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30
Babcorn 發表於 2017-1-30 16:43
第五百五十二章 反擊(4)


    聖者的戰鬥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滿目瘡痍,生命之神安格瑞斯被法則拋出主物質位面之前,只來得及拋灑下最後的力量與匆匆一瞥。

    精靈牧師們鞠躬行禮,向他們的神祇告別——佩蘭特抬起身來的時候,看到年輕的精靈遊俠如同微光輕風一般落在自己的面前,雖然有點晚,但他還是指了指猶如日出之前的星辰一般光耀又柔和的一點,他什麼也沒說。

    以精靈的目力,仍然可以看出那個較大的光點周圍盤繞著一顆小小的點,這並不是安格瑞斯一行,而是他們留在主物質位面的一點投影,小光點圍繞著大光點飛行,大光點帶著它愈飛愈高,但可以看得出,小光點劃出的弧度愈來愈大,越來越尖,充滿了眷戀之情——被自己所尊崇的神祇看重,甚至親自前來迎接,進入神國,大概是每個追隨者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佩蘭特知道英格威可能並不在其中,不,不是說密林之王對精靈們的先祖與神祇不夠尊重與虔誠,只是他在主物質位面有著太多無法捨棄的東西——銀冠密林,辛格精靈,他的兒子凱瑞本(他還那麼年輕),還有他的朋友和敵人。

    銀冠密林之後將要面對更多的敵人了,在力量無限制地傾向於一個神祇的英格威離開之後,會有無法計數的邪惡之輩蠢蠢欲動,就像是紅龍,獸人,惡魔與魔鬼,但辛格精靈們能夠屹立在這片苦寒而又貧瘠的地方,憑靠的並不只是他們的王,他們為英格威的回歸悲傷,也為他欣喜,就像是之前的任何一個同伴——在密林之王的力量超越了古老的紅龍之後,法則對他的壓制就愈發鮮明,這種就像是隨時將一整座龍脊山脈或是星光河背負在脊背上的感覺是一個旁觀者永遠無法真正領會的,在英格威願意放下重任之前,精靈們只會竭力地支持他與護衛他,但他若是能夠卸下這副沉重的枷鎖,與凱萊布麗爾重聚在安格瑞斯的神國,這將是更值得慶祝與寬慰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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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擔心你的孩子們嗎?」生命之神安格瑞斯問道,神祇脫離了聖者的沉重軀體之後,回到神國只是比一閃念更加短暫的事情,他已經重新穿上了自己的神軀——一具如同精靈一般的軀殼,月光般的銀發上纏繞著常綠不敗的藤蔓,不斷地盛開著小花與結出果實,安格瑞斯隨手捏下一隻,放到小光點的面前:「嘗嘗……額,抱歉,我忘記了你現在還沒有嘴,不過沒關係,等到了聖所,我會重新凝結一個身軀給你。」

    小光點跳了跳。

    安格瑞斯微笑了,「別過於小覷他們,」他說:「我簡直要說他們就和紅龍或是人類那樣狡猾了,不過這也並沒有什麼不好,面對邪惡的時候,光明固然可貴,但如果黑暗能夠遮蔽起更多的生命,陰謀詭計也未必不可取——只是很危險。」事實上,是非常危險,因為捷徑更多地會將人們引向絕望的深淵或是毀滅的絕壁。

    「但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安格瑞斯和善地捉住小光點,把它放進長袍的口袋裡——這種長袍應該是沒有口袋的,但因為它也是神力凝聚而成的,所以臨時分割出一個封閉的小區域來說並不困難:「我們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走入歧途——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去見見凱萊布麗爾,她一直想唸著你……」

    「呃,當然,你可以有一個小假期……」

    「多久?那個……是的,我知道你在主物質位面的時候有一千年沒有休息過哪怕一天了……三十天怎麼樣?三十年,我最親愛的孩子,那似乎太長了一點……」

    「你知道的,現在正值多事之秋——而我的主殿書記官一職已經空缺了三千兩百五十七年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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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穢侵入了密林。

    憤怒的迷陣咆哮著。

    紅龍以偽裝的姿態在密林中行走,她的偽裝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取得了先機,而她不得不驚訝於她的後裔竟然能夠被如何之多的精靈所熟悉,可惜的是,沒有了惡魔格拉茲特的符文,她所能釋放的法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迷陣的壓制與扭曲,而在她即將撕開一個精靈的胸膛時,一支閃光的魔法箭矢尖嘯而至,逼迫著她後退。

    「啊,是你,」格瑞第說:「我的朋友,或說是……僕從,親愛的,第一個屈從於一個邪惡龍裔的精靈遊俠。」

    她固然是有意挑撥,在人類中,這種似是而非,並且有著所謂的事實佐證的話可能會讓很多人動搖,但她現在面對的是精靈。

    「別用這種虛假的姿態與面容說話,」凱瑞本說,「你不是克瑞瑪爾。」

    「嘖嘖,」格瑞第搖頭說:「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沒關係,精靈就是那麼蠢並且不願意接受任何他們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在碧岬堤堡的時候你就應該猜到了我有著紅龍的血脈,但你還是把我帶回了灰嶺,你覺得芬威是怎麼能夠在你們看似嚴密的監視下拿到那本惡魔撰寫的書籍的?除了我,還能是誰呢?你們感到痛心嗎?或是認為這只是一種劣等血脈的體現?雖然你們臭烘烘的血也比人類好不到哪兒去?還有白塔,龍火列島,你難道沒有察覺到我經過的地方必然充滿了陰謀與戰火嗎?」

    「克瑞瑪爾……」凱瑞本慢吞吞地說。

    格瑞第期待地等著。

    「這小傢伙確實有點倒霉。」遊俠說,「尤其是在無法選擇地繼承了你的血脈這一點。」

    格瑞第的笑容凝固了,而精靈們微笑起來:「如果你說你是克瑞瑪爾,」一個精靈法師說:「你知道你在星光河上幹了什麼嗎?」

    把自己像個瑟裡斯人的風箏那樣掛在最高的桅杆上並且高唱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王,格瑞第鼓勵她的孩子們擁有野心,但這種中二行徑就連古老的紅龍也不由得感到羞恥:「……一點自我表露罷了……」

    錯了,提問的精靈想,克瑞瑪爾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也許是因為酒,或是藥水,但他確實在清醒之後有那麼好一陣子旁敲側擊地只想知道為什麼每個精靈看到他都會露出那種無以名狀,意味深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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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看看那場戰鬥啊。」紅龍的哥哥說。

    房間裡的每個人都想,只是即便是聖者的戰鬥,想要得到一個不受波及的特等席也太難了——而且這場戰鬥結束的格外快,看來一千多年前那幾個不幸被凡人篡奪了位置的神祇還未被徹底遺忘。卡烏奢殘餘的部分還是給獸人以及格瑞納達人帶來了一些麻煩,生命之神安格瑞斯最後的力量迫使那些可怕的毒蟲退入沼澤,這些只有指尖大小的蟲子異常地難以對付,不但飛行的速度猶如閃電,對於火焰、;雷電、冰凍也有著很高的抵抗力。它們還能發出尖銳的鳴叫以及另一種人類無法聽到卻會讓動物瘋狂的聲音,逼迫藏在蓬草與泥漿中的生物痛苦地自投羅網——它們就像是深淵中的怪物那樣永遠處在飢渴之中——無論是對於生存還是繁衍。和蚊蟲一樣,它們一邊吸取獵物的血液,吞噬他們的皮肉,一邊在猶帶溫熱的軀體上生兒育女。

    格什走進房間的時候,面色還是鐵青的,他剛才殺了一個獸人的祭司,因為他宣稱這是獸人之神卡烏奢的聖蟲,不允許獸人們捕捉和殺死它們——見你的鬼去吧,格什捏著一隻背殼上有著一隻獨眼的毒蟲,他從不相信聖蟲或是聖花什麼的,難道一隻蟲子也能讓卡烏奢有所感應嗎?信仰並不那麼虔誠的獸人之王惡毒地想到,他將那隻毒蟲捏死,將粉碎的屍體隨手拋在一隻空置的椅子上。

    奧斯塔爾的位置。

    龍刺的首領似乎並未察覺到什麼,比起一隻死掉的小蟲,他更介意黑髮的龍裔投來的善意微笑。

    年輕的雌性紅龍立即面色不虞,她從來就是這樣,雙生的紅龍兄弟對望了一眼,雖然他們有時也會如此,畢竟他們的地位已經處在了主物質位面的頂點,就像是曾經的巨龍,除了格瑞第,沒人需要他們謹慎小心,但他們還是很願意看見傲慢的血親被奧斯塔爾這條毒蛇狠狠咬上一口的,要不然呢,奧斯塔爾能夠成為龍刺的首領可不單單是因為他的曾祖母是格瑞第的侍女,格瑞第的四個侍女都有著數以百計的後裔,比奧斯塔爾血脈濃厚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紅龍召集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她告訴他們,銀冠密林的迷鎖已經被摧毀,格瑞納達的軍團將在一夜之間穿過雪蓋沼澤,抵達戰場,為他們的「母親」格瑞第奉獻上一場最為聲勢浩大的祭祀,是的,最後的戰役將會發生在龍裔與精靈之間,精靈們的血將會浸潤冬季僵硬的土地,而哀嚎與哭泣將會如同呼嘯平原而來的風那樣終日不絕。

    雖然說,當他們佔領了龍山城邦的時候,人們心中就有所猜測,但除了紅龍之外,他們還是有點無法按捺的驚惶與不可置信,銀冠密林的迷鎖被摧毀了?怎麼可能呢,那是據說連神祇、巨龍、魔鬼以及惡魔也無法侵入的巨型迷鎖(雖然有關於神祇的部分精靈們從未承認過),可能還有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聖者給予的協助,幾乎沒人想到過可以真的有一天會見到它的傳說被殘酷地擊破——

    「你們在懷疑什麼?」年輕的紅龍看了一眼眾人:「這是格瑞第賜下的神諭中清楚闡明的——我們將會得到銀冠密林,在她的庇護與幫助之下。」

    奧斯塔爾第一個站了起來,他先是微微一躬以示敬意,然後露出了邪惡而喜悅的笑容:「感謝我們的母親!」他高聲說。

    他的話語頓時粉碎了房間中那種令人不安的沉默,年輕的紅龍在接踵而至的感謝與頌揚中放下了肩膀,雖然她也有點……當然,她是絕對不會表露出來的,她給他們的準備時間極其短促,幸而軍團在征服了龍山邦國之後就已經整備過一次了,而且騎士們也很清楚戰爭並沒有結束。

    「等一下,」在眾人即將鞠躬離開的時候,雙生紅龍的哥哥突然說,「在出發之前,我有一個小小的願望,姐姐。」

    「說吧。」

    「我很喜歡克瑞瑪爾,」哥哥說:「若是可以……」

    「不行,」年輕的雌性紅龍幾乎不假思索地說:「誰都可以,或者你可以拿去凱爾門,但克瑞瑪爾不行。」

    「那就算了吧。」紅龍的兄弟之一說:「我們要那個廢物幹嘛?吃嗎,我都怕會變蠢。」

    還坐在椅子上的凱爾門的臉色簡直讓格瑞納達人也不忍心去看了。

    「那麼……」

    「我也有著一個小小的願望,」黑髮的龍裔突然說,「不過這與您有關,奧斯塔爾,我最親愛的朋友。」

    奧斯塔爾大概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一個稱呼弄到毛骨悚然的一天:「如果可以……」

    「達諾斯,」黑髮的龍裔笑吟吟地說:「您的副手,龍刺的代首領,這裡先要感謝一下統領的關愛,之前的一個任務之中,他被派遣給了我,」他說:「那真是個好孩子,我非常的喜歡他,所以,能夠割讓嗎?我願意用一枚艾恩石交換。」

    這下子就連紅龍們也抬起了頭。

    克瑞瑪爾打開手掌,露出了一枚深紫色的艾恩石。
Babcorn 發表於 2017-1-30 16:43
第五百五十三章 反擊(5)


    艾恩石是數千年前,奧法時代的**師所創造出來的一種魔法寶物,它看上去就像是各色的寶石,大小不等,不過鑑於施法者們的審美,一般不會超過掌心大小,施放法術後,它們會圍繞著主人的頭頂旋轉,就像是行星圍繞著恆星,每顆都有著不同的作用,譬如說:增強力量、靈敏、體質、智力、感知、魅力,或是加強防護,又或是持續恢復他流失的生機,也有可能可以吸收敵人投擲而來的法術,以及儲藏法術,並在緊急時刻使用——與普通的符文寶石不同,它雖然也可以被所有人使用,但它裡面可以儲存數個或更多法術,具體數量要看製作者的力量。

