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2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5 09:04
第四百九十六章 謀刺


    與此同時,格瑞納達的王都倒是一片平和。

    如果這次是如同以往那樣的掠奪式戰爭,那麼奴隸、糧食與牛馬都已經源源不絕地被隨同軍隊的商人們運送回格瑞納達了,但這次,神殿的要求很明確,他們不需要奴隸,也不需要糧食,就連寶石與金幣也可以酌情截留,格瑞第希望看到的是勝利以及毀滅。所以格瑞納達的大部分商人們一時間甚至有點無所事事,只能等待著他們的同伴歸來的時候看看有沒有比較有趣罕見的貨物隨軍的只有一些兼備術士與商人身份的傢伙,他們可以跟隨上軍隊行動的速度,以及在戰場上確保自己安然無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專門為七十七群島的居民服務的商人也僱傭了術士們一路跟隨,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灰袍與巫妖們固然出手慷慨,但他們的挑剔與龜毛也是所有施法者中首屈一指的。

    所以當黑髮龍裔的奴隸們,排列成長長的隊伍從王都的外城經過的時候,引來了不少垂涎三尺的禿鷲與豺狼雖然隨軍的商人們已經提早說明了這些奴隸都是那位克瑞瑪爾殿下的財產,並且不可分割,雖不至於每個人他都一一見過,但捲軸上的數字,還有某些比較重要的姓氏是不容許出現差錯的。只是這種說辭雖然讓絕大多數商人沮喪而歸,但其中一些奴隸還是引起了那些為貴人們效力的商人的注意或是格外美貌(即便經過飢餓與風沙,疲累的侵襲,他們如同鷹隼般犀利的眼睛還是能夠從沙子中挑出珍珠),擁有特殊的天賦,或是有著堅韌與光輝的靈魂,前兩種多半出現在年輕的少年少女之中,而最後一種,不是有著純淨的血脈與尊貴的身份,就是命運多舛,或是擁有著淵博的知識與聰慧的頭腦,或者三者兼而有之,這些無論是作為祭品還是抽出靈魂,做成靈魂寶石都是最好的,與普通人的靈魂相比,就像是用精細的小麥米分混合雞蛋做出來的面包與粗糲的麩皮混合著木屑的所謂麥包之間所有的差別。

    而在這些人中,除了黑髮的龍裔格外在奴隸的名單上註明的,都免不了被轉手在巨大的利益之前,很少有格瑞納達人會不動心,至於差額,沒關係,他們可以從別的地方抽取奴隸來取代,或是直接將他們劃歸到死亡的行列中,只要不太過分,這樣的小把戲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巫妖當然知道這種事情的不可避免,或許那個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也知道,但他們都知道這是他們無法做到的諸多事情中的一件,毫不誇張地說,單單就是將如此之多的人類從格瑞納達的騎士的短矛下挽救出來,就已經耗盡了他們的大多心力,而且之後還要看命運之神是否願意將它充滿惡意的視線移開簡單地說,就是新王,還有格瑞第暫時還不會收回那些可以說是突兀的寵溺與放縱這個就連曾經的不死者也無法掌握或是瞭解。

    奧斯塔爾走入那座屬於新王的圓形宮室時,所看到的就是這位對於龍裔還很年輕的王坐在他最喜歡的一把扶手椅上,而他的手邊擺放著晶瑩剔透的血酒,而他的面前則是一尊精緻華美的模型。

    如果另一個位面的設計師阿德里安.史密斯在這裡,他一定會跳著腳大叫剽竊,因為巫妖懶得去思考這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當然,他也知道自己還是需要拿出一些不會被人質疑的東西,所以他在那位同居者的記憶裡翻了翻,找出了在那個位面最高的一座建築,它被人們稱之為哈里發塔,奇妙的是,它居然也是矗立在一片碧藍的海水旁的,而它的周圍,也是干旱的荒地與沙漠,這座看上去由無數棱角分明的長立方體組合而成的金字塔形建築有一千八百尺那麼高在這裡,這個高度即便對於格瑞納達來說,似乎也有點過分了,所以巫妖將它的高度限制在一千尺以內,即便如此,現有的,屬於凡人的砌築方法也無法建造起如此高大的建築,所以它需要用到大量的魔法。

    不過有關於魔法的事情,要放到很久以後了,巫妖提交的文書中宣稱(也是從另一個位面參考得來的),這座建築將會跨越一個凡人從出生到死亡所需要的時間,也就是說,一百年或更久,但讓格瑞第首肯的還是因為這座塔將會是這個位面最高的,比無論哪一個神祇的神殿與聖所都要高,匍匐在這座尖塔的頂端,你可以俯瞰整個巨大的半島,以及觀望海水盡頭的七十七群島。而塔身內覆蓋的秘銀,塔身外覆蓋的黑曜石更是能夠震撼所有看到他的人類或是非人,遑論那些圍繞著高塔的塔樓群,單單看看那些小巧的,如水晶石群聳立著的模型,你就可以想像得到將來這會是一個多麼龐大而又華美的城市,巨龍的貪婪、虛榮與野心在這座塔上得到了最淋漓盡致,即便格瑞第也產生過些許細微的懷疑,但最後她對於這座建築的好奇與渴望還是讓她決定不做干涉,如果,她是說,如果一切順遂的話,這座城市完工前後,也將是她達成夙願的那一刻,這樣,這座華美的建築就能成為她王冠上最為璀璨的一顆明珠了。

    啊,雖然這個景象距離人們還很遙遠,尤其是對於那些成為奴隸的凡人來說,他們被押解到那片除了砂礫之外就是海水的地方的時候,完全就是一片茫然,是人群中那些僥倖被黑髮龍裔保留下來的智者拿著捲軸開始熟悉這裡的情況首先是水,食物,他們一路跋涉到這裡,每天得到的食物只能說確保他們還能自己行走而已,至於清水,要看隊伍是否幸運地正在河流邊停歇,不然他們只能任憑自己幹裂;之後還要尋找是否可以讓他們得以暫時棲身的地方,人們開始自然而然地聚集成群,一些家庭得以重逢,而在這裡監管著他們的,是黑髮龍裔的侍從,還有他的獸化人奴隸,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只要這些奴隸不逃走,不怠工,他們願意怎麼做都隨他們圍觀的格瑞納達人覺得他們太過寬容了,事實上侍從們也都這麼認為,但他們也根本不想去管理它們原本這些奴隸連看到他們雙腳的殊榮都不會有,所以最主要的事情還是另一些奴隸在負責。

    獸化人的古怪樣子在奴隸中引起了些許波瀾,在最初的時候,他們是有些畏縮的,還有著些許憐憫但就在幾天後,最沉重的考驗來臨了有人逃走。

    「把他們交給個格瑞納達的侍從吧。」讓他們驚愕的是,那位受到他們信任和尊重的牧師亞戴爾竟然這麼說。

    「但他們會被殺了的!」

    「這是他們的選擇,」亞戴爾說:「我們已經警告過他們了,他們仍然這麼做就表示他們也同樣願意接受隨之而來的惡果。」他微微沉默了一會:「如果我們對這一百人毫無作為,那麼其他的人該怎麼辦?格瑞納達的黑市上奴隸的資源雖然還不至於匱乏,但陷入乾涸只是時間的問題,軍團沒有劫掠奴隸,而是殺死所有的人是神殿的旨意,商人們無法抱怨,但如果他們找到證據證明我們根本無法控制得住這些人,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他垂下眼睛,「就算是我們放開雙手,任由他們離開,他們也絕對無法走到王都一千尺以外的地方無論是龍牙,還是龍爪,又或是龍刺,他們仍然拱衛著這裡,還有那些並未隨著軍團出征的附庸們,失去了這個劫掠的機會,他們已經飢腸轆轆,就連外城區也發生過好幾場暴動,你們覺得他們會寬容仁慈地容許一個可以換來金幣的奴隸從他們的馬蹄下逃走嗎?」

    「把這些告訴奴隸中的長者,」牧師冷酷地說:「告訴他們,格瑞納達人有一條法則是一十法,也就是說,如果逃走了一個奴隸,那麼他們的主人將會隨意選出十個奴隸在其他人面前殘忍的虐殺,以威懾和懲罰他們,這次沒有人能夠逃走,這是他們的幸運,但接下來就未必了,讓他們看著彼此,我不想看到無謂的犧牲既然他們在他們的故土也未能逃離格瑞納達人的枷鎖,那麼在這裡也是一樣,任何期望都是不切合實際的。」

    「我的小兒子身邊總是會出現一些有趣的人。」格瑞安達的新王說:「我甚至有些後悔,如果他留在我的身邊……」

    「那麼他也不會結識到那麼多有趣的人了。」奧斯塔爾接口道。

    新王笑了起來,他是少數那種即便笑起來仍然會讓人覺得陰鬱不安的人,他的容貌雖然很美,但還是會讓人聯想到那些外形豔麗但本性邪惡的毒蟲或是蛇,他站起來,將雙手放在那座模型的塔尖上,塔尖是一塊純淨無暇的堅石,切割的非常漂亮,在微弱的光線下同樣如同陽光的結晶那樣明亮輝煌,而這裡,在這座建築建成的時候,是一個觀星室,據他的黑髮後裔說,它的牆壁和頂面都將由大片的玻璃製成,並且可以按照需求伸縮,在玻璃落下後,這裡就是一個供巨龍,也就是紅龍格瑞第小憩的平台。

    「你覺得……」

    「什麼?」

    「我的克瑞瑪爾在想些什麼?他弄來了這麼多的奴隸,是真的想要建造一座屬於自己的高塔呢?還是……」新王向奧斯塔爾眨了眨眼睛:「還是他身體裡的另一半血脈在影響他的思想?或許還有行為?」

    這可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我想他的目的還是非常單純的,」奧斯塔爾狡猾地避而不談:「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尋找一個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堡壘他離開格瑞納達太久了,這裡已經沒有了屬於他的位置,他必須另闢蹊徑,也有可能,他有著那麼一點點的……善意,」他輕輕地彎曲手指,將食指與拇指之間的縫隙拉到最小,「但這也許只是為了得到那些人類的心,畢竟他根本無法從格瑞納達這裡獲得忠誠於他的士兵和騎士。」

    新王寬容地笑了笑:「一個孩子的胡思亂想,」他說:「難道他認為一個平凡的人類可以與格瑞納達的騎士和術士們抗衡嗎?」還有那些貓耳朵與小鳥們。

    「當然不能,」奧斯塔爾說:「但他得把能夠抓到的東西抓到手裡啊。」

    「我以為龍牙軍團中的很多人都欠了……他坐騎的債,他真是太淘氣了,不是嗎?」新王漫不經心地推了推那座塔尖:「你知道那個藥草是什麼嗎?」

    「只知道它能夠讓鷹首獅身獸們發狂。」奧斯塔爾鞠了一躬,表示歉意,這個工作完成的不太完美:「還有它不是從魔鬼那兒交易而來,而是從惡魔那裡交易而來的可能就是克瑞瑪爾殿下最新召喚的那個魅魔。」

    「看來她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魅魔。」新王說,一邊捲了卷嘴唇,因為他居然將那個堅石塔尖拔了下來,現在正忙著把它裝回去。

    「絕對不是,畢竟那位灰袍也在她的面前退卻了。」

    「她是哪個君王或是領主的" "嗎?」

    「暫且不得而知,」奧斯塔爾說:「她的名字……」

    「不必說了,」新王嘆了口氣,將那隻塔尖反過來插進原先的平台裡等克瑞瑪爾回來修吧,他應該能回來吧,「惡魔的真名如果能被我們知道就不必這麼麻煩了。」

    「一百個抱歉,」奧斯塔爾說:「還有一件事情。」

    「說吧。」

    「就是那一位,」奧斯塔爾說:「您和我都知道的那一位灰袍。」

    「他怎麼了?沒有因為凱爾絲拖欠他的僱傭費用所以把她幹了吧?」

    「也許他真想幹什麼,」奧斯塔爾說:「但顯然不是凱爾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6 09:48
第四百九十七章 謀刺(2)


    亞戴爾在頭疼。

    是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天真的羅薩達牧師了,他知道德蒙與安芮,還有那柄刺入了長兄心口的利劍永遠都將是他無法痊癒的傷痕,如果有一個灰袍把他的靈魂抽出來,做成靈魂寶石的話,一定可以從中嘗到深刻的苦澀味道,而一起被流放的師長們所遭受的苦難與慘烈的死亡,更是讓他難以釋懷,有時候,他在睡夢中醒來,淚流不止——伯德溫羨慕他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獲得羅薩達的寬恕,但這只會讓亞戴爾更加痛苦——如果不是他仍舊秉持著對羅薩達的信仰,他也許會質疑他的神祇是否在他的事情上犯下了不該有的錯誤。

    他知道自己的性情事實上並不如人們所以為的那樣好,在離開白塔之後,他對自己充滿了憎惡,一個連自己都不會去珍惜的人又怎麼會去張開手臂擁抱光明呢?在面對著那些卑微的凡人,可悲的奴隸與無有歸處的流民時,他的內心深處從未產生過絲毫憐憫之情——憐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情感,富有的人憐憫貧苦的人,健康的人憐憫病弱的人,高貴的人憐憫低賤的人,但他,一個真正的罪人,真的可以站在這樣崇高的位置上嗎?他們沒有殺死過自己的兄長,也沒有殃及自己的導師,更沒有讓一個城市陷入疫病與暴亂,更別說讓他們所侍奉的神祇被詆毀與蔑視。

    亞戴爾什麼都不需要,權力,名譽,愛和尊重,他都不要,這些對於他人來說是錦衣華服,但對他來說卻是時刻鞭撻著良心的鞭子——他只需要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做苦功,不是為了任何人,也不是為了神祇,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再受到漫長而尖刻的折磨——他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所以一聽到克瑞瑪爾的事情,他幾乎沒有停頓地就答應了精靈遊俠凱瑞本的請求,雖然這個請求會讓很多人為之猶豫,畢竟格瑞納達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由猙獰殘忍,冷酷無情的紅龍統治的國家,阿爾瓦法師曾經戲謔地說過,每個格瑞納達人,就算他還是一個嬰兒,他也很有可能不是無辜的,因為他在他母親的腹中就嘗過了別人的血肉。

