裡原本是鐵匠鋪、馬廄和騎士們訓練的地方,但現在只能從殘垣斷壁中大概估計一二,但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跟隨在僕役首領身後的兩個隨從始終一言不發,兜帽蓋著他們的臉,喉嚨裡發出粗嘎的喘息聲,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節奏。

    與大多數堡壘一樣,在主堡與廣場之間還有著一道內城牆,不如外城牆寬大,但也足以容許兩個騎士在上面並肩奔馳,這裡居然還有著一對鑲嵌著橫縱共計十二條黑鐵的木質高門,僕役首領的隨從上前,把它們推開,「這是矮人的滑輪嗎?」一個術士彷彿不經意地問,用以防禦的門扉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推開的,只能說要麼有著矮人的技藝摻雜其中,要麼就是這兩個隨從有著可以與龍裔相媲美的力量。

    「當然,」僕役的首領說:「我們每天都會上油,這兒太潮濕了,你們看。」

    他指向一個地方,但即便是能夠在黑暗中視物的龍裔們也無法看清其中的景象,就像是有人在那裡施放了一個法術,但確實有反射著光線的水在大概是地面的地方散開。

    他們也覺得自己的腳下越發黏稠,這種感覺龍牙的騎士與術士們並不陌生,每次他們站在重又變得安靜無聲的戰場上就能感覺到,人類,或是非人的血液、內臟、汗水與淚水,以及無法分類的分泌物與體液,混雜在一起又被無數次地踐踏過大概就是這樣,但他們低下頭去觀察地面的時候,看到的就只有石磚,只是略微潮濕一些罷了。

    「我們到了。」僕役的首領說,然後極其突兀地,從黑暗中亮起了一線光亮,他們在如同高塔一般的主堡前停下,門打開了,溫暖的光線頓時將他們籠罩在了裡面。而一道精緻又華美的摺疊鐵梯從高過騎士肩頭的地方翻轉而下,為了防備敵人的攻擊,主堡的門是從來不會安置在地面或是敵人可以輕易越過的高度的。

    主堡的大廳裡亮如白晝,爐床中火焰熊熊,上面的鐵鍋燉煮著肉類,放著豐富的香料,誘人的氣味一下子就充滿了人們的鼻腔,爐火帶來的熱量更是將那些令人煩躁的潮濕和陰冷都驅趕了出去。緊靠著爐床,垂直放置著兩張長桌,長桌後有著十二張椅子,而在主人應在的位置,也有著一張長桌,但長桌後只有兩張椅子,這有點不合傳統,因為按照常規,主人應該邀請重要的客人與他同坐,但既然在這裡的不是一個領主而是一個法師,那麼人們也不必太過吹毛求疵了。

    何況那些椅子一樣被錦緞覆蓋著,還有充填了羽絨的坐墊,即便一個領主坐在上面,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而且那隻以著成年男性雙臂張開後的寬度為直徑的鐵鍋裡,不知道放了什麼香料,或是什麼動物的肉,它的香味讓格瑞納達人胃腸蠕動,哪怕他們在離開庇護所之前還吃了一頓豐足美味的餐點。

    ——真奇怪啊,異界的靈魂說,我怎麼覺得聞到了麻辣小龍蝦和櫻桃咕咾肉的味道呢?

    ——因為那是一個法術而不是真正的氣味,巫妖沒什麼好聲氣地說,在那些零散混亂的記憶碎片中,他撈到最多的就是有關於食物的,他深刻地懷疑,如果這個靈魂是本位面的原住民,又作為一個天賦者成為一個法師或是術士的話,那麼他的法術書上會不會記載著……卡利加德利爪術(適合薄切魚片),火焰護盾(適合烤鴨),凍霧術(適合製作鉋冰與冰淇淋,或是凍梨以及凍柿子)……等等,諸如此類,不管怎麼說,在那個位面,就連一本記載著動輒可以毀滅世間一百萬次的怪物的書上都會註明某某怪物是否可食,滋味如何,如何食用,食用後可以產生何種效果……有時候曾經的不死者也覺得很好理解同居者那種近似於愚蠢的樂觀——如果巨龍也在那個位面的話,也許他們的遷移只是為了避免被那些人類吃光滅族……

    ——所以我們聞到的可能不是一種氣味?異界的靈魂說。

    然後黑髮的龍裔轉過頭去看向他的術士和騎士們:「真是太好了,」他說:「我好像聞到了鰩魚湯的味兒,那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湯了。」

    一個術士奇怪地抽了抽鼻子:「我覺得像是羊肉湯……」

    「或是甜湯……」達諾斯說,然後他立刻頓住了,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羊肉湯。」僕役的首領急忙補救:「但鰩魚,是的,鰩魚可能也有一點,或者還有一些蜂蜜,我們總是這麼做,蜂蜜能夠調劑胡椒的辛辣味道。」

    「是發酵的鰩魚嗎?」異界的靈魂認真地問:「我最喜歡發酵三年以上的鰩魚了。」

    「三年,不少一天,也不多一天,尊貴的客人。」僕役的首領說。

    ——那麼這個大廳現在就該充滿84消毒液的氣味了,異界的靈魂憐憫地說。

    ——是有點奇怪。巫妖說。

    他們在長桌後坐下,那個可能是羊肉湯,又是鰩魚湯,還加了胡椒和蜂蜜的湯和一種色澤暗沉渾濁的葡萄酒一起被端了上來,然後還有一些堅硬如鐵的面包和厚切的烤肉。

    「請原諒,」這裡的主人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了,這些都是我們平時吃的東西,希望您們不要覺得我們是在有意懈怠。」

    「我想這已經算是一頓非常豐盛的筵席了,」異界的靈魂說:「但在此之前,我想我先要完成我的任務。」

    「請說。」

    異界的靈魂取出捲軸,說出了一個名字,這裡的主人停頓了一下:「是的,是我,」他看向捲軸,「我可以知道那位大人的尊名貴姓嗎?我已經隱居了很久,沒有想到還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那麼說,」他緊接著說:「您的任務就是要將這支捲軸交給我嗎?」

    「是的。」

    「那麼就請交給我的男僕吧,非常感謝,我的腿都被這裡的潮濕毀的差不多了。」

    拿到捲軸後,這裡的主人並不出乎意料地施放了一個或是兩個法術確定捲軸是否會帶來不可測的危險,然後他打開捲軸,看了一眼裡面的內容,沒人知道紅龍在裡面說了些什麼,但一定非常簡短,因為閱讀者只一會兒就抬起頭來,從那張枯槁如同骷髏卻奇異地帶著幾分血色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真讓我感到驚訝,」他說:「我竟然有這個榮幸被一隻紅龍邀請。」他一邊將捲軸放到一邊,。一邊恢復原先的位置,「而且她還給了我一個答案,要知道,我等待它已經足夠久了。」

    「你覺得呢?」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她就坐在他身邊,這位夫人似乎十分地拘謹並且害羞,因為即便是在大廳裡,她也一樣穿著長到指尖與足尖的長袍,而且帶著尖頂帽,尖頂帽上垂下的面紗又厚又重,讓人們根本無法看到她的臉,她的指尖在捲軸上有點笨拙地移動著,幾乎沒人可以看得出來的,她點了點頭,彷彿十分同意丈夫的意見。

    她的丈夫如釋重負般地笑了笑,他向他的客人們略一伸手,「好吧,我想我要感謝您們。請用餐吧,」他轉動手指,一枚碩大的紫碧璽戒面,秘銀底托的戒指在他的小指上閃爍出迷人的光芒:「雖然我知道我的款待或許只能說是差強人意,但我想,用餐結束後,我們或許可以去看看我的一些小小收藏,你們可以從裡面任意地挑選一件作為酬勞,無論什麼都可以,我在這裡幾十年了,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沒有再動用過——符文、寶石、捲軸、藥水……」

    「請吧,」他溫和地說:「然後你們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 14:57
第五百三十六章 殘堡(2)


    「是安睡,」黑髮的龍裔輕聲說,「還是長眠?」

    所有的格瑞納達人都看向了距離他們不過三十尺的法師,這個距離只需要輕輕一躍就能縮短到持劍攻擊的地步,但騎士們只是抬起手臂,在魔法締造的庇護所裡就補充完畢的弩箭如同暴雨一般地呼嘯而至,而就在這之前,法師扭動戒指,他和他的妻子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致命的弩箭只貫穿了長桌和椅子,在華美的絲絨與亞麻布下面,是早已腐朽的木頭,弩箭又太過密集強勁,它輕微地搖晃了幾下之後,竟然轟隆一聲,從中斷折成兩半。

    騎士們從長桌後躍出,僕役們不但沒有四散奔逃,反而瘋狂地迎上了格瑞納達人的短矛長箭,他們沒有武器,但有獠牙和利爪。

    「是殭屍!」一個術士厭惡地說。

    行動雖然尚算快速,但始終缺乏智慧與判斷力的殭屍無法與騎士們形成勢均力敵的場面,而且格瑞納達多的是灰袍,龍牙騎士們熟悉這種怪物,知道他們的弱點在什麼地方,即便沒有術士們的支援,他們也能在很短的時間裡處理到這些東西——只是那位卑劣的主人似乎沒有打算給他們太多的時間,他們首先聽到了輕微的齒輪旋轉咬合的聲音,然後腳下的地板就開始搖晃起來——那些大約有著六尺長兩尺寬的石磚竟然開始陸續向牆面縮去——從大廳中央出現了一個邊緣呈現出寬大鋸齒的不規則洞穴,而且這個洞穴還在不斷地變大,這時候光亮的廳堂突然在一瞬間沉沒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格瑞納達的術士們正想要投擲出一個法術,卻發現黑暗的中央一點光芒正在不斷地變大,異界的靈魂看向洞穴下方,那裡水波蕩漾,但裡面不可能只有水,至少它的房東就不會那麼做。

    齒輪的聲音咯咯不絕於耳,「達諾斯。」在傾聽了一會後,黑髮的龍裔命令道,達諾斯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能夠看到極其微小的金屬閃光——在水面之下,洞穴的中央。

    他幾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立即投擲出了他的匕首,精鋼的匕首篤地一聲刺入了牆壁,盜賊隨手一拋,一根堅韌的鋼絲線忽地一聲纏繞在匕首的握手上,他緊握著鋼絲線末端的小球,足尖輕點,從還在不斷收縮的石磚邊緣飛越向另一端,而他的慣用手上,握著一枚短矛,他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全身關注——金屬的閃光已經消失了,就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只露了露面就又把自己藏了起來,但既然達諾斯曾經屬於龍刺,那麼就意味著他不可能記不住黑暗中的那個點,盜賊準確地擊中了那裡——奇怪的感覺,不像是刺入金屬或是石頭,倒像是刺入了一種有著堅實厚皮的生物,他不假思索的收縮腹部,抬起雙腿,隨後只聽咔噠一聲,鋒利的牙齒就在他的臀部下方合攏。

    水花急劇地翻騰著,零星的折光與腥臭的風聲讓盜賊察覺到了偷襲者的到來——有七條或是更多條觸鬚在他的上方彎曲,猶如一個籠子,而他就是快要被這只籠子罩住的小鳥,而且他只有雙腿和一隻手,盜賊彎曲手指,鋼絲線在令人牙酸的吱嘎聲張帶著他驟然上升,他的身體在呼吸之間突然變薄,薄的就像是只剩下了皮膚和骨頭,穿過了僅剩的那道可能的縫隙——觸鬚們立即反身追上,龍刺的代首領在空中屈身,在觸鬚翻捲上來想要抓住他的時候,借助著賜予敵人的一記重踏,盜賊高高躍起,短劍在三根企圖阻攔前路的並列觸鬚上重重劃過,但這個時候,第四條觸鬚已經從他的耳側拍了過來,這是一次足以致命的重擊,如果不是達諾的反應足夠敏捷——即便如此,他的大腦仍然一陣轟鳴。

    他看到了他的首領,也就是那個黑髮的龍裔,現在達諾斯倒是真誠地希望他真的如那些人所說的那樣異常強大,並且有著格瑞納達人嗤之以鼻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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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諾斯再次醒來時(感謝該被詛咒一百萬次的無底深淵!他居然還能醒來),發現自己昏迷的時間或許並不是很長,因為他們還在大廳裡,只是被洞穴分做了三個部分,因為他的破壞,大廳的機關停止了,但那個時候,石板已經差不多都縮進牆壁了,只在牆壁外面留下了如同犬牙交錯般的十來塊,他們分別站在石板上面,自己被放在三塊石板上,一隻黑色的倉鼠,克瑞瑪爾殿下的小魔鬼站在他的胸口,他想要站起來嗎,卻發現自己是被一根銀色的細繩捆綁在石板上面的。

    龍刺的代首領嘆了口氣,他可算承認自己確實有個仁慈的首領了,但那根細繩,還有細繩那頭的小魔鬼,只會讓他不寒而慄。

    「你醒了?」異界的靈魂瞥了他一眼:「能站起來嗎?」

    達諾斯點點頭,這才發現自己還有點想要嘔吐,據術士塔裡的人說,這是因為腦部受到了撞擊的關係,他剛想搜索一下自己的次元袋,拍打著雙翼的小魔鬼就帶來了一小瓶藥水,真的很小,可能還沒有一根小手指粗長,達諾斯打開它喝了下去,藥水的效果非常好並且猛烈,還帶著雪蜜的甜味,他的疲憊與恍惚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來克瑞瑪爾殿下與精靈們關係密切的傳聞應該是真的。