    只不過能夠製造艾恩石就代表著這個施法者不可能只是個庸碌之人。

    施法者對它們趨之若鶩,但這些小東西比符文盤更難獲得,畢竟古早的符文盤雖然罕見,但現在的人們仍然可以仿造它們,但艾恩石的製作方法只被掌握在幾個人(有或者不是人)的手中,他們幾乎不需要外來的錢財供給,也很少會缺失緊要的材料或是僕從,艾恩石在很多施法者的眼裡口中更像是傳說,雖然它被每一年都會被謄寫在那些有幸為施法者效力的商人所撰的名單首位。

    他們看到的還是一顆深紫色的艾恩石,或是你們也可以稱它為鮮紫色,這表明它的等級可能僅次於那些特殊艾恩石——珍珠白色的艾恩石可以治療和回覆,淡紫色,綠色艾恩石可以吸收魔法的力量,而鮮紫色的艾恩石意味著它可以被用來儲存法術——佩戴著這顆艾恩石,幾乎就是多了一個自己——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紅龍們都是如此。

    奧斯塔爾根本不能拒絕,如果他沒有成為紅龍的情人,那麼他可能還有退讓的餘地——就讓克瑞瑪爾與他的血親糾纏廝鬥去吧,但現在他根本就沒了搪塞的機會,他可以說不嗎?畢竟達諾斯只是一個有著淺薄龍血的盜賊而已,他只能將得力助手轉給一個在今後很有可能成為敵人的人,而且無法從中獲得一絲利益。

    年輕的雌性紅龍在弟弟們嫉妒的眼神中快速地從奧斯塔爾的手中取過那顆艾恩石,「我需要術士們,或許還有法師們,」她吩咐侍女道,幾乎亟不可待,相信自己將會得到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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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型鰻鱺在數百尺的泥漿下沉睡,冬季總是靜寂而沉悶的,就像是時間在內的一切都停滯了,雪絨花停止了生長,取而代之的是從空中墜落的雪,但巨型鰻鱺一次也沒有親眼看見過,在雪降下之前,她就潛入到黑色的水中,和青蛙,蛇,或是其他怪物一起陷入每年一次的冬眠之中。它們幾乎不受打攪,除了偶爾會滑過一兩隻泥狀怪物,它們不會去試著吞噬巨型鰻鱺,它太大了,一甩尾巴就很有可能讓它們變成真正的泥沼,除了伏在沼澤最深處的「那個」之外,大概沒有哪個怪物可以一口吞下鰻鱺,只是後者已經有一千多年沒有再出現過了,沼澤深處又溫暖,又安全,食物會從上面不斷地墜落下來。

    但今天似乎要成為一個例外了,先是一些討人厭的小蟲子不停地滋擾著鰻鱺,然後更多的蛇和怪物也在到處亂竄,而沼澤上方持續不斷地傳來有規律的簌簌聲,如果鰻鱺還在沉睡,這種低沉繁雜的聲音也許只會成為它的催眠曲,讓它沉入到更深的夢境中去,但它醒了,醒來之後,除了聲音,讓它變得憤怒的還有從沼澤的表面侵入的寒意,即便鰻鱺的血是冷的,但它仍然偏好於一個溫暖的巢穴,它煩躁地舒展了幾次身軀,讓它變得靈活起來,然後曲張肌肉,安靜地游向高處。

    而在沼澤之上,一個術士猛地站了起來:「敵襲!」他的聲音在魔法的幫助下變得很大,然後他就感覺到身下的地面,或者說冰面就猛地跳躍了一下。

    冰面當然不可能自己跳躍,它只會在怪物的撞擊下凸起,這樣的撞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這麼大的還是讓術士不由自主地蹙眉。

    格瑞納達的軍團在黑夜中行進,就像是要讓他們的旅程變得更有趣一點,伴隨著寒流,暴雪也接踵而至,鷹首獅身獸們飛了一圈,發現即便脊背上的乘客能夠保持周圍的光亮,它們仍然會無法控制地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旋轉著打圈,據這些鳥頭們說,它們一飛到空中,就感覺有一股嗡嗡叫的聲音鑽到自己的腦袋裡,讓它們的腦子發疼——格瑞納達的附庸軍團,還有獸人們拆除了所有的皮毛帳篷,把它們浸在水裡,然後放在一個碎石砌築的平台上,用力拉拽讓它垂下,在魔法與寒流的雙重作用下,帳篷很快就變成了一隻平底橇車,獸人們用他們的繩索將這些橇車連起來,格瑞納達人的恐爪龍負責拖拽他們,幸好這些怪物們沒有如同鷹首獅身獸一般的智慧,但它們還是大聲咆哮抗議了一會,但很快地,術士的鞭子和傭兵提來的肉還是讓它們再一次地俯首聽命了。

    橇車在凍結了的沼澤上飛快地行進,術士們可以減輕橇車以及其負荷的重量,恐爪龍尖銳的爪子可以刺入冰面不至於打滑,除了有點冷外,幾乎沒有什麼令人不滿的地方——但這不是說雪蓋沼澤就變得無害起來了,他們遇到了不下三群雙足飛龍,這些名字中也有著龍的含義,事實上更像是一群長著爪子與獠牙的雞的小怪物們蜂擁而上——當然,施法者很可怕,騎士與獸人們也不是往常那種柔弱的肉塊,但冬季的沼澤食物的缺乏到達了一個頂峰,這些面目猙獰的小怪物就像是被橇車激起的冰屑那樣蓬亂地飛濺與掉落,但只要給它們一個機會,就會有一個人被它們從橇車上拖下來……幾乎都是附庸軍團的成員,他們沒有堅實的甲冑,武器雖然要比一般的傭兵更好些但也只能說是平平,也沒有施法者會去保護他們,有時候,只是猶疑了一下——雙足飛龍咬住的可能是他最珍愛的黑鐵短矛,那隻雙足飛龍的雙足,爪子,脊背上就會綴上無數它的同類,它們會用自己的重量和力氣將愚蠢的獵物拖拽下來,而一旦脫離了飛速前進的橇車,就連施法者也會被數以萬計,成群湧動的雙足飛龍所淹沒。

    他們尚未看見精靈的血,卻先看見了自己的……在黑暗之中,血的顏色沉黯的就像是最為深重的陰影,但他們還是能夠嗅見氣味——人類的血的氣味總是比怪物的血更加地甜蜜與濃郁一些。

    達諾斯謹慎地注視著他的新主人,看見他輕微地閉了一下眼睛,但無法確定他是在哀悼還是在享受,可能性比較大的是後者,畢竟不會有一個格瑞納達人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傭兵付出關注或是憐憫,再少也不可能——一邊轉過身去,龍刺曾經的代首領在心中發出哀嘆,沒有人能比格瑞納達人更討厭換老闆的,雖然他們為了種種理由經常會這麼做,但並不代表他們喜歡一次又一次地去揣測與熟悉總是喜怒無常,無法捉摸的新主人,萬一,當然,他是說,萬一,或是一百萬次中你錯了一次,能夠得以乾脆利索的死亡還是最好的,他畏懼的是這位顯然與術士塔關係很不錯的黑髮龍裔會把他扔給某個術士做試驗品或是祭品。

    鰻鱺掀開了一輛橇車鑽出地面的時候,他們正處在相當靠前的位置,無需多加考慮,負責驅使恐爪龍的術士投擲出一道細小的閃電,讓它跑得更快些,而在那輛傾倒的橇車前後的橇車上的術士與法師第一時間割斷了連接的繩索,一個術士揮舞手臂,後方來不及轉向的橇車一下子就飛騰而起,連帶著它拖拽的橇車一起在冰面上旋轉了半圈後停了下來,後方的恐爪龍與橇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傾倒橇車上的騎士拿起了短矛,他們要盡快處理掉這條巨型鰻鱺,軍團的隊伍並不會等待他們太久,而失去了紅龍的指引,他們只會迷失在這片近似於無邊無際的沼澤裡,至於因為怪物、寒冷還是飢餓而死,那就不是他們能夠猜測得到的事情了,幸好傾翻的橇車上恰好有一個術士。

    曾經的不死者看到身後騰起火焰,格瑞納達處在炎熱的沙漠之中,被海洋環抱,如果之前不是一路征戰,一定會有騎士或是施法者不適應,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該怎樣對付一條鰻鱺,說起來——他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或許還會請他們記得留一些肉下來,烤鰻鱺很好吃,這點他也必須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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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精靈會有準備嗎?」紅龍的兄弟問道。

    「有,」年輕的雌性紅龍回答說:「那又怎麼樣呢?」她不喜歡格瑞第,但她知道格瑞第擁有著怎樣的野心,既然如此,她就不會用神諭來羞辱自己,降低她對信徒們的掌握力。

    在飛馳了一整夜之後,他們已經能夠隱約看見黛色的邊緣,在黎明時分蟹肚白的天色之下,這條邊緣看上去是那樣的清晰,紅龍知道它們很快就會變成聳立入雲的高大樹木,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比陽光更耀眼的光芒從她的身上迸發,周圍的人們必須閉上眼睛,轉過頭去,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灼傷。

    「我們也要嗎?」

    「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嗎?」雙生紅龍之一回答了兄弟的問題。

    三隻紅龍騰空而起,在飛上天空之後,它們的視野變得更為廣闊,幾乎無需太多時間,它們就發現了卡烏奢與安格瑞斯的聖者在戰鬥後留下的創傷——鮮明的撞擊痕跡擦著銀冠密林的邊緣過去,整片的地面被掀起,深處都能夠看到閃爍著微光的岩石層,在痕跡的邊緣,又能看到連綿的丘陵,但可以看得出,這些丘陵在一天之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事實就連密林最終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樹木傾倒,藤蔓腐化,不下三處水流被截斷,污濁的氣味仍然縈繞不去,不過還是看得出精靈竭力救護過這個地方。

    對於紅龍來說,這不過是又一件坐實了精靈是如何蠢笨的證據而已,在大敵當前的時候,他們居然不去保存自己的力量對敵,而是把它們無謂地消耗在一些木頭上?

    他們看到了在那些死亡的樹木中,還殘留著一些龍火留下的痕跡,硫磺的氣味為它們指出了眼睛無法找尋到的界限,但他們沒能感覺到母親仍然停留在這裡。

    「讓我來證明一下吧,」年輕的雌性紅龍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然後,一股灼熱的龍火傾吐而出,那些矗立在灰燼之中的樹木迅猛地燃燒了起來——如果精靈的迷鎖仍然存在,那麼龍火就不會灼燒到它們,紅龍露出了一個露出了每一根獠牙的微笑。

    樹木燃燒著,但多疑的紅龍當然不可能第一個進入到密林之中,尤其是他們在巨龍的形態時,那些堅硬而高聳的枝條無疑會成為阻礙他們行進的最大障礙。

    「我們或許應該等到龍火將這裡焚燒殆盡再進去。」格什說,他的左眼已經被遮了起來,右眼因為火焰的熱量與煙塵而有點發紅。

    「精靈們不會容忍密林遭到毀滅的。」奧斯塔爾說:「他們很快就要來了。」

    就像是應和著他的話語,一支箭矢射向了格什完好的那隻眼睛,獸人之王一抬手,就把它抓在了裡面,然後他被雷電擊中了,獸人的毛髮豎立了起來,他張開嘴巴,裡面噴出了一股煙霧,奧斯塔爾聞到了一股腐爛的臭肉放在火上烤的氣味。

    「小心精靈們的魔法箭矢。」紅袍的術士說。

    「謝謝你的提醒,」格什說:「雖然來得太晚了一些。」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18:18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反擊(6)


    黃頸揮動斧子,直徑有著他手臂那麼長的樹在最後一擊中轟然倒下,

    獸人們的語言和文字都很簡陋,小獸人通常會被叫做這個崽子,或是那個崽子,只有當他們成為戰士,祭司,或是一個戰士的妻子,總之,就是那些受到尊重的人的時候,他們才會有名字。但這些名字,不可能如同精靈或是人類那樣有著各種深遠的寓意,通常就是就他們身上某個鮮明的特徵來取名——像是白尾,兔牙,缺腳等等,黃頸的名字由來就是因為他的脖頸處有著一簇黃色的毛髮。而格什曾經的名字,赤眼,是因為格什還是一個戰士的時候,每逢搏殺眼睛就會變得如同鮮血一般的殷紅,部落的老祭司給了他這個名字,這幾乎可以說是一種特殊的榮譽,但格什沒過幾年就把那個老祭司看了,並且拋棄了赤眼,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格什,也許在那個時候,他的野心就膨脹到無法被部落承載了吧。