    尤其他將要見到,和幫助的人還是格瑞納達王室的一員,格瑞納達王最小的一個兒子,也許那個黑髮的施法者欺騙了所有人,亞戴爾想過,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麼他可能會尋找機會,讓曾經的同伴與戰友無聲無息地死去——他可能做不到,即便做到,羅薩達的牧師也只有死亡一途或是更糟,但他可以看出凱瑞本仍然抱有希望——他不想讓這個希望在某一天成為刺入精靈脊背的匕首。

    幸好,他所做的最壞的打算沒有變成事實,只是現有的境況變得更為艱難了,因為他們簡直就是在泥沼中走還必須保證雙腳是干淨的——他們的力量太薄弱了,亞戴爾在來到這裡後不止一次地這麼想,但說真的,他並不怎麼想要這樣的助力——雖然對於格瑞納達人來說,強大的魅魔與灰袍幾乎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珍寶。

    也許對於他們來說……這兩位確實也是非同一般的……貴客,尤其是在紅龍之女凱爾絲侵入宮室,險些將亞戴爾連同那些被黑髮龍裔納入羽翼之下的獸化人奴隸一網打盡的時候,一個術士很明確地死在了魅魔手中,而另一個,雖然亞戴爾讓那些可憐怯弱的孩子相信,他們殺死了一個術士,還是一個並不弱小的術士,但他也隱約感覺到了一種難以磨滅的違和感。

    值得慶幸的是,凱爾絲帶來的灰袍顯然是偏向於他們的,亞戴爾找尋不到理由,但在於生命的威脅下,這些都只能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灰袍居然在次日再次不請自來,而迎接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稱之為費瑞克希爾的女性魅魔……雖然這裡是屬於克瑞瑪爾的,但發自內心地說,就算是黑髮的龍裔在場,他也未必能夠捍衛自己的主權。

    一個與邪惡並肩齊行,而另一個則能讓邪惡屈膝退讓,亞戴爾一點也不覺得一個羅薩達的牧師可以同時將這兩者拒之門外,更別說魅魔費瑞克希爾是克瑞瑪爾召喚而來,並且作為一張底牌留用於此的。

    而讓亞戴爾為之安心又糟心的就是,這兩個無底深淵的化身居然就這麼愉快地佔據了黑髮龍裔的宮室與庭院,在他忙碌了一整天之後,回到宮室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魅魔和灰袍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的皮毛上,仰望著被霧霾遮掩著的夜空,也許它讓魅魔想起了無盡深淵的天空,無盡深淵的天空就從來沒有出現過澄淨的碧色或是璀璨的星河,但這種姿勢實在是太過人性化了——兩個非人(別和一個羅薩達的牧師說灰袍也是人)做出了屬於人類的姿態時,只會讓深悉這兩者本性的亞戴爾不寒而慄。

    問題是他們似乎還做得非常徹底,銀盤上堆放的不是人類的手指和眼珠,而是格瑞納達人最喜歡的一種黏糊糊的甜點,水晶杯壺裡盛裝的也不是血酒,這讓環繞著他們,服侍著他們的小鳥們鬆懈了很多,她們甚至願意坐到費瑞克希爾的身邊,而費瑞克希爾的手指正埋在她們蓬鬆的羽毛裡——至於那個灰袍,他今天穿著一件如同流動月光般的絲緞長袍,雖然是灰色的,但更近似於銀灰而不是不死者們喜好的深灰或是灰黑,這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具有威脅性,而且他和很多龍裔一樣,有著一張即便不能說秀麗但極具魅力的面孔,他一邊和侍從首領之一說話,一邊隨意地將閃爍著微光的碎片拋向藤蔓的深處,而那個侍從首領,眼睛中的渴望都快要凝固成實質的手指了。

    如果說白塔的亞戴爾還會對這種東西陌生,在外顛沛流離了這些年的羅薩達牧師已經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辨認出這些東西是些什麼玩意兒了——即便他一時無法確定,也能夠在看到它們被如同陰影扭動的爪子與觸鬚奪走後肯定自己得出的答案——那些是靈魂寶石的碎片,完整的靈魂寶石可以成為與惡魔,魔鬼以及其他邪惡勢力交易時使用的貨幣與食物,但也有些性情放縱的灰袍會把它們碾碎拋灑在黑暗中,就像是人類釣魚之前要打個魚窩那樣,灰袍,或是別他的施法者,在需要尋找或是捕捉幽魂與弱小的深淵生物的時候也會這麼做,但毫無疑問,這可比拋灑一些浸了酒的面包團要奢侈的多了。

    在亞戴爾接近他們之前,侍從首領已經從灰袍身邊退開了,不過她的手指已經握了起來,看來已經得到了報償或是誘餌,就在羅薩達的牧師想要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走過去的時候,他被一根無形的手指攫住了。

    「你有一位拜訪者,」灰袍說,他細長的眼睛微微向下傾斜,然後隨著一個無所忌憚的笑容上揚:「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我想。」

    「您知道他是誰?」

    「一個不是那麼陌生的人。」灰袍意興闌珊地說,用一根食指支著自己的面頰,「他也許會給你帶來一些令人驚訝的建議,不過你應該知道我和費瑞克希爾都在這裡。」

    ————————————————————————————————————————————————————

    但對於亞戴爾來說,這個人是陌生的。

    「也許你已經聽過了我的名字,」那個身著紅袍的高大術士說:「我是奧斯塔爾。」

    亞戴爾竭力將自己的驚訝與畏懼壓了下去,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龍爪,龍牙與龍刺三個軍團的首領,雖然龍刺軍團首領的名字很少被外人所知,但他的同伴是克瑞瑪爾,這個半公開的秘密當然不會對亞戴爾有所隱瞞:「萬分榮幸,」他鞠了一躬:「我的主人曾經提起過您的名字,閣下,您是一個強大而又睿智的術士,並且與他一樣在為可敬的格瑞第效力。。」

    奧斯塔爾笑了笑,他不覺得這個狡猾的牧師會忘記那雙操縱著德蒙的黑手:「我以為克瑞瑪爾殿下不是你的主人,亞戴爾,他應該是你的同伴或是朋友。」

    「在格瑞納達沒有同伴或是朋友,閣下,」亞戴爾小心翼翼地說:「我在尋找一個可以讓我得到榮耀與權勢的主人,而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凡人。」

    「我們的殿下當然不是凡人,」奧斯塔爾說:「他本就應該凌駕於大多人之上,包括龍裔。」

    亞戴爾保持沉默。然後他看到奧斯塔爾拉開了一個捲軸,並且撕毀它,魔法從缺損的線條噴湧而出,在空中消弭無形。「一個保證我們接下來的談話不會被記錄和竊聽的法術,非常可靠。」紅袍說,然後他走到房間的一把椅子前坐下,做了一個手勢,就像是房間的主人那樣邀請亞戴爾坐下來。

    亞戴爾當然從善如流。

    「你應該已經知道,」在亞戴爾謹慎地再度陷入沉默之後,奧斯塔爾說:「那個試圖將你們徹底毀滅的女士不是別人,正是你……主人,如果你堅持,克瑞瑪爾殿下的姐姐,雖然她從不承認,但他們之間確實有著血緣關係。」

    「這可真是令人驚訝。」亞戴爾敷衍地說。

    「在格瑞納達這很常見,因為孩子需要從父母那裡爭奪資源,每個兄弟姐妹都是敵人,他們或許會成為盟友,那也是在外界的威脅大於內部的時候。」奧斯塔爾說:「現在克瑞瑪爾殿下很不幸地就是這個外界和內部的威脅。」奧斯塔爾將手指交叉起來:「凱爾門和凱爾絲是一個窩裡的蛋,而且他們……從不介意成為彼此的情人,所以暫時性的,他們之間的關係要比任何人都要來的緊密,而且他們還有著一個紅龍母親,她是格瑞第的女兒,一頭巨龍。」

    「我必須說我很抱歉,」亞戴爾說:「但我或許有點太過愚蠢了,您是想要說些什麼呢?」

    「你覺得那位女士是個擅長忍耐和退讓的人嗎?」

    「可能不。」

    「絕對不。」奧斯塔爾說:「她只是在等待,尋找機會,而她就快要找到了——克瑞瑪爾殿下的領地……」奧斯塔爾放低聲音,不是為了避免被別人聽見,而是為了加重話語中的份量:「他的奴隸,他的寵兒,他的高塔——無論失去哪一樣,都會讓我們的殿下為之憤怒和悲傷……而他的敵人卻可以為此開懷大笑。」

    「萬分感激,」亞戴爾說:「閣下,我會向我的主人……」

    「只怕為時已晚,」奧斯塔爾說:「你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嗎?遠在千里之外!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拋下他的軍團回到格瑞納達——你的信件,或是別的什麼只會給他帶來不利的影響,相信我,別讓他感到懊悔。」

    「那麼……」

    「你選擇相信一個灰袍,還有一個惡魔?」奧斯塔爾說:「你的主人也許可以。但你,一個墮落的牧師,不,也許還不能這麼說,你仍舊穿著白袍,這可真是太危險了。」

    「那麼我該相信你嗎?」亞戴爾反問道:「德蒙的導師?」

    奧斯塔爾笑了:「你要相信,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這比什麼盟約或是情感都要來的可靠。」

    「請直言吧,閣下。」亞戴爾冷靜地從紅袍的視線中拉起斗篷,「我想你也不是為了單單警告我才到來這裡的。」

    「我接受了一份委託,」奧斯塔爾說:「有人已經厭煩了看到凱爾絲,紅龍之女繼續出現在格瑞納達王都的街道、神殿和宮室裡。」

    「你需要我做什麼?」

    「一隻誘餌,」奧斯塔爾說:「讓凱爾絲上鉤的美味小蟲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7 10:07
第四百九十八章 謀刺(3)


    「我以為我能夠得到一個比較動聽的名號,」亞戴爾說,但奧斯塔爾立刻毫不掩飾地加深了笑容:「我可不想羞辱你的智慧,」他說:「能夠在一群,格瑞納達人,」他向外看了一眼,「龍裔,或是有著惡魔,以及魔鬼血脈的侍從們如魚得水,你依憑的可不只是克瑞瑪爾殿下的寵信,和你身上的這件白袍。樂—文」

    「凱爾絲殿下也是一個龍裔,還是格瑞第的牧師,應該受到您們,以及我們的尊敬與敬畏。」亞戴爾說:「既然我不是那麼蠢,那麼我就應該知道在格瑞納達的王都,在紅龍格瑞第的注視之下,殺死她紅龍女兒的孩子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無論成功與否,我不但無法從其中得到一點好處,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無法保全。而且,」他說:「我也不認為紅龍之女竟然會愚笨如此,難道她會因為一個她所輕蔑的弟弟的附庸而輕易涉身險地嗎?」

    「唔唔唔……說真的額,你可真不像是一個白袍。」奧斯塔爾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在房間裡緩步走動,姿態優美,以一個令人迷惑的節奏:「羅薩達真的那麼喜歡你嗎?弒親的罪人?即便你犯下了這樣嚴重的罪行,他仍然允許你呼喚他的名字,給你庇護與力量?我以為這位晨光之神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善於玩弄陰謀詭計的人,畢竟他最憎恨的神祇就是那位,」術士謹慎地說,他可以在格瑞第的王都中讀出晨光之神羅薩達的神名,但陰謀之神希瑞克卻不在他可以隨意擺佈的字詞行列之中——據說這位身兼三位神職的神祇最為喜好的就是傾聽冥冥之中傳來的聲音,雖然說每個神祇都能夠對自己的神名有所感應,但希瑞克無疑是最強烈的,而且因為他的神職是陰謀的關係,所有針對於他的陰謀都會被他立刻得知,哪怕他們現在只是在針對一個能力卑弱的龍裔,也很難說這份情報會不會被無所不在的黑暗帶到凱爾絲的耳邊。

    不過發自內心地說,奧斯塔爾並不太過畏懼凱爾絲,就像新王原本可以在數十年前就決定讓她徹底地消失那樣,她太脆弱,簡直就是一個令紅龍蒙羞的劣質品,尤其是有著克瑞瑪爾,一個擁有著與巨龍血脈相衝突的精靈之血的兄弟在側,她的拙笨更是會令無數人發笑——雖然她以紅龍之女的身份倨傲地在這個王都中佔有著一個尊貴的位置,但幾乎沒人會去關注與支持她,包括她自己的父親與母親。新王這方面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正如我們之前說的,新王固然要去親吻格瑞第的爪子,但在格瑞納達,甚至更為廣遠的地方,從紅龍到凡人,誰又不是紅龍格瑞第的奴隸呢?但一個真正的奴隸,又能夠與一個真正的龍裔相提並論嗎?而且格瑞第確實對新王充滿了寬容,除了少數事情之外,她的金色眼睛從未在這個後裔面前泛起過炙熱的怒火。

    她輕視自己的父親,當然就別去指望自己的父親會對她有什麼善意,而她的母親,如果凱爾絲與凱爾門是一對孱弱的幼龍的話,也許早就被她吞下肚子了——生下不夠強大的後裔對雌性的紅龍是一種羞辱,而她沒有那麼做也許只是因為她更願意和自己的紅龍兄弟擁有一個強壯的子嗣,而不是被迫保持人類的形態去做一個龍裔的妻子。

    而她的兄弟,奧斯塔爾是說,她的同胞兄弟凱爾門,現在和克瑞瑪爾一樣正在千里之外,她無法獲得他的任何幫助,即便龍爪軍團就守護在王都左近,但她可沒有指揮與調動他們的權利——可憐的凱爾絲,她能夠依仗的大概只有紅龍的血脈,身體與錢財,她用前兩者募集年輕有野心的術士、盜賊與傭兵,然後金幣與珍貴的施法材料被她用來鞏固這種關係。但若是奧斯塔爾站在她的身邊,準會讓她明白這簡直就是在捨本求末,她是誰?格瑞第的直系後裔!她的身份?除了王室成員之外她還是格瑞第神殿中的主任牧師!她在哪兒?在格瑞第的雙翼之下!有著這三重冠冕,她本應該如格瑞第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最為虔誠與狂熱的牧師,這才是格瑞第需要的,而不是對米特寇特(現在是克瑞瑪爾)的龍牙軍團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身為女性本來就是她最為有利的一個條件,可惜的是她不但沒有絲毫察覺,甚至將它放在了一個可以說是半棄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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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兒了?凱爾絲牧師。」