    異界的靈魂只略加探查了一下,就找了隱藏起來的門扉,不過在一座法師的塔裡,門扉和通道都未必能將你帶到你想要去的地方,直接或間接把你帶到克藍沃的面前卻是大有可能。

    「你想怎麼樣?」達諾斯突然說。

    而站在他們對面的一個術士突然停止了動作,但他立即做出了一個極富於威脅性的手勢,「我想你們或許會需要一個同伴在外面警戒。」

    「警戒誰?」達諾斯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大公的軍隊嗎?」

    術士不說話了,他抿著嘴,但可以看得出已經陷入了半出神的狀態,隨時可以施法,「也許你們不知道,」他說:「那是一個巫妖!」

    達諾斯挑起一根眉毛。

    「可能還是兩個,」術士說:「我知道經常有巫妖會將他所愛的人轉化成巫妖,以便可以和她長相廝守。」

    「所以呢?」達諾斯說:「你應該知道,你即便活著回去也只有一死,而且是卑賤和痛苦的死。」

    「我可以不回去。」術士大膽地說,他十年前就取回了放在導師那裡的契約,格瑞納達沒有擎肘他的東西。在他的眼中,這些人都無法逃脫巫妖的殺戮與捕捉,而成為巫妖食物的靈魂就連前往哀悼荒原,或是回歸到格瑞第的麾下都不可能,沒有人會控告他,而且紅龍也會希望他們永遠不要再出現,等到紅龍終於察覺到他們之中還有一個漏網之魚的時候,他早就將自己隱藏了起來——他可以找一個小城,雖然供奉和享受比不上格瑞納達的王都,但也總比被捕捉到靈魂寶石中,成為一道甜點或是一枚貨幣來得好。

    「原來我們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蠢貨。」達諾斯喃喃道。

    「如果他想要離開,」這次說話的是克瑞瑪爾:「就讓他離開吧。」他的手指在牆壁上一彈,一道通往不可測之地的彎曲樓梯就出現他們面前:「你們呢?」

    「跟隨著您是我們唯一可做的選擇。」站在這個術士身邊的分別是另一位術士和一位騎士,他們用行動來證明了自己的意願,雖然石板的間隙有寬有窄,但他們還是很快地回到了克瑞瑪爾身邊。

    那個術士遲疑了片刻,還是轉過身去,一個法術打開了緊閉的主堡大門,他沒有放下鐵梯,而是直接跳了下去,頭也不回地逃走。

    主堡內的微弱光亮很快就消失了,但他耳邊的悉索聲一直沒有停止過,術士很快就感到後悔了,也許跟著克瑞瑪爾殿下並不是一個壞主意——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個任務很有可能就是針對這位殿下的一個陷阱,也知道他們一被選中就幾乎是無法擺脫必死的命運——即便這位殿下死於同族的陰謀,跟隨著他的人也一樣無法逃過懲罰,他不再僅僅是一個血脈混雜的術士了,他是龍牙的首領,是格瑞第的寵兒,是新王的幺子,他們不可能如上一次那樣什麼都不做。

    但現在就算是回去也晚了,那位殿下和同伴都不再可能會相信自己,當然,可能原先也不,但之前至少他們不會將自己視作一個叛徒,格瑞納達人是怎麼對待叛徒的,他不會比其他人更清楚了,術士塔中的實驗材料與施法材料大部分取自於奴隸,但來自於失敗者與叛逆者的也不少。

    術士一邊詛咒著優柔寡斷的自己,一邊撕開一支捲軸,將一個飛行術釋放在自己身上,他飛了起來,越過圍繞著主堡的內城牆,但在外城牆前,他施法消除了上一個法術,因為他不知道這裡是否會受到狂亂魔法區的影響。

    他將一捧碎石扔向了最後的甬道,甬道里除了石子的掉落聲沒有其他的動靜,術士撫摸了一下身上的符文,快速地衝了出去,這段甬道並不長,只需要十幾步,他就能來到這座殘破的堡壘外,之後的黑林與鹽鹼地或許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但只要回到了大公的領地,他就真正成了游入大海的小魚了。

    他甚至在計畫著去威脅或是控制大公,從他的內庫裡拿走金幣與寶石,這將會有助於他的藏匿——金幣確實可以做到很多刀劍與魔法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塊巨大的石頭突然出現在了術士的頭頂上,這是一個魔法陷阱,只有滿足了預設的條件後才會啟動——術士身上的符文猛然亮起,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個防護屏障,屏障在重壓下是時暗時明,術士驚慌起來,他努力地向外爬去,但讓他絕望的是,這塊石頭居然也跟著增大,增大到填滿了整個甬道——在法術失效之後,他就會像是那些施展法術穿越牆壁卻不幸失敗的傻瓜那樣被石頭同化。

    他大聲地叫喊起來,但沒有人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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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高地諾曼的王都。」格什說:「看起來也不怎麼樣。」

    「在陶罐裡塞滿了肉的時候,」瑞卡說:「您有何必去在乎陶罐長成什麼樣子呢。」

    高地諾曼的王都當然不是沒有防衛的,但很可惜,只有防衛沒有防備,獸人們一路侵襲,術士和祭司們將所有的生機都湮滅在了他們的祈禱和吟唱裡,一個村莊連著一個村莊,一個城市連著一個城市,沒有人可以逃過那些怪物的追捕與嗅探,當高地諾曼的人們終於聽到了這個噩耗的時候,獸人們的多毛旗幟已經飄揚在距離他們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狄倫呢!」黛安王太后喊道,她要帶著她的孩子回到那些忠誠的騎士身邊去。那些可恨的小人,她和狄倫對他們是多麼寬容啊,甚至不去計較他們曾經對約翰王或是老王效忠,而他們回報給黛安與狄倫的竟然是無恥地背叛與拋棄,他們都逃了,現在只有王都的人們在對抗獸人——讓他們去吧,黛安想,他們終究難免一死,這也是一種難得的榮耀。

    但她可不想和自己的兒子享有這份榮耀,他們不是逃走,而是去尋找可以對抗獸人的忠貞之人——這位常年浸潤在陰謀與享樂中的女子踉踉蹌蹌地穿行在走廊裡,身邊只剩下了兩三個忠誠的侍女,她一邊走,一邊痛苦的喘息:「叫牧師來。」她說,牧師能夠幫她解除毒癮,現在她沒有時間吃下藥丸,感受那種比任何衝擊都要強烈的快樂感覺了。

    「牧師不會來了。」侍女說。

    黛安驚訝地看著他,那個曾經為她監視狄倫的女性法師莞爾一笑:「一個死人是無需解除毒癮的。」

    黛安低下頭,和狄倫一樣,銳利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腹部,劇痛席捲全身,但她的身體已經被藥物麻痺了,她幾乎感覺不到疼,只是冷。

    「富凱。」她最後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1 14:58
第五百三十七章 諾曼


    「求您了,」男爵夫人喊道,「帶我一起走。」

    就算在這個時候,男爵夫人仍然可以被稱之為一個尤物,特別是她的面孔上掛滿了真實的驚惶與哀痛,當她伸出手臂的時候,斗篷向上抬起,滑落,讓被求助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她柔軟的胸乳——那件長袍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從肩膀的地方被撕破,殘缺的絲綢猶如一朵凋零的花朵那樣垂掛在她的肋骨下方。

    被她求助的伯爵躊躇了一會,他用身上所有的飾物和金幣僱傭了一小隊傭兵,說真的,甚至不能說是僱傭,應該說是被允許跟著他們一起離開王都,他原本也是有著自己的騎士的,但其中大多數都離開了他去到諾曼王都的城牆上——伯爵覺得他們真是蠢透了,誰都知道諾曼王都幾乎沒有僥倖得存的機會。當然,在老王以及之前的時期,諾曼王都完全可以說是第二個雷霆堡,忠誠勇猛的騎士簡直和城牆上的石磚一樣多,但自從約翰成為諾曼王,國王對軍隊的支持就驟然疲弱了下來,這不能怪約翰,在他還是個王弟的時候,他因為身體羸弱,意志單薄所以從來沒能討到任何一個能征善戰者的尊重,就連他自己的騎士也是如此,品德高尚者緘口不言,品德低下者則在酒館和妓館將約翰的無能當做笑料和嫖資。

    更別說,約翰王為了博得格瑞第的歡心,盡快地擁有一個繼承人,大量地提拔了任何一個能夠給他帶來錢財以及奴隸的小人,這些人之前不是商人就是盜賊,高潔之人不是不願意與他們廝混而憤然離開,就是被他們設下陷阱處死或是流放;至於狄倫.海德曾經設想過的萬法之都……他應該想到,被金幣與施法材料招募來的法師與術士們對高地諾曼不可能有什麼忠誠之心,如今能夠站在城牆之上的施法者只有白袍牧師和諾曼血統的法師,獸人們不但有祭司,在那一片灰黑與黃褐中,也同樣點綴著不屬於他們的赤紅色。

    伯爵捫心自問,他不能算是一個最膽小最無恥的人,但他借助一個叫做「窺筒」魔法器具看到了,首先攻佔了城牆的並不是獸人,也不是人類,而是一群怪物。它們只有人類大小,密集如同蟻群,青黑的皮膚猶如野豬,士兵們配備的黑鐵長矛根本戳刺不穿,只有騎士們的精鋼寬劍可以將其斬斷,但那有什麼用呢,一個騎士幾乎要同時面對十個以上的怪物,而這些怪物的牙齒不但能夠咬穿鋼鐵,還帶著劇毒,當伯爵的眼睛透過窺筒看見那個被咬穿了臂膀的騎士面上瞬間蒙上了一層死亡的灰色之後就再也不敢看了。

    「求您!」男爵夫人再度喊道,她的手指抓著馬車車窗的邊緣,上面戴著一枚堅石的戒指,伯爵想起,在痛快淋漓的歡樂之後,他也曾送過一枚堅石戒指給這個美豔嫵媚的女人,他於心不忍,心存聯繫,但他看了看自己挽車的馬匹(不是最好的),還有馬車裡的人(沉默而厭惡的,他的妻子和兒子),以及巡遊在馬車外的傭兵,他如果帶上男爵夫人,那麼不但會引起妻子的嫉妒還會導致兒子對他的不滿,如果說這兩者還不算什麼,還有最致命的——傭兵們會向他索取更多的錢,還有馬車的速度無疑被毀拖慢,伯爵忍痛轉過頭去。

    但男爵夫人不愧為是男爵夫人,她在伯爵還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之前就大聲喊叫了起來:「我知道富凱的錢藏在哪兒?」

    伯爵轉過頭來的速度簡直比他轉開的速度快上一百倍:「你說什麼?」

    「您不會以為富凱大人只會將他的錢放在他的宅邸裡吧,」男爵夫人快速地說,伯爵的馬車已經開始走動了,她一邊抓著車門把手上繫著的絲繩一邊悲慘地跟著絆絆跌跌的跑:「我知道他有兩個,可能是三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是的,我確定其中至少有一個是錢窟。」

    伯爵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但在男爵夫人終於因為力氣耗盡而跌倒之前,他喊道:「等等!」

    男爵夫人被拉上了馬車,她那張美麗的面孔上遍佈淚痕,「我希望你沒說謊,」他說:「我也許不能做些什麼,看在我們之前的情分上,但,」他用眼神示意外面的傭兵,「如果他們什麼都得不到,你知道的,最好的結果,你會成為一百個地精的奴隸——你知道他們喜歡拿糞便塗抹全身。」

    「但如果這樣,」伯爵的妻子憤恨地說:「我們還是一樣都得不到。」

    伯爵看了他們一眼,在這個家庭中,他或許會在一些小問題上權衡與考慮到他的妻子和兒子,但在重大事件上,見識短淺的女性是無法得到男性們的尊重的,他是父親,是丈夫,是權威和主人,如果他們真的能夠找到富凱的錢窟,那麼這些傭兵就不會看上他領地上那些微薄的錢物了,可能他們拿到錢後就會迫不及待地離開,這樣他們三個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安全。

    「我可以肯定。」男爵夫人疲憊地說,「至少一個,堆滿金幣。」她聰明地和伯爵的妻兒坐在了一起,而不是和伯爵分享他的座位,這樣十分擁擠,並且那個可惡的男孩也得到了機會不斷地踢她的腿,但沒關係,這裡溫暖又安全。

    他們將那些仍舊在奮戰的人們拋在身後,連續一天一夜,他們沒能休息,也沒能吃到東西,馬匹也沒有飲水和飼料,只是拚命地向前跑著,原先和他們擁擠在一條大路上的馬車與人逐漸變得稀疏,最後只有他們一輛馬車和大約十來個傭兵在搖搖晃晃地前行。

    「停下休息一會吧,」傭兵的首領說,他說:「馬要不行了。」所有的人如奉綸旨,尤其是伯爵,他就算前往王都,也是每三個小時就要休息一次的,但傭兵的首領不說話,他也不敢說什麼,馬車打開的時候,一邊的傭兵聳了聳鼻子,厭惡地走開了,一股交雜著汗味、分泌物與糞尿的骯髒氣味從馬車中溢了出來。

    「把你的斗篷拿去扔掉。」伯爵夫人說,一天一夜之中,他們根本不可能下車,但人類的基本需求是無法遏制的,飢渴還能忍受,但無法排泄幾乎就是一種酷刑,伯爵的妻子惡意地要求男爵夫人取下自己的斗篷盛裝糞尿,男爵夫人能怎麼做呢,在這個小問題上,就連伯爵也不可能偏向他。