    獸人很少思考,黃頸也是,但格什無疑給他們指出了一條道路。祭司在他們的心目中不再是最崇高與可怕的,雖然黃頸的部落中的祭司不止一次地暗搓搓地告訴年輕的獸人們說,格什是個偽信者,是個竊取了卡烏奢的使者的榮耀與權勢的竊賊。但說真的,他們聽不太懂,獸人們只知道是格什帶著他們越過了龍腹隘口,將遏制了獸人近千年的雷霆堡踏在足下,深入高地諾曼的腹地,侵佔了人類的王都——在來到諾曼之前,黃頸從未想到過這個世上竟然還能有那麼多的好東西——原來除了鹽之外,還有各種讓他聞了要打噴嚏,撒在肉上卻能讓他差點一起連著爪子撕咬吞下去的香料;除了粗劣的麻布之外,還有如同陽光一般絢麗的絲綢,摸上去就像是羊肚子裡小崽子的毛,即便是毛皮,人類也能把它們鞣製的如同雲彩那樣蓬鬆;還有家具,獸人們更願意住在帳篷裡,石頭砌築的屋子反而讓他們覺得身處在牢籠之中,但家具不同,雖然大部分獸人之前對家具幾乎沒有什麼概念,除了祭司和首領,就算是戰士也只會把他所有值得保存的東西放在皮囊裡,但他們進入人類的城市後,家具就變得不可或缺以及重要起來了,他們躺臥在床上,地面的寒氣不會透過發臭堅硬的皮毛滲入手腳和脊背,又或是肚子。他們還有了櫃子和桌子,以及椅子,雖然那些桌子和櫃子幾乎都被他們用來儲藏與放置沒能吃完的肉,包括牲畜和人類。但那是不一樣的,至少黃頸就很喜歡,他有著一個很大的箱子,箱子的四角包著黃銅,黃頸在裡面藏了一個人類的少女,當然,是死去的,但外皮仍然完好——他的父親在黃頸闖入房間的時候正急於勒死她,老人也許希望能夠就此讓她免於遭受痛苦與驚嚇,他做到了,少女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是平靜的,但她還是不免成為一個獸人的備用口糧。

    黃頸幾乎有點思念她,他喜歡少女的肉,對他來說,人類中的少女比嬰兒還要好吃,不是太嫩,也不會很老,帶著芳香,但因為卡烏奢的神諭,黃頸只來得及匆匆忙忙咬了幾口就抓上自己的武器。太可惜了,這種上好的食物在部落中原本只有祭司與首領可以享用。為此黃頸必須偷偷地承認,他是有點怨恨祭司的,或許還有卡烏奢,但他很快就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從心中抹除了,除了卡烏奢與祭司的力量之外,還有祭司們承諾的,每個戰士都可以分到一塊精靈的肉,保證不會低於雙手合捧那麼大。

    黃頸從未嘗過精靈的肉,那比人類少女的肉還要稀少,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傳說中的美食,據說還能給卡烏奢的戰士們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在那一年,格什還不是王,只是暴雪部落的首領的時候,紅袍術士們拿來的藥水中就有著一些說是取自於銀冠密林的水,它們可以在幾個呼吸內讓一個小崽子變作一個強壯成熟的勇士,而精靈們呢,他們就是喝著這樣的水長大的——在獸人的部落中,照料角鹿盤羊的都是奴隸,但黃頸也知道,有著甘美的水和豐茂的青草的地方,角鹿和盤羊就能長的特別肥壯,肉也細膩可口,沒有糟糕的氣味。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分泌過多的唾液從獸人的獠牙間流了出來,滴落到一旁的草葉之中,一條黑環蛇略微停頓了一下,濃郁的惡臭讓它遲疑,因為它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面對一塊腐肉,但就在下一刻,黃頸的腳就從上方踏了下來,於是毒蛇毫不猶豫地猛躥了好幾尺,準確地咬在了他沒有鏈甲覆蓋的足踝上方,毒蛇的牙齒可以說是艱難地貫穿了獸人的皮膚——那裡幾乎沒有什麼毛髮,但有著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污垢與繭皮,不過它還是感覺到了輕微的脈動,並在獸人有所察覺前注入毒液然後逃走。

    嗡地一聲,一隻毒蟲突兀地自陰影中俯衝而來,它的身軀有著兩隻蛇頭那麼大,伸出的,帶著剛毛的爪子末端附著著倒鉤,它抓住了黑環蛇的腦袋,並且把它拉了起來,有著三尺多長的黑環蛇在它的擒抱下就像是一隻落入了鳥雀口中的秋蚯蚓,黑環蛇在空中扭動,細細的牙齒刺入毒蟲的節肢,但它的毒液根本無法奈何這種非自然的毒蟲,毒蟲的後爪刺破了它的眼睛,從那裡,毒蟲伸出了中空的觸鬚,就像蝴蝶啜飲花蜜那樣開始啜飲起黑環蛇的血液。

    黃頸感到眩暈,他勉強向前走了兩步後,在一塊凹凸不平的樹根下躺了下來,攤手攤腳,直到另一隻毒蟲落在了他被毒蛇咬過的腳上。獸人差點就跳了起來(如字面意義的),並且抓住了自己的斧子,這柄斧子早就不是他鏽蝕的不像樣子的黑鐵夥伴了,而是他從一個死去了仍然睜著眼睛,怎麼也不願意閉上的人類騎士手中奪取的,沒錯,就是奪取,騎士就算是死了,緊握的手指仍然逼迫獸人們要把它們一根根地敲斷才能拔走他的武器——這是一柄好武器,見過血,但還帶著新鋼鐵的甜腥味兒,黃頸自己也記不清了,但大概有百十來個拳頭才讓另一個獸人承認他對這柄斧子有著最為完全的權利。

    如果他揮動斧子,黃頸可以保證,他可以一擊將這只碩大毒蟲從翅膀根兒的部分斬做兩截,但就在他還在這麼想的時候,一個嚴厲的聲音制止了他。

    「你以為它在幹什麼?」祭司不滿地說:「它在救你的性命。」

    黃頸懷疑地看了看他,祭司滿臉不高興,放在平時,他根本不捨得自己的小寶貝兒去做這樣的事情,但還在龍山邦國的時候,格什就嚴厲地警告了每一個祭司,獸人們的精銳幾乎全都在這裡了,獸人之王也沒有天真的以為格瑞納達人的牧師會一視同仁,精靈們也不是祭司們口中所說的狡猾但軟弱的狐狸或是兔子,他無法避免獸人的傷亡,但那種因為祭司的自以為是而產生的折損最好還是別有了。

    黃頸警惕地看著那隻毒蟲,它看上去比獸人的拳頭還要大,而且有著噩夢般的外形,上百隻藍盈盈的眼睛聚集成兩隻半圓球,深褐色的甲殼與甲殼下的赤色半透明膜翅輕微地震動著,而它的觸鬚伸直了,刺入黑環蛇留下的傷口,黃頸膽顫心驚地看著它乾癟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氣那樣迅猛地膨脹起來,裡面晃動著黑紅色的血液。在他就要大叫並且無法忍耐地投擲出斧子之前,祭司唸誦咒語,毒蟲飛起,回到他的皮囊裡。

    獸人還有一點昏眩,但他可以感覺到,這種不適的感覺只是因為失去了一些血,而不是如之前的那樣來自於更為危險的情勢,他站起來,向祭司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走吧,」祭司說:「我們已經落後很多了。」他想了一會,解開皮囊,放出毒蟲,讓它們在身周自由巡梭,「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毒蛇了。」他說。

    幾個獸人走過黃頸的身邊,聳著鼻子露出嘲笑的神情,黃頸回報以凶狠的神情,但在祭司的催促下,他不可能去和其他的戰士打一架,只得悻悻然地提起了斧子。

    我們為什麼要和格瑞納達人分開?黃頸在心中想到,他們會施放火焰,噴吐酸液,有他們在,我就可以不必去對付樹木,而是去砍精靈的脖子了。

    ——————————————————————————————————————————

    「我真不太希望和獸人們分開。」一個格瑞納達的術士,「他們還是有點小用處的。」

    「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吧,」他的同伴倒是很清楚他在想些什麼,他們在一個術士塔裡,跟隨同一個導師學習,而導師確實吩咐過他們有機會弄幾具獸人的骸骨回來,前者比後者更快地完成了這個任務,在獸人們剛剛抵達龍山邦國的時候他就動手了,所以現在他盡可以泰然自若地嘲笑對方:「有什麼事情,是獸人可以做到,而我們的附庸無法做到嗎?」

    「看著羅盤,諸位,請看著羅盤。」跟隨著他們的騎士忍不住說道。

    銀冠密林的迷鎖已經被摧毀,但並不是說他們就能長驅直入了——紅龍的龍火一再地在不知名的法術下熄滅,而在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企圖找尋到敵對牧師或是法師的蹤跡,逐一加以剿滅(就像是在其他點所做的那樣)的時候,密林又將他們徹底地隱藏了起來——在短暫的數次接觸中,記錄戰績的羊皮之上還是一片令人狂躁的空白,雖然紅龍的龍火確實灼傷了其中的一個,或是更多,但他們沒有留下絲毫象徵著死亡的跡象。

    現在是格瑞納達的術士們與法師們用法術、捲軸與藥水開闢通道。單獨幾個騎士或是施法者在密林中行走時很危險的——為他們指示方向的是紅龍,紅龍在密林上方盤旋,尋找精靈王庭的位置——王庭在長達千年的歲月中早已與密林合二為一,唯一能夠暴露出它的除了隱約波動的魔法能量之外就沒有其他了。但巨龍和精靈一樣,對於魔法就像是沙漠裡的蜥蜴對於水那樣敏感,三隻紅龍在廣闊無垠的天穹中駕馭著風奔馳在密林的上空,一邊嗅聞和感覺著,王庭可能也有著類似於迷鎖的魔法屏障,不管怎麼說,那是辛格精靈們的最後堡壘,即便是半精靈或是埃雅精靈,在無人引領的情況下也是無法進入其中的。

    ————————————————————————————————————————————

    佩蘭特握著符文的碎片,同時輕聲唸誦咒語,被龍火灼傷的人類幾乎都會立刻死去,對於精靈們來說,龍火也是少數幾種無法自我痊癒的傷害,就像是凱瑞本曾經遭受到卡烏奢使者的詛咒傷害那樣,被龍火灼燒的地方無法被藥水、法術以及普通的神術治療,但佩蘭特將碎片移動到受傷的精靈身上的時候,他立即感覺到一陣無法言喻的清涼,精靈們看著焦黑的傷口就像是時間倒轉般地癒合、重生、變得光滑與紅潤。

    「令人懷念。」一個精靈讚歎般地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小嬰兒了。」

    受傷的精靈哭笑不得地在佩蘭特的指引下伸展手指,高興地發現沒有一絲遲滯或是疼痛。

    他是最後一個,佩蘭特站起來,將符文碎片放回到懷裡就離開了。

    「樹精們怎麼樣?」在一個精靈們也無法聽到的範圍之外,德魯伊問道。

    「受到了一些傷害。」事實上,是很多,但就如老樹精所說的,他的孩子,與精靈們的孩子一樣,都是戰士,「紅龍們正在被它迷惑。」樹精說:「那是什麼?它的力量讓我感到熟悉,又讓我感到恐懼。」

    「巨龍的力量。」佩蘭特說。

    「但我感到不僅於此,」老樹精說:「你要小心,佩蘭特,我從中嗅到了災禍的氣息,如果可能,我更願意讓它遠離我們。」

    「我會的。」佩蘭特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18:20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反擊(7)(第一更)