    凱爾絲轉過身來,在黑暗的走廊中,只有燃燒著沒藥的香船還在閃爍著暗紅色的微光,灰白色的煙霧從細小的縫隙中鑽出來,在拱形穹頂裡相互纏繞,人類的油脂被混合在香料裡,它們帶來了一種極具肉感的焦香味,一些人可能會在不知內情的前提下仍然想要嘔吐,但作為格瑞第的牧師,她們習慣並且喜歡這種氣味,一些低級的牧師會將自己的長袍偷偷地遮蓋在香船上面,竊取煙霧中的馥郁氣味,但若是被捉住,做出這種行為的人會被鞭撻三天——被赤/裸地吊在每個人都會經過的廳堂,旁邊放著多頭鞭子,隨便誰都可以提起鞭子抽打受罰的人。

    凱爾絲是最熱衷於此的,不但是天賦,在神殿的課程中,她的成績仍然要比大部分牧師都來得差,這讓她始終處於一種憤怒與尖銳的狀態——如果找到機會,無論那個牧師學徒是被誣陷或是咎由自取,她可以一連揮鞭幾個小時也不停歇,即便有著藥水和法術,在她手下喪命的學徒與弟子仍然要多於一雙手——尤其是那些敢於表現的比她更為出色的娼妓。

    王都的掌堂牧師,是格瑞第隨身侍女之一的長女,她是一個狂信者,對於凱爾絲的行為一向抱著警惕與不滿的態度,不管怎麼說,那些能夠更快地領會到格瑞第的旨意,傾聽到她的聲音,施放出神術的孩子,只可能比凱爾絲虔誠地多,但凱爾絲的身份與血脈可以壓過大部分砝碼,她只能干涉,卻無法驅逐與懲罰。

    「我是主任牧師。」凱爾絲放浪不羈地說:「我盡可以去任何一個我想要去的地方。」

    「但你的祈禱呢?」掌堂牧師責問道。「你已經缺席了整整十天。」

    「我會單獨唸給格瑞第聽的,」凱爾絲說,話語中微微停頓了一下,若是旁人,也許只會以為她只是走了一下神,但掌堂牧師是個敏銳的女性,她馬上察覺到凱爾絲的不對,她走近幾步,但凱爾絲立即往後退,但她吐出的氣息仍然洩露了她的秘密——那種甜蜜無比的氣味,只要是格瑞第的牧師就會感到熟悉,因為近幾年她們每天都要將那些色澤暗沉的香料投入火中。

    「你吃了什麼?」掌堂牧師說,這種有著豔麗花朵的植物結出的果實最初是從龍火列島來的,龍火列島的領主用這個來控制奴隸,格瑞納達的術士們研究過它們,發現它們會對人類的頭腦造成不肯逆轉的惡劣損傷,甚至會將一枚滋味多變的精彩靈魂變質到淡而無味——嚴重地貶低了原先的價值,所以很快就放棄了它,不過鑑於龍火列島的領主的慷慨,它被作為一種單調的加工工作被持續至今,只是幾乎只有學徒和弟子在調配那些藥水。

    但這種情況逐漸發生了一些改變,隨著格瑞第的神殿在各處一座又一座地矗立起來,神殿中除了治療以及其他作用的藥水就又多了這種又像是香料又像是食物的東西,它會令人發狂,讓人放棄原先的信仰,讓人願意為之付出一切,雖然這份惡意暫時還未被大多數人察覺,但格瑞第的牧師絕對不會不知道——她們被禁止碰觸和使用它們,但還是有人會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也許她們也覺得施放一個法術就能解決的事情並不怎麼可怕,但神殿的旨意很明確地指出,一旦有格瑞第的牧師親身嘗試了這東西,那麼她立刻就會被送上格瑞第的祭台。

    奇妙的是總有人會去觸碰她所不能觸碰的界限,即便是在王都,格瑞第的神殿中,掌堂牧師剛剛處理掉兩個與之有關的學徒,其中之一還是她弟子預備役的學徒——後者是被引誘和謀害的,但掌堂牧師並不關心這點,她只惱恨自己竟然會如此失策,竟然挑選到一個這樣愚笨的白痴,好吧,幸好誰也不知道她曾經想要晉陞那個年輕的牧師。

    凱爾絲知道自己被發覺了,但她毫不在意,甚至咯咯地笑起來:「能讓我更接近格瑞第的東西,」她向掌堂牧師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身來的時候微微有些搖晃:「現在,我要回我的房間了,掌堂牧師,我要……向格瑞第祈禱,向我們的『母親』,可敬的格瑞第,強大的格瑞第與睿智的格瑞第。」

    格瑞第如果知道自己有著這麼一個後裔……掌堂牧師倒是很願意在祭台上親手挖出凱爾絲的心臟。

    凱爾絲當然知道掌堂牧師對自己有著諸多不滿。但那又如何呢,她的母親是紅龍,她身上那些屬於紅龍的部分無時不刻地在彰顯著這一尊貴的身份,她將掌堂牧師滿含輕蔑與憤怒的沉默當做了又一次妥協,或是退讓——她向那位傲慢地點了點頭,就再度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也不能說是完全地走,神殿中牧師們的住所是一個類似於蜂巢的地方,房間緊密排列,圍繞著一個六邊形的空曠庭院,庭院的中心是一個連接著火元素位面的熔岩池,不斷地噴吐著火焰,灰黑色的煙霧裹挾著硫磺與碎粒翻湧著沖上天空,但奇妙的是,距離地面約近的房間就越陰冷,而越向上的房間不但溫暖,而且也要越發的寬敞與舒適,越往上,你所能享受的服務與拿到的資源就越多,這也是逼迫著學徒、弟子與牧師們不斷往上攀爬的動力。

    這裡沒有盤旋而上的樓梯,也沒有升降用的機械(只有矮人們會用那個來運送礦石),如果想要進入自己的房間,只有憑藉神術或是自己的天賦,畢竟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有著非人的血脈,把自己漂浮起來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或者更正確點來說,困難的是確保不會在空中遭到伏擊與阻礙,下方的熔岩池就像是紅龍貪婪的胃袋,它能吞噬所有掉入其中的東西。

    凱爾絲將自己漂浮起來,在服用了那種藥物之後,她的精神也是輕飄飄的,施放法術的時候也不會有如以往的那種滯澀感,熾熱的血液在她的身體裡湧動著,帶來無盡的力量,她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她的面孔上帶著瘋狂的笑意,在踏入連接著房間的平台時甚至讓充任侍女的牧師學徒顫抖不已。

    「我的貨物送到了嗎?」凱爾絲問。

    如果亞戴爾在這裡,他的小小疑問或許可以得到解答——凱爾絲的貨物是兩個學徒,他們和亞戴爾一樣是羅薩達的追隨者,但就像是白塔時的年輕牧師那樣,他們稚嫩的面孔與心靈還沒有經受過命運的拷問,被捕捉到這裡就已經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氣,更別說是冷靜的思考與謀劃,凱爾絲的侍女已經用鞭撻與一些小法術讓他們學會了安靜,但眼睛中的恐慌不安是無法遮掩的。

    紅龍之女走到他們面前,伸展雙臂,她的侍女們為她卸下了長袍,而凱爾絲所穿的也只有長袍和鞋子。

    少年的神色變得迷茫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羅薩達的牧師不可以締結婚約,卻可以和女性來往,他們曾經淘氣地偷窺過牧師與情人們的約會,但女性的原始魅力對於他們來說還只是個模糊的影子,但就在這個陌生而又危險的地方,這個影子突然變成了活色生香的實體,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提起戒備,但混雜著硫磺氣味的滾熱軀體將他們籠罩的時候,他們的思想就停止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8 23:02
第四百九十九章 謀刺(4)


    「凱爾絲的嗜好並不怎麼特殊,」灰袍說:「格瑞納達的黑市中最受青睞的商品就是非格瑞第的追隨者,尤其是那些不太可能成為紅龍盟友的神祇們的牧師——他們的用途相當廣泛,可以作為祭品,也可以作為交易的貨幣,或是用來宣洩個人的**,當然,也有些口味別緻的傢伙會試圖逼迫或是誘惑一個虔誠純潔牧師或是聖騎士墮落,據說這樣的功勛即便是在無底深淵中也是值得在人皮紙上記下一筆的。」

    魅魔費瑞克希爾在一旁聽著,對內容她並無異議,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強大灰袍的口吻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她的召喚者,記得他在離開格瑞納達的前一天,吩咐侍從們準備晚餐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對,請拿一些羊肉來,可以清蒸,也可以煮湯,或是加上瑟裡斯人的醬料後燜酥,要麼醃漬後刷上蜂蜜慢烤直至熟透也不錯……

    「他們……」

    「很明顯,」灰袍說:「凱爾絲偏好的是後兩種,之前的兩種使用方式,你,我是說,那個不幸的獵物有無自己的意志並不重要。」他說,一邊懶洋洋地將手指交叉成尖塔的形狀,長袍的寬袖從手肘上滑落,露出裡面的緊身衣,閃光的綢緞讓亞戴爾略微有點走神——它不但是菖蒲花色的(就是那種粉色與灰色糅合後的顏色),還有著一整排被雕琢成橄欖形的無瑕堅石紐扣,亞戴爾當然知道絲綢質地的緊身衣袖子與領口都是需要扣子的,不然柔滑的織物根本無法如人們所要求的那樣緊貼身體,但他只感覺眼睛都快要被堅石與那個旖旎的顏色閃爍的快要失去原先的功用了。

    他轉而看向青黑色的牆壁,但那上面仍然跳躍著無數光點,羅薩達的牧師只得無奈地垂下眼睛。他當然也可以去看魅魔,這位來自於無底深淵的惡魔女士周身的顏色都偏向於冷和暗,問題是出於灰袍的惡劣愛好,他向費瑞克希爾敬獻了一件淡金色長袍,費瑞克希爾似乎也很喜歡它,可能除了色澤之外,它還有著其他人所無法知曉的作用,譬如說,魅魔在穿著它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美豔的人類女性,異於人類的地方——灰藍的膚色,蒼白的捲髮與豎立起來的瞳仁都被掩藏了起來,就連她伸出雙腳的時候,那也是一雙有著腳趾和指甲的腳。

    但如果可能,對於一個深淵生物來說,黑色是不是更適合一些?或是鈷藍、藏青,即便是格瑞第的牧師與術士們常用的深紅色也很要比現在的顏色要好得多,作為晨光之神的追隨者,亞戴爾是很喜歡象徵著晨曦的近似於透明的淡金色,但他絕對無法接受這種時刻都在piapiapia的惡俗的淡金色,他必須承認自己曾經有衝動鑽到克瑞瑪爾交託給他的房間裡尋找一件可以讓他稍許喘息一下的替代品——黑髮的龍裔在裡面堆放了許多無用的餽贈,其中就有不少附魔的長袍,但對於克瑞瑪爾來說,沒有什麼能比他在星界得到的那件及膝白袍更好,所以它們只能哀怨地跟著三頭蛇蜥的木乃伊一起發霉——不過這也只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想法而已。

    「那麼……」

    「龍刺、龍爪與龍牙都是屬於格瑞第的,但他們是有偏向的,」灰袍說,「在格瑞第之下,龍牙無限制地傾向於新王,而龍爪……好吧,至少在表面上,他們的騎士遵從凱爾門的命令,至於龍刺,奧斯塔爾的曾祖母是紅龍格瑞第的侍女,可以說,除了王室成員,這四位侍女是所有龍裔中身份最高的。她的後裔,奧斯塔爾,雖然天賦一般,」灰袍出於本心的評論道,畢竟在他的認知中,在這個位面,也只有寥寥幾個存在可以被稱之為天賦出眾,當然,他必須謙卑地承認,他正好是其中之一——「一般」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很好的評價,要知道,就連神祇之中,也有被他說成蠢貨的也不是一兩個:「但他顯然很好地明瞭與選擇了自己的將來——他沒有在術士塔中苦苦掙扎,想方設法地升上哪怕一個台階,而是走出格瑞納達,在人們的嘲笑中與商人和盜賊為伍——但他做的真是好極了,牧師,龍刺雖然早就存在,但最終成就了它正是奧斯塔爾,而不是它成就了奧斯塔爾。」

    「從本質上來說,奧斯塔爾更像是一個盜賊或是一個商人,而不是術士。」就像是他最小的弟子,即便他們都具有著巨龍的血脈,接受也都是術士的指導,成為的也是一個術士,但一個最終還是成為了一個有著術士名號的商人,而另一個成為了灰袍繼而成為了巫妖,這是固執的命運為他們設定的道路,是不可轉移和模糊的:「所以,奧斯塔爾和它的龍刺可以為任何一位服務,也可以讓任何一位去死,他們在新王與他的紅龍妻子之間危險地搖擺——在格瑞第的注視下,」灰袍興致盎然地說:「你得承認,亞戴爾,他之前干的還不怎麼壞,有些想法也稱得上新穎。」

    「白塔。」亞戴爾說。

    灰袍向他微微一笑,沒有絲毫揭開了他人瘢痕的羞愧與後悔:「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你嗎?」

    「因為克瑞瑪爾不在這裡?」

    「還因為凱爾門也不在這裡,她的母親亦是,紅龍格瑞第也不在。」灰袍隨意地說出了一件會讓大部分格瑞納達人感到驚怖不已的事情——凱爾門無關大雅,紅龍雖然棘手但也不是不可以敷衍,關鍵在於格瑞第,這位可敬女士的蹤跡從來就是隱秘以及不可探測的,所有敢於這樣做的人不是叛逆就是敵人,就算是她的紅龍子女,或者說,尤其是她的子女,更不可以。

    「新王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厭倦了他的兩個子女,也許是他對他們曾經抱持著熱烈的期望的關係——凱爾門與凱爾絲在誕生之時就有著巨龍的特徵,鱗片,豎瞳,還有雙翼,每個人都以為他們將會是最強大的龍裔,但很可惜,也許是因為血緣過近的關係,他們從力量到智慧都沒有什麼值得被稱讚的地方……他們能夠存活下來只是因為新王和紅龍之女不想在格瑞第的命令下再次同床。」