    「水,」伯爵的兒子聲音嘶啞地喊道:「我要喝水!」

    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傭兵們從溪流那裡弄來了水,但這些水並不是免費的,一個金幣一小捧,童叟無欺,伯爵已經拿出了所有的金幣以及值錢的東西,但男爵夫人還有戒指,所以她又很明智地拿了出來,他們甚至沒有帶上盛水的器具,所以只能一個個地從共用的皮囊那裡吮吸冰冷而且也不知道乾淨與否的水,一個傭兵捏著皮囊確保他們不會多喝。在伯爵的兒子上前抓住皮囊的時候,他向男爵夫人眨了眨眼睛,被迫排在了伯爵,伯爵夫人,伯爵的兒子之後的男爵夫人立刻不是那麼焦灼了,她拉起長袍,似乎只是為了能夠更方便行動似的在下方打了一個結,露出了她的雙腿,很顯然,她雖然在最後,但肯定能喝到最多的水。

    做完這一切後,男爵夫人抬起頭來,她有那麼一霎那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但能夠讓她一直存活到現在的本能立刻發揮了作用——她抓住了伯爵兒子的頭髮,猛地一搡,就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而那個剛一口咬下傭兵頭顱的怪物已經撲了過來。

    水囊掉落在地上,傭兵斷裂的頸脖裡這才噴射出炙熱黏稠的血泉。

    怪物咬住了孩子的頸脖,它的牙齒甚至刺破了男爵夫人的手,她的心猛烈地跳著,幾乎衝出胸膛,但與之相對的是她的頭腦正冷靜而縝密地轉動著,在她還沒能理解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她就後退到了距離那隻怪物有幾十步的地方,她聽到了傭兵們慌亂的嘶喊,還有一些她無法理解的雜亂聲音,也看到了伯爵——伯爵的妻子被一隻怪物咬住了腿,她將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在了抓住伯爵的靴子上,伯爵瘋狂地喊叫著,倒伏在地上,不顧一切地用沒有被抓住的那隻腳狠毒地踢著那個女人的臉,他最後還是掙脫了,因為怪物抓出了他妻子的肝臟,她的腸子滑溜溜地落在了沙地裡,也許正是這一恐怖的景象,讓伯爵失去了應有的思考能力,在這個時候,他竟然愚蠢到向傭兵們的首領跑去,也許他覺得那個男人會保護自己吧。

    傭兵的首領抓住了他,一刀就將伯爵的頭斬了下來,然後是還在抽搐的手腳,他身邊的傭兵將這些零散的肢體扔向怪物們,怪物們遲疑了一下,畢竟這些鮮肉還帶著溫度和血液,又不會反抗和逃走,而就是那麼一小會兒,就足以讓傭兵們躍上馬匹,毫不猶豫地逃走了。

    男爵夫人沒有試圖去求得他們的憐憫,對於這種連自己的國家與僱傭者也能隨意拋棄乃至利用的傢伙會將美色放在自己的生命之前嗎?當然不會,她只有靠著自己的雙腳奔跑,她的肺部都像是被放在了火焰中灼烤,吐出來的只有帶著灰燼的乾熱氣息,她不知道自己的肢體是遵循著頭腦的命令在動作還只是出於慣性或是其他,她只知道自己在奔跑,直到一個沉重的軀體從後面撲了過來,將她按在了地面上。

    男爵夫人閉上了眼睛,她感到怪物的爪子刺入了她的脊背,那張光滑無瑕,被吟遊詩人們稱之為「月琴之弧」的完美脊背,她以為自己失去它還要很多年,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時,也只不過是一剎那而已。

    她等待著撕咬和疼痛,但非常怪異的,沒有,她以為她終於遇到了一個願意從怪物手中援救她的人,但除了怪物們逐漸低弱下去的吼叫聲外,她沒有聽到任何人在說話或是刀劍以及箭矢的聲音,男爵夫人不敢動作,但隨即她的脊背突然一熱,有什麼半融化的東西濕膩膩地被傾倒在她的身上,然後又是一重,她幾乎無法呼吸,還有那些東西正在腐蝕她的皮膚——她掙紮著從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里爬了出來,疼痛讓她數次幾乎昏厥,但一個從卑賤的娼妓身份一路攀爬到黑暗中的高階的女性可不會那麼嬌弱——她被懲罰過,也被折磨或是凌虐過,那個時候她沒有死,現在更不會。她將一把草葉塞進嘴裡,這種草葉特有的酸苦汁液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變得清醒。

    男爵夫人不知道這段短短的路程她爬了多久,但當她終於可以看見它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隻肚腹開裂的怪物,就像是一隻被掏空了內臟的蛤蟆,就趴在那兒,它的內臟很少,少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身下堆著的都是人類或是動物的斷肢碎肉,一隻小手從裡面伸出來,幾乎沒有被消化,充滿怨恨地彎曲著,就像是一個鉤子。

    「我很抱歉。」男爵夫人說。

    其他怪物也是如此,在它們剛剛跳出來的時候,還能看到鼓脹如球的肚子現在全都爆裂了,男爵夫人看到了熟悉的綢緞碎片,她不關心這個,她找到了水囊,不止一隻,能夠逃走的傭兵們除了自己和馬什麼都沒帶走,男爵夫人用水囊裡的水沖洗身體,尖銳的刺痛變得略微輕微了一點,她還找到了一柄還被斷手緊握著的短劍,用這柄短劍她在腐肉裡找到了藥水,看,她還是很幸運的,這些怪物的牙齒似乎從不用來咀嚼。

    藥水只有一口,但確實是用來治療的,男爵夫人可以說是聊勝於無地把它喝了個乾淨,但就在她能夠自如行動之前,一個獸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格巴。」男爵夫人說,隨即丟下手中反射出後方影像的短劍,高舉起雙手,緩慢地轉過身,一邊重複著:「格巴,格巴,格巴……」

    「格巴?」獸人問,一邊打量著這個人類女人,「格巴」在獸人語言中是金子的意思。但她沒有衣服,就像是牲畜圈裡的奴隸,她沒有「格巴」。

    「格巴,一利桑(很多),」男爵夫人說:「一利桑,卡那(地下),莫達(我)瑟瑟(知道)。」

    「格巴……」獸人的語氣變得和緩了一些。

    男爵夫人知道自己又贏了。

   
九魚說


    懷念紐特的大人們,因為有大人有所質疑,所以正在修改,明天就會繼續啦!——因為今天要雙更的關係……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 09:28
第五百三十八章 愛侶


    達諾斯站在一條狹窄的走廊裡,走廊裡燃燒著妖火,將一切都渲染成陰沉的松綠色,走廊的兩端都有一隻石像鬼向他衝來。

    龍刺的代首領舞動手指,一團黑暗把他籠罩了起來,石像鬼猛地攫住了地面和牆壁,滿懷疑竇的停了下來——它們只有達諾斯的一半那麼高,但在這條連拔出長劍都會變得困難的走廊裡,這反而是種優勢,一隻石像鬼衝進了黑暗裡,而另一隻守候在外面,它們顯然是有些智慧的,那麼不是那麼多——守候在外的石像鬼側耳傾聽,但只聽到了石頭與石頭碰撞的聲音,而不是石頭與鋼鐵,或是石頭與血肉的,它懸掛著在牆壁上走了幾步,又突然高高跳起——一柄短劍從它所在的牆壁刺出,幾乎刺穿了這只石像鬼的腹部,在沒有奏功之後,又在它發現之前靜默無聲地收了回去。

    那隻石像鬼嘶嘶叫了兩聲,像是在召喚它的同伴,黑暗術沒有散去之前,它並不想走到裡面,但回答它的仍然只有不斷地碰碰乓乓與屬於石像鬼的簡單語言——就像是粗糲的石頭在相互摩擦。

    它的同伴被纏著了,留在外面的石像鬼謹慎地後退了兩步,而後它又一次猛地跳躍了起來,一枚弩箭的箭頭在它的腹部折彎,它憤怒地尋找著它的來處,但它的敵人留給他的只有影子的末梢,被激怒的石像鬼陡然展開雙翼,它的翅膀展開後也只有三尺,如同蝙蝠或是海鳥一般輕盈靈敏,窄得就連一個強壯的成年男性走動時也要倍加小心的細長走廊對它來說足夠寬敞,它看見了那個敵人,就在一個轉角,石像鬼的雙足在牆面上重重一按,石屑飛濺中它的身體被拋了出去,就像是連枷頭部的刺球那樣猛烈而凶狠地撲向那個生者。

    它穿了過去。就如字面意義那樣,穿了過去,當它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真實的形體而只是一個幻影的時候,它已經撲進了石磚裡,魔法的力量讓石磚變成了泥沙,它深陷其中,在它試圖掙脫出來的時候,達諾斯停止了法術,石像鬼被凝固在了石磚中,就像是一隻奇特的雕塑,當然盜賊沒有傻乎乎地等待它摧毀那些禁錮著它的石頭,他提起短劍,豎起來,用短劍沉重的尾部敲碎了石像鬼的身體,有骨頭與無法分清的東西從灰白色的碎塊中掉落出來,和所有的石像鬼那樣,這只石像鬼不需要水、空氣和食物,但它樂於捕捉人類,吞吃他們,只為了欣賞他們的恐懼與驚惶。

    達諾斯只是為了檢查一下,留下來的人是否已經有人成為了犧牲品,他很高興自己沒有找到任何與格瑞納達人有關的東西——他們在遭遇了一個法術陷阱的時候被分開了,達諾斯遇到了食屍鬼,加上起初的殭屍與現在的石像鬼,他幾乎能夠確定凋敝之靈的主人不是別的,正是一個巫妖,甚至不是一個灰袍。他不知道其他決定留下的人是否會感到後悔,紅龍的捲軸顯然不會是一般的問候和引誘,她可能在捲軸上寫好了價格,而這個巫妖也已經已經用行動證明,他很願意接下這筆買賣。但達諾斯並不認為,那個決意背叛他們的蠢貨能夠如他所想像的那樣輕易地走出這座殘破的堡壘,誰都知道,捕獸的籠子總是易進難出的。

    達諾斯回到之前的走廊上,黑暗術已經失效,一隻石像鬼被黏結在地面上,這種來自於狩魔蛛囊袋的黏膠在格瑞納達人中極受青睞,也有很多用途,不過最為廣泛的還是這種,達諾斯如法炮製地毀掉了這只石像鬼,正當他被一線金光吸引,俯身撿拾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模糊的轟鳴聲,然後是白亮的火焰與翻滾的煙塵,連接著走廊的一個房屋被打開了——不是門,而是牆壁,一個術士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邊狼狽地拍打著自己的長袍。

    「你遇到了什麼?」

    「三具木乃伊,」術士說:「你呢?」

    「一對兒石像鬼,」達諾斯說:「還有幾隻可愛的小骷髏。」

    「希望我們做出的選擇正確,」術士說:「這樣我就覺得很不錯了,實在不需要更棘手的東西讓我們的夜晚變得更加豐富多彩了。」

    「這可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事情。」達諾斯說,與此同時,在術士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短劍刺穿了後者身後的空氣,伴隨著一聲扭曲的尖叫,一團躲藏在煙塵裡,若隱若現的霧氣突然有了重量和形體,一個大約只有五六歲的幼童,或者說說是吸血衍體,也就是吸血鬼在用餐完畢後偶爾會締造的殘渣——它的爪子距離術士的後頸不過三寸。

    「我也許應該感謝你,」術士說:「但這很危險,達諾斯,或許我會殺了你。」

    「也有可能是我殺了你,」達諾斯說,他不知道克瑞瑪爾殿下選擇下屬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標準,這個術士並不是他從術士塔中邀請而來的,他原本就屬於龍牙,也許是黑髮的龍裔想要進一步清理他的兄長米特寇特在龍牙中的勢力?即便如此,達諾斯也覺得至少這一位不是什麼好人選,他竟然沒有判斷出自己與他之間差了多少,盜賊的短劍在收回之後,他連一個手勢與一個咒語都沒能發出。或者他認為符文和防護法術可以阻擋一個盜賊的刺殺,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盜賊和刺客就不會成為施法者們最討厭的職業之二了。

    「你知道我們的殿下在哪兒嗎?」達諾斯真心希望術士還有著那麼一點用處。

    「只能確認大致的方向。」術士說。

    「這就可以了,」達諾斯說:「開始跑吧。」

    他們被吸血鬼,以及吸血鬼的衍體追逐著跑過半個主堡,還有三個騎士與另一個術士,他們在一個矗立著六座鋼鐵蜘蛛魔像的大房間裡與又兩名騎士喜相逢——毫無疑問的喜相逢,因為那些鋼鐵蜘蛛魔像在術士們的混淆法術下開始攻擊吸血鬼,還有那三個騎士與術士引來的殭屍與巫妖狗——主堡中的房間一個一個地被這些陷入了盲目狀態的怪物毀壞,不斷有魔法陷阱被觸發,他們以術士為中心,以三角錐形陣型前進。

    在路經一個房間的時候,為首的術士突然舉起手,格瑞納達人立即停住了腳步,然後,他們看到術士立即撕碎了一個捲軸,一個阻礙聲音、光亮與形體的圓形罩子將那個房間嚴嚴實實地籠罩了起來。達諾斯之前只來得及匆匆一瞥,只看到了那個房間裡有著一根大約只到他腰部的立柱,立柱上危險而又精細地立著一個瓶子。等他們跑的足夠遠了,達諾斯才問:「那是什麼?」

    要比另外兩位術士聰慧和敏銳得多的紅袍瞄了一眼達諾斯:「是召喚,召喚魔鬼或是惡魔,不過最大的可能是惡魔,因為大多數惡魔都能召喚出另一個同等級或是更多等級較低的惡魔,如果我們不想被無窮盡的惡魔湮沒,最好不要去動那個瓶子。」