    新生的樹精不安地搖晃了一下樹枝,經過它的術士懷疑地抬頭看了一眼,但除了銀色的葉片之外什麼也沒有看見,出於格瑞納達人慣有的謹慎,他的魔寵從他的長袍裡飛了出去,急速地環繞著他們旋轉了幾圈後停在樹精的枝幹上,「沒有敵人。」小魔鬼吱吱叫著回報道:「什麼也沒有。」它的爪子刺入到樹皮之中——人們常有誤會,認為樹木不會感到疼痛,也不會有情緒,但不僅僅是樹精,哪怕只是普通的樹木都和人類那樣有感覺有記憶,只是它們要在生長了很久之後才能產生如同幼兒般的智慧,才能理解自身與外界發生的種種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德魯伊在荒野之中不會去「詢問」年輕的樹木的原因——但在必須的時候,他們也會催發植物,被催發的植物生來就如同幼兒一般有著懵懂的思想,只是他們很少這麼做,因為這對自然來說也是一種極其粗暴的干涉。   

    就在樹精的腳邊,躺臥著三四顆交錯縱橫的樹木,它們之中就有一個也是新生的樹精,被鋒利的風刃砍斷是多麼的疼啊,更別說,術士的毒液腐蝕了它的樹根,它再也無法在春季萌發新芽了,但樹精只是默默地承受著,它們還很小,但已經能夠理解老樹精交託給它們的任務,它一點都沒有表露出自己是個樹精的跡象,就像是普通的樹木那樣沉默與無助,仍然佇立著的樹精之前還能感受到同伴的一絲生機,但它們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緩慢地消失了。   

    騎士們的恐爪龍覺得尾巴有點癢癢,它靠在樹上,懶洋洋的上下磨蹭了幾下,枝條上的小魔鬼(它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有著八隻手臂的蝙蝠)尖叫著詛咒,從樹枝上跳下來的時候還在朝恐爪龍吐唾沫,一些唾沫滴在了樹枝上,立刻腐蝕出了一個大洞,樹精差點就要叫喊起來了,它揮了揮枝條,引得術士第二次抬頭看向上方,幸運的是一隻夜梟恰巧叫喊著飛起。   

    「這棵樹需要砍掉嗎?」騎士說,隨手劈出他的長劍,一根有著嬰兒手腕那麼粗細的樹枝啪地掉落了下來。    樹精堅持著一動不動。   

    「保留你的力量吧,」術士不耐煩地說:「我們之後還有很多路要走呢。」    樹精等待著,他們終於走啦,接著有其他的人走過它的身邊,樹枝微微地搖晃著——樹木不會說話,但枝葉中可以分泌出只有同類可以接受得到的信息素,它們所能攜帶的信息很少,少到對於人類來說只是幾個單詞——它們一棵連著一棵,就像是大海上的漣漪,從彼端一直傳播到此處,樹精在忍耐了這麼久之後終於可以行動了——它抖了抖樹冠,數以百計的葉片飄然落下,然後是身軀,向前,又向後,它腳下的土壤逐漸變得鬆動,然後,它的一根細嫩的根須拔了出來,緊接著是又一根,直到將所有的根須都拔出來後才停下,新生的樹精站在原地,靠著根須站立,若有所思。    ——————————————————————————————————————————————————————————————————————————————   

    「我嗅到了,」年輕的雌性紅龍說:「那些尖耳朵雜種的氣味。」    「他們就在這裡。」她的兄弟確定道。    三隻紅龍產生了輕微的糾葛,因為他們都希望由自己來打碎辛格精靈們最後的屏障,最後還是雌性奪得了這個殊榮,雌性巨龍的身軀從來要比雄性巨龍更大,更強壯,而且她比他們早誕生了五十年,五十年在巨龍長久的生命中或許不算什麼,但以巨龍的方式計算,這五十年恰好巧妙地越過了一條隱晦的分界線。   

     雌性的紅龍轉化成人類的形態,落在了兄弟之一的脊背上,她握緊了符文,開始唸誦冗長的咒語,巨龍的魔法,裹挾著巨龍遺留下來的力量席捲了密林。   

    還在密林中的格瑞納達人與獸人們聽到了尖嘯的聲音,風就像是利刃那樣切割過銀冠木,不僅是葉片,就連一些較為枯幹與細弱的樹枝也被無情的折斷,它們在風中翻滾著,跳躍著,肆意地抽打著其他的樹木與所有阻礙了它們的東西。而後他們無來由地感到一陣焦躁,格什打開手掌,發現掌心出現了一道道皸裂的傷口,但流出的血是那樣的少——鳥兒從天空墜落,野獸奔逃了腳步就倒在了地上,一隻可能是雲雀或是別的什麼的鳥兒啪地就摔落在格什的腳下,獸人按住瘋狂跳動的心臟,俯身把它撿了起來,一入手他就發現鳥兒就像是棉絮做成的那樣輕,它被扯開後,格什發現它的內臟都畏縮了。   

    格什一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舌頭黏結在上顎,把它撕下來的時候,血留了格什滿口,獸人之王毫不猶豫地跨步上千,抓住一隻倒斃在不遠處的小貉,扭斷了它的脖子,喝它的血,但這些血也要比預計的少得多,好像有根貪婪的針,將它們的血液都吮吸乾淨了。    獸人的祭司們開始唸誦咒語,他們可能比格什更早地發現了異樣,空氣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炭火的灰燼沒入鼻孔與肺部。   

     之後,獸人,還有格瑞納達人都聽到了一個如同晴空霹靂般的聲音,他們找到了,紅龍們找到了精靈的王庭!    很難說這是不是一個命令,但那一刻,精靈們的敵人都能感覺到血液都在沸騰,沒人能比他們,無論是格瑞納達人還是獸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就連來自於呼嘯平原的風也幾乎湮沒在那些恐怖可憎的呼號聲裡,紅龍居高臨下,可以看見密林中泛起了數百道鮮明的波痕——每一道波痕都像征著一個術士、法師或是一個祭司,以及他們身後的騎士與獸人。施法者們不再吝嗇手中的力量,捲軸以及符文,沒關係,現在的付出可以在精靈的王庭被攻佔之後得到數倍或是更多的收益。   

    來自於符文碎片的強大力量逼迫著無形的屏障露出端倪,起初或許只是一個細小的裂縫,但在紅龍的指引下,符文的力量就如鑽頭那樣戳刺進縫隙之中,「幫助我!」紅龍的女兒大聲喊道——她的雙生兄弟同時唸誦起不同的咒語,猶如雷聲轟鳴一般的龍語在精靈的王庭上方迴蕩,與符文碎片的力量交織在一起,無情地撕扯著辛格精靈們最後的防線,而在這道屏障碎裂的同時,有璀璨無比的光芒在一剎那間覆蓋了整個密林。   

    猛烈的衝擊波衝擊著密林,格瑞納達的恐爪龍,騎士與他們的施法者,還有獸人們都被拋起,重重跌落在地上,他們的內臟受到了傷害,有些曾經受傷,又或是比較脆弱的獸人和法師當即死去,還有一些急需藥水和治療。    在屏障碎裂之前,心中的警兆就督促著兩隻雄性的紅龍閉上了眼睛,不僅僅是堅韌的外眼瞼,還有三層透明的內眼瞼,或說瞬膜,但仍然有銳利的光芒一如箭矢那樣刺穿了它們的眼睛,鮮血從紅龍的金色眼睛中流下,紅龍龐大的身軀從空中墜落,而後在即將碰觸到最高的銀冠木樹頂時魔法將它們再度帶向空中,而有力拍擊著的膜翼讓它們能夠逃遁得更遠。    「我們似乎忘記了什麼。」紅龍兄弟之一顫抖著說。   

    「墨鏡?」    「不,」提問者垂頭喪氣地說:「我們的姐姐。」    年輕的雌性紅龍幾乎是首當其衝,慘聲嘶叫著從空中掉落的時候,她還是人類的形態,但掉落在密林之中的時候,她就變回到了巨龍——只是一隻異常淒慘的巨龍,它的鱗甲就像是融化了一樣地黏結在一起,皮肉焦黑,雙眼塌陷,發白,無論誰一看都知道這雙眼睛已經徹底地毀了,膜翼之上到處都是窟窿,曾經被弩箭貫穿的地方更是撕裂成了兩半,而且它似乎無法再抬起脖子,巨大的龍頭看上去是那樣的猙獰可怖,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發現它連挪動一下都做不到的時候,它似乎也不是那麼有威懾力了。   

     它嘗試著要站起來,但堅硬的銀冠木刺入了它的肺部,一動就有大量粉紅色的泡沫從她的鼻子與獠牙間奔湧而出。    但這個結果,對於除了她之外的人來說,似乎沒有什麼不好,紅龍的墜落似乎成了碾壓在屏障上的最後一根細草,伴隨著猛烈的震盪,精靈的王庭終於暴露在了無數雙貪婪的眼睛下。    ——————————————————————————————————————————————————————————————————————————    「向您致意,」葛蘭微笑著說,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的殿下,」他微微一頓,「或許應該說……陛下。」   

    「為時過早。」李奧娜簡短地說,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葛蘭坐下,不過她也不會去否認這一點,諾曼的王室成員如今只剩下了她一個,在她的子女尚未誕生之前,她就是僅存的海德,「這是什麼?」   

    「一份禮物。」葛蘭說。他將小箱子轉向王女,然後親手打開了他。    李奧娜垂下眼睛,在看見之前她就知道了這是什麼,鹽和石灰的奇特氣味一般只會出現在需要保存的頭顱上,只是不知道這是誰的,但她回憶了一會兒後,就想起這似乎是她父親諾曼老王的一個人類侏儒弄臣,在老王死後,他又成為了新王的弄臣,以卑劣的手段與惡毒的心腸獲得了約翰的欣賞,並且借助著約翰王的權勢試圖奪取一個爵士的領地,在發現了獸人之後,他又第一個帶著新王賜予的法師逃走了,逃走之前還不忘將前來通報敵情的騎士關入監牢。  

     李奧娜在聽取了該位爵士的遺孀以及孩子的訴求還是在三天前,伯德溫剿滅了試圖侵入那座城市的獸人,作為未亡人以及繼承人的夫人和他一起回到這裡——即便那只是一個無恥的弄臣,他也是諾曼的王的臣子,除了李奧娜,沒人能夠審判他,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只是那時候這只可惡的猴子已經逃到了他們暫時找尋不到的地方。    三天前,葛蘭根本還沒能踏入這裡——盜賊的首領是在展示他的資本,他的盜賊,他的刺客,他的公會所擁有的力量。   

    「你的行會叫什麼名字?」王女合上箱蓋,問道。    「銀指、惡刺、細網,還有別的什麼,」葛蘭說:「我覺得公會實在是太多了些,所以……」    「所以……」葛蘭說:「我不準備讓一個新的工會出現在這片陸地上。」    「你打算繼承銀指。」    「奪取銀指。」葛蘭說:「可沒誰能那麼好心讓我繼承什麼,我那個見鬼的父親自從我母親懷了我就再也沒出現過,我想他肯定是個混球,如果一定要說我繼承了什麼,大概就是他的技藝吧,我母親說過他也是一個盜賊,」年輕的盜賊得意洋洋地按著匕首轉了一圈,讓王女得以端詳他身上簇新與昂貴的行頭:「但我比他強多了,他只是一個沒有公會的流浪盜賊,而我,我即將擁有一整個大公會。」    「你在尖顎港發展的不錯?」   

    「站在您面前的正是尖顎港的盜賊首領。」葛蘭強調道:「唯一的。」    李奧娜能夠聽懂他的意思,尖顎港,或者說,亞速爾如今可能只有「銀指」一個盜賊工會了。    王女露出一個真實的笑容,她正需要這樣的人,男爵夫人的羅網還太薄弱,面對的層面也太過狹隘,而且她不能只從一個地方獲取情報。    她正想要說些什麼,原先緊閉著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18:21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反擊(8)(第二更)


    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伯德溫.唐克雷,他像是剛從比武場上下來,披掛著鏈甲,懷裡抱著頭盔,在看到葛蘭的時候他微微一蹙灰色的雙眉,但什麼也沒說,只是走過去,與王女李奧娜相互吻了吻彼此的面頰,然後他就走向了連通著會客室的一扇門。雖然伯德溫的動作很快,而且葛蘭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打量,但誰能躲過一個盜賊的眼睛呢,看來已經成就好事的不單單只是他和梅蜜。   

    連通著會客廳的是一個小套間,最裡面是臥室,外面是個用於起居的小廳,伯德溫將自己的頭盔掛在李奧娜的斗篷旁旁邊,又取下寬劍,把它倚靠在王女的火焰劍旁,沉重的鏈甲被伯德溫提在手裡,他打開一個箱子,把它放在一塊柔軟的絲絨上,施加了魔法的絲絨會清潔與打磨鏈甲,讓每隻小環都能變得光可鑑人,李奧娜的鏈甲也在一邊,已經被打理妥當,散發著秘銀特有的微光。   