    「那麼他們現在又想了?」費瑞克希爾曼聲道,她的聲音在房間裡顫動與迴蕩,亞戴爾隱晦地深呼吸了幾次,而灰袍轉過頭,向她眨了眨眼睛。

    「當然不是,」巫妖說:「只是新王已經無需忍耐了。」

    「忍耐?」

    「格瑞第正在拼上拼圖的最後幾塊,」灰袍說:「在這個過程中,所有與之無關的事情都會被忽略與妥協。

    「結束之後呢?」

    「那個時候,」灰袍說:「也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很大,不但是格瑞納達,這個位面,或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向魅魔,魅魔以一個優雅而美妙的姿態斜斜地坐在椅子上——無底深淵中總是有著無數竊竊私語,他可不保證烏黯主君格拉茲特就沒聽到些什麼,不,也許他聽到的要比紅龍格瑞第或是其他惡魔,魔鬼更多,所以費瑞克希爾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如果只是要解決凱爾絲這件事情就會變得異常簡單,無論是灰袍還是費瑞克希爾,都可以讓這位狷狂的紅龍之女永遠地安靜下去,但凱爾絲的死亡是一個象徵,一個新王要求克瑞瑪爾交付的擔保品——如果亞戴爾只是一個普通的,墮落的牧師,克瑞瑪爾的一個下屬或是奴隸,他甚至不會聽聞到哪怕一個字,但就算他告訴所有人說克瑞瑪爾只是他的主人——唔嗯,這樣拙劣的謊言還是不要在這些人面前說了。

    他們知道他是克瑞瑪爾的朋友,知道克瑞瑪爾不會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如果我拒絕呢?」

    「你覺得奧斯塔爾會怎麼做?」灰袍說:「他會說,好吧,很遺憾,我去找別人。會嗎?」

    「格瑞第與新王都對那個工程充滿了興趣,但他們並不會在乎奴隸怎麼樣。」費瑞克希爾說:「如果你是在害怕……別否認,這是人類的正常情緒,」魅魔溫柔地說:「受到傷害會躲避,見到死亡會畏縮……我覺得這很尋常,而且還有點可愛。你不需要為這個感到羞愧。」

    「我們會看著你的。」灰袍說。

    亞戴爾並不畏懼痛苦與死亡,如果這樣他就根本不會來到格瑞納達——他是先做了這個決定然後才接受了精靈凱瑞本的委託的,不然凱瑞本也不會要求一個無辜的好人為了自己的緣故陷入劇毒的泥沼,但灰袍說會看著他是什麼意思?他以為灰袍看中的是魅魔費瑞克希爾,不管怎麼說,魅魔雖然在外貌上不太符合人們的想像,但她的魅力值仍然是毋庸置疑的高,同時還具有著一般魅魔無法擁有的巨大力量,就算灰袍不是為了自己的**,只是為了得到一個有力的工具也會願意為之付出一些代價的。

    但他是什麼?亞戴爾對於自身的價值有著相當清晰的認知,他是——魅魔的召喚者的朋友,難道他還能讓這個魅魔離開克瑞瑪爾,成為這個灰袍的嗎?就算是召喚者也未必能夠做到的事情就別勉強他了吧,他沒有說話,但他的不信任都寫在了眼睛裡。

    「哦,我這都是為了克瑞瑪爾殿下。」灰袍說:「你們相信一見……一見我就覺得他應該是我的弟子嗎?」

    這下子就連費瑞克希爾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灰袍聳了聳肩,他說的都是真話,但沒人相信就不是他的錯了。

    ————————————————————————————————————————

    灰袍在克瑞瑪爾的宮室裡佔據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是克瑞瑪爾的,但誰也沒有提出異議——灰袍在格瑞納達的術士塔群裡擁有一座尖塔的最高層,即便它的位置,裝備與開間是術士塔中首屈一指並且長時間地被空置也沒人敢踏入半步,更別說他只是暫時性地需要一個沒有主人的房間。

    他在這個房間裡找到了很多熟悉的痕跡——一個弟子身上,特別是施法的手勢與吟唱的節奏,很容易會被看出他是師從於那個導師的,也許有人會質疑克瑞瑪爾會不會露出這樣的痕跡,畢竟他接受的最初的關於魔法的教育是在格瑞納達的術士塔裡。但他作為一個法師,卻是從灰袍這裡起步的,灰袍很清楚地記得,黑髮的年少龍裔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成為一個法師,而是遺忘他是一個術士,這很不容易,要克服血脈的影響就像是要讓一個正常健康的人類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去看,去聽,去聞和去觸摸去感覺……而且他還要面對七十七群島上數之不盡無處不在的惡意——多麼罕見的材料,多麼有趣的血脈,多麼珍貴的祭品……一縷頭髮可以嗎?一顆牙齒應該不會是什麼大問題,抽掉一截骨頭也不會危及生命,可以給點內臟嗎?心臟或是肝臟都可以,不講究,實在不行,小腸也可以……諸如此類等等等等,他的幸運之處就在於他的導師是個不死者們也要忌憚幾分的瘋子。

    除了這些,灰袍還充滿興趣地找到了一些不應該屬於一個巫妖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孩子離開他之後遇到了什麼,但可以看得出,他的經歷極其豐富,灰袍甚至找到了一枚巨龍時代的金幣,這種金幣在現今已經很少了,因為它只在巨龍之中流通,純正的黃金包裹著附魔的秘銀,所以無論離開多遠,隱藏的多深都能被巨龍找到,而巨龍們離開這個位面的時候,這些金幣都幾乎被這些貪婪的傢伙帶走了。

    「你去打劫了格瑞第的巢穴嗎?」灰袍自言自語地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9 11:09
第五百章 謀刺(5)


   

    灰袍覺得他真是一個好導師。

    在克瑞瑪爾存放在他那裡的命匣突然粉碎的時候,他以為他很不幸地又失去了一個弟子,這個情況在七十七群島裡並不罕見,巫妖幾乎被所有的生者忌憚與敵視,即便是盟友,也不會與一個不死者有著利益之外的糾葛,只是他仍然不由得感到遺憾,因為這個小傢伙確實是他最喜歡的一個。

    所以說,當他意外地從另一份情報中得知黑髮的龍裔克瑞瑪爾再一次出現在這個位面的時候,就別說有多驚訝了——作為一個接近於神祇的半神巫妖,他立刻想到了一個被所有人當做了虛妄之言的名詞——贖罪巫妖。灰袍簡直可以確定其中一定產生了什麼不可原諒的誤會……七十七群島上有著數以百計的巫妖,或許陸地上也有相當數量的隱匿者,若說其中沒有誰想要重新得回那些被他們拋棄的東西……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成為不死者不久,還未曾習慣作為一具骨頭架子存在於這個位面的巫妖們,他們會懷念甜酒滋潤雙唇的感覺,也會渴望再次被柔軟的懷抱接納,或是披上珍貴的絲絨和綢緞,用胭脂與鉛粉來偽裝自己還是一個皮肉飽滿,血氣旺盛的生者。

    但克瑞瑪爾不會,這個孩子異乎尋常的厭惡自己的身軀與血脈,他幾乎是亟不可待地要將它們統統拋棄,他對紅龍以及龍裔充滿憎恨,而血脈的另一半傳承,埃雅精靈似乎也被他劃歸到敵人或是陌生人的行列裡,這兩份感情催促著他以一個令人驚駭的速度飛快攀升,在轉化為巫妖之後,他對新狀態的滿意程度可以說是溢於言表,這點從他每天都要用蠟和羊毛氈打磨擦拭自己的骨頭架子,把每根骨頭都擦拭的閃閃發光就能看得出來——他還製作了一些藥水,保證他的骨骼能夠如同鋼鐵一般的堅硬,白雪般的無瑕以及嬰兒肌膚般的光滑。

    附帶說一句,這些藥水在七十七群島上意外地受人青睞,作為導師,灰袍當然是可以第一個得到弟子的小小餽贈的,他還拿到了配套的清潔藥水,雖然利用負能量的腐蝕特性也能除掉骨頭上的一些令人討厭的贅生物,但還是有些會留存在細小的縫隙裡——必須說,自從有了這兩種藥水,七十七群島上的光亮度都上升了不止一等。

    灰袍沒覺得克瑞瑪爾會因為得以重新回到生者的行列裡而感到高興,真可憐,他連晃蕩著一身骨頭架子去恐嚇人類幼童的資格都被剝奪了,更別說他為此付出的時間、心力與金錢。

    克瑞瑪爾的導師幾乎就是懷著這種沉重的憐憫之情回到了陸地上,他追索著克瑞瑪爾留下的痕跡,一直到星光河邊,然後看了一場好戲——還獵到了一隻可愛的小幽魂。

    灰袍從他的次元袋裡取出一枚靈魂寶石,寶石裡禁錮著一個有著靈智的幽魂,好導師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格瑞納達的紅袍術士們所豢養,他們經常玩弄類似的把戲,殺死敵對的施法者,而後將他改造成惟命是從的幽魂,他們會被保留一些記憶與智慧,但那只是為了確保他們仍然可以被最大化地利用以及繼續忍受術士們的嘲諷與折磨。

    「牟路斯。」

    灰袍說,幽魂在寶石裡發出慘烈的嘶吼,他的弟子比維斯死於灰袍的不肖弟子之手,它原本有個再好沒有過的機會來為自己的繼承人復仇,但他混亂的思想竟然將克瑞瑪爾當做了一個灰袍,也許是巫妖的弟子和學徒,也有可能他還不曾接觸到那些從動亂之年艱難保留下來,變得極其罕有的書籍——倒是那個精靈遊俠從他錯誤的話語中尋找到了真相。

    幽魂不甘心地撞擊著寶石的牆壁,但它最終只能看見一個漩渦般的黑影向它籠罩下來……它被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吞噬了,連帶著它終於推斷出來的秘密,消失的一點痕跡也不留。

    「苦艾酒味兒的。」寫作灰袍實則半神巫妖的傢伙點評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0 19:35
第五百零一章 謀刺6)


    三十天前被分散的軍團在最後一個壁壘前重新凝結,紅龍在高聳的峭壁頂端俯瞰下方,夜幕籠罩下,萬人營地中的火光猶如固態的星河被倒瀉在這片黑暗的地面上,這是一個無比美麗的景象,而隱藏在其後的是死亡與毀滅。

    這裡的風讓紅龍感覺不是非常習慣,此地已經非常接近雪蓋沼澤,空氣中不再有硫磺的氣味與飛揚的粉末,反而變得濕潤柔軟,裹挾著濃烈的腐殖土氣息,它張開雙翼,舒展脊背,猶如紅銅鑄造的鱗片相互摩擦,發出刀盾廝摩般的聲音,曲著的長頸優雅地前伸,環繞著頭顱與脊背上的棘刺猛地聳立起來,讓它的體型變得愈發龐大,用以儲藏火焰的頰囊在深沉的呼吸中收縮以及膨脹,每一次膨脹時張開的鱗片縫隙都能夠看到金色與紅色,流動不止的亮光。

    它閉上眼睛,仔細傾聽,巨龍的聽力就和它們的視力一樣可怕,它們能夠在一百里之外的地方聽到一枚金幣掉落在石頭地面的聲音,在它的羽翼投下的陰影得以覆蓋的範圍內,更是幾乎可以聽到任何一種細小的聲音——一些人在溪流中清理自己和坐騎,鷹首獅身獸在咕嚕著抱怨,而恐爪龍則不斷地發出威脅的嘶嘶聲;一些人在用餐,刀叉在餐盤裡撞擊,紅龍可以憑藉咀嚼的聲音確定他們是在享用一隻嫩雞還是一塊乾肉;一些人則在擦拭與整理自己的盔甲,盾牌與武器,細沙和鏈甲被裝在一個布袋裡,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絕於耳,粗糲的磨棒擦過刀刃,繫帶被反覆地收緊解開保證它們能夠如主人希望的那樣牢固;術士們多半已經進入了平靜的冥想,也有幾個還在整理藥水和捲軸,而法師們中的絕大部分則在低聲記憶著明天需要用到的法術。它聽到了一些無傷大雅的秘密,旁聽了一些爭執與威脅,還有某些曖昧的對話與喘息。

    而更遠的地方,巨龍可以聽見孩子與女人們的哭泣聲,士兵們躊躇不定的腳步聲,還有馬車在碎石的路面上行駛時發出的格拉聲,在夜晚原本不該有馬車行駛在街道上——這是城中的人們在試圖逃走——在紅龍看到這座巍峨的王都之前,也許他們還有機會,但現在,隨著它一路殺掠至此的龍牙騎士們已經升上了天空,他們並不被要求去阻截這些凡人,他們只需要偵測到他們的行蹤,而負責將他們推入深淵的是灰袍們的任務。

    這次有大約十二名灰袍隨軍,他們在人們尚未察覺的時候就進入到了環繞著王都的荒野之中,他們的身後,是無數殘軀與骸骨——尊貴的人當然可以得到一片不受打攪的安息之地,但那些平民與農奴,還有流民們能夠得到安葬就已經可以算得上幸運,而現在,在死靈法師的召喚下,它們推開了覆蓋在身體上的薄薄浮土,再次徘徊在他們曾經來到過,居住過,或是僅僅短暫停留過的地方。

    它們不畏懼刀劍、毒藥與箭矢,也不再具有人類的情感,得以倉皇逃離王都的人們即便有著用金幣換來的重重保護也終究難逃厄運。

    「一個法師。」死靈法師之一向自己的同伴做了一個手勢,在他們負責的區域裡,有一個法師,馬車裡坐著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被發現之前已經施放了好幾個法術,但不死者們的僕人們就像是無窮無盡,他畏怯了,撕開一個捲軸對自己釋放了一個飛行術後,法師拋棄了自己的血親,飛快地向外逃去,他的妻子與孩子在他身後大聲哭嚎哀求,他幾乎要轉身回去,但聲音曳然而止——他沒有回頭,直到灰袍的一個法術擊中了他的脊背他才頹然從空中墜落。