    他們奔跑到主堡連接著後方兩個次堡的纖細吊橋上時,幾乎無需再去尋找克瑞瑪爾的去向,或是猜測這裡主人的身份,因為他們已經能夠感覺到那股令人渾身發寒的恐懼氣息——在巫妖撤去偽裝之後,這股氣息就像是裝在一個小櫃子裡的巨龍一樣讓人無法迴避與忽視,何況還有緩慢而堅定地沿著吊橋鐵鏈爬向他們的冰霜。術士和騎士們遲疑了一下,就遲疑了一下,他們就不必做出選擇了,因為劇烈的震盪從腳下傳來,無數磚石碎裂崩塌,兩個巨大的白骨骷髏從沼澤的灰泥中爬出來……達諾斯清楚地聽到有人在他耳邊抽氣,那兩個骷髏幾乎有主堡那麼高,但這並不是最後,在那兩隻巨型骷髏站立起來之後,在終於徹底潰塌的主堡下方,伸出了一個讓達諾斯無比熟悉的頭顱。

    長而寬大的顎骨,深邃的眼窩,交錯的獠牙,猙獰的顱骨還有長長的尾骨與覆蓋著殘破膜翼的肱骨與指骨。

    「龍。」達諾斯在心裡說,「我們不可能對付得了這個。」無論是最糟糕的龍巫妖還是骨龍。他以為後一句話是自己莽撞地說了出來,但不,做出這件蠢事的是他身邊的術士,他的眼睛中充滿了恐懼與懊悔,顯然他一點也不覺得他們這些人可以成為這樣一個巫妖以及其隨從的對手。在達諾斯做出什麼之前,他就逃走了,或者說,試圖逃走,漂浮在骨龍上方的巫妖一下子就看見了他,骨龍彎曲脖頸,無形的嗦囊鼓動著,一股強有力的酸液從它疏朗的牙齒間噴射出來,毀掉了術士的防護法術,他喊叫著扔出一個法術,火焰籠罩了骨龍,灰白色的骨頭因此變得黑點斑駁,但這並沒能造成太大傷害,骨龍豎起翼骨,指骨的尖端掃中了術士的雙腿,他從斷折的台階上跌落下來,一隻白骨的手掌接住並且立即緊緊地攥住,之前有可能是超大型的巨人,達諾斯是說,只在書本上看到過的風暴巨人將術士放進牙齒間,他被咬斷,斷裂的軀體掉了下來,這次沒人接住他了,除了一群巫妖狗,它們撕咬著它,雖然它們事實上也是不需要任何食物的。

    「我記得書本上說風暴巨人是不吃人的。」一個龍牙騎士喃喃道。

    「他連物種都變了,」達諾斯輕聲說:「你總得容許他跟著變變口味。」

    「不過我們確實希望渺茫。」僅剩的一個術士嘆著氣說。

    他們站在主堡的殘骸上,幽魂、巫師狗、殭屍、變形的鋼鐵蜘蛛魔像,還有一隻弗洛魔與兩隻怯魔(當然,我們不該忘記那個瓶子,幸運的是這只弗洛魔沒能召喚出另一隻弗洛魔),這將是一場艱難而又絕望的戰鬥。

    「您還想說些什麼嗎?」巫妖問道,他的敵人並不驚惶,最少看上去如此,不死者為此感到不快,他揮動手指,落在了骨龍的顱骨上,骨龍發出一聲生者無法聽見的嘶叫,抬起雙翼,做出一個威脅的姿態,「您的騎士和術士都不像是能來救援您的樣子。您確定還要繼續下去嗎?」巫妖降尊紆貴地說道:「我承認您是一個強大的術士,但您必須承認,您已是窮途末路——您甚至無法成為我的敵人,」他輕微地搖了搖頭,藏在兜帽下的頭骨反射著細微的光芒,這同樣是一具被打理的很不錯的骨頭架子:「放棄吧,我可以放過您的隨從,免得他們白白死去。」

    異界的靈魂表情有點複雜,「捲軸裡寫了些什麼?」

    「您應該還記得您曾經摧毀了一個城寨,」巫妖說:「城寨的主人是我的……下屬,他為我帶來金幣,施法材料還要飼料。您殺死了他,給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紅龍有求於我,而您是一份補償與酬勞。」

    「也許不止於此,」異界的靈魂說:「還因為他是您的後裔——我應該這樣稱呼您嗎?陛下,您離開了您的國家,隱姓埋名,離群索居,因為您不再是個生者,但您在那個時候還是有著一點小小虛榮的,所以在絲毯上,您的名字旁邊,葉子是碧綠色的,因為您終將獲得永恆——您是這麼認為。」

    巫妖沉默了一下:「您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他說:「但那並不能改變您的命運。」

    「也許,」異界的靈魂說:「我是說……」他微微一笑,那個笑容讓巫妖回憶起了許久之前,他以為早已忘記了的冰冷與痛苦,「您確實是您。」

    風暴從黑髮龍裔的雙手中誕生,就連骨龍也要為之顫抖的巨大力量拉扯著巫妖的斗篷,慘白的指骨指向異界的靈魂,法術與法術在空中相互撞擊,鋒利無形的刀刃在骨架上留下無數細碎的傷痕……

    「您的丈夫留給了您不少東西,王后陛下,」異界的靈魂說:「但太可惜了,他在轉化成半巫妖的時候失敗了,您卻只是一個愛侶巫妖,相比起他的強大,您的力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您借助著他的餘威與智慧繼續統治著這個小小的領地,欺瞞與利用您的後裔為您效力……他的死亡一定令您十分憤怒,因為您不確定自己能夠威懾得住另一個施法者或是大公為您蒐羅奴隸,不過我想,」他微微一笑:「紅龍也未必知道這件事情,您做的很好,或是您的丈夫的確非常地愛您,又因為他是那樣的謹慎,當然,作為一個大公,他無需被他人僱傭而洩露自己的秘密也是關鍵之一……」

    「不要來打攪我們!」巫妖喊道,他,不應該說是她,幾乎陷入了瘋狂之中,但就如這具軀體的原主人所說的,一個愛侶巫妖所能掌握的力量比起巫妖就是個拙劣的複製品。揭破了精細的偽裝之後,她的意志與魔法並不能對黑髮的龍裔造成威脅。

    「抱歉,」異界的靈魂直言不諱地回答:「我想我大概不能。」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3 08:58
第五百三十九章 遺骸


    達諾斯精疲力竭,即便站在他身邊的都可以說是格瑞納達的精英,但無論怎麼說,他們都是生者,而不是感覺不到痛苦與疲憊的不死者。

    他能夠感覺到身邊的術士正在折斷一根魔杖,不是什麼好事情,相對於他們任性的首領,一個格瑞納達的術士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使用魔杖或是捲軸的,因為這些都是他們的殺手鐧或是最後的逃脫機會,達諾斯毫不懷疑,如果環繞著這裡的不是狂亂魔法區,而且巫妖也有很大的可能限制了傳送類法術的使用的話,他們之中僅存的一個施法者也許也會當機立斷地拋下他們,但即便他沒有想到這些,前車之鑑也已經足以打消這個妄想了。

    或者說,他們已經被迫緊到連思考如何讓身邊的人比自己先去死都很艱難了,他們在一個殘缺,但仍然保有著半截牆壁的圓形房間中營造出一個防禦圈,術士負責防備幽魂與惡魔們,騎士們則對抗著巫妖狗,殭屍與鋼鐵魔像,同時兼備術士與盜賊身份的達諾斯則要設法擊退任何一隻企圖從前兩者無暇顧及的缺漏中撕開縫隙的可怕敵人,他沒有一絲可以喘息時間,甚至在對抗敵人的同時還要注意其他的地方,就像是現在,他集中精神,揮動手臂,一隻鋼鐵蜘蛛魔像在他的法術仰面翻倒,因為它正在攀爬的關係,無法找到足夠的立足之地的結果就是咕嚕嚕地徑直滾了下去,滾下去的時候還殃及了它的同伴。而在投擲出法術的時候,達諾斯已經拔出短劍,險之又險地貫穿了一隻巫妖狗的頭顱,它已經落到了他們當中,只是還沒來得及找到一個犧牲品。

    術士的頭髮已經被細汗浸濕,他也快到極限了——他一邊伸出手捏住他的寶石掛墜,一邊猶豫著是否應該把它用在這裡,這個時候——為他做出決定是一縷幽魂,它一邊嘶啞地哀嚎著,用以恫嚇生者,一邊向施法者伸出手指,它的觸碰讓術士的手肘猛然間麻痺和結冰,他的左手無力地滑落了下去,同時感到一陣混亂,格瑞納達術士塔中嚴苛的訓練讓他立即抬起右手,但第二隻幽魂從他的後側方急襲而來,他的右手已經握住了掛墜,但無法用力,幽魂細密的詛咒讓他根本無法再次集中精神,他想要喊叫,祈求達諾斯的幫助,但他的舌頭也被凍結住了——術士跌倒的時候,他的意識還很清楚,他看到那兩隻幽魂已經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揮舞著手臂,它們虛幻的肢體根本不會對人類造成傷害,能夠造成傷害的只有它們的聲音和觸碰,但它們並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乎,它們憎恨所有的生者,希望他們能夠和自己一樣抱著無盡的怨恨淒慘地死去,而緊隨著幽魂的是一隻殭屍,和幽魂不同,殭屍可以用它的小白牙齒將流動著溫暖血液的軀體撕得粉碎。

    格瑞納達的紅袍感到恐懼,他並不是沒有遭受過虐待與死亡的威脅,更不是第一次嗅吸到哀悼荒原的氣息,但他很清楚,這次可能他是真的逃不過了,他祈禱著,自己的靈魂能夠逃脫巫妖的追捕,不至於被吞吃和作為貨幣,但隨即他敏銳地覺察到,這種恐懼並不單單是幽魂與殭屍帶來的,甚至不是來自於巫妖——他看到距離他僅有咫尺之遙的幽魂凝固住,而後在轉瞬之間變得透明,就像是甘蔗糖消融在水裡的那樣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那些殭屍就像是沙漠上被堆積起來的怪模怪樣的偶人,在輕微的顫動中,他們從顱骨開始細密地崩碎,比沙子還要小的微粒流瀉而下,在原地堆積起一個小小的尖錐。

    緊接著,術士感覺到又一陣魔法的波動,當一個閃爍著柔和白色光芒的穹廬降臨在他的視野中的時候,他意識到那位黑髮的龍裔可能要比他們以為的要強大的多。

    不死生物們發出哀鳴,幽魂潰散,殭屍與巫妖狗化為沙子,惡魔們咒罵著逃走,只有鋼鐵蜘蛛魔像還在遵循著主人的命令嘗試著殺死入侵者,但它們的力量單一並且之前的崩塌中也遭到了不小的損毀,至少格瑞納達人在他們的首領回到他們之中的時候已經徹底解決了這些嘎達嘎達的麻煩。

    黑髮的龍裔,與他們的想像不同,他看上去甚至可以說是毫髮無傷,除了損失了一件紅袍之外。紅袍下是一件及膝的白袍,式樣簡單,沒有紋樣,與格瑞納達崇尚富麗的風格格格不入,「無底深淵在下,」術士感情複雜地嘀咕道:「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泰爾的牧師。」

    「這沒什麼,」他身邊的騎士說,他之前剛被一隻巫妖狗威脅到了脖頸,「我突然發現我還是很喜歡那些穿白袍子的。」

    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

    達諾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這時候才想到他似乎沒有再能看到那隻骨龍,還有巨型骷髏:「那隻龍……」他遲疑地問道。

    「那不是龍,」克瑞瑪爾平靜地說,「只是一具偽龍的屍骸而已。」而且現在可能只剩下骨粉可用了。而且被吸取了負能量之後,那些骨粉也許只能用來做飼料或是摻入陶瓷。

    術士聞言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收斂的很快,但他還是看到黑髮龍裔對他笑了笑,「但我想,鑑於這裡曾經是個幾乎成為了半神巫妖的不死者的領地,我們還是能夠找尋到一些東西的。」

    「當然,」他繼續說:「我們需要先找到的東西,是命匣。」

    之後他們聽到了大笑聲,但等到他們的殿下伸出手,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才顯露出身形:「幸不辱命,我尊敬而又強大的主人,」它慇勤又得意洋洋地說,一點也沒有提起一遇到不可測的縫隙或是窟窿,就狐假虎威踹著脖子上的銀色細繩先去窺探一番的無恥行為:「是的,我找到了。」

    ————————————————————————————————————————————————————

    「那麼說我們見到的只是一個愛侶巫妖。」

    「或者你願意把她稱作眷侶巫妖也可以,」黑髮的龍裔說。

    「這就不奇怪了。」術士說:「我總覺得有一種難於言喻的違和感。」巫妖確實會炮製與使用有毒的藥水,但將自己偽裝起來,然後希望敵人自己把它喝下去,這可不是每個巫妖都會做的事情——這只能稱之為一個如同惡作劇般的小把戲,尤其是他的敵人只有寥寥十數個的時候。

    但一個眷侶巫妖這麼做就很合理,她本身的力量遠遠遜色於巫妖,而且總有些僕從是她無法駕馭的,跟別說她原本就欠缺足夠的智慧與驕傲。

    一般的冒險者可能很難猜到釋放了無數法術,藏匿著鋼鐵魔像、殭屍、巫妖狗和幽魂的主堡並不是巫妖真正的藏身之處,但她的命匣也沒有被藏到凋敝之靈以外的地方去,畢竟外界是狂亂魔法區,誰也不知道命匣會在那裡受到什麼樣子的摧殘與影響——命匣在主堡後方兩座次堡之中,埋藏在一個方形的地下蓄水池裡。

    這些水散發著如同新生巫妖一般的臭味,所有巫妖,除非一轉化成功就立即將自己幹脆利索地收拾成一具骨頭架子,不然都免不了這個過程——黑色的水就像是鏡面那樣倒映著頂面的寶石,在外來者侵入的時候,它們就像是活著的生物伸出的觸鬚那樣從池子裡爬出來,纏繞著他們,吸取他們的生命力——可憐的泥魔蝠用通用語和水族語又是哀求又是詛咒,但它們的聲音可通不過厚重的石門與牆壁,它們又用酸液和臭雲團攻擊,可惜的是黑水沒有鼻子,也沒有皮膚。

    當黑水們進食完畢,帶著一種詭異的滿足感準備回到蓄水池中的時候,一件可以讓它們都能如同遭受到晴天霹靂般打擊的事情發生了——它們的家沒有了!