    伯德溫走入臥室,現在,除了沒有締結婚約之外,他與李奧娜就如一對真正的夫妻一般——伯德溫發誓原本他並沒有這個想法,事實上,他總覺得王女對他並不是愛,而是一種不可理喻的迷戀,它來的快速,去的也同樣快速,這幾年間,他一直等待著李奧娜露出歉疚或是厭倦的神情——雖然在龍火列島上,他為了李奧娜對他的背叛而憤怒不已,但心中總有一種「啊,終於來了」的放鬆感,即便現在證明李奧娜仍舊愛慕著他,但關於這點,伯德溫並未試圖做出任何解釋或是動搖。   

    所以對於李奧娜,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愛著的這個女性,伯德溫並未如同對待梅蜜這類女人那樣輕忽狎暱地親近她,在離開龍火列島之前,他們最親密的行為也只不過是熱烈的輕吻一番。   

     是什麼在促使他,還有李奧娜做出改變的呢,伯德溫想,他不知道李奧娜是怎麼想的,但他確實感到了危機——在高地諾曼的王室凋零的只剩下李奧娜一枚孤零零的花朵時,就算是最刻板的爵士也必須做出退讓,何況諾曼的繼承法早在一年多前就修改完畢了。李奧娜將來必定會成為諾曼的王,而且是第一個女王,她的身份可以說是一躍自泥濘之中攀升到了晨光之上,人們向她謙恭的鞠躬行禮,口稱殿下,或許心中還在呼喊著「陛下」,奉上無數禮物,從雙臂展開那麼大的銀盤到鑲嵌著寶石的黃金冠冕,從白色的巨熊皮到象牙做的酒杯,從華美富麗的絲綢到爽滑細密的亞麻,金幣與銀幣在空蕩蕩的內庫迅速地累積起來,從山丘變作尖峰。   

    而李奧娜的身邊,出現了更多的年輕的爵爺與騎士,他們風度翩翩,舉止有禮,面容上沒有風霜留下的皸裂與皺紋,生機勃勃,溫文爾雅,若要問他們是否勇武——其中有一兩個同為泰爾追隨者的騎士能夠與伯德溫一較高下,他們有侍童,有扈從,有軍隊,還會舞蹈,彈琴與寫詩,他們有伯德溫所有的優點,卻沒有伯德溫的缺點。不要說李奧娜,或是任何一個女孩,就連伯德溫,如果他也是個女性的話,他也會從中挑選一個,而不是繼續留在一個老邁暴躁的墮落騎士身邊。    當李奧娜在一個寒冷的夜晚緊緊地擁抱著伯德溫的時候,曾經的雷霆堡領主第一次屈服了。   

    在關係變得更為親密之後,他們幾乎有點後悔——不是後悔這樣做,而是後悔沒有早點這麼做,彷彿在袒露胸膛之後,心臟也同樣直白地呈現在了愛人的眼前。他們好奇地探索著彼此的身體與內心,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如此愚蠢,愚蠢到沒有深刻地領會到對方給予自己的信任,還有如此甜蜜的愛意。    就像是現在,伯德溫能夠理解李奧娜為何會使用如同葛蘭一般的人,就像是她使用男爵夫人,就算他曾經表示過反對,就像是人們需要貓來捕捉黑夜中的老鼠,那麼就不能責備貓會偷吃魚和肉乾——你總不能因為狗要忠誠可愛得多就讓狗去抓老鼠。   

     他打開連接著臥室的另一扇小門,小門後是一個全部由雪花石砌築的房間,浴室裡有著一個施加過魔法的浴桶,裡面的水永遠是潔淨並且熱氣騰騰的,伯德溫解下長內衣,緩慢地坐了下去,滾熱的水頓時浸沒到他的胸膛,它們的熱量滲入皮膚,讓伯德溫忍不住輕微地顫抖起來——他聽到門被打開又被關上的聲音,來人的腳步聲他很熟悉,那是李奧娜。   

    王女走到浴桶邊,浴桶的高度恰好到她的胸膛,她將雙手放入浴水中,等它們溫熱後再將精油塗抹在手心,為伯德溫按摩緊繃的頸部與肩膀。    「今天幾個?」    「七個,」伯德溫回答,一邊微笑起來,不單單是因為他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力量與敏捷,即便連續挑戰七個騎士也能夠從容獲得勝利,更多的是因為他想起了黑髮的施法者曾經說過的一個小故事——一個裁縫一掌打死了七個蒼蠅,為了紀念此事,他將這句話繡在了外套上。但人們誤以為他是一下子打死了七個巨人……誤打誤撞之下,他居然沒有被揭穿,反而得到了一個國家與公主的愛慕……多麼的相似,又是多麼的不同。   

    李奧娜也想起了這個故事,她的笑容變大了一些,王女伏下身體,將嘴唇靠在伯德溫的耳朵邊:「我也有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要告訴你。」    「我聽著呢,吾愛。」伯德溫捉住她的手,心滿意足地說。    「梅蜜已經懷孕了,她有了葛蘭的孩子。」    孩子……伯德溫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又帶著一絲隱痛,他記得潘妮是怎樣欣喜而急切地盼望著他們的孩子的到來,卻又因為另一個男人的孩子而背叛了他,不,一切都過去了,他將會有個血脈高貴的孩子,他一出生就注定了要繼承一個強大而又廣闊的國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18:21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反擊(9)


    葛蘭走過庭院的時候,他看見了男爵夫人,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面,或者說,他們彼此的情報都被掌握在對方的手裡。沒有致意,也沒有微笑,更沒有對話,沒有必要,他們都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個人,葛蘭想到,也許李奧娜與伯德溫之間,那種始終存在的緊繃關係得到緩解就是因為男爵夫人,畢竟沒人能比她更懂得男女之間的事情了——在這件事情上,葛蘭承認她有了一個小小的優勢,但葛蘭可以做到男爵夫人難以做到的事情,畢竟後者手中多半都是羽毛豔麗但爪喙柔軟的「小鳥」,確切點來說,葛蘭與男爵夫人事實上是可以將兩者的服務範圍錯開的,只是這一點並不能改善他們之間大概永遠只能以針鋒相對來形容的境況。

    他們擦肩而過,葛蘭的手放在符文上,還有他的匕首,就像是葛蘭的第二顆心臟那樣跳動著,但盜賊還是平靜地走了出去。不,他再也無法找尋到第二個如李奧娜一般有著顯赫身份與姓氏的主人了。盜賊公會在這個世間已經存在了數千年之久,每個大公,國王或是家族都有著自己信任的人,除了高地諾曼的王女,沒有人會貿貿然接受一個陌生盜賊的自薦。

    等等,或許他還是有個主人可以為之效力的,葛蘭咧嘴微笑,無視於騎士投來的,滿懷質疑的目光,他想到了格瑞納達的黑髮施法者,若說有什麼遺憾的地方,那就是格瑞納達完全就是一個混亂而又殘酷的國家,一個在王座上待了三百年的男人仍然會被稱為新王,而他的妻子則是一頭紅龍,克瑞瑪爾又是他的非婚生子——黑髮的龍裔距離那個位置還很遠,遑論還有一個據說已經成為了神祇的最高統治者。

    葛蘭試探性地投注了一部分力量在格瑞納達的王都,如果李奧娜這裡發生了什麼他不想看到的事情,那麼他至少還有一條退路。

    想到這裡,葛蘭不由得輕微地搖了搖頭,在之前的謁見中,王女李奧娜可沒有提起過克瑞瑪爾和凱瑞本,哪怕沒有那個黑髮的施法者,還有精靈遊俠,伯德溫.唐克雷可能早就變成了怪物的便便,但現在他們似乎已經被徹底地遺忘了——如果說,克瑞瑪爾因為血脈與身份的關係,讓這兩位大人認為自己被欺騙了而捧著破碎的心對著角落哭去了,那麼精靈凱瑞本呢?他可沒有突然變作紅龍的孩子,而且葛蘭也知道格瑞納達的軍團,以及獸人的戰士們已經轉向了銀冠密林,這是根本無法遮掩的事情,不要說是他,或是男爵夫人,這原本就是一個最為普通的斥候騎士也能覺察出來的事實。

    是有意迴避吧,那麼,是迴避他,還是迴避這個問題呢?看來是後者居多,葛蘭眯起眼睛,隱藏起自己的鄙夷,如果說李奧娜做出這個決定並不讓人意外——即便沉溺在情愛之中,她也是一個接受過諾曼的老王指導和訓練過的王位繼承人,這點從她做出的幾個決定就能看的出來。葛蘭從不認為在龍火列島上,她拒絕伯德溫取克瑞瑪爾代之只是因為正義與公理——如果伯德溫真的那樣做了,他不但會失去他的榮譽與驕傲,還有可能淪落成領主的附庸,就像那些在龍火列島的各個港口無所事事地提著鏽劍斗篷,除了酒館與娼妓的床無處可去的流亡者那樣。李奧娜怎麼會允許她的愛人墮落到這個無可挽回的地步?就連雷霆堡領主的位置她都覺得不夠尊榮呢。

    還有他,在高地諾曼的王室血脈還未凋零到這個地步的時候,她就決意與一個卑微的盜賊達成了協議,雖然那份協議單薄的就連風也能把它吹散,而現在,她又將男爵夫人收為己用,全然不顧這位妖媚的女士曾經為她的敵人效力,並且與諾曼老王的死亡有著些許牽連,她就像是一個商人那樣,只要她覺得你有這個價值,那麼無論你是多麼地髒污或是腥臭,又或者咬傷過她的手,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相對地說,如果你失去了原有的價值,或是所要付出的代價過大,這位王女也會不假思索地把你排除在她的視野範圍之外,一定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像是男爵夫人,或是葛蘭,她是不會有著哪怕一星半點的歉疚與羞慚之意的——當然嘍,就算是凱瑞本,抱歉,既然獸人們暫緩了對於高地諾曼的深入,轉而對銀冠密林露出了垂涎之色,作為諾曼的王女或是將來的陛下,李奧娜是不會做出放棄諾曼,援救銀冠密林的決定的,就算是它們之間的一紙盟約並不能說是已經完全地撕毀了。

    也許這位王位繼承人還慶幸於獸人對銀冠密林的渴望超過了對高地諾曼的呢。

    倒是伯德溫讓葛蘭略略吃了一驚,不管這麼說,他曾經是泰爾的騎士,即便被自己的神祇驅逐了,但似乎,葛蘭是說,他一直在嚷嚷著要贖罪,得到赦免,重新回歸到這位公正與職責之神的麾下吧——即便他確實只是說說而已,那麼,最低限度的,他和凱瑞本的友情呢,被地精偷去吃掉啦?這可是持續了二十年的友情,即便為了諾曼,你無法驅使你的騎士與子民,你至少可以放下情愛,放下榮耀,放下權力,單人匹馬地前往銀冠密林為你的友人付出一份微薄的力量。

    但葛蘭什麼都沒看到,盜賊譏諷地抬起一根眉毛,就算是他,也曾經為了那位黑髮的施法者前往格瑞納達的王都。其中固然有著野心與試探的成分,但如果不是克瑞瑪爾,雖然曾經無情並且殘酷地威脅和懲罰過他,但算得上公正與誠實的前主人,出現在「紅肚子」的只會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卒子。

    太令人失望了,葛蘭在心裡說。

    ——————————————————————————————————————————————

    精靈的王庭如同秘銀的山巒一般明亮,充滿了無可辯駁的生機,在晨光之下,它就如同最為純淨的水流那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格瑞納達人和獸人們幾乎為之猶疑——這簡直不像是現實中的景象,倒像是一個美妙的幻覺。讓他們重新變得瘋狂的是掠過密林的紅龍——雙生兄弟甚至沒有去關心奄奄一息的姐姐,它們障礙雙翼,帶起的颶風讓銀冠木們再一次不甘地倒伏,龍火翻滾著從紅龍的長吻中噴吐而出,空氣變得灼熱,枝葉捲曲焦黑。