    被殺死的人隨即被灰袍們呼喚而起,和殘殺他們的凶手肩並肩地靠在一起,向著王都的城牆蹣跚而行,人們會在黎明到來時看到他們,這是格瑞納達的紅龍所賜予他們的第一份禮物——當他們在這些可怕的不死生物中尋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時,可以想像會有多麼的恐懼與絕望。

    紅龍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收起翅膀,它從上千尺的空中輕輕躍下,無聲無息,就像是一個強**師所創造出來的幻影,它在距離地面還有數十尺的時候驟然發生變化,雙翼摺疊,沒入肩胛,脖頸縮短,前肢伸長,軀體收縮,鱗片與棘刺瞬息之間就如同火星般地湮滅,取而代之的是淺褐色的光滑肌膚,深紅色的捲髮從它或說是她的肩膀一直垂落到足踝,在她的雙足落在砂礫上的時候,在她身上唯一一個能夠看出些許端倪的地方只有那雙金色眼睛中的菱形瞳仁。

    格瑞第的女兒,一隻強壯的雌性紅龍以人類的形態出現在黑暗中,赤//裸的身體上沒有普通認知中的衣物和靴子,只有從頸部開始,到足踝為止,覆蓋了近乎整個身體的秘銀鏈甲,鏈甲上鑲嵌著令人目眩神迷的碩大寶石,它們就像是一層堅固的鱗甲,覆蓋在那具曼妙的身軀上——若是一個凡人,一定會被這種耀眼的光芒湮沒了本身的風姿,但在一隻巨龍身上,你只能感受到那種無法言喻,不可比擬的巨大魅力。

    她所經之處,所有的騎士,施法者,鷹首獅身獸與恐爪龍們都向她深深地鞠躬,或是匍匐在地,就連火把上的光亮也似乎會在她掠過身邊的時候變得更為明亮,空氣中瀰漫著混雜著鋼鐵、血腥與硫磺的氣味,「多麼迷人的味兒啊。」米特寇特的坐騎格里芬低聲咕噥道,注視著她走進她的帳篷。

    紅龍厭惡低矮的空間,即便是在行軍途中也是一樣,帳篷內部的空間可以拓展到如同一座小型的聖所那麼大,大到她即便以巨龍的形態盤踞在裡面仍然可以感覺到十分舒適,而現在,它或許沒有那麼大,但仍然可以綽綽有餘地容納下一整個分隊——當然,在這裡的,只可能是分隊長,騎士們除非受到召喚,否則是沒有那個資格入內的。三個軍團的分隊長都在這裡,他們站立著,而得以有著座位的只有軍團的所有者,但紅龍的波動一傳來,他們就從自己的座位上站立了起來。

    那位尊貴的女性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後向左右點了點頭:「坐下吧,」她說,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站立在黑髮龍裔身邊的米特寇特身上:「我真有點不習慣,」紅龍露出了一個充滿惡意與戲謔的眼神:「米特寇特,你站著而不是坐著。」

    她的兒子凱爾門適時地發出笑聲,他看向米特寇特,或許還有其他人,他們當然知道米特寇特讓出自己的位置完全是出自於新王的授意,但格瑞納達人總是很喜歡享受他人的痛苦與嫉恨,但讓他們失望的是,米特寇特快速地微微鞠了一躬,這讓他們失去了第一時間觀察其表情的機會,而他抬起身體的時候,他的面容和眼睛裡已經找不到一點與之相關的情緒了:「那是我的榮幸,」他說:「為了我的父親。」

    凱爾門將視線轉移到米特寇特身邊的克瑞瑪爾身上,黑髮的龍裔理所當然地坐著,神色平靜,帶著微笑,手裡還捏著一隻毛茸茸的圓球。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情和他沒有絲毫關係。

    ————————————————————————————————————————————————————————————————

    克瑞瑪爾,我是說,無論是那個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還是巫妖,都不知道格瑞納達的王都裡,同樣湧動著污穢的陰謀。

    「這個牧師可算不得漂亮,」亞戴爾聽到一個聲音說:「而且對於凱爾絲來說,他有點老。」

    「也許,」這次是奧斯塔爾的聲音:「但你需要注意兩點,第一,他是克瑞瑪爾最喜愛與信任的僕從;第二,他還見到了凱爾絲不得不狼狽退讓的模樣。」

    「無底深淵在下,」先前的聲音說:「凱爾絲一定很惱火——好吧,這兩個原因中只要有一個就足夠那個傲慢的蠢貨為之唸唸不忘了。」

    一隻手落在了亞戴爾沒有衣物遮蓋的胸膛上,因為被矇住了眼睛而令得其他感覺格外靈敏的牧師不由得輕輕一顫,「別緊張,小牧師,」奧斯塔爾之外的人說:「不會很疼的……」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著看亞戴爾的反應,然後他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當然,」他斷斷續續地說,「我是騙你的,怎麼可能呢,親愛的,我可以向無盡深淵發誓你會疼得從這張皮裡跳出來!」

    亞戴爾可以感覺到有什麼活著的東西驟然落在了他的皮膚上,他可以感覺到它在蠕動,有黏稠冰冷的液體從他的身體上流過,然後,是毫無預警,突如其來的劇痛——亞戴爾幾乎就像是如哪個聲音所說的那樣從皮膚裡跳了出來。

    「我可以釋放一個法術,」奧斯塔爾說:「可以讓你昏迷,或是癱瘓,暫時的,但這樣……」

    「這樣我無法保證能夠達到你們想要的結果。」

    亞戴爾不知道這是否是個謊言,也許,這裡是格瑞納達。但他還是掙紮著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你也許會因為疼痛而死,」那個聲音繼續說道:「畢竟它不是為了你們準備的。」

    之後的記憶呈現出一片茫然的空白,亞戴爾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克瑞瑪爾的宮室,一個有翼獸化人照顧著他,他坐起身,檢查著自己的身體,除了在荒野與戰鬥裡留下的瘢痕之外,他找不到一點不確定的痕跡,他看向窗外,只能看到黑暗與灰白色的霧氣。

    「發生了什麼事情?」有翼獸化人低聲問道。

    「一個意外。」亞戴爾說,換了其他人或許會繼續追問下去,但這個最為年長的獸化人立即明智地轉換了話題。「您還需要什麼嗎?」

    「不,什麼也不需要,」亞戴爾說:「你可以離開了。」

    有翼獸化人離開之後,羅薩達的牧師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在他的房間裡也有著一個小小的模型,它關係著近萬人的性命,雖然他們仍然可能在艱苦的勞作中遇到不幸,但如果可能,他們之中的一些人至少可以存活很久,而在這座龐大的,單單基座工程就要持續整整十年的建築群完成之前,還會有更多人僥倖得到它的保護。

    亞戴爾拿起那座尖塔的模型,這個建築群的基座是一個標準的圓形,要從海水中無中生有,難度可想而知,據克瑞瑪爾說,原本他是想借助龍火列島的人們施法造出珊瑚小屋的方法來打造基座,但可惜的是,格瑞納達周邊的海水因為火山灰與熔岩的影響而變得灼熱和渾濁,在這種海水中,魚類貝類都難以求生,更別說對環境要求苛刻的珊瑚。

    現在克瑞瑪爾的奴隸們所要做的是打造九尺見方模具,然後往裡面灌注海沙,從龍火列島來的樹膠和海沙攪拌混合後,很快就會凝結,之後他們就要按照定好的坐標將這些沉重如山的沙塊一步步地挪入海水之中——事實上無需鞭子與飢餓,他們也在拚命地干著,從孩子到老人,從女人到男人,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和親人的生命就連接在這座建築群上,它是他們的枷鎖,也是他們的希望。

    年輕的牧師回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個笑容,就在烈日與海水之間,在艱辛的勞作之中,一個被母親背負在背上的嬰兒,他也許還不知道自己正處於一條隨時可能傾覆的小船上,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親人、家和可貴的自由,但他還是因為一點掠過鼻尖的泡沫笑了。

    亞戴爾知道自己可能將要面對更大的痛苦,折磨以及羞辱,也有可能會失去自己的生命,但他必須去做,只因為他不想讓這些人類失去最後的一點他們所能擁有的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2 07:47
第五百零二章 謀刺(7)


    你覺得我們還需要等待多久?

    這要看凱爾絲的,不過,我想她會選擇在紅龍最終一戰之前,因為在那個階段,格瑞第的牧師們將會被聚集在神殿和聖所裡,讚美格瑞第,並祭祀她,祈禱敵人的鮮血與死亡能夠讓紅龍變得更為強大——即便是凱爾絲,她也不會在那個時候犯下什麼不該犯的錯誤的。

    那麼說我們無需等候太久了。

    我想確實如此。

    ——————————————————————————————————————————————————

    時間轉瞬即逝,潛伏在黑暗之中的人們意外地沒有等到他們所期望的消息,亞戴爾繼續忙碌於宮室與海邊,沒有一絲一毫受到襲擊與滋擾的跡象,而他的奴隸們也一如往常的辛苦勞作著,每天都有人無奈地遠離他們的親人,但比起格瑞納達王都中的奴隸們,他們的損失簡直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在一個半球形的地下岩穴裡,藏著一枚淨水球,這讓他們可以得到乾淨與溫暖的飲用水,至於食物,除了粗糲的麥麩之外他們還能夠從海水中獲得稀少的魚,貝類以及一種生長旺盛的紅藻,這種紅藻漂浮在海水裡就像是凝固的血塊,伴隨著不祥的傳說,而且又黏稠又腥臭,從任何地方看都不像是可以食用的,但將嫩葉上的黏液清洗乾淨之後放在鹽水裡煮後就會變軟到可以咀嚼和吞嚥的程度,還有一種海蟲,長得非常肥大,黝黑的身體上長滿了柔軟的棘刺,形態非常地近似於蛆蟲,而且在被抓捕的時候會噴出所有的內臟,放在鍋子裡煮會收縮成鋼鐵的牙齒也我未必能夠咬動的筋樣的東西,不過亞戴爾在克瑞瑪爾的指點下,告訴他們這種東西在去除內臟之後是可以生吃的——啊,還有一種長得就像是蚯蚓的海蟲,它們藏在海沙裡,但落潮的時候平滑的沙面上會留下它們呼吸時掘出的洞,將手指插進去就能拔出一根白色的長條,這種海蟲與前一種不同的是一放入滾熱的水中就會融化的什麼都找不到,所以它也從未上過餐桌,也是克瑞瑪爾,他告訴亞戴爾,將這種海蟲融化後的汁液留下,在夜間變冷的時候它們會凝結,這時候就能用手指挖出來吃。

    亞戴爾嘗過這三種東西,那個滋味可以說是終生難忘,不過對於空置了很久的腸胃來說,它們是無可比擬的珍寶。

    他放下手掌,那種晃動的柔軟食物看上去就像是凝固的牛羊油脂,但只要嗅到味道就能讓人產生嘔吐的衝動,放進嘴裡更是會讓人感覺自己吃了一口骯髒的排泄物,但它確實可以讓人們飽足,也不會讓他們罹患疾病,或是變得虛弱——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喧擾聲,他將用來盛裝這種食物的海藻葉子交給奴隸們的首領,後者立刻將剩餘的食物吞下喉嚨,葉子直接丟入海水——他們用來烹煮食物與拿取它們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海藻葉,紅藻成熟的葉片,觸摸上去就像是薄薄的羊皮,十分柔韌,經得起灼燒的考驗。

    離開陰暗的洞穴,灼眼的陽光讓羅薩達的牧師微微眯起了眼睛,奴隸們的隊伍停滯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他們故意低垂著頭,不讓自己去看羅薩達的牧師。

    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是克瑞瑪爾的侍從們和格瑞第的牧師們。

    說到紅袍,人們更多地想到的是術士,但紅龍格瑞第也為自己的牧師們選擇了這個顏色,只是從式樣上來看,它們是截然不同的,術士們的長袍有著細小的紐扣,從頷下一直到腳踝,而牧師們的長袍則裸露著手臂與部分胸膛,腰上繫著裝飾著黃金與寶石的帶子,海風吹起,長袍自腰間裂開的縫隙間隱約還能看見如同絲緞般光滑的腿,而她們美豔的面容就像是被奢靡的匣子與絲緞包裹著的珠寶。

    「如果說有誰對這些奴隸最為熟悉,」克瑞瑪爾的侍從說:「大概就是亞戴爾了。」

    為首的牧師將視線轉移到亞戴爾身上:「我聽說過你的主人容留了一個墮落的白袍,」她做了一個手勢,侍從讓開位置,亞戴爾走了過去,格瑞第牧師伸出手,尖銳的指甲落在了他的面頰上,那裡有著瀆神的烙印,「真可惜,」她說:「如果沒有墮落,他會更有價值的。」侍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的主人似乎不太在意這些,」他說:「他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

    「告訴我,」格瑞第的牧師柔聲道:「這裡有多少孕婦?」

    「一個也沒有。」亞戴爾鞠了一躬,而後從容不迫地說,侍從的神情立刻變得陰冷起來:「也許你不知道,」他說:「在格瑞納達,謊言是一種不允許得到赦免的罪行,尤其是你的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格瑞第的牧師的時候。」

    「這是褻瀆,」格瑞第的牧師補充道,「也是羞辱——這樣的罪行或許就連你的主人也未必能夠承擔。」

    「不是謊言,」亞戴爾說:「去看吧,或是用法術,神術,無論是什麼,你們也無法從奴隸中找到一個孕婦——我的主人豢養他們是為了完成這個巨大的工程,每個人都要不分晝夜的辛苦勞作,女人和孩子也不例外,一些孕婦在來到格瑞納達之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剩餘的那些……」亞戴爾看了看四周,「我不覺得有胎兒能夠強壯到可以繼續在這個情況下存活下去。」

    格瑞第的牧師們當然不會就這樣相信他,但確實,近萬人中一個孕婦都沒有,這是黑髮龍裔在離開格瑞納達前就警告過亞戴爾的,格瑞第最喜愛的祭品就是孕婦,而在他不在格瑞納達的情況下,他的那些術士侍從根本不會在意一個奴隸,而亞戴爾的身份又注定了他無法在衝突中佔據上風,至於克瑞瑪爾留下的魅魔費瑞克希爾,還有不請自來的灰袍,亞戴爾無需詢問也知道他們絕對不會願意為一個,或是很多個奴隸動彈哪怕一根小手指頭。