    姑且不說黑水是怎麼在被又一次密封起來的地下石室裡到處尋找的,一個龍牙騎士敬畏地看著面前的生物——圍成一圈的時候直徑超過了二十尺的紫蟲,這種蟲子幾乎有成年的巨龍不連尾巴那麼長——一個常人需要奔跑十個心跳的距離,身腔直徑超過五尺,紫藤花色的厚實皮膚上有著一道一道有規律可循的紋理,腹部相同,但是苔蘚綠色的,它的頭部和七鰓鰻那樣從中間裂開,嘴裡滿是密密麻麻的牙齒,這種牙齒可以讓它們更快地吞下捕捉到的獵物。

    龍牙騎士很想問問他會不會遭到攻擊,不管怎麼說,他正要剖開紫蟲的腹部,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質疑一個術士的法術可能比激怒一條紫蟲更可怕。

    來自於克瑞瑪爾的精金短劍刺入了紫蟲的腹腔,術士投擲出一個法術,讓被剖開的地方不至於瞬間合攏,騎士則祈禱著踩著翻開的乳白色內腔繼續往內切割,紫蟲的痛覺並不強烈,但你知道的,無論什麼生物的體內有著小蟲在爬撓它都會想要抓一抓的,就在紫蟲忍不住想要翻滾磨蹭的時候,騎士的短劍終於碰觸到了一樣堅硬的東西,騎士立即將短劍向右側開去,然後毫無預警的,一樣沉重的東西猛地敲中了他的胸口,他連著短劍一起被推了出來,而他的同伴馬上衝出去把他拖開,不然這個巨大的石質蓄水池就要把他碾做血肉模糊的紙片了。

    紫蟲在法術下迷惑地搖了搖頭,它是怎麼把這麼個無法食用的大傢伙吞進肚子的記憶已經模糊,但它還是很高興擺脫了這個累贅,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有一股陰森的氣息讓它想要盡快地返回到黑暗暖和的地下,它這麼想也這麼做了——黑髮的龍裔伸出手,摸了摸紫蟲業已完全合攏的腹部,目送著這個龐然大物如同小可愛一般鼓秋鼓秋地鑽回到地下。

    嵌在地面之下的時候也許不會有人發現其中的端倪,但這個蓄水池一被移動到地面上,就能立即看出問題——它的凹陷顯然要比它原本的體積小多了,異界的靈魂環繞著它走了一圈,曾經的不死者就嫻熟地指出了七個法術陷阱與相同數目的機關,既然知道了,破解和排除就不是什麼大問題,即便有些法術黑髮的龍裔知道但不能釋放,但他們還有一個強大的術士不是?在冥想了六個小格後他好多了。

    現在他們只需要打開它就行了,裡面是眷侶巫妖的命匣,就像是藏在一個嚴密的匣子裡的糖果。

    但黑髮的龍裔讓他們等待了大約一小格的時間,讓一個巫妖去對付另一個巫妖……而不是讓對於巫妖並沒有太多瞭解的異界的靈魂去對抗一個可能更加棘手的敵人。

    ——你是說,異界的靈魂遲疑地問,那裡面除了命匣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如果確實如我的猜測,曾經的不死者說。

    一隻無形的巨手推開了蓄水池的上半部分,它的上下部分通過榫卯的方式連接在一起,若是有人試圖從上方尋找入口的話,他也許會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塊完整的石頭,但從側面看,就能清晰地看到榫頭和眼,當初連接的部分為了保證咬口緊密,還鑲嵌了銅和金子,長期的重壓下它們甚至彌合在了一起,在上半部分被強行推開之後,金屬部分難看地翻捲了起來。

    術士以為他們還會遭到更多的阻擾和襲擊,但讓他意外的,此地的主人似乎也感到厭倦了,石槨裡只有散亂的斑駁骨骼,骨骼上遍佈黑色的痕跡,而且就算是有人努力地把它拼合好了,還是能看出這只是骨骼中的一部分,最完整的是一顆頭顱,頭顱中還有兩顆萎縮的眼睛,而在白骨雙臂之中還有著一隻秘銀的小匣子。

    術士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雖然他對此垂涎三尺,巫妖並不是不會消亡,但在冗長的又一種生命結束之後,他們留下的骸骨是極其珍貴的材料,這些骸骨如果被用來取代生者的一部分,那麼那個生者就能掌握一部分只有巫妖才能擁有的力量,遑論還有一隻可以掌控一個巫妖,即便只是一個眷侶巫妖的命匣。

    曾經的不死者拿走命匣,「這個你要嗎?」他說,在沒人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欣喜若狂地跳了出來,一口將那隻命匣整個兒地吞了下去。

    「三百年。」小魔鬼的主人說,人們隨即看到小魔鬼裝模作樣地愁眉苦臉起來。

    「那麼這些呢?」達諾斯問。

    「這些毫無價值,」曾經的不死者說:「主人的遺骸不在這裡。」

    「命匣是假的?」術士不由自主地問道。

    「命匣是真的,」曾經的不死者說:「他愛著自己的妻子,但愛往往是謊言最為華美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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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夫人

    “你不準備做些什麼嗎?達諾斯?”

    達諾斯抬起頭來看著他們的殿下和首領,然後他發現他的同伴們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術士將雙手放進了長袍的袖子裏,這個對於一個施法者來說往往預兆著極度危險至於龍牙的騎士們,他們的位置已經說明了他們不會偏向於達諾斯。

    “既然我們到了這裏,”達諾斯說:“您就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做,我並不是一個瘋子,或是一個白癡。”

    “那麼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樣子如何?”曾經的不死者漫不經心地說。

    達諾斯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您是想要奪走我所有的秘密嗎?在這些人的麵前。”

    “我相信這並不過分,”巫妖柔聲道:“事實已經證明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你應該對你的隱瞞有所償還。”

    如果說,在與一個眷侶巫妖以及她衰弱但因此變得更為瘋狂不羈的主人一戰之前,這支隊伍的首領這樣說的話,雖然騎士與術士們會樂見其成(畢竟在格瑞納達多知道一個秘密就如同得到了一次機會甚至生命),但他們還是會對克瑞瑪爾有所忌憚的,畢竟在格瑞納達的三軍團中,誰能沒有一兩個小秘密呢,過於咄咄逼人會令人陷入到一種兔死狐悲的情緒之中,甚至引起不小的反感但在這場戰役中,就個人的力量,黑發的龍裔得到了每個幸存者的敬服,無論怎樣,就在他們追逐那個成功地欺瞞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眷侶)上百年之久的不死者時,是殿下給予他們庇護與指導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就算是那位年輕的紅龍女士降臨到這裏,或許也不能做的更好了。

    達諾斯感到一陣疲倦,他們可以說是用一種冗長而遲鈍的方式,如同巨大的石磨碾磨最堅硬的豆子那樣,緩慢地,細微地,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毀掉了那個可怕的不死者他在自己逐漸變得虛弱的時候開始失去了愛與信任的能力,他欺騙了他的妻子,讓他的眷侶巫妖以為他已消亡,他很明白,幾乎是以他的力量與愛而堅持到現在的眷侶巫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保護他的堡壘與他的骸骨她將自己的命匣放在了以為的愛人骸骨之中,也是一種另類的宣誓一旦她再也無法保證他最後的安眠不受侵擾,那麼她也會隨之而去。

    可憐的女人,她並不知道,眷侶巫妖原本就不可能脫離創造了她的巫妖而繼續存在下去,若是她的丈夫真的消亡了,她在之後的幾天就會化作飛灰。

    她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眷侶巫妖並不是那麼常見,但曾經的不死者曾經在巫妖與不死生物紮堆兒的七十七群島居留過一百多年,若是這裏是一條巨龍,又或是一隻惡魔,魔鬼,天界生物,他或許還會有無法掌握的些許細節,但抱歉,有什麼有關於骨頭架子的秘密能夠不被他揭穿的呢?不能,就像是龍牙的騎士與術士驚訝於他們的首領簡直就像是可以讀出那個失敗者的內心那樣了解他。畢竟很多時候,不死者們的行事方式幾乎都是一致的。

    他們擊碎了巫妖的命匣,得到了巫妖的遺骸,比偽裝用的骸骨還要多一些,膝蓋以上的骨骼幾乎都被保留了下來,幹癟的眼珠飛了出去,然後被克瑞瑪爾殿下粗暴地從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的嘴裏挖了出來,小魔鬼淒慘的喊叫聲讓格瑞納達人都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憐憫,尤其是他們看見小魔鬼之所以沒能第一時間吞下眼珠,是因為他脖子上的細繩驟然收緊,緊得就像是它有了一根細若草莖的新脖子,術士甚至不那麼適宜地想起了他在術士塔看到的一本書瑟裏斯人會豢養一種叫做魚鷹的水鳥,它們的脖子上也係著繩子,這樣它們在捕捉到大魚的時候就沒辦法吞咽下去來填充自己的肚皮了。

    當然,這不是說他們會因為同情而任由小魔鬼吞掉這樣珍貴的寶物,如果克瑞瑪爾繼續如此放縱,他們或許還會嫉妒與憎恨,比起一個眷侶巫妖的命匣,很顯然,能夠讓一個生者擁有一個巫妖才能有的力量的巫妖骸骨可要重要得多了,而且黑發的龍裔已經清楚地說過了,因為眷侶巫妖的命匣已經被他用來喂了小魔鬼,所以巫妖的骸骨就屬於術士與騎士們,他們可以整個兒交給神殿,等待格瑞第的獎賞,或是自行分配至於如何分配,他們的首領不介入也不關心。

    那雙幹癟的眼珠與脊椎被術士拿走了,鑒於他是這支隊伍中僅剩的一個施法者(除了克瑞瑪爾之外),沒人對此提出異議,達諾斯取走了頭骨和胸骨,騎士們均分了臂骨、指骨等等,他們最有可能的做法是取出一部分交給神殿,敬獻給格瑞第,一部分留給自己,或是做交易,在格瑞納達,這樣的骸骨幾乎可以與龍骨相媲美了。

    達諾斯如果拒絕克瑞瑪爾的要求,違背首領的意旨,那麼,其他的騎士與術士是可以在克瑞瑪爾的命令下殺死達諾斯的,達諾斯看到他們的眼睛在篝火下閃閃發亮,顯然每個人都在躍躍欲試,如果他死了,他身上的武器,甲胄,魔法用具和次元袋裏的東西都會被立即瓜分,就他們寬容的主人一貫的做法來看,他或許不會在裏麵分一杯羹。

    希望你們在得知這個秘密之後,達諾斯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同時在心裏說道,也能繼續保有現在的勃勃野心。

    他向後退了兩步,他身邊的人如今隻有克瑞瑪爾殿下仍然平靜地坐在一顆傾倒的枯萎樹幹上,但達諾斯根本不去看他們,他隻盯著黑發的龍裔,那雙黑色的眼睛映照著篝火,就像是金色的眼睛,長發也被火光渲染上一層濃鬱的血色,在這個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純正的龍裔,而不是有著一半該被憎惡與厭棄的血脈。

    達諾斯先是脫下了皮甲,然後是腰帶與腰帶上的武器與次元袋,緊身衣,靴子和長褲。他站立在火光裏,周身沒有一絲遮掩與束縛,術士微微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他不認為龍刺的代統領會因為小小的壓力而瘋癲,那麼他這是要做什麼呢?他瞥了一眼克瑞瑪爾,然後突然了悟到他們接下來會看到什麼赤紅色的,猶如即將熄滅的炭火般的鱗片從達諾斯的皮膚下猶如漣漪般地翻卷出來,他微微向前傾身,脊背拱起,圍觀的人們聽到了皮肉撕裂的聲音,從他的肩胛骨位置,伸出了一對小尖,鮮血從小尖的根部留下,小尖飛速地變大,緊束在一起的時候它就像是一柄傘,而在它終於打開之後,術士深深地吸了口氣那是一雙膜翼,然後,毫不意外地,他看到了一根滿是棘刺的尾巴從達諾斯的脊椎末端伸出,它在空中靈巧地轉動著,就像是要為自己的主人尋找泄怒的目標。

    “看來,”巫妖溫和地說:“你的血脈要比你表現出來的要純淨得多。”

    當一個人認為達諾斯隻是有著微薄的紅龍血脈的盜賊時,他不會像是警惕一個強大的敵人那樣警惕他,但等到達諾斯願意顯露出他的特殊之處的時候,相信會有很多人感到懊悔與駭異,隻不過那個時候無論要做什麼都已經太晚了達諾斯如此謹慎地保存著這個秘密當然不是為了給人一個驚喜的,也許,他一直就在守候著,滿懷期待,搜索著任何一個因為最輕微的懈怠而產生的弱點或是縫隙。可惜的是,他等到的是黑發龍裔的致命一擊,龍刺的代統領如今根本不可能殺死克瑞瑪爾,不,別說是克瑞瑪爾,他未必能夠讓那些龍牙騎士與僅存的一個術士徹底沉默。他們不會不清楚自己得到了怎樣的一個秘密,以及為了讓這個秘密得以繼續成為秘密會,達諾斯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看來除了向這位殿下獻上忠誠之外別無他法了呢,達諾斯想道,同時發現自己的心緒沒那麼糟糕,這位主人或許正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並且抱有著許多天真的期許,但他確實有凱爾門凱爾絲爬回到龍蛋裏,再長上幾百年也未必能夠擁有的智慧和力量,而且極其寬容與慷慨,至少之前達諾斯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從這個貧瘠單調的任務中獲得如此之大的收益。