    龍語隨著颶風與火焰而來,獸人們無法聽懂龍語,但他們沸騰的血液告訴他們這就是他們最為渴望的獵物。

    灰袍做出手勢,已經化為不死生物的鷹首獅身獸裹挾著陰冷的負能量降落在他們面前,米特寇特踏上「格里芬」的指翼骨,一躍就踏上了鞍座,但負能量帶來的寒意還是讓他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格里芬」轉頭看著他,空洞的眼眶裡只剩下了兩點針尖一般的紅點。

    「它還會記得我嗎?」米特寇特問。

    「不會。」灰袍說,「記得也無所謂,亡者有亡者必須遵循的法律。除非是我讓它攻擊你,不然它仍舊是個可愛的乖寶寶。」

    新王的長子將手指放在坐騎的頸根,「格里芬」轉過頭去,它的雙翼上已經沒有羽毛,只留下了支離的骨架,但藍色的幽光就像是膜翼那樣鋪展在骨架上面,光點閃爍中,它飛了起來,與生者不同,無需魔法或是高度的幫助。米特寇特換環顧四周,龍牙的騎士們已經在術士的幫助下浮到空中,而他們的坐騎正從密林邊緣及趕來,將他們放置到自己的脊背上——在沒有找到精靈王庭之前,讓這些鷹首獅身獸四處盤旋或是在密林中徒步跋涉都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克瑞瑪爾呢?」米特寇特問道:「有誰看見他了嗎?」

    「紅嶺召喚了他。」一個龍牙騎士說。

    米特寇特遲疑地蹙眉,「那位還是那兩位?」

    「那兩位之一。」

    ———————————————————————————————————————————————————————————————————————————————

    「那是精靈哦。」紅龍的雙生兄弟說,他以人類的形態站在銀冠木的頂端,身邊就是克瑞瑪爾,黑髮的龍裔。

    「是啊,」克瑞瑪爾說:「那又怎麼樣?」

    「我以為你會猶豫,」紅龍直白地說:「半血啦,族人啦,應該還有友情什麼的……」

    「大概是有點吧,」黑髮的龍裔說:「但這些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妨礙,我會記得為他們獻上一束小花的。」

    「我覺得茴香就不錯,」紅龍的雙生兄弟之一興致勃勃地說道:「精靈很適合茴香,我是說,放在湯裡。」

    「我這裡還有甜羅勒呢。」黑髮的龍裔說,「或者您更喜歡洋蔥?」

    紅龍往下看了一眼,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我可不喜歡吞嚥焦炭,」他說:「就算有洋蔥或是甜羅勒。」他在那具焦黑的軀體上停留了一會:「真奇怪啊,那些獸人呢?」

    「我也沒有看到他們,」克瑞瑪爾說:「不過我和他們的首領接觸過,據說那是一個奇妙的,幾乎可以用謹慎與多疑來形容的傢伙……」

    「奧斯塔爾也這麼說,」紅龍的兄弟之一說,「也許我們再接近一點就可以看見我們的盟友了。」

    他回到密林之中,但他帶領著克瑞瑪爾穿過傾倒混亂的樹枝時,方向顯然是反的,「希望你不要以為我們和姐姐一樣傾向於剝奪你應得的回報,」他向克瑞瑪爾眨了眨眼睛:「但我們不能棄我們的統領而不顧啊。」

    黑髮的龍裔令他有些傷心地始終沉默不語,他們在反向的行進中遇到了格瑞納達人,他們向兩位尊貴的上級鞠躬,而紅龍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也許是法術的效力,接近他們的人愈來愈少,但他們來到雌性紅龍的身邊時,這裡悄寂無聲,除了紅龍還在艱難地喘息。

    在看見自己的兄弟,還有黑髮的龍裔時,格瑞納達新王的紅龍妻子那隻金色的眼睛露出了憤恨的神色,還有一些恐懼。

    「你看起來不太好。」她的兄弟憂心忡忡地說,一邊將手放在她最大的傷口上,那裡的血還在不斷地湧出,他眼睛中的貪婪與狠毒難以遮掩,而他似乎也不想去遮掩。

    克瑞瑪爾當然記得格瑞第曾經將死去的紅龍切割開,作為盔甲或是祭品,紅龍的血肉無人提及,但很顯然,格瑞第也不會仍由它們被白白浪費。

    「你不能……」雌性的紅龍掙紮著喊道,隨後她發現她的聲音低弱的就像是一隻兔子,而她的兄弟對身後的黑髮龍裔微微一笑:「為什麼不能?」

    「如果我死了……」她說:「你們就再也無法找到一條可以為你們孕育後裔的雌龍了!」

    「啊……」她的弟弟說:「問題是,你真的可以嗎?或者說,你以為你確實保住了這個秘密,沒人知道你吞到肚子裡的究竟是些什麼?」

    他遺憾地說:「你再也無法生出健康的,能夠被孵化的蛋了,早在一百多年前。」

    年輕的雌性紅龍感到絕望,但就如她的兄姐遭遇過的那樣,在她還未完全死去的時候,她的兩個弟弟就落在了她的身邊,它們撕咬著她,從傷口中吮吸血液,長吻伸入皮肉深處,拖拉出她的內臟,它們居然還很小心地儘量保留了她沒有受到損傷的鱗甲。

    「這是你的。」最後雙生紅龍之一說,他回覆到人類的形態,隨手取出一隻角杯,抵在死去的紅龍下頜接了滿滿一杯的血液。

    他滿意地看著克瑞瑪爾喝了下去,涓滴不留。
Babcorn 發表於 2017-2-6 09:48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反擊(10)


    「為您哀悼,我的姐姐。」雙生兄弟之一敷衍地說。然後他抬起頭來,「那麼,我們誰留在這兒,誰又去指揮作戰呢?」    「我留在這裡。」以巨龍的形態俯臥在冰冷的紅龍屍體邊的傢伙說,一隻紅龍的遺骸引來無數雙垂涎不己的視線,它不僅僅只是一具冰冷的軀殼,它同時還是財富與力量,就像是——他們一發現雌性的紅龍確實陷入到了危險的境地,而不是藉機設伏的時候,同樣作為紅龍的兄弟沒有一絲遲疑拋下了戰場,拋下了子民,拋下了對於格瑞第的敬畏——他們殺死了另一隻紅龍,讓她的血肉變作了充盈在血液與骨骼之中的熔岩——這些灼熱的能量將會滲入他們的身體,把它變得更為堅實,更為敏捷,也更為有力,尤其是在**與精神上還有很大攀升空間的現在,雙生的紅龍的變化幾乎是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的,所以他們不可能就讓死去的紅龍就這麼躺在這裡,格瑞納達人,獸人,或是其他怪物會置精靈們不顧蜂擁而來,將整隻紅龍蠶食鯨吞一空。   

    他的兄弟略略猶豫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點了點頭,像是不曾露出過分毫質疑的神情,他們已經在雌性紅龍的殘軀上召開了一場盛宴,如果看守著這裡的紅龍敢於更進一步的話,那麼格瑞第的怒意可能就要全都傾瀉在他的頭上了:「那麼就這樣,」他甜蜜地說:「我們總是分享一切的,哥哥,無論是在哪裡。」說完他轉向黑髮的龍裔,做了一個手勢。    克瑞瑪爾向留守在此的紅龍深深地鞠躬,而後就迅速而輕捷地跟了上去。   

    雙生中的兄長目送著他們,這裡是紅龍墜落之地,觸目所及到處都是一片混亂與狼藉,銀冠木與纏繞其中的藤蔓不是在燃燒就是傾折,或是兩者皆而有之,碎石與黑泥翻起堆積,凹陷、隙縫處處,但作為有著一半埃雅精靈血脈的紅龍後裔在走動的時候簡直要比人類形態的紅龍更從容,他的赤色長袍一直垂落到腳面,袖子也寬大的足以讓他藏起雙手,但這些累贅的布料沒能給他造成哪怕一星半點的妨礙。   

    「精靈。」雙生紅龍之一咕噥道,絢麗的晨光從被摧毀的密林上空投射下來,帶來溫暖,這種不同於熔岩,也不同於地熱的熱度讓紅龍感到一絲新奇以及舒適,它將自己拉拽起來,連續施放了好幾個法術,將這裡變作了一個暫時的巢穴,然後舒舒服服地蜷縮起來——在吞噬了自己的血親後,龐大的新的力量急需它去融合消化,就像是人類在飽足的時候免不了變得遲鈍,紅龍不那麼高興地發現自己正在逐漸陷入到混沌之中,它的眼睛看上去仍舊警惕地大睜著,但事實上透明的瞬膜已經耷拉了下來,它的眼神是凝固不動的,即便看到什麼,也很難以通常的快捷速度反應過來。   

     而就在距離紅龍大約數百尺之外的地方,佩蘭特安靜地站在一蓬匍匐的灌木之中,他將自己的思想與呼吸放得同樣安謐平穩,就像是陽光,而不是風——如果只是一個人類,又或是精靈,也許會無法隱藏起自己的殺意吧,不管怎麼說,一隻沉睡著的巨龍將會是一筆多麼具有誘惑性的獎賞啊——但他只是站在那裡,與密林融為一體,而就在銀冠木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片寒冷之地的。有著喇叭狀白色花朵的植物正在盛放以及蔓延——恐爪龍與騎士踩過它們,獸人踏過他們,風裹挾著它們的花粉,火焰灼燒它們,在灰色的煙霧中,它們的根莖花朵發出馥郁的香味,只是在槭樹與銀冠木燃燒時發出的甜蜜氣味的遮掩下,它們是那麼地不起眼。   

    或許有一兩個施法者注意到,這些花朵並不應該出現在銀冠密林,但這裡是精靈的領地,誰都知道,他們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寵兒,有一兩種違背規律與生態的植物與動物有什麼可奇怪的?    ——————————————————————————————————————————————    雙生紅龍的弟弟恢復到紅龍的形態,格瑞納達的施法者為它架設起一個高聳的立柱,讓它可以俯瞰整個戰局。   

    即便如此,精靈們的王庭仍然平齊與它的視線,那是一座矗立在巨岩之上的宏偉殿群,丘陵一般的樹根將它們高高抬起,正如格瑞第描述過的,精靈的王庭中的銀冠木四季常開,銀白色的花朵就像是星辰那樣閃爍在深黑色的樹冠之中,而這些銀冠木高聳入雲的枝幹就成為了王庭的森嚴壁壘。   

    龍爪的騎士們的坐騎,鷹面獅身獸可以飛到雲層之上,無論多麼高大,將根系植入泥土的樹木都不會是可以阻擋它們窺視的東西,但精靈們有著魔法箭矢,就像是龍山邦國的那些,這些弩箭一旦嵌入到獅身獸的體內,蘊藏在其中的魔法能量機會立即被釋放出來——這一場戰役可能是龍爪軍團數百年來遭遇最為慘重的一次,不斷有鷹首獅身獸從空中墜落,連著騎士與施法者。

    閃電與火焰會沿著這些怪物的身體流竄,騎士基本上很難再有生理,而施法者,即便他們及時地解開了束縛,撕開捲軸,或是依靠符文浮在空中,也難以躲避精靈的又一次打擊——他們是要比獅身獸小多了,但相對的,精靈們無需使用那些大型弩車——普通人類的箭矢最多只能拋射到三百尺,善神們的聖騎士的平射可以超過一千尺,至於精靈們,如果有需要,他們的箭矢可以貫穿在九千尺高度飛行的鷹鷲或是天鵝,像是格瑞納達的術士與法師,這些就連五百尺的高度都上不去的弱雞,精靈們的魔法箭矢基本上是射一個掉一個。    鷹首獅身獸就此拒絕靠近或是越過密林上空:「反正我們的視力也很好,」它們振振有詞地狡辯道,「同樣可以在數千尺之外看到你們所看不到的東西。」   

    那麼它們看到了什麼呢,精靈的王庭與人類,還有巨龍們的王庭都是不同的,它原本就是密林的一部分,殿群上方同樣是遮天蔽日的銀冠木,只有少數建築暴露在天光之下,不過這個時候,誰也不會懷疑精靈們的覆滅近在咫尺,有著近三萬的格瑞納達人與同樣數量的獸人覆蓋了這裡,就像是一隻糖球周圍滿是黑色的螞蟻群,而且有一些螞蟻已經攀上了糖球,正在急切而又貪婪地噬咬著這只龐大而又甘美的獵物。    「但獸人們呢?」如果說,一開始獸人們沒有出現,是因為不幸地落入了精靈們的陷阱,又或是陷入到了其他的困境之中,但鷹首獅身獸也沒有看到那些粗魯骯髒的傢伙,那可是數以萬計的獸人,他們到哪兒去了呢?   