    他配置了藥水,交給每個幸運而不幸的將來的母親,這個藥水雖然會讓她們失去孩子,卻能滋養她們的身體與保住她們的性命,也許。

    「那麼就將十五歲以上與二十歲以上的女**給我們吧。」格瑞第的牧師有點不那麼高興地說。

    「神殿這次非常慷慨,」侍從說:「每個女性她們都願意用一個成年的男**隸來換,」他看向渾濁的海水:「比女性更強壯和有力。」

    亞戴爾知道自己不該遲疑,但此刻的每一個瞬間都被延長到有數百年那麼久,他轉過身去,看向那些奴隸們,他們大多都是提蘭人,但也有一些是黑髮龍裔的坐騎克歐與蠻族人從龍牙或是龍爪騎士的刀劍下一個個抓出來的,但最後他還是語氣平靜地問道:「多少?」

    「有多少?」

    「一百……五十個。」亞戴爾說。

    「年齡可以再放寬一些,」格瑞第的牧師走到他的身邊,「最少兩百五十個。」

    「女性的比例原本那就很低。」亞戴爾說:「年幼的女孩根本無法堅持走到這裡。」

    「難道我們的克瑞瑪爾殿下還準備讓他們在這裡繁衍他們的小崽子嗎?」格瑞第的牧師說:「這裡是格瑞納達,不是龍火列島——如果你擔心你的主人回來後會責罰你,」她輕輕側身,在亞戴爾的耳邊親暱地說:「神殿將會在之後的二十年裡每年無償地給他一千個奴隸,都是成年男性,畢竟『母親』也很期望可以看到這座建築群早日出現在她的雙翼之下。」

    「這些都是未來的祭品不是嗎?」亞戴爾說:「年老就算了,她們之中有些非常醜陋,我可不覺得這樣的祭品能夠博得強大睿智的格瑞第的歡心。」

    「你幾乎要說服我了。」格瑞第的牧師甜蜜地說:「那麼,兩百四十九個。」

    「兩百個。」亞戴爾更加溫柔地說:「不能再多了。」

    「兩百四十八個。」

    亞戴爾搖了搖頭:「太難了。」

    「那麼就……一千個,」格瑞第的牧師非常,非常,非常緩慢地說:「一萬個,墮落的可憐蟲,你以為你在和誰討價還價?我可以殺死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你,」她若有所思地說:「你要知道,有很多人在懷疑你的主人正在利用他的職權與血脈做些可笑的事情……你覺得呢?他似乎很喜歡你,也很信任你,還有那些長著爪子與翅膀的奴隸——要知道,『母親』是那樣地寵愛著他,你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對他充滿了深刻的嫉恨嗎?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確實辜負了這份寵愛……無底深淵在下,」她聳動著鼻子,赤色的雙唇向兩側拉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知道他會面對什麼嗎?他會是……」她將聲音放低,低的就像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整個格瑞納達的敵人。」

    而就在亞戴爾以為時間已經凝固在這一刻的時候,他看見了提蘭人的眼睛,裡面沒有仇恨也沒有失望,只有極度的疲倦與悲傷,而後,一雙骨節凸出的手推開了擋在她身前的父親,母親,兄長,或是弟弟,一個接著一個,年齡在要求以內的女性走出了奴隸的隊列,她們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眼睛中因為畏懼而閃爍著亮光,但她們還是站出來了。

    「我來計數。」亞戴爾說。他不知道如果出現了更多的人,格瑞第的牧師會不會將她們一起帶走。

    「隨你。」格瑞第的牧師說,她當然可以採取更加激烈與殘酷的手段,但這個結局也不是那麼不合心意。亞戴爾真的仔仔細細地數了兩百四十九個人給她的時候,她甚至笑了起來:「我可以理解克瑞瑪爾殿下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了,」她說:「就連我也有點喜歡你了,或者我們可以在更舒適一些的地方有著更好的發展。」

    「榮幸之至。」亞戴爾說,一邊竭力控制著自己不要捏緊手指,他的手掌上還殘留著一絲溫度——來自於那些畏縮的小手,帶著濕意。

    ——————————————————————————————————————————————————

    格瑞第的主任牧師捧出一個有著兩臂長的秘銀盤,盤內蝕刻著魔法的符文與玄妙的圖案,而一個孕婦被困縛在祭台上,她的淚水與汗水浸透了她的長發,而凱爾絲脫下了上半身的絲袍,讓它自然垂落在腰間,裸露著豐滿的胸膛,她的絲袍,手臂和發尾,還有尖銳的尾巴都被半凝固的鮮血浸透了,她將雙手浸入一旁的金盆裡,讓混著沒藥與麝香的水洗去血跡,一個牧師為她捧上了新的匕首,這種匕首被專門用在祭台上,末端帶著彎鉤,能夠勾起肋骨,讓心臟完整地暴露出來。

    凱爾絲拿起匕首,隨手在那個沒能來得及及時退下的牧師面孔上輕輕一抹,這位受到了主任牧師的青睞的年輕牧師立刻痛叫了一聲,鋒利的匕首隻一下就劃開了她的面頰,主任牧師都能看到她的牙床了,但也只有這麼一聲,對格瑞第的敬獻還在進行中,她迅速地退了下去,而凱爾絲的眼睛中掠過了一絲顯而易見的遺憾。

    在主任牧師用不悅的神情發出呵斥之前,凱爾絲已經猛地將匕首刺入了孕婦的**之間,從第二根肋骨開始往下,筆直地剖到腹部,嫻熟異常地取出胎兒,挖出它的心臟,擲在那隻秘銀盤上,然後是母親的,隨即她抓住了母親的頭髮,將她的臉轉向一側,讓她看著自己與孩子的心臟,那兩隻一大一小的心臟甚至還在微微地跳動。

    ——————————————————————————————————————————————————

    一個矮小的身影正在庭院之外等著亞戴爾。

    「崩崩?」亞戴爾驚訝地喊道,名義上,崩崩和那三個侏儒一樣都是克瑞瑪爾的奴隸,但他仍然保有自己的自由,只是為了避免被那些懷有惡意的人傷害或是劫掠,所以矮人很少離開地下,更別說是宮室。

    「有個棘手的問題,」崩崩愁眉苦臉地說:「跟我來——我給你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2 07:48
第五百零三章 謀刺(8)


    「人們都以為我不會做些什麼的時候,」凱爾絲自言自語地說道:「就是我為所欲為的好時機。」

    她知道一些牧師被主任牧師派遣去各方索要懷有身孕的女人,或是年輕的女孩,比起獻祭,這種持續而瘋狂的屠殺更像是某種慶典或是詛咒,不過凱爾絲並不關心這個,作為紅龍之女,她雖然不得掌堂牧師的喜歡,但要調換一兩個任務的人選這點微小的權力她還是有的——而在這群年輕的牧師中,凱爾絲固然因為荒誕而殘忍的行為被憎恨,但只要她願意,希望能夠為她效力的人仍然不計其數。

    她知道怎麼讓人傷心,既然那個牧師會不惜自己的性命去保護那些畸形的獸化人奴隸,那麼他也不會對那些提蘭奴隸們將要面臨的命運無動於衷,無能為力帶來的傷痛和屈辱將會佔據他的思想,至少在短時間內,他很難不受到它們的影響。

    紅龍之女的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她的嘴角奇異地向上彎曲,所經之處,牧師、學徒紛紛向兩側退讓,並且鞠躬行禮,而凱爾絲根本沒去在意她們,她腳步輕捷地一路走到「蜂巢」的下方,足尖一點就漂浮了起來,帶著一身烏黑的血跡——她的侍女們在平台上迎接她,她們對她的行為有所不滿,但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樣,她們並沒有去阻止或是警告她的權力,她們或許可以向掌堂牧師告密,但掌堂牧師不會阻止凱爾絲把她們丟進下方永遠炙熱滾動的熔岩裡。

    亞戴爾先是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然後才看到了凱爾絲,血液在她的身上流淌和板結,但從這位龍裔的神情上就能知道她並未經過一場戰鬥,或是因為其他的原因而受傷,亞戴爾厭煩地蹙眉,那些都是犧牲品的血。他現在只能希望她們所需要的是孕婦,而不是女孩,這樣那些不幸的祭品或許還能苟延殘喘幾個月,他不知道這對於她們來說是折磨還是希望,但只要還能活著,那麼總還有一兩分微薄的可能。

    「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凱爾絲說:「但你還要等上一會。」她需要清洗掉祭品的血,女性的血黏膩而污濁,讓她噁心。

    ————————————————————————————————————————————————————

    亞戴爾安靜地躺在那張如同更小一點的祭台一般的床榻上,它是黑曜石的,表層覆蓋著秘銀,四角銘刻著符文,四隻腳爪則是純金,而它的兩側,竟然也和祭台一樣預留著深深的血槽,而且,就他所能看到的,這個房間的地面、牆壁上也刻畫著精密的圖案與文字,而在他的視線末端,是一尊格瑞第的神像——一隻鼓脹的腹部幾乎拖沓到地面上的美豔女子,她的身軀與面孔都是象牙的,散發著乳白色的光芒,佩戴著的珠寶就像是星辰那樣閃閃發光,亞戴爾無法分辨她的金色雙眼是何種質地,但無論他將視線移動到什麼地方,都能感覺那尊雕像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那個崩崩不是崩崩,這個認知讓他略微安心了一點,在他受到從背後而來的襲擊,頹然倒下的時候,看到了等候在庭院之外的崩崩正在變化,他的身軀突然如同膠泥一般地拉長了,而五官變得模糊,四肢變細,手指落在膝蓋上,而膝蓋古怪地彎曲著,雖然只是一瞬間,羅薩達的牧師也知道自己是被一個變形怪襲擊了——他變化成崩崩的樣子,將自己帶到了一個沒有那麼多眼睛和耳朵的地方,然後打倒了自己,將自己帶到這裡。

    那些人對凱爾絲的心理把握的非常正確,亞戴爾不知道凱爾絲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他人的預測中會是怎樣的感受——如果他們所說的不錯,那麼他現在應該在格瑞第的聖所中,也就是格瑞第的牧師們的居所,這裡對凱爾絲來說是最能讓她安心的小小巢穴,其他地方只會讓她倍感焦躁,更別說細細品味獵物的美味了……以及,她是那樣的懦弱,雖然在表面上,凱爾絲一直是死亡與恐怖的象徵,但她的本質簡直就是一隻愚蠢的沙鼠——她甚至不敢與留在克瑞瑪爾宮室中的魅魔費瑞克希爾對峙,她詢問和查找過這個名字,但就像是每個惡魔與魔鬼那樣,這個名字也是一個模棱兩可的變體名,它被魔法承認,但只有曾經召喚過這個魅魔的法師或是術士才能將名字與本人對應起來,對於無關人士,這個名字毫無作用。

    但這個魅魔可以讓在術士塔上永遠地佔據著一個頂層房間的灰袍低頭,凱爾絲並不認為克瑞瑪爾能夠讓這位在格瑞納達斷斷續續地停留了數百年的死靈法師臣服,那麼只能說他是被那個魅魔誘惑或是震懾了,她考慮過是否應該召喚更多的裙下之臣去試探,但令人遺憾的,那個魅魔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人們稱她為紅龍之女,凱爾絲也以此為傲,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她不能為了一個以後還能得到的機會而撕開那層薄薄的屏障,如果,她是說,如果人們知道了她並不是紅龍的寵兒,而是它的恥辱……

    她甚至深深地懊悔,鑑於她曾經無知地嘲弄過自己的父親,她不可能從他這裡得到助力與保護。

    但凱爾絲不想放棄,失敗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她需要挽回,需要安慰。

    羅薩達的牧師輕輕挪動手指,發現它們無法用上哪怕一絲力氣,他的衣服連同捲軸、藥水一起被收繳得一乾二淨,他的身體被徹底地清潔過,而身體內部甚至可以感受到空蕩,就是那種飢餓了很久才會有的空蕩感,這可能是個法術,免得受到折磨的人嘔吐或是失禁,繼而破壞了凱爾絲的興致。

    侍女們最後一次檢查了亞戴爾的身體情況後就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了凱爾絲與亞戴爾兩個人,一個人類,一個龍裔都像是胎兒那樣毫無遮掩地面對著彼此,在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紅龍之女露出了貪婪的神色,奧斯塔爾說的對,亞戴爾的面孔與年齡都不符合凱爾絲的喜好,但他是克瑞瑪爾所在意的人就已經是最大的砝碼了,凱爾絲將手指放在他的胸膛上,這個牧師並不像她之前購買的貨物那樣或是干癟,或是肥胖,他就像是一個戰士那樣有著堅實的肌肉與強壯的骨骼,與他殘留著烙印的面孔相比,他的皮膚要更為光潔細膩,而且是那種讓巨龍與龍裔喜愛的淡金色,凱爾絲跪伏在床榻上,就像是一隻野獸按著自己的禮物,繼承於紅龍的尖銳牙齒從嘴唇中綻露,猩紅的舌頭伸向空中,如同毒蛇那樣舔抿著空氣中的氣味。

    ——————————————————————————————————————————————-——————————

    凱爾絲的侍女們守候在門外,之後的殘骸與血跡還要她們清理。一個侍女突然露出微笑,向另一個侍女晃動著手指,「你覺得……」她用寂語「說」,「那個牧師會不會是魅魔的獵獲物之一?」

    「如果是,」另一個侍女也用寂語回答「說」:「那就很有趣了。」

    「我覺得應該不會,」第三個侍女「說」:「對於那個魅魔,凱爾絲的態度還是非常謹慎的。」做出手勢的同時,她露出的笑容表明這個謹慎完全可以用畏懼來替代。

    「她只是想讓她的兄弟不高興而已,」第一個侍女舉起雙手:「但她所做的也就是殺死一些奴隸而已。」

    「也許只是為了可敬的『母親』,」第三個侍女曲起小指:「那位黑髮的殿下現在畢竟是『母親』的寵兒。」

    不過她們只是對望了一眼,就很清楚這句話虛假的簡直能讓一個格瑞納達人嘔吐出來。

    最先開始「對話」的侍女再次抬起手,想要繼續她們之間的對話,但一聲尖銳的呼喊擊破了她們之間的寂靜,侍女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她們立刻察覺到了不對,聲音是從房間裡傳來的,而凱爾絲的房間與其他高階牧師那樣,是可以隔絕聲音的,現在她們能夠聽到喊叫,就表明房間裡用以隔音的恆定法術被打破了。