    “我可以知道一下嗎?”達諾斯忍不住問道:“殿下,您究竟是從什麼地方覺察出我的意圖的呢?”要知道,為了出其不意的那一擊,他即便數次瀕臨重傷或是受到死亡的威脅,也沒有顯示出自己有著超越人們認知的實力。

    從一開始,巫妖在心裏說,他也許並不熟悉達諾斯,但他對奧斯塔爾還是有些了解的,那個龍裔最喜歡的就是玩弄各種陰謀詭計,即便他隻是為了人們所不知道的原因留在了格瑞納達,抑是到了別的地方,他也不可能將一個笨拙的家夥放在代統領的位置上年輕的紅龍女士,也許還有達諾斯,想到了他或許不會接受一個紅龍派遣而來的人隨侍左右,也有可能一離開軍團就設法先將這個隱患除去,所以達諾斯就來扮演了一個想要拒絕與克瑞瑪爾一同陷入到絕望的泥沼之中並且蠢到暴露出了自己“真實”想法的傻瓜。格瑞納達人,以及一些心胸不夠寬闊的人,都會因此而感到憤怒,當然因為不想讓達諾斯遂意而堅持讓這位可惡的盜賊被迫履行他並不想要履行的職責,這種惡意完全在他們的預計之中。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巫妖的同居者來自於另一個位麵,而在那個位麵裏,像是“激怒某人”令得他“反其道而行之”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早已成為了各種小說、戲劇以及現實中的套路。

    不過就算是三百年前的巫妖,也未必會如他們所願地那樣踏入陷阱,而且他未必會留下達諾斯,就像是他處理同僚和格瑞納達術士塔的導師那樣,他隻會用最直接和幹脆的手段讓對他心懷叵測的人去死。

    就連靈魂也未必能夠保留下來的那種。

    克瑞瑪爾一行人回到了大公的都城,又一次得到了隆重的款待,以及見到了他們在寥寥幾天裏就重了幾十磅的坐騎,大公發現這些坐騎不以人類為主食後簡直就是喜出望外,就連平民們也願意拿出小心儲藏著的奶酪和幹肉,無法滿足口腹之欲,或是遭受了一些損失,有什麼關係,不把自己放到食盤裏就足夠讓人滿足的了,而且這些長毛怪物們也不吃燕麥或是其他植物,他們還是能夠吃飽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巫妖敏銳地覺察到了一絲不安的波動。

    “是這樣的,”大公有些傷感地說道:“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殿下,高地諾曼的王都已經淪陷了。”

    “我不相信!”伯德溫喊道,他高大的身軀甚至顫抖了起來,他緊握住來人的肩膀,他不相信,不相信雷霆堡,不,還有高地諾曼的王都就如此輕易地淪陷了。

    “這不是您不願意……相信,就能夠不相信的…大人。”男爵夫人很好地掩飾住了眼底的一絲不耐煩,諾曼王都的淪陷根本就是一個噩夢,毫無預警,猝不及防,她就連召喚下屬的機會都沒有就匆匆逃出了那裏,後麵跟著成群饑餓和貪婪的怪物以及獸人。她能夠逃到這裏,發出警告還要感謝命運之神的眷顧。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愚蠢的獵人居然會無法相信這是一個事實,她承認這確實有點殘酷,但這難道不早有預兆嗎,如果不是她畏懼著富凱,她或許早就設法遠離高地諾曼了而且她說出這種謊言還能給自己博得什麼好處嗎?

    “她沒有說謊。”李奧娜說:“就像是我們之前得到的情報並不是恐慌下產生的謠言與臆測。”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5 14:54

第五百四十一章 買主


    男爵夫人轉了一周,看了看這個自己可能要待上幾天的房間,房間大約有九步那麼長,九步那麼寬,地麵與牆麵都是石磚,頂麵是白色的石灰塗層,有不算狹窄的床、棉布與毛皮的床品、箱子還有椅子與書桌,書桌上有蠟燭。負責押送她的騎士帶著火把進來,男爵夫人上前,從熊熊燃燒的火把上輕輕抽出一根燃燒的正旺盛的細枝,火焰距離她的頭發和麵孔隻有幾寸之遙,為青白的皮膚帶來色彩與溫熱,“沒有窗戶。”男爵夫人說:“是怕我逃走嗎?”

    騎士修沒有回答,他等待了一會,看到那根細枝快要燒到一半了男爵夫人似乎也沒有把它點燃的意思,就略略一傾火把,點燃了蠟燭,陰暗的房間頓時變得光亮起來了這個動作看起來簡單輕易,事實上做起來才知道它需要何等精細的掌控力修在轉過身來的時候必須承認自己吃了一驚,因為就在這個短暫的瞬間,男爵夫人已經從距離他還有兩三步的地方直接移動到了他的背後,幾乎是胸脯緊貼著胸膛,呼吸清晰可辯,修都能看到這位妖豔女性眼睛中那個小小的自己。

    作為一個騎士,這是非常不應該的,尤其是修。

    “別為此感到懊惱。”男爵夫人從容不迫地說,而那支燃燒著的細枝幾乎已經快要迫近她的手指,這讓騎士的視線幾乎無法離開她的手,那是一雙不同於平民女性的粗糙,也不同於女性傭兵的堅硬的手,它看上去是那樣的精美,除了薔薇色的染甲水外,指甲上還描繪著富麗的花紋,據說這是從精靈那裏學習來的,但也有人說它應該首先風行在南方諸國的宮殿裏,諾曼的奢靡風氣方才興起,修隻在梅蜜的指甲上看到過一兩次猶如飛卷葉片的花紋,但它們甚至還不如男爵夫人的一半複雜:“如果我沒有一點本事,”男爵夫人說:“我就不可能站在這裏和你說話了。”

    修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火焰已經燃燒到捏著細枝的手指,但男爵夫人仍然沒有放開它,浸染在指甲上的香料在熱量下被催發,騎士看了一眼他的囚犯,甚至沒有將火把調換到左手他隻是在腰間輕輕一拍,他的短劍應聲而出,鋼鐵的武器帶著細微但清晰的血腥氣旋轉了半周後被騎士握住,男爵夫人隻感到一冷,她手指上的火焰就掉落在了地上,騎士修的靴子踏住了它,它很快就熄滅了就像是夜鶯的主人特意製造出來的曖昧氣氛。

    “好好休息吧,”修說,他用一種完全可以稱得上溫和的口吻說:“王女殿下明天可能還會召見您的。”

    男爵夫人挑起一邊的眉毛:“殿下?隻是殿下,那麼我們的領主大人呢?”她傲慢地將手放在一側肩膀上,提醒這個騎士他所效忠的對象方才就像是一個瘋子那樣傷害到了自己,而一個女士,至少現在還不是他們敵人的女士,本該受到最基本的尊重。哦,看看她捕捉到了什麼之前因為修的溫和反而感到失望(他的情緒最終還是沒有被男爵夫人擾亂)的女性愉快地卷起嘴唇,對於伯德溫與王女李奧娜的事情,作為“夜鶯”的首領她當然不可能一無所知,但就今天她看到和猜測到的,這對戀人似乎也並不像是人們以為的那樣甜美默契,毫無縫隙可鑽。

    “這並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修說,同時感到一陣輕微的悲傷,他不再是距離伯德溫最近的那個人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新王與黛安的爭鬥與傾軋,越來越多的人們聚集到了王女李奧娜的麾下,騎士們,尤其是年輕的騎士們近似於盲目地……崇拜著伯德溫,對於他們來說,伯德溫就是書卷與吟遊詩人的歌唱中的英雄離開了羊皮紙和笛子來到了他們的麵前卑微的出身,榮耀的功績,卓越的武技,他覆蓋在身上的尊貴身份與爵位不是因為血脈,而完全是出自於本人的強大與忠貞又獲得了一個美麗(雖然有點非主流)公主的愛慕,為此甚至不惜拋下姓氏與王位,還有什麼人可以與伯德溫享有同等的榮耀呢?大概也隻有王女李奧娜了吧、

    而且伯德溫似乎也更願意與這些年輕人相處,他並沒有直白地疏遠和冷待修,但修,還有那些曾經聽從了王女命令,囚禁伯德溫的騎士是能夠察覺到其中區別的,就像是修那樣,他們沉默不語,每晚夜深人靜的時候,任憑細針戳刺自己的內心他們本以為自己的忠誠永遠不會動搖和改變,但在這些年輕人如同烈日一般明亮耀眼,毫無瑕疵的熱忱映襯下,他們的猶疑與悖逆簡直就像是積雪融化後留下的灰黑色汙漬。

    但要說懊悔嗎?不,修想,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如此選擇正因為他忠誠於伯德溫.唐克雷,雷霆堡的主人,他們的兄長和父親,所以才不能讓他墮落到罪惡的深淵中去。

    他準備向李奧娜殿下回報的時候,卻在王女的房間那件用於議事的房間外看到同伴正在輕輕搖著頭,示意他不要進去,然後修就聽到了隱約的怒吼還有尖叫,他在心中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這不是王女李奧娜與伯德溫第一次發生爭執若是修還在雷霆堡,也許他會無限地偏向於伯德溫,但他已經在外流亡了那麼多年,與伯德溫不同,在那條漫長而艱難的流亡之路上,他們必須不擇手段,玩弄詭計才能讓最多的人存活下來,所以今天的修,要更偏向於王女。

    在雷霆堡,除了人類就是獸人,讓伯德溫為之苦惱的或許隻有賦稅與每年一次的述職,但外界不同,在平凡的人們身上。你很難能夠找到善良與邪惡的分界線,他們都是灰的,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更多人隻是混混沌沌地活著,也許他們並不是個惡人,但他們輕信、愚昧、偏執正直的心性與光明的行為就如同潔白的幼獸,但我們都知道,白色的幼獸在荒野之上,是最容易夭折的。更不用說,他們是士兵,是騎士,是異鄉人,甚至是敵人。

    他們不得不學會說謊、利用以及退讓,在付出血和生命的代價之後。

    而王女李奧娜殿下,即便在雷霆堡,修也曾經聽聞,老王在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得到一個男性的繼承人後,就將他那個近似於被放逐的女兒接了回來,在那幾年裏,李奧娜是被當做一個男性繼承人養育和教導的,而修一點也不覺得,老王隻會讓李奧娜看到那些可以被寫在羊皮紙上或是被人們傳誦的事情,王女的行事與手段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隻有伯德溫.唐克雷沒有變,他固執地拒絕改變,他背負著墮落的罪名,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苛求著自己他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無論是什麼,都能成為令得天平重新恢複平衡的砝碼。而修……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些許不妥,修不是泰爾的追隨者,但他也會向這位公平者,戒律者的保護者,公正與正義之神祈禱,或是聆聽牧師的宣講,他不覺得泰爾是一個會被榮耀、力量與祭獻打動的神祗如今,修隻能期望伯德溫為王女李奧娜以及高地諾曼的忠誠可以讓他得到泰爾的寬恕。

    碰地一聲重響讓修一下子就從自己的思考中跳了出來,伯德溫猛地推開門大步衝了出來,快到站立在門邊的騎士都來不及向他行禮,而從敞開的門扉中,可以看到王女李奧娜露出了疲憊而又無奈的神情,她無法說服伯德溫,但她也不能遷就伯德溫一些人在伯德溫的眼中,就像是腐爛的地精那樣肮髒與邪惡,但如果這些卑劣之徒能夠幫助到他們。李奧娜是說,他們之中的一部分完全可以視作一個特殊的商人,而在王女看來,能夠用金幣或是其他一些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換取他們如今最為急需的援助,並沒有什麼不好,她不是要和他們成為朋友,姻親或是盟友,他們是否良善純潔與王女無關,也與伯德溫或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無關。

    但伯德溫始終堅持著不與任何一個邪惡之人為伍,之前的葛蘭已經讓他頗有微詞,而今天,男爵夫人更是成為了斬斷最後一根絲線的利刃。

    李奧娜知道他為什麼會如此憎恨男爵夫人,伯德溫的妻子潘妮可以說是死於男爵夫人的“夜鶯”之手,是男爵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夜鶯”迷惑了她,讓她懷上了並非伯德溫的孩子,還誘導著她去殺死自己的丈夫,毫無疑問的,潘妮是一把鑰匙,是它打開了陰謀之門,並且將藏在其中的悲哀、絕望與痛苦一起釋放了出來。如果一定要追根究底,在李奧娜的父親,老王的事情上男爵夫人也不是那麼無辜,不說潘妮,李奧娜藏在項鏈掛墜中的東西也是一隻“夜鶯”從公主的近身侍女那裏探聽到的。

    但就算李奧娜知道這一點,她也必須接受男爵夫人,經過新王與黛安之後,高地諾曼已經陷入到王女所不想看見的混亂之中,現今雷霆堡與王都已告淪陷,可以想象,無法阻止起有效抵抗的諾曼全境被獸人蠶食鯨吞隻是時間問題,要最快尋找和聚集起那些仍然願意為高地諾曼戰鬥的爵爺和騎士李奧娜不是不能,但相比起“銀指”與“惡刺”,男爵夫人的“夜鶯”要更為可靠,不管怎麼說,盜賊工會的首領可不會離開自己的巢穴,安安靜靜地待在王女安排的小房間裏隨時聽候命令。

    而伯德溫堅持要求絞死男爵夫人,至少要驅逐她,這導致了又一場悲哀的爭吵,李奧娜願意原諒伯德溫,但她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向您致敬,殿下。”男爵夫人恭敬地屈下膝蓋,將自己的雙手放在冰冷的石地上。

    “站起來吧,”李奧娜說:“坐在那張椅子上,在很多事情上,我需要你的答案。”

    “這是我的榮幸,殿下。”男爵夫人微笑著說,看來在男女之間的戰役中,王女還是站在了一個勝利者的位置上,雖然從她烏黑的眼眶與時不時按著額角的動作來看,也可以說是兩敗俱傷,但能夠讓伯德溫不舒服她就很高興了,她不喜歡伯德溫,真的,這個男人在諾曼的貴人口中就是個小醜,而他毫無察覺,他是個強大的戰士。卻像一隻被放在石臼裏,忙得團團轉的的鼴鼠那樣不願意抬起頭來看一看可能就在下一刻落下的巨石。

    “我的姑姑……還有狄倫怎麼樣了?”