——————————————————————————————————————————————   

     「格瑞納達人到哪兒去了呢?」同樣的疑問產生在格什的心中,說真的,不但是格瑞納達人的軍團,就連精靈們也只是在最初的時候出現過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而且對於戰鬥,他們似乎並不熱衷——他們只針對祭司,或許還有一些被獸人僱傭的法師,他們的魔法箭矢沒有聲音,也可以沒有光芒,甚至沒有形體——祭司們有很多方法可以保護自己,或是將皮膚變得如同岩石一般的堅硬,或是讓自己身周環繞著有著金屬甲殼的毒蟲,又或是將受到的傷害轉移到其他獸人身上,但所有的法術與神術都是有限制的,精靈們的魔法箭矢卻沒有限制——格什懷疑著一千年來精靈們大概每天都在忙於製造這些讓人苦惱不已的小東西。   

    如今跟隨著格什前進的大部分都是暴雪部落的戰士們,他們握著斧子與錘子,即便處在白晝之中,密林因為銀冠木永遠枝葉繁茂密集的關係,能夠投射到密林之中的光線不但少而且黯淡至極,陰鬱單調的色彩讓格什不由自主地煩躁起來,而就他聽到的,身邊那些戰士愈發粗重的呼吸聲,也能證明這些嗜血的獸人已經無法忍耐心中的殺戮**了——他們聆聽著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步子越來越大,越來越混亂,格瑞納達人是否正在與精靈作戰?他們是不是已經嘗到了精靈的血?是不是已經掠奪到了無上的珍藏?   

    格什第一個奔跑起來,他比其他的獸人們多了一份智慧,但成為獸人們的部落首領和王,智慧從來就不是關鍵,他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手臂與大腿的肌肉鼓起,脖子與額頭上方的血管就像是盤曲的青色小蛇,獸人的王露出了獠牙。    他們也許有,也許沒有穿過了一陣淡薄的霧氣,只在幾個呼吸之間,他們就看到了精靈們的王庭——王庭的壁壘可能比獸人們看見過的任何一座城牆都要高大,但那又怎麼樣呢,獸人們都知道,鱗甲愈是堅硬,肉就愈是細嫩可口。   

    獸人們的祭司大聲地呼叫起來,他們不再吝嗇自己的神術,還有藥水。    ——————————————————————————————————————————   

    「精靈!」一個格瑞納達的術士們高喊到,在越過了壁壘之後,他們終於在銀灰色的岩石與深黑色的葉片中捕捉到了精靈的蹤跡,一種無法控制的癲狂掌握住了他們的思想,他們揮動雙臂,投擲出火焰——出乎他們意料,也讓他們更為憤怒的是,精靈們似乎也放棄了躲藏與閃避,在魔法箭矢造成的耀眼光芒之後,他們的法師也高舉雙手,唸誦咒語——力量與力量碰撞在一起,有格瑞納達的術士在哀嚎,也有他們的敵人在嘶叫,而在這些施法者的身後與身邊,恐爪龍與騎士們已經與精靈們的戰士糾纏在了一起——也許是因為精靈們也有著格瑞納達三軍團的情報,只有少量的箭矢投射在一片混亂的戰場上,而精靈們的戰士所持的武器不是銳利的斧子,就是沉重的錘子,它們不比精靈們常用的雙刀,錘子擊中恐爪龍的胸口時,可以連著黑鐵或是精鋼的鏈甲一起敲入恐爪龍的鱗甲,它的胸口會凹陷下去,折斷的龍骨突起刺入它們的胃部與肺部,造成疼痛與呼吸艱難。而那些斧子,尋找的是它們的後爪,恐爪龍唯一的支撐腿,這裡一旦被斬斷,龍爪騎士們的高度優勢就蕩然無存了。   

    一個龍爪騎士猛然傾倒,他的恐爪龍就被斬斷了一隻後爪,他一刀割開了束帶,從鞍座上跳了起來,不得不說,這真是及時極了,因為下一刻,因為疼痛而變得瘋狂的恐爪龍就不管不顧地回過頭來,向任何一個敢於在它身邊停留的生物咬去——龍爪騎士憤恨地單手支地,一個翻滾後站直了身體,隨後他就看見了他的敵人,一個精靈——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但這裡的光線實在是太昏暗了,而且一種無法言喻的壓力始終繚繞在他的心頭,但只要他能抓住這只妄為的獵物——他放低身體,猛衝向前,而後在他的敵人尚未來得及轉身面對他的時候,他沉下肩膀,將後者撞倒在地,並跳到他的脊背上,一手抓著他的後頸。    騎士遭遇到了一股他之前從未想到過的巨大力量,或許是察覺到自己即將被殺死,這個精靈的反抗是那樣的劇烈,而且他的身軀也不如龍爪騎士所以為的那樣纖細,有好幾次騎士差點讓他脫出了控制,幸而他還有著一些駁雜的血脈,與生俱來的能力讓他的獵物昏眩了很短的一刻,但這一刻已經足夠讓龍爪騎士拔出短劍割斷他的脖子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6 09:50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反擊(11)(第一更)


    龍爪騎士喘息著提起短劍,他與死去的精靈幾乎緊貼在一起,在戰鬥結束之後,緊張的神經終於允許他找回自己的嗅覺,他皺起眉,因為他嗅到了一股讓他難以忍受的臭味。「就像是煮過的糞便,」他嘟噥道,一邊不可思議地搖頭,雖然格瑞納達人因為紅龍與精靈一向是死敵的關係,從來就將精靈的血脈斥之為骯髒和臭烘烘的,但一個龍爪騎士不可能不知道,這只是一種態度,事實上作為生命之神的寵兒,精靈的血比矮人,人類或是侏儒的血都要來的生機勃勃,純淨無瑕。   

    難道是因為辛格精靈吃肉的關係?但也不應該臭成一隻獸人,龍爪騎士難以忍受地爬了起來,在觸碰到死去精靈的脊背時,他又感覺到毛茸茸的,不像是頭髮,倒像是毛髮,但他低下頭去的時候,看到的還是如同金子般的發絲,就是有點黯淡。    ——————————————————————————————————————   

    黃頸看到一個精靈戰士正在戰場上徘徊,這可不太應該,不過他顯然非常強壯,因為他剛剛殺死了一個獸人戰士。    但這些精靈們也和格瑞納達人一樣有坐騎嗎?黃頸不是很明白,但他簡單的頭腦裡沒能容納下太多的東西,而且精靈們騎著的東西似乎與那些人類的有所不同,嗯,格瑞納達人騎著的是恐爪龍,而精靈們騎著的似乎只是一些……他不認識的東西,只是從形狀上來說,看上去很像是兩隻蹄子的羊,他喜歡羊,但更喜歡精靈。   

    獸人舔抿著自己的嘴唇,就在那個精靈反手劈倒他的同類之一時,他擲除了自己的短斧,斧子在空中旋轉著,發出悅耳的呼嘯聲,黃頸緊隨其後,在精靈抬起短劍,拍打在短斧的一側,將短斧打出去的時候,緊隨其後的黃頸提起短矛,雙手緊握,連帶著自己一起撞入對方的懷中,最初的觸感讓獸人想要咒罵,因為精靈並未如格瑞納達人說過的那樣穿戴著鏈甲,或者說,即便是鏈甲,鏈甲胸口的部分也加設了堅硬的鋼片,但獸人的力量與動能還是讓矛尖刺了下去,精靈大叫著,而獸人的重量碾壓著他,黃頸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短矛上,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短矛下的獵物掙紮著,他的短劍劈砍在黃頸的身上,但黃頸是一個獸人戰士,他的身上有著格什像格瑞納達人勒索而來的皮甲,這種皮甲的防禦性甚至不低於黑鐵,而且它的堅韌能夠消弭很大一部分外力衝擊——像是這種無法找到著力點的打擊雖然能讓黃頸感到疼痛,但還不足以讓他放棄即將到手的獵物。    ——————————————————————————————————————   

    龍爪騎士感到迷惑,哪怕他知道現在並不是迷惑的時候,但他的驚駭根本無法用言辭形容,藏在枝葉之間,襲擊了他的精靈竟然拿著一柄屬於龍牙軍團的短矛,他當然辨認得出——格瑞納達的軍團中所有的武器都有著巨龍的銘印,或許它可以被解釋成是被繳獲或是偷取的,但他除了那種繚繞不去的臭味之外,還嗅到了恐爪龍皮的氣味,還能有誰比他更清楚恐爪龍的氣味了嗎?而精靈們即便抓捕到了恐爪龍,也不會將這種邪惡的怪物的皮披掛在身上。   

    他的視力一陣模糊,一陣清晰,他努力想要看清敵人的面孔,但那張面孔總是被迷霧遮蓋,他簡直就像是身處在噩夢之中,等等,或許他……    龍爪騎士用盡最後的力量伸出手來,放在那張可惡的面孔上,火焰從他的手中迸發,有東西燃燒了起來,而在火焰的光亮之下,他終於看清了那張半融化的面孔,它和精靈根本沒有一點關係,那是張獸人的臉!    他想要大叫,想要警告他的同伴與紅龍,即便他並不是一個術士,也不是一個牧師,但他也知道他們可能已經陷入到精靈們卑劣無恥的圈套之中,他們不是在和精靈們作戰,而是在和自己的盟友,在和獸人作戰!    可惜的是他的思維到這裡就斷裂了。   

    黃頸的臉燃燒著,格瑞納達的龍爪騎士們最後的一擊不容小覷,火焰隨即從他的頭部蔓延到他的肩膀和手臂,胸膛,他就像是一支架設在龍爪騎士身上的火炬那樣熊熊燃燒著,直到化為灰燼。    ————————————————————————————————————————   

    「看到了嗎?」督戰的紅龍突然說。    黑髮的龍裔往下看去,一小股精靈正從激戰的中央向著王庭的邊緣撤出,他們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所遭遇到的格瑞納達人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有你熟悉的人嗎?」紅龍問。    「我熟悉這裡的每一個人,」黑髮的龍裔恭敬地說:「並且瞭解他們——為了格瑞第。」    紅龍嗤嗤地笑起來:「當然,為了格瑞第,為什麼不呢。」它伸出一隻爪子:「那麼你可以去見見你的朋友們了,希望他們別太驚訝。」   

    黑髮的龍裔回給它一個邪惡的微笑,向紅龍鞠了一躬後,走到石質的平台邊緣,發出一聲銳利的呼叫,大概只用了兩三次呼吸的時間,一隻通體漆黑,看上去就與良善沒有什麼關係的人面獅身獸就拍打著雙翼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紅龍托著下頜說:「這種顏色的人面獅身獸。」    「我喜歡這種顏色,尊敬的紅龍殿下,」克歐說:「比那些就像是蛋蛋或是菊花的顏色要好得多了。」    紅龍大笑起來,一邊拍打著地面:「你有這一隻很有趣的坐騎,等你們回來之後,」他說:「我要好好問一下,你們是怎麼會廝混到一起去的。」   

    「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即便相隔千里仍然能夠感覺到彼此的吸引。」黑髮的龍裔說,引起了紅龍又一陣大笑。「去吧,」它說:「帶著精靈們的耳朵回來,那是很好的裝飾,我會把它們拼裝成一隻圓燈掛在我的巢穴中央。」    克歐在烏黑面色的遮掩下作了一個鬼臉。    ————————————————————————————————————————————   

    格什的身邊有兩個祭司,還有暴雪部落中最為精悍與勇猛的戰士。   
   
    他們的耳朵裡充斥著令人煩躁的喊叫、嘶吼與哭泣聲,真難想像,精靈們也會如同人類一般怯懦吵鬧,不過這似乎並不妨礙他們的戰力,戰場的形式奇特地陷入了一個膠著狀態,讓格什簡直就要雷霆大怒的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看到一個格瑞納達人出現在戰場上,沒有,一個也沒有,騎士也沒有,術士也沒有,他們的坐騎也沒有,他們就像是消失了,將整個密林的敵人丟給了獸人——也許會有獸人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不管怎麼說,所有的戰利品都歸他們所有了,只有格什在看到獸人一個個地倒下時感到心臟絞痛,這些不是可以被用來肆意消耗的老弱婦孺,而是獸人們最後與真正的力量,他擔心著,格瑞納達人是否打算著他們與精靈兩敗俱傷後才出來竊取果實,格什簡直無法想像,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獸人們還有沒有可能衝出格瑞納達三軍團的戰陣……一旦獸人們的戰士在這裡折損殆盡,他們留在高地諾曼的卑弱同類只能被人類驅趕回呼嘯平原。   