    侍女之一即刻將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神術投擲在同伴身上,龍裔的力量經過神術的加強後,受術的侍女徑直撞開了精銅的門扉,令人窒息的黑暗與寒冷撲面而來,焦渴難耐的鎖鏈在空中扭動著,只一下就攫住了侍女的脖頸,將她高高吊起,而她的同伴高聲吟唱著,用以屏蔽光亮的黑色霧氣頓時被驅散,暴露出一片可怖的混亂:「是鏈魔!」一個侍女狂叫著,「不,是怯魔!」另一個侍女糾正道,怯魔是惡魔中的一種,體型細小,大約只有四尺高,但這只怯魔蹲伏在另一隻惡魔的肩膀上,那是一隻弗洛魔,四肢生長著毒瘤,而脊背上有著肉質的雙翼,凱爾絲的居所已經足夠高大了,但它似乎仍然像是不能真正站立起來的樣子,它的膝蓋彎曲著,利爪掃過,猝不及防下,一個侍女被爪子上的倒刺勾住,懸吊起來,她掙紮著想要施放神術,但弗洛魔的腹部突然出現了一張有著鯊魚般層疊牙齒的大嘴,猛地咬掉了她的一半頭顱。

    僅剩下的一個侍女尋找著凱爾絲的身影,從魔法符文爆發的光亮中她找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但她並不準備去幫助凱爾絲擺脫現有的困境——除了一個弗洛魔之外,還有兩三隻狩魔蛛正環繞在她的周圍,它們的螯肢在空中不斷地打響,渴望著嚼碎新鮮的血肉,地上滿是黏稠的白絲,凱爾絲的雙腿幾乎都被糾纏住了,她之所以還能堅持,是因為這是她的巢穴,突然爆發的防護法術給她爭取了一點時間,讓她可以矗立起自己的屏障,但這並不能堅持多久。

    她也不需要堅持多久,侍女想,這裡是格瑞第的聖所,每個「蜂巢」裡都有著一個牧師,她毫不猶豫地向外逃去,並不準備為她的主人獻出生命,如果事情發展的能夠讓凱爾絲僥倖逃生,那麼她也可以解釋自己是去尋找更多的人來解救她——雖然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很希望凱爾絲就這麼死了算了,在這座巨大的蜂巢裡,高階牧師不再少數,但如凱爾絲這樣吝嗇而又瘋狂的人物屈指可數,想想吧,就連為人慷慨和善(相比起凱爾絲)的高階牧師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幾乎不可能得到學徒和弟子的幫助,更別說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女而已。

    但一對漆黑的螯肢從空中倒掛下來,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剪子,只一下就剪斷了侍女的腰部,她的喊叫湮沒在猙獰的口器裡,而她的下半個身體居然還能往前跑出好幾步,直到撞到牆壁。

    凱爾絲絕望的吟唱著,這種感覺以往都是她賜予別人的,但現在她自己領受到了,這是種多麼可怕的滋味啊——每一個瞬間都是那麼地漫長又是那樣地短暫,她的脊背緊靠著牆壁,但蛛絲就像是浪潮那樣翻捲著蔓延上她的胸膛,她用火焰般的凶狠目光注視著她的獵物,她以為的一個虛弱無能的人類——他是羅薩達的牧師,即便他沒有墮落,在格瑞納達,晨光之神所賜予的榮光也會因為紅龍格瑞第的壓制而變得薄弱,但他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隱藏在皮膚下的刺青已經徹底地顯露出來,那是一個傳送陣圖,一隻賤魔正試圖從門裡,也就是亞戴爾的胸膛中鑽出來,它的利爪讓牧師的身體上遍佈鮮血淋漓的傷口,而他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在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3 08:00
第五百零四章 謀刺(9)


    「如果讓我知道誰又在這裡召喚惡魔!」主任牧師怒氣衝衝地喊道:「我會親手剝下她的皮!」

    掌堂牧師無法脫身,正在舉行的祭祀儀式不容許被打斷,那麼能夠出來處理這場意外事故的也只有主任牧師了,她已經連接三個晝夜沒有入睡或是冥想,但格瑞第反饋給她的力量讓她毫無睏倦之感,甚至過分地亢奮,她的面色潮紅,手指發緊,眼睛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而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混亂的景象,蜂巢的中空庭院裡到處都是牧師,她們不是暫時沒有那個資格參與重要的儀式,就是因為無法承受更多的恩賜而昏倒,從而被其他人接替,她們會感到懊悔的,因為在這種儀式中牧師們往往能夠得到最多的啟示與指引,甚至有可能獲得「母親」的注視與青睞。

    這也是主任牧師憤怒至極的原因,她原本可以從這場儀式中進一步地鞏固自己的地位與提升自己的力量,在格瑞納達的神殿,更正確點來說,在掌堂牧師駐留在此的時候,這種機會是非常難得的,畢竟她的強大將會直接威脅到上位者。但這些都被某個該死的小娼婦毀了!

    一個牧師墜落在她的腳下,她的長袍不知道是沒有來得及穿上還是被燒燬了,總之她身上唯一的遮蓋物就是一段惡魔的殘肢,它仍然活著,蠕動著想要鑽到那個年輕的女性牧師的身體裡去,主任牧師厭惡地看了它們一眼,從她的指尖迸發出一條灼熱的閃電,將受害者與兇徒一同貫穿,緊跟著主任牧師,也就是她的心腹之一的年長者立即曲張手指,將這個礙眼的東西丟進熔岩裡——軀體落入熔岩的時候只有極其輕微的嘶嘶聲,但隨之而來的惡臭與煙霧就像是有著自己的思想,兇猛地向蜷縮在狹窄甬道——也就是熔岩圓池的邊緣部分的幾個學徒衝去,被這股煙霧鑽進了嘴、鼻孔和眼睛的女孩立刻倒下死了,只有一個學徒及時地刺破了自己的手臂,同時吟唱咒語,凡人無法看見觸摸的箭矢刺穿了惡魔的殘留部分,它在空氣中尖叫,然後消失了,主任牧師因此瞥了一眼——那是一個血脈稀薄的龍裔,如果事情解決後她還沒有死,那麼她倒可以有幸成為主任牧師的學徒。

    已經有年長的牧師以及龍裔們竭力在維持秩序,主任牧師一抬頭就能看到一個攀爬在蜂巢牆壁上的弗洛魔,施法者都知道,當你看到一個弗洛魔的時候,那就意味著會有更多的弗洛魔,因為每個弗洛魔一天都有一個機會召喚與自己等級齊平的同類,幾個牧師正在圍攻它,但它的身邊還有兩隻狩魔蛛,它們吐出的絲網原本是用來狩獵的,但在必要的時候,它們也會成為盾甲,頂層的房間幾乎都被摧毀和燃燒著,在被滾熱的空氣扭曲了的景象中很難找尋到究竟是那個房間首先逃出了惡魔。

    「知道是誰召喚了惡魔嗎?」主任牧師厲聲問道,而她的一個弟子匆匆下降,向她鞠躬,「應該是凱爾絲。」她說。

    「啊哈,」主任牧師說:「這難道不是我早該預料到的嗎?!她要為此負責!」

    「我想……」主任牧師的弟子遲疑地說:「凱爾絲……」

    「有什麼就快說吧,」主任牧師說:「難道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兒嗎?」

    「我不知道凱爾絲還是否能夠對這件事情負責,」主任牧師的弟子察覺到導師的不快,於是用極快的語速說:「她蛻變了。」這是格瑞納達人對龍裔們因為龍血而產生的週期性瘋癲與狂化改採用的一種較為和善的說法。

    「這應該是件好事,」主任牧師危險地說:「每個龍裔都要經過這樣的考驗。」雖然凱爾門與凱爾絲從來沒有過,這也是即便他們有著龍裔最為鮮明的外特徵卻仍然被人們質疑與嘲弄的關係,他們就像是人類中那些本該發育卻沒有發育的侏儒——但從自己的弟子的口中與眼神裡,主任牧師敏銳地察覺到她還有沒能說完的事情。

    「她失控了。」主任牧師的弟子乾脆利落地說。

    而就在這個時候,像是為了佐證她的話,伴隨著驚叫與詛咒,一大片碎石從高處傾瀉下來,幾個來不及躲避的牧師擊落,連同碎石一起落入熔岩池,紅亮的池水猛地高高濺起,爆發的熱量與火焰讓主任牧師也不得不施放神術躲避——她的弟子向空中伸出手指,而無需她的指引,主任牧師也能看到凱爾絲,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人指出,就這位紅龍之女現在的樣子,她或許會誤認為那是一個炎魔,那個東西就像是一個周身迸發著火焰的直立著的蜥蜴,在煙霧與火焰的侵擾下,主任牧師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她仍然可以辨認出凱爾絲(如果是)的肩膀上顯然有著兩個腦袋,一個近似於紅龍,有著頷須與棘刺,還有一個是人類的,但上面的毛髮都被燒燬了,而皮肉就像是融化了那樣一直流淌到胸口——它看上去很小,因為凱爾絲現在的身軀大約有三十尺那麼長,還不連她的尾巴,黑色的鱗片覆蓋在赤紅色的皮膚上,有些地方稀疏的就像是一條快要被送上烤架的魚,有些地方卻密集,或者說,累積起來,形成一個如同角瘤一般的贅生物,她的手臂縮短,雙腿拉長,在蜂巢光滑的石磚牆壁上行走的時候如同疾風,它的手腳應該已經變成了有著尖利指甲的爪子了,主任牧師想,一些牧師避讓開凱爾絲,但凱爾絲並未因為她們的退避而手下留情,那隻近似於紅龍的頭擺動著,咽喉的位置顯露出刺目的光芒,在牧師們還未來得及防備與逃走之前,一股夾雜著腥臭氣味的火焰就貫穿了蜂巢的上空,被它觸及到人立刻迅猛地燃燒起來,好似她們本身就是一根蠟燭或是火炬。

    主任牧師的手指劃過她的次元袋和魔杖,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在這裡殺死凱爾絲,在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損失之後,凱爾絲可能將會要面對紅龍格瑞第最為直接的怒火,這是一個直系後裔的名頭也無法抵消的罪行,只是她還有另外一個考量,那就是凱爾絲經過這次蛻變之後,是否會變得如同紅龍之前所期望的那樣強大?如果是那樣,她可能會被懲罰,被監禁,但等格瑞第的怒火逝去,她將會被允許站在她的身邊,那是掌堂牧師也未必能夠獲得的殊榮,不管怎麼說,她身上有著最為濃厚的紅龍血脈。

    但若是如此,不,主任牧師一點也不覺得凱爾絲的性格適合成為一個掌堂牧師,而且掌堂牧師是一個重要到讓紅龍格瑞第親自關注的位置,但主任牧師可就未必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在她還是主任牧師的時候,凱爾絲就可以無視她和戲弄她,如果兩者的位置上下顛倒,她一點也不懷疑凱爾絲會將她一直想要一一在這個紅龍之女身上嘗試的刑罰與實驗真實地返還在她身上。

    「惡魔正在追殺她。」主任牧師的弟子說:「我們……」

    「我們當然要將這些惡魔驅逐回無底深淵。」主任牧師說:「但我想我們需要先找到那個『門』,你還有……」她對身後的幾個牧師點了點頭,「去幫助凱爾絲,我和其他人去找到那個『門』,去封閉它,不然惡魔們會源源不絕地出現。」

    ————————————————————————————————————————————————————

    主任牧師以為自己會很快找到那個門,但在傾頹的廢墟之中,好像一切都被火焰灼燒,或是被惡魔與龍裔的搏鬥米分碎了,她們施放了一個又一個法術,被魔法侵染的東西在渾濁的光線中發出光芒,但都是一些無用(至少對她們的目的)的魔法用具和符文印章,而且大部分都已經被引發了蘊藏在其中的魔法,不能再起任何作用了。

    主任牧師假裝沒有看到她的弟子之一將一個符文戒指裝進了自己的次元袋,她必須承認凱爾絲的房間有有著不少好東西,她從那個被撞擊出來的洞口看出去,凱爾絲正被兩隻狩魔蛛纏繞著,她的火焰可以燒掉蜘蛛的絲,還有蜘蛛——但加上一個暴怒中的弗洛魔,那個怪物也只能保證自己不會受到致命的傷害。主任牧師的弟子環繞著它們,但她們並不是要徹底地讓凱爾絲擺脫這些惡魔,而是要讓她和惡魔之間處於一個平衡狀態,具體如何,要等到她們的導師再次給出無聲無形的指示。

    「看這裡!」一個牧師突然叫道。

    她發現了凱爾絲最初開始蛻變的地方,雖然現在她們還不能確認,但她們可以看到牆壁上的皮膚,它們奇蹟般地被保留了下來,在鱗片撕開皮膚鑽出來的時候,隨著凱爾絲痛苦的廝磨,它們成片地被黏結在了有著細微凹凸的牆壁上,有些已經焦黑,有些卻很新鮮,牧師們只要拿下來一嘗就能知道這不是人類的皮膚。

    還有那些在陰暗處蠢蠢欲動的影子,它們來自於狩魔蛛的身體,這些殘骸可以長時間地保有活力,即便無法再次長成一隻狩魔蛛,也能讓一個凡人瞬間死去,或是讓一個不夠謹慎的施法者受傷。

    它們都被小心地收斂了起來,主任牧師施放了一個回溯性的法術,查看殘留的器具中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蜂巢中是嚴禁召喚惡魔或是魔鬼的,但作為一個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也可以被認為是自然死亡的地方,總有人會需要不擇手段,但凱爾絲已經站在了最高處,她的特殊身份更是讓人無法做出「正常」的競爭行為。她對魔法也缺乏應有的熱忱,這是術士塔裡的術士們做的事情,她經常這麼說,所以要說她會突發奇想,想要召喚一個惡魔或是魔鬼——主任牧師一點也不相信,凱爾絲在智力方面確實有點缺失,但她至少還有屬於一個格瑞納達人的常識。