    “死了,他們的頭顱被並排掛在王都的城門前,屍身被獸人們視作美味佳肴而分食。”男爵夫人平平地說:“但也許您會願意……為他們營造一個墓穴。”她說,解下掛在腰上的小銀匣子,向著自己打開,然後轉過來將它朝向李奧娜,李奧娜看到匣子裏裝著一枚牙齒,還有一縷紅發。

    “牙齒是黛安王太後的,頭發是狄倫陛下的。”雖然時間很短,但他的確坐在了黑鐵王座上,拿著藍寶石與堅石的權杖過為了弄到這些男爵夫人可是動用了相當難得的棋子,要知道那時候就連“夜鶯”都癱瘓了,就連男爵夫人自己也要依靠自身的手段逃出王都,但看李奧娜的神情,她的付出完全值得。

    “我也許應該對你說聲感謝。”李奧娜說:“獸人的情況呢?具體的和我說說,我們之前聽到了一些隱約的消息,但不完全我們……這是一件讓人難以相信的事情。”

    雷霆堡已經矗立了一千年,而王都隻有更久。

    “先是一些怪物,像是永遠也無法吃飽,有獠牙利爪,和堅實如同牛革的皮膚……之後是獸人……他們有了一個王,叫做格什……”(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5 14:55
第五百四十一章 賣主(上)


    格什坐在黑鐵王座上,“這個我得把它融掉,”他一邊撫摸著被鑄造成一隻熊爪的扶手一邊說,在宴請過摩頓.唐克雷以及伯德溫.唐克雷,還有之前數以百計的雷霆堡領主的廳堂裏,爐床依然在熊熊燃燒,隻是散發出的氣味與灰黑的濃煙可以讓一個嗅覺正常的人嘔吐不止,獸人們雖然嗅覺靈敏,但他們不但習慣,並且喜歡這種氣味,因為這種氣味意味著他們有著豐富和喜愛的食物也就是人類。

    就連髓漿也被吮吸幹淨的骨頭被直接丟入火焰中,隻聽到呲的一聲,然後附著在上麵的油脂劈啪作響,骨頭變得焦黑,又變得灰白放在之前的任何一個冬季,這種做法都會被認為太過奢靡,除了少數獸人的武士,祭司以及部落首領之外,大部分骨頭也是要被咬碎吞下去的,但現在他們有的是食物。那些怪物在侵入王都之後很快地,就如術士們所說的那樣,一隻接著一隻地肚腹爆裂,稱得上新鮮的血肉從裏麵流出來,衝洗掉上麵的酸蝕液體之外居然還很美味一些還不能獲得武士待遇的年少獸人就在搜羅這種肉吃,他們沒有資格如正統的獸人武士那樣痛痛快快地在這個石頭的荒野中狩獵,獸人武士們憑借著敏銳的鼻子,尋找和捕捉那些人類比他們之前從商人手中換來的奴隸更為肥美細膩的肉。

    他們也會遭到微弱的反抗,但這裏是格什剿滅了數十個大小部落後聚攏起來的所有的獸人武士,他們或許不都是一個部落的,但都是格什王的奴隸,他們不被允許相互毆鬥,也要回應同伴的呼喚,所以能夠僥幸逃過一劫的人類屈指可數。

    “發生什麼事情了?”格什聽到了外麵突然一陣騷動,然後他看到自己的祭司匆匆忙忙地放開一隻少女的胳膊跑了過來:“是我的勇士們為了肉打起架來了嗎?”

    “我們現在有很多肉,”祭司說::“是那些偽善的白袍們。他們把人類藏起來了,就藏在他們的房間和大殿裏。”

    格什看向瑞卡,而紅袍術士隻是做了一個無能為力的手勢,“這可不在盟約的範圍之內啊。格什陛下。”他說,帶著那種讓格什爪子癢癢的笑容。

    “我可以追加報酬,”格什粗魯地將高地諾曼的王權象征從屁股下麵抽了出來:“這個怎麼樣?”

    瑞卡明顯地心動了,但很抱歉,就算是那位年輕的紅龍女士也無法跨越的天鑒他就不要嚐試了,“不能,”他用極其明顯的渴望眼神瞄了瞄:“我做不到。但是。”他說:“您們並沒有任何妨礙啊?”

    他不能動,年輕的紅龍不能動是因為紅龍不想引起太多神祗的注意,當然,雖然信徒們得到的答案是格瑞第是生育與婚姻之神,但這兩個神職都可以說是從弗羅那兒搶奪來的,她還未能獲得最後的承認格瑞納達人可以發動戰爭,可以屠殺凡人,可以侵占敵國的領土,但他們不能摧毀或是褻瀆神殿與聖所,除非格瑞第已經做好了與那個神祗成為敵人的準備,但獸人與獸神卡烏奢幾乎沒這個煩惱,反正獸神卡烏奢的敵人本來就足夠多,毀滅獸神卡烏奢敵對神祗的世間居所隻會得到這位殘暴神祗的嘉獎。

    格什當然知道,他也不過是試試能不能從格瑞納達人哪兒敲詐更多東西而已,“那麼就向尊敬的卡烏奢獻祭吧,”格什說:“為了感謝他賜予我們的勝利。”

    若是說為了感謝卡烏奢對獸人們的庇護,在王庭中,獸人們已經“整理”出了一個無比碩大的祭台他們拔除了丁香和其他樹木,直接在灰黃的岩石地麵與黑色的泥土上屠戮無辜的人類,鮮血流入石板的縫隙或是土壤,空氣彌漫著血腥氣與濃厚的內髒氣味,祭司啪嗒啪嗒地走過去,血液沒過他的腳麵。他將格什的旨意傳給另外幾個祭司或許卡烏奢一直在注視著他們,他們很快就得到了回應,神力傾注到了他們豢養毒蟲的鹿皮筒上,蟲子嗡嗡叫著爬了出來,身軀比以前要大上三倍,翅膀打開後就連獸人的手也難以握住。

    這些蟲子在主人的命令下徑直飛入了敵人的聖所與神殿,一開始人們還以為那是鳥兒,等到看清是什麼之後早已有人被它們蜇咬幾乎都是孩子,毒蟲的蜇針就像是一柄細又長的匕首,從頭頂,從脊背,從手臂,孩子的身體立刻腫脹起來,同時變得蒼白因為他們的血幾乎都被吮吸幹淨了。

    慌亂的人們甚至顧不及牧師們的勸導,隻顧著瘋狂地躲避著毒蟲,但他們太多了,多到根本無法盡數進入到擁擠的房間裏,不幸的人在毒蟲的驅趕下盲目地奔出僅有的庇護所,而獸人們正在那裏守株待兔。

    而在更為遙遠的地方,在被格瑞安達軍團攻占的龍山城邦中,躲藏在神殿與聖所中的人類卻要幸運的多,雖然年輕的紅龍女士還帶著一絲無法平息的憤怒,但她終究還隻是紅龍格瑞第的女兒,她知道自己的母親絕對不會寬恕一個妄為之人。既然她明確地賜予了諭旨他們必須杜絕與其他神祗的追隨者再一次的衝突,最少的,在格瑞第取得那枚榮光的果實之前。

    紅龍甚至決定不再關注克瑞瑪爾,如果他能夠回來。她為自己那對蛋做的已經足夠多,他們也還沒重要到可以讓她放棄自己的尊榮與生命。

    但她不禁猜度著母親的用意……總之希望她的新情人隻是在虛言恫嚇一個血脈衝突的龍裔真的會有那麼重要嗎?

    紅龍換了一隻爪子,拖住了自己下顎繼續想道。(未完待續。)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7 09:42
第五百四十一章 賣主(下)

    「我想要做什麼?」男爵夫人改變了一個姿勢,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半躺下來,脊背抵著一邊的扶手,雙腿搭在另一邊上,這個姿態要做的優美可不容易,但對「夜鶯」的主人來說它毫無難度,就連同為女性的李奧娜也不禁微微動容,「我想找個新買主啊,殿下,」男爵夫人說,態度與最初大相逕庭,並非輕慢,只是她敏銳地察覺到能夠打動這個還略顯稚嫩的統治者的,單純的恭敬完全不夠,甚至可以把她推開——她和老王不同,也和約翰王不同,當然,與狄倫,還有黛安也毫無相同之處。? ?

    她的試探得到了最好的反應,王女並未因此勃然大怒,甚至露出了有些微微苦惱的樣子,在一張如此俊美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真是讓人想要用溫暖柔軟的身體好好安慰她一下啊,男爵夫人想。

    「第一次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王女說,一邊摩挲著那隻銀匣。

    「因為您身邊有伯德溫.唐克雷啊。」雖然男爵夫人身邊的人多半都會直接稱呼那個男人的名字,不是出於親切,而是不認為他有那個資格繼承摩頓.唐克雷的姓氏,但男爵夫人當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伯德溫怎麼了呢?」

    「他能夠影響你,」男爵夫人直言不諱地說,她的身軀就像是蛇那樣在椅子上扭曲著,散著迫人的魅力與熱量:「殿下,如果我不卑微一些,我可能連第一句話也說不完就會被提出去絞死。。」

    「那麼現在呢?」

    「我很高興您仍然保有自己的立場,」男爵夫人說:「但我不覺得你要和他針鋒相對。」她微笑著,可惜的是她還沒弄到自己喜歡的扇子,這讓她有點不習慣,但可以忽略:「你應該大概知道一點,我的『職業』,我對於男女之間的那些事情非常瞭解,尤其是高地諾曼的男人們。」

    李奧娜翻了一個白眼,「我記得上次接受了你的建議的似乎不是別人,正是伯德溫的前任妻子潘妮。」她不得不說,自己有著那麼一瞬間的心動。

    「也正是因為如此,」男爵夫人說,「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除了潘妮之外對伯德溫.唐克雷有所瞭解的人了,你知道嗎。在最初的幾年裡,潘妮和我說的伯德溫,伯德溫還有伯德溫。」

    李奧娜感到嫉妒,她知道這不應該,但情感是無法控制的,就像她現在想要知道更多有關於伯德溫的事情,「你無需如此,男爵夫人,」她說:「我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因為一些無稽的問題而改變。」

    「只是小小的贈品而已。」男爵夫人悠然地說:「您和我都很清楚,您的心不是一紙如同交易一般的婚約,一段為了得到繼承人與領地的親密關係,或是一個又一個奢侈、安逸而糜爛的宴會可以滿足的,您愛他,也希望他能夠愛你,但您不會因為您的愛情而撼動高地諾曼的基石——您真是一個貪婪的人,但我很高興,為了這個,我會教導您如何懂得他——再多的愛、崇敬與感激都是會被爭執與冷漠的嚴酷一點點消磨殆盡的,有時候只是一個轉身,殿下,您就會永遠地失去您的愛人。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事情,我不可能再找到像您這樣一個可愛的買主了,要知道,如果是別人,我不會期望可以全身而退,但為您效力,我想在我年老的時候,還是能夠裹著毛皮坐在爐床邊打個瞌睡的。」

    一邊說著,就連男爵夫人自己心中都不禁泛起了輕微的遺憾,如果李奧娜是個男性繼承人,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讓人深感悲哀的事情生了——而現在,她甚至不能統領軍隊,但如果將騎士們交給另一個侯爵或是伯爵,那麼他就有權利向他所忠誠的王女要求一個婚約,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如果李奧娜不想成為另一個人的妻子,那麼她就只有將軍權授予伯德溫,但讓男爵夫人來說,伯德溫並不是那個最好的選擇……作為一個女王的丈夫,他欠缺的東西太多了。

    李奧娜猶豫了一下,她承認自己快被說服了,「但現在你必須回到你的房間裡去,男爵夫人,」她說,「接下來,我需要看到你的力量,你的『夜鶯』們,不然我就會讓廚房準備一道大餡餅,您就是最中間的那點點綴。」

    男爵夫人對此只是莞爾一笑,她被無數人恐嚇過,這個是最貧乏無力的一個,「您不需要把這個當做一個威脅,」她從椅子上滑下來,伏下身體,在王女的耳邊說:「我隨時可以為您服務。」

    李奧娜在男爵夫人離開,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她話語中的意思——在王庭的宴會中,經常有廚師將雲雀以及夜鶯放在一個烘烤成熟的大餡餅裡,有時候,切開餡餅就能看到不下二三十隻小鳥飛出來,但也有些時候,鳥兒是剝除了羽毛以及皮膚,加了香料煮過的,李奧娜當然是後一種意思,但男爵夫人的說法不屬於上面的無論那種——她說的事情李奧娜只能說有所耳聞,畢竟她是一個身份高貴的女性。