    散落在地上的殘片給了主任牧師一些訊息,一個奴隸,還有凱爾絲,「今天凱爾絲的奴隸是從哪兒來的?」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子,想起她們和自己一樣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離開過祭台周邊,「凱爾絲的侍女呢?」

    「都死了。」一個牧師說:「死於惡魔之手。」可能就連靈魂也已經被吞噬了。

    主任牧師厭惡地嘆了一口氣,她將魔杖握在手裡,出於對紅龍格瑞第的虔誠信仰與對格瑞第的紅龍女兒的畏懼,她決定暫時還是不能放棄凱爾絲——她選擇了一個不會與惡魔們對視的位置,折斷了魔杖,魔法的能量呼嘯而出,向弗洛魔席捲而去,她聽到惡魔在大聲咆哮,而等到了訊號的牧師們齊聲吟唱,這是一個對深淵生物傷害性極大的神術,如果弗洛魔被直接擊中,它會被立刻遣送回無底深淵。

    弗洛魔掙紮著,但強有力的鎖鏈讓它動彈不得,神術擊中了它,它哀嚎著墜落,跌入熔岩之中,飛濺而起的熔漿高達數百尺,主任牧師擔心地往下看去,熔岩沸騰著,鼓起無數圓形的泡泡,但那個惡魔確實沒有再次浮上來,看來這次重擊成功地毀掉了它的身軀,要一百年之後,它才有可能接受另一個施法者的邀請回到主物質位面來。

    而一旁的凱爾絲似乎也覺察到了自己受到的威脅已經不再那麼大了,它吼叫著,晃動頭顱,當然,那只有著獠牙的頭顱,咬住了一隻狩魔蛛的腹部,咬穿堅韌的外皮,猶如酸液般的汁液沿著它的牙齒流在紅龍之女的身軀上,它激烈地顫動著,似乎也感受到了難以忍受的疼痛,但它沒有放鬆牙齒,直到將那隻蜘蛛咬成兩截。

    另一隻狩魔蛛則在牧師們的攻擊下變得焦黑,蜷曲著爪子從牆壁上翻滾而下,它或許會逃走,但現在的牧師們暫時還無法顧及到那裡。

    凱爾絲已經徹底地瘋狂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4 10:12
第五百零五章 終結


    這場令人不快的惡作劇終於臨近尾聲了,主任牧師想,蜂巢中不可避免地損失了一些牧師,還有弟子與學徒,但沒關係,很快就會有新血被補充進來,她將雙手放在寬大的袖子裡,手中握著一根新的魔杖,她實在是有點厭倦這個可,火焰尚可忍受,但尖銳的喧囂和紛亂的景象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一個以龍裔的血脈而驕傲的主導者可以接受的——她不悅地以龍裔的天賦能力向一個倉皇的牧師投去了一枚無形的利刃,只因為她叫喊的太有失身份,雖然她只是因為被凱爾絲的火焰點燃了頭髮和衣服才會那麼可恥地嚷嚷。

    在失去了弗洛魔的支援之後,狩魔蛛在這場戰鬥中也逐漸落入了窘迫的境地,就像是凱爾絲的侍女們所想的,蜂巢中沒有參與這場祭祀儀式的牧師們都出現了,因為各種陰毒的陷阱與計謀,她們沒能向格瑞第獻出她們最誠摯的忠誠,但她們在意識到在那裡的不是別人,正是能夠主宰她們命運的主任牧師的時候,這些從來就是非常謹慎或是冷酷的女性們就像是慇勤的工蜂那樣立刻從自己的巢穴中跑了出來,尤其是在可以以眾凌寡的情形下,她們還是很願意在主任牧師面前好好地表現一番的。

    當一個狩魔蛛在面對一個牧師的時候,它可能是強壯而又可怕的,但在它需要面對不下五十個牧師,而且其中還有著相當部分的高階牧師的時候,它們就變成了受欺負的小可憐,最後一個狩魔蛛被一柄尖頭錘擊中,錘頭從眼睛這裡一直貫穿了它的整個腦袋,狩魔蛛有著很多雙眼睛,這沒錯,可惜的是也只有一個腦子,幾個牧師投出繩索,將那隻仍然可以憑藉著本能齧咬和抓撓的身軀捆綁起來,它尖細的腳和螯肢都被分別剪下——這些都是非常珍貴的材料,只是不知道術士塔能不能出到可以將蜂巢缺損的地方修繕完畢的價格。

    不過她記得好像還有一隻?不,等等:「抓住凱爾絲,」主任牧師說,「弟子與學徒全都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她現在需要將這個混亂的場面清理的乾淨一點,在凱爾絲的房間裡她們沒有找到召喚陣法,無論是鐫刻在地面上的,還是掛在牆上的,又或是直接懸吊在空中的,都沒有,並沒有新的惡魔出現,但這並不是說她們就可以將這個可能連同著無盡深淵的通道就這麼扔在格瑞第的聖所裡——主任牧師傾向於那會是一個符文盤,最近格瑞第似乎對符文盤很感興趣,黑市上因此多了不少這種珍貴的魔法用具,但就惡魔的數量來看,這個符文盤不會很小,現在主任牧師最擔心的是某個見識短淺的蠢貨突然起意,把它偷走了。

    她皺著雙眉,估算著那些牧師還需要多少時間可以制服凱爾絲,雖然說,要制服,而不是殺死或是遣返會非常困難,特別是牧師們總有些束手束腳,原因和主任牧師所考慮的異樣,她們並不敢將那些惡毒致命的神術傾倒在這位紅龍之女的身上,而凱爾絲在蛻變之後,她有了許多令人垂涎不已的特殊能力——像是她的頭顱之一可以如紅龍那樣瘋狂地撕咬和噴吐火焰,而另一個頭卻仍然能夠施放法術,哪怕沒人可以找到她的嘴在哪兒,而且她的爪子還從五根指頭變成了六根指頭,她的鱗片分佈不均,但即便是皮膚也厚重堅韌的如同鋼鐵,爪牙更是銳利的如同某種魔法而不是實物,沒有繩索或是鎖鏈可以困縛得住她,一個牧師向她投擲了一個可以讓一隻恐爪龍立馬昏迷的法術,但她只甩了甩頭就擺脫了法術的滋擾,可能只有一瞬間或是更少的混沌讓她知道自己受到了敵人的攻擊,她變得更加憤怒,紅龍頭顱猛地噴出一股火焰,好極了,又一個牧師從空中墜落了下來,也許是她的盟友,一個牧師上前用一個法術接住了她,可惜的是這毫無用處,紅龍的火焰就在這短短的一會兒裡吞沒了這個蠢貨的雙腿。

    「凱爾絲。」主任牧師高叫道,與生俱來的龍裔能力讓她的聲音變得如同雷霆般的洪亮,凱爾絲蛻變成的怪物略略停頓了一下,而圍繞著她的牧師散開,在主任牧師的手勢下暫時中止了攻擊,主任牧師將自己懸浮到空中,「凱爾絲!」她一邊繼續喊叫著這位桀驁不馴的女士的名字,一邊注意著她的眼睛,無論是人類,龍裔還是怪物,眼睛就是他們靈魂的投影,精於此道的人甚至能夠從中閱讀到某些問題的答案,就像是現在的主任牧師,她在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心頭微微發冷,金黃色的虹膜,菱形的黑色瞳仁深不見底,但這是屬於一個沒有思想,也沒有理智的怪物的,並不是一個智慧生物所有的——她必須承認凱爾絲原先就不那麼聰明,但那時候她至少懂得衡量,她確實莽撞,暴戾,還有隱藏在深處的怯懦與自卑,可是她從未有一次越過那根絕對不應跨越的界線。

    主任牧師不再猶豫,她抽出了那根被她握在手裡的魔杖,在凱爾絲變化而成的怪物幾乎與此同時地噴吐出火焰的時候——折斷的魔杖閃耀著可以令一個凡人失明的耀眼光芒,伴隨著刺骨的寒氣,龍裔怪物的火焰被它們擊退,冰雪呼嘯而至,主任牧師在折斷魔杖的時候就瘋狂地後退,但在空中她只能依靠飛行術行動,只略微慢了一丁點兒的後果是她的整個上半身都被蒙上了一層薄薄透明的冰,頭髮上更是結滿了雪白的冰霜,一個牧師立刻施放了一個神術,去掉了那些冰雪,主任牧師毫不停頓地做出手勢,唸誦咒語,準備下一個神術——她的急切是正確的。怪物被厚重於主任牧師十倍的冰雪凍結在原地,但很快,下方的牧師就能感覺到如同酸液一般的水滴落下來,這些水腐蝕了牆壁與地面,然後伴隨著冰層劈裂的格拉聲,一雙膜翼從白色的桎梏中緩慢地升起。

    牧師們祈禱而來的神術落在凱爾絲的身上,也許是因為格瑞第真的正在注視著她們的關係,這個神術終於起到了她們所期望的效用,凱爾絲的動作凝固住了,她就保持著這個姿態——雙翼還收攏在一起,而爪子深深地嵌入深黑色的岩石,她的紅龍頭顱向著蜂巢的內部傾斜,也就是面對著牧師們,而她的人類頭顱上兩道狹窄的隙縫張開著,牧師們猜測這可能是她的眼睛,它們注視著牆壁,借助著光滑牆壁的反光來觀察自己的敵人,下方的另一道隙縫古怪的扭曲著,應該是在吟唱一個法術或是祈禱一個神術。

    「好了。」主任牧師說:「把她拿下來吧,小心點,她現在可能有點脆。」

    牧師們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這是可敬的『母親』的賜予。」主任牧師的弟子說:「她應該對您的虔誠表示讚賞——鑑於您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完好地保留了它。」

    「你應該被抽二十鞭子,」主任牧師假惺惺地說道:「『母親』的意願只屬於她自己,我們只是做了一個忠誠的追隨者應該做的事情。」事實上,她的心是滿意而驕傲的,她也的確期望著可以因為此事而獲得「母親」的褒獎,最起碼要和她不得不放棄的那些齊平。

    不過主任牧師還是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那些年輕牧師的行動,免得最後還是出了差錯,幾個牧師在凱爾絲快要變成了一個空蕩蕩的庫房的房間裡揮動手臂,凱爾絲從牆壁上移動出來之後,她會被放到這裡,然後她們或許可以就地鑄造起一個黑鐵的牢籠。

    誰也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只有一個學徒,也就是那個有著微薄紅龍血脈,在同伴因為突然的災難死傷殆盡的時候仍然成功地保護了自己的牧師學徒,她發現在炙熱空氣的遮掩下,熔岩池正在不安地湧動著,一個過大的圓形泡泡正在形成,她將手放在喉嚨上,只遲疑了那麼一下——一隻火焰凝結而成的利爪突然從熔岩跳了出來,準確地抓住了那個學徒,脆弱的皮肉立刻在可以融化鋼鐵的高溫下碳化,黑色的灰燼無聲無息地從空中飄落,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這個時候,不太走運的凱爾絲已經被牧師們移動到空中,等主任牧師呼吸到比以往更加濃郁的硫磺氣息時為時已晚,灼熱的氣浪直衝而上,牧師們被拋向牆壁,蜂巢如同圓筒狀的結構讓火焰的暴君得以不受任何阻礙地高高躍上空中,它沒有羽翼,但火焰從來就不需要額外的肢體,在主任牧師狂亂的叫喊聲中,這個巨大的火焰元素體展開雙臂,惡狠狠地將凱爾絲整個兒包裹在自己寬大的胸懷裡,然後,沒有留給她們哪怕一丁點兒的反應時間,火焰就像是水柱那樣從空中嘩然墜下,抱著她的獵物得以而歸,噴濺出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張驚惶的面孔——主任牧師不顧一切地俯衝下來,在距離熔岩池只有幾尺的地方頹然止住,她的長袍和手臂一片焦黑,但她毫不在意,她的弟子懸浮在遠處,並不像以往那樣慇勤地為自己的導師服務,她也知道主任牧師已經完了。

    熔岩池恢復了原先的平靜,主任牧師看向地面,秘銀線條與寶石都遭到了破壞,她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時候被破壞的,又是誰破壞的,她只知道它們的損壞代表著火元素生物可以通過熔岩池往來這裡,那個,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雙手不僅僅引來了惡魔。

    多麼周全的籌備啊,主任牧師甚至想要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它原本可以用到更為關鍵的地方,只是一個凱爾絲,她深深地覺得那一位可能有點蝕本。

    ——————————————————————————————————————————————————————————————————————————————————————————

    「我想我永遠也不明白人們,我是說,包括龍裔為什麼要在意成本問題,」灰袍真心實意地說:「難道一個喜悅的心情還不能在天平上作為最為沉重的籌碼存在嗎?」他做了幾個手勢,沒別的,只是為了加強自己的語氣:「哈,我們為什麼要變得強大呢?還不是為了隨心所欲……如果我們費了多麼大的勁兒,結果做事情還要瞻前顧後,那可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火元素生物不敬地通過心靈感應說道:「他們都覺得你有點瘋。」

    「非常瘋,」灰袍糾正道:「謝謝。」

    這下子就連火元素生物也有點無語了,它伸出「手」,被火焰包裹著的人類被輕輕地放在了地上,也許是為了表示些許抗議,他被放在地毯上,地毯只一下就被燒光了。

    「嗨!」灰袍說。

    火元素做了一個鬼臉。

    「還有一個呢?」

    「沒了。」火元素生物說,「留下一個就很難了,還有點灰你要嗎?」

    「但那是非常罕有的生物,」灰袍說:「嗯……」

    「什麼?」

    「你的報酬——可能要減半了……」

    ———————————————————————————————————————————————————————————————————————————————————————————

    那隻爪子在落入熔岩之前做了一個手勢,如果異界的靈魂在這裡,一定會覺得它和另一個位面表示一切都好的ok手勢十分地相像——但令人遺憾的,這個手勢在這個位面只有一個意思——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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