    男爵夫人說的是,將一個赤身**的少女放進巨大的餅皮城堡裡,抬到宴會的主人或是重要的客人面前放下,由他親手切開餅皮,大餮其中的美味。

    作為一個王位繼承人,李奧娜當然不會愚蠢到因為男爵夫人的放誕荒唐而將她棄之不用,但作為一個年少的女性,她還是默默地在房間裡臉紅臉熱了好一會兒,另外,男爵夫人的話也給了她一點啟示——伯德溫因為龍火列島的事情向她懺悔過,她不是說不相信她愛著的這個人,但她可以覺察到,伯德溫最終還是對她產生了一絲戒備,這不能怪他,任何人在看見了傷害過自己的猛獸也會下意識地逃避,只是她還是會感到難過,如果男爵夫人真的可以幫助她彌合這道裂縫,前者得到的報酬可能要比她想像的更多。

    ——————————————————————————————————————————————————————

    「我想往南,」格什從鋪滿了整個房間的地圖上抬起腳,「那裡的人類都很虛弱。」

    「那麼您先要通過如同尖錐般挺立的堡壘與山峰,」瑞卡說:「高地諾曼的王都已經覆滅,但高地諾曼沒有,他們仍然有力量。還有,別忘記我們的盟約。」

    「盟約上可沒註明時間,」格什狡猾地說:「我的子民們需要食物和休息,還有繁衍,我們奪到一個地方,就停下,享用所有的食物和人類,生養小崽子。」、

    「那要很多年。」

    「我不著急。」格什說,一邊走過整張地圖,「人類會的,我們也會——我們會告訴其他國家,我們只要高地諾曼,但等到十年之後,我們就可以到這裡,二十年之後,我們就能夠到那裡,你覺得在我蒙召之前,我們的武士會將自己的長矛掛在那根樹枝上——人類的可真是好啊,又溫暖,又富饒,獸人們也應該有自己的國家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7 09:42
第五百四十二章 萬維


    格瑞第有七個孩子。

    一個被沼澤溺死。

    一個被巨弩射落。

    一個被冰雪凍結。

    一個兒子奄奄一息。

    一個女兒為她征伐四方……

    還有兩個呢,還有兩個呢,親愛的朋友,還有兩個呢。

    千萬不要忘記。

    不能忘記。

    格瑞第還有兩個孩子呢。

    ————————————————————————————————————————————————————————————————————————————————————————————————————

    凱瑞本聽到了他的父親,密林之王英格威醒來的那一刻,就毫不猶豫地跳下銀冠木跑進了精靈們的王庭,當然,在這之前,他沒忘記把懷裡的水獺白臉兒交給伯林。

    「你還真是奇怪啊,」伯林低下頭說,「水獺難道不會畏懼高處嗎?」

    白臉兒唧唧地叫了兩聲,水獺確實不怎麼習慣像個鳥兒一般地棲息在樹尖上,但從那裡,可以看到星光河,還有飛翼船,他們總是一起望著,就像是可以看到有個人影出現在他們熟悉的地方。

    凱瑞本在銀冠木間飛躍,輕如微風,迅如閃電,他幾乎忘記了一切——密林之王在所有的精靈都歸巢後就進入了沉睡,間隔幾天或是十幾天,他偶爾會醒來,但時間極其短暫,短暫到即便凱瑞本就在隔壁的房間也來不及看到那雙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雙眼。

    即使如此急切,年輕的精靈遊俠從高大的銀冠木上落入露台的時候,他的動作仍然就像是花瓣墜落水面那樣輕柔,然後他就看到落地的長窗已經被打開,帷幔被挑起,他的父親穿著一件輕便的銀色暗紋長袍坐在圓桌邊,身邊是佩蘭特,看到呼吸都有些紊亂,頭髮上還插著一根斷裂的細枝的凱瑞本,他們笑了起來,佩蘭特還搖著頭。

    「您……怎麼樣了?」凱瑞本問,帶著隱約的恐懼。

    「我沉睡並不是因為疾病或是詛咒,」英格威有些無可奈何地說,「而是因為我的力量已經龐大到這個身體無法承荷,我想你應該知道的,我的孩子。」

    但結果是一樣的,年輕的精靈在心裡說。雖然凱瑞本知道他的父親如果最終還是會被這個位面驅逐的話,那麼他並不會進入到哀悼荒原,生命之神安格瑞斯會親自來迎接他,密林之王將會進入到神國,成為一個神祇,享有永恆的榮光與生命。但凱瑞本,或許還有密林大部分的精靈們,還無法接受他們的王就這麼離開他們,至少不要那麼快。

    「好吧,讓我們收緊時間之線,」英格威說,他站起來,佩蘭特提起放在一旁的斗篷,這件斗篷與密林之王慣常穿著的,可以替代甲冑的,夾雜著秘銀與蛛絲的厚重斗篷不同,它就像是雲朵那樣潔白、厚軟和蓬鬆,就算不是一個嬰兒,而是被無數邪惡之徒忌憚與畏懼的密林之王被它裹著的時候也顯得有幾分可愛。

    「這是你從你的女兒凱萊布麗爾哪兒偷來的嗎?」密林之王顯然也注意到了。

    「不,」說到女兒,佩蘭特隱含著憂鬱的眼睛中有不禁露出了些許真實的笑意:「她很願意與密林之王分享她的毯子。」

    那麼說這張斗篷確實是屬於一個嬰兒的嘍……凱瑞本在心裡說,一邊緊隨著他的父親,密林之王在走動的時候,會有微弱的光點從身上飛落,則是力量的固化,是滿溢後無法承載的象徵,這點光點一落到地上,就會有細嫩的幼芽從地下升起——這樣的痕跡一路蜿蜒,直到他們來到了那面就像是貫穿了整個銀冠密林的水流前,濃郁的霧氣撲打著精靈們的斗篷與面孔,濕潤他們的頭髮,密林之王舉起一隻手,水幕向兩週徐徐打開,克瑞瑪爾來到時看見和經過的那座細窄的吊橋再次出現,吊橋上乾燥而潔淨,而在吊橋的彼端,是一座不停地變換著形狀的銀色門扉,看不見盡頭,也看不見底部,精靈之王帶著凱瑞本與佩蘭特走了進去。

    克瑞瑪爾進入萬維林的時候,看見的是薄霧籠罩的湖泊,密林之王進入到這裡的時候,萬維林呈現在他面前的是浩瀚無垠的大海,小舟也成為了巨大的航船,在航船行駛到大海深處時,原先平靜無波的海面突然暴怒起來,海水沸騰著,每一撲擊到船身的潮水都足以將他們吞沒,但這艘奇異的三桅船隻是平靜地向前,繼續向前……等到天穹被鉛灰色的厚重雲層遮蔽,雷霆伴隨著閃電在船隻的周圍構架起一座亮光的城市後,密林之王終於停了下來,佩蘭特解開身上的斗篷,他一離開英格威的身邊,暴雨就立即把他籠罩在了裡面,急驟的水流甚至讓他無法說話,狂風將他高高捲起,丟向黑色的海水,德魯伊一個翻身,變成了一隻海鳥,雷霆當即劈下,灼眼的白光亮起,但鳥兒只留下了黑色的影子,但即便是凱瑞本,也只看到了獨角鯨的尾巴在峰谷浪尖中倏地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你在為佩蘭特擔心嗎?」

    「這並不是真正的大海。」凱瑞本說。

    「但只有佩蘭特可以拿到那樣東西,」密林之王說:「因為那時候就是他把它放下去的,除了他,誰也無法再找到它,即便是我。」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不,大概我是可以的,但整個萬維林都會因此顛覆。」

    「那是什麼?」

    「一樣對某些存在來說,異常重要的東西。」密林之王說:「這樣東西,我會把它交給你,然後,在你知道的那個時刻裡,把它交給你認為應該拿到它的人。」

    凱瑞本無語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密林之王英格威是個威嚴甚至有些殘酷的王,但他有時候會相當的……對,惡趣味,「為什麼您就不能干乾脆脆地告訴我應該在什麼時候把它交給誰呢?」

    「因為這樣一來,」密林之王從凱萊布麗爾的毯子裡伸出手來:「事情就失去它本應該有的不可測性了。」

    「但我或許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那也是一種……嗯嘞,命運之輪前行的方向,」密林之王不負責任地說,將手放在凱瑞本的肩膀上,發現束起的小辮都因為先前的疾行而亂了:「聽從你的心,凱瑞本,你所做出的任何一個決定都不會是錯誤的,相信這一點。」

    等到佩蘭特**,又疲憊地從船舷翻上來的時候,就看到密林之王正在為他的兒子梳小辮子——不過一看到他,英格威就立刻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幾個呼吸後,佩蘭特立刻反握住英格威的手:「別過多的使用力量,」他說:「若是陷入沉睡,你可能要到冰雪消融那天才能醒來。」

    「等到那時候一切事情大概就都已經結束了。」英格威說,伸手隨意一點,殘餘的一些力量隨即在佩蘭特的長發上開出一連串小花:「把這個帶給凱萊布麗爾。」這是他的力量結晶,對於一個精靈幼兒來說如同有陽光雨露對於一株幼芽。

    「謝謝,吾友,你的祝福將會如同星辰一般照亮她的夜晚。」佩蘭特說,沒有拒絕,也沒有太過惶恐,他和英格威不但是臣子與王,也是多年的好友。

    英格威微微一笑,接過佩蘭特拿上來的東西,那是一個普通的骨頭匣子,粗陋的簡直就像是沒有經過任何雕琢,也沒有魔法的保護,或是陷阱,又或是機關,凱瑞本輕輕一抬手就把它打開了,然後,他看到了一片色澤暗沉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被摺疊起來的布匹,他伸手把它拿起來,發現它異乎尋常的輕盈,「打開它,」英格威說:「我的孩子」。

    在凱瑞本的想像中,不過他掌心那麼大的東西,即便再輕薄,打開後也不過從手上垂到腳面,瑟裡斯人紡織的,一種可以疊上七次仍然可以透過它們看到蟲子般大小文字的紗也只能做到這點而已,但他錯了,這樣東西完全展開後竟然覆蓋了整個前甲板,而且它不是規則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橢圓形,又像是貝殼的形狀,就連表面也和貝殼一樣有著一道道象徵著歲月的凹凸紋理,只是那些紋理就如同蛛絲那樣纖細。

    「您也不會告訴我這是什麼的是嗎?」

    「猜的很對。」英格威說,在數百年之後又一次看到孩子苦惱的神情,他差點就心軟了,但佩蘭特非常適時地咳嗽了一聲,密林之王向曾經的侍衛投去一個「幹得好!」的眼神,將骨頭匣子交給了凱瑞本:「把它放起來,」他說:「只有這個才能讓別人不會在你做出決定之前發現它。」

    「還有這個。」英格威說,他給出的第二樣東西凱瑞本認識,正確來說,這本來就是凱瑞本給他的——他從極北之地帶回來的符文盤碎片。

    「我想你會需要它的。」密林之王說。

    凱瑞本確實需要它,但他總覺得他的父親所說的並不僅僅是這件事情。

    瑞卡懶洋洋地嘆了口氣。

    但讓他有點失望的是,格什雖然有點惱怒,但還沒有失去控制,獸人之王只是重重地噴了一下鼻子,就看向了那個幸災樂禍的紅袍:「是的,」他說,語調很快就褪去了不滿的痕跡:「我們必須遵從偉大的卡烏奢的旨意,好吧,你想要怎麼做?我們是無法跨越雪蓋沼澤的,我們太重了,只會溺死在裡面,這樣的死亡不會得到卡烏奢的歡心的。」

    「你們不必擔心這個問題,」瑞卡說,今天得到的情報讓他知道自己無需繼續隱瞞:「將會有一條寬大的坦途讓你們和我們行走。」

    「最好能夠如此,」格什說:「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沒有時間了。」瑞卡從黑鐵王座上跳下來:「立刻。」他想了一想後補充道:「或許還要跑兩步。」

    ————————————————————————————————————————————————————————————————————————————————————————————————————

    「希望我們沒有到的太晚。」達諾斯說。

    「我們永遠也不會到的太晚。」黑髮的龍裔說,他們回到軍團之中的時候,軍團已經向前移動了很大一段距離,在龍山邦國的後方,在泥土逐漸變得鬆軟濕潤的地方,飛起的鷹首獅身獸甚至已經能夠看到蘆葦與黑腳半身人的低矮房屋,它們俯衝下去,掀開那些草蓬,抓出藏在裡面的半身人,無需刑訊,只需要吃掉一部分,留下一部分,膽小的黑腳地精們就會把他們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雖然它們並沒有什麼價值。

    他們的獲得讓很多人感到懊悔。巫妖的骸骨會令人轉移到邪惡的陣營中去,所以中立,或是良善陣營的人們雖然想要使用它但也要顧及到它的副作用,但格瑞納達人幾乎不必為此憂慮,騎士之中就有一個想要嘗試著將他分得的臂骨與指骨移植到自己身上,他會失去自己的一隻手臂,但相對的,他會得到一樣無比犀利與可怕的武器,就連他的分隊長也未必敢於挑戰一個巫妖的遺澤。,

    克瑞瑪爾立即受到了年輕紅龍的召喚。

    但這次他走入廳堂的時候,等候在那裡的不止一隻紅龍。

    三隻人類形態的紅龍分別坐在三個位置上,其中兩個僅次於主人的位置,坐在上面的是兩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們的長發垂落到地上,猶如火焰燃燒,而他們的金色眼睛就如同墜落的烈日,不過就巫妖看來,他們的眼神中沒有太多而已,頂多有些好奇。

    但一隻巨龍的好奇也同樣可以輕易令人失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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