    如果是那樣,獸人們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原先的力量,一百年,還是兩百年,又或是五百年,一千年?平原上的獸人部落已經不多了,格什有著那麼一瞬間懊悔於自己強行合併了所有大部落的行為,但他的心隨即就堅硬了起來,他並沒有做錯,如果不是有著卡烏奢的神諭,他們現在已經佔有了半個高地諾曼,之後還會有更多……而如果獸人最終滅亡在這裡,那麼也只能說是獸人之神卡烏奢的旨意,而這位神祇的旨意,從來就不曾收回過,這是一個獸人所無法悖逆與反抗的,這仍然不是他的錯誤。   

    而就在他們穿過聳立的銀冠木,來到一片較為寬闊的區域時,祭司們突然跳了起來,尖叫著施放了儲存在木杖中的神術,魔法的光芒在陰沉的環境中亮起,讓格什的眼睛感到刺痛,而在這之前,他已反應敏捷地倒下並翻滾,這讓他有幸逃過了一劫,他身後的兩個獸人被無形的風刃割碎了面孔,脖子和手臂,就連一個祭司的胸前也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切痕,但他只是低了低頭,撒了一捧藥粉,那個傷口就癒合了。   

    讓格什意外的,前來攔截他們的竟然只有一個人,他從一隻奇特的怪物身上跳下來,至於說那隻怪物有多麼奇特……它看上去不像是主物質界的生物,或者說,連生物都不算,它沒有頭,也沒有尾巴,就像是一團鉛灰色的雲霧。    格什將視線回轉到那個人,不,精靈身上,他就像是所有的精靈那樣,有著暗金色的長發與碧色的眼睛,但無論怎麼看,格什總覺得有種違和感。   

     不過這個精靈顯然也不是來和他們討論這些的,他的眼神堅定而銳利,即便格什身邊有著兩個祭司,十二個強壯的戰士,他們仍然無法獲得上風。對方施放法術的速度顯然要高於祭司們祈禱而來的神術,他可能是個術士,但精靈們有術士嗎?但他沒有絲毫法師們常會遇到的滯難以及遲疑——法師們記憶的法術是固定的,即便有著一兩個法術可以讓他們改換預先準備好的法術,但也不可能如來人一般對應自如——要知道獸人的祭司們所擁有的神術並不在少數,而且他們也不會讓一個敵人提前知道他們將要施放怎樣的一個神術。    一個獸人戰士藏入黑暗之中,也許他想要從這位施法者的身後襲擊他,哪怕只是打斷他的施法,只有一剎那也可以,施法者的對戰可容不下任何疏忽。   

    但格什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一個隱約的影子,那團煙霧忽而輕微地顫動了一下,而後它的形狀產生了變化,它拉長了,並且從銀冠木上垂落下來,然後,在格什出聲提醒之前,那個獸人戰士的腦袋就被裹入了霧團,幾乎無需一個心跳的時間,他就倒了下來,我是說,一個沒有頭顱的身軀,他的手腳還在抽搐著,而那個精靈的施法者甚至沒有多餘地回頭看一眼。    祭司們已經心生退意,當又一個獸人戰士被陰影藤蔓活活絞死之後,一個祭司放出了毒蟲,也許他認為這樣他們就能全身而退。迎接這些毒蟲的是火焰,祭司們剛露出笑容,得意的神情就凝固住了,這些並不會被普通火焰燒灼驚嚇的毒蟲撲入了火焰,立刻發出了嬰兒般的哭叫聲,火焰灼燒著它們,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是龍火。」在明暗不定的光線中,格什說:「你是誰?精靈怎麼可能駕馭得了龍火?」    他努力地看著對方,作為獸人們的王,他之所以沒有在戰場的中心,就是因為他始終感覺不是太對,他希望自己能夠找尋到那些格瑞納達人,而現在,那種讓他覺得坐立不安的壓抑感到達了頂峰。    「你是誰?!」獸人之王厲聲問道。    ————————————————————————————————————————————————   

    雙生紅龍之中的弟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它把克瑞瑪爾打發出去沒別的,只因為它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渴望進入睡眠的衝動,也許是因為那些珍貴的血肉——之前另外幾位兄姐死去的時候,他和哥哥也曾經分享過它們的血肉,即便不是那麼新鮮了,但它們之中蘊含著的力量仍然讓他垂涎不已。而在吞噬了那塊血肉之後,就和現在一樣,它也有種輕微的倦怠感,但這裡不是它的巢穴,而是一個危險的戰場,它竭力控制著自己,但它知道這時候身邊最好不要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2-6 09:52
第五百六十章 反擊(12)


    為了擺脫那種難以形容的疲憊感覺,紅龍的視線落入戰場,在一個較大的空隙中,它找到了那些精靈與黑髮的施法者——巨龍的視力比鷹隼更為銳利,他看見那支精靈的小隊之中,應該是為首的精靈似乎正在與龍裔說些什麼,紅龍打了個哈欠同時側耳傾聽,但戰場上的聲音太駁雜了,到了它也只能勉強捕捉到幾個單詞——但奇怪的是,紅龍認為自己應該聽到獸人在咆哮,但獸人在哪兒呢——它抬起身體,左右張望,卻發現整個密林都如同海洋那樣有規律地搖擺著,巨龍的眼睛可以凝視最白亮的火焰,但天穹上奇異的沒有雲層,只有光,單調而明亮……紅龍發現自己正在不知不覺地低下頭去,它聳起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氣,煙霧讓空氣變得渾濁,還帶著一點甜味,紅龍迷惑地睜開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的外眼瞼,它已經覺察到了不對——什麼時候,從什麼時候開始,光線就不再變化,除了仍然在彼此廝殺不休的人們,就連密林都變得安靜與凝固……它用膜翼的尖端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俯衝而下。    ——————————————————————————————————————————    祭司在大叫。   

    但獸人的戰士們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們喝下了祭司的藥水,那種會搾取他們最後一點力量的藥水,他們將會變得瘋狂而嗜血,就算是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也無法停止衝撞與殺戮——這種藥水是格什嚴禁在非必要的時刻使用的,但現在不正是必要的時刻嗎?戰士在作戰,而祭司們在急切地收斂材料與祭品,耳朵、鼻子、牙齒、眼珠,還有連著頭髮的頭皮,男性精靈的睾丸,女性精靈的子宮……讓祭司感到疑惑的是,後者的數量太少了,幾乎可以說是寥寥無幾——每一個精靈都是戰士,在他們的隊伍中女性的比重從來就不低,就像是獸人在雷霆堡與這些尖耳朵雜種作戰的時候,精靈們固然會設法將同伴的屍身帶回密林,但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祭司們的藥水原材料以及珍貴的祭品多半就是從這裡得來的。   

    狹小的露台上,一個女性精靈不得不面對數十個陷入到了狂暴狀態的獸人,他們不懼怕疼痛,也不畏懼死亡,她在施放了所有的神術,撕開所有的捲軸,碾碎每一顆符文寶石之後,只得拔出自己的釘頭錘,但一個小小的釘頭錘在獸人的戰士面前能夠起到什麼作用呢,獸人的戰士們踏著同伴的屍體(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有著凹陷的小山丘)撲了上去,在一個獸人戰士被她用釘頭錘敲開頭骨之後,她也被幾個獸人抓住了,他們甚至沒有給她一個乾脆利索的死亡,而是就著抓住的部位,猛地撕扯,把她就這麼撕成了幾塊,沒法兒,他們為不同的祭司效力,即便格什已經成為了獸人們的王,祭司們仍然被允許有著自己的戰士。    ————————————————————————————————————————————   

    紅龍滿懷疑竇地注視著這一切,如果說精靈們的瘋狂反撲在它的意料之中,但他們的殘忍與暴戾就在它的意料之外了——至少據它所知,精靈們尊重生命,崇敬自然,但他們現在做出的事情簡直與獸人毫無區別,但它看到一個格瑞第的牧師被幾個精靈撕碎的時候,它已經無法繼續按捺下去,紅龍掠過他們上方的天空,噴吐龍火,灼熱的火焰頓時將所有的「精靈」都包裹了起來,伴隨著淒厲的慘叫,紅龍也嗅聞到了那股曾經被龍爪騎士質疑過的惡臭。   

    紅龍混沌的頭腦突然變得清醒起來,它拍打雙翼,將自己沉重的身軀快速地升到空中,讓自己身處於雲層本該有的位置,冰冷的空氣灌入它的氣管與肺部,它低頭俯瞰,密林的一部分暴露在龍的金色眼睛之下,只一下,它的瞳孔就緊縮了起來。    「起來!」它大聲吼叫到,呼喚著自己的兄弟,「起來!!!」    而它的兄弟已經徹底地沉睡了過去,當作為弟弟的紅龍落到他的身邊,用牙齒與爪子攻擊它的時候,它憤怒地還擊了,它的視線從未有過的分散與空蕩,就像是被什麼控制了,如果不是它的動作也隨之變得有些遲鈍的話,另一隻紅龍也已經受了傷,甚至更糟——率先發現了不對的紅龍向後退了兩步,密集的樹木成為了天然的阻礙,身軀龐大的紅龍根本無法在其中自如行動,但它也不像變化成人類的形態——人類的形態根本不可能威懾到一隻紅龍,它是最清楚不過的。   

    它收起雙翼,以很難讓人相信會在一隻如此巨大的紅龍身上出現的敏捷轉到了兄長的身後,並且開始唸誦起一個很短的咒語,在後者在暴怒中轉過脖子,用冷酷的金色眼睛注視著自己的弟弟,堅冰將它還有即將噴吐而出的龍火一起凝固在裡面。    冰層幾乎在下一刻就開始吱嘎作響,裂縫就像是雷電的分支那樣不斷出現與延展,但弟弟也只需要一丁點時間罷了:「我們被欺騙了,」它喊道:「我們正在和獸人作戰,而不是精靈!」    而就在話音剛落的時候,紅龍的兄長就從碎裂的冰層中走了出來,它的目光驚疑不定,但可以看得出已經能夠分辨出眼前的並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弟弟。    ————————————————————————————————————————————————   

    在尚未察覺的時候,紅龍們也許還會被既定的思維與勝利的預兆紊亂認知,問題是,一旦它們產生了疑惑,那麼這層迷障就脆弱的如同一張羊皮紙。    即便如此,他們發現,想要讓已經陷入到白熱化的戰場重新恢復平靜,也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哪怕格瑞納達人願意聽從紅龍的命令停戰以及撤退,獸人們也不會,而且既然他們知道了那些所謂的「精靈」都是獸人,當然,獸人看著格瑞納達人的時候也會把他們當做精靈,更不必說,獸人單蠢的頭腦根本無法理解這種複雜的事情。    它們連獸人之王格什都找不到。    ————————————————————————————————————————————————   

    格什看著那個「精靈」笑了笑,那真是一個,怎麼說呢,如果這個笑容出現在瑞卡或是他的導師奧斯塔爾身上,格什一點也不驚訝,但出現在一個精靈的身上,這種感覺就別提多奇怪了。    曾經的不死者舉起雙手,一個強大的法術在他們之間爆炸,祭司之一被格什一把抓住,擋在了身前,他可以感覺到祭司身上的符文和別的什麼在不停地顫動著,爆發出各種各樣的神術以及法術與對方爭鬥,祭司則在不停地詛咒著,詛咒精靈們的法師,也詛咒格什。但格什根本不在乎,如果他不這麼做,他只怕就要立刻前往哀悼荒原去謁見他們的神卡烏奢了,格什對這位暴躁的神祇並不太大敬意,他可能根本聽不到卡烏奢的召喚聲,即便被召喚了,作為一個信仰不夠虔誠的傢伙,他只怕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    當這個祭司的手腳終於無力的垂掛下來之後,格什看到另一個祭司正在逃跑,跌跌撞撞,左搖右晃,但無論怎麼說,他總算是逃過了格什的爪子,但格什的戰士們都還在他的身邊,格什露出一個獸人很難掌握的微笑,然後又愁眉苦臉起來。   

    然後他在戰士們詫異的眼神中,拔出自己的長刀,丟在地上,然後高高地展開空無一物的雙手:「我是獸人之王格什,」他喊道:「我向你們投降。」    在看到對方根本不為所動,甚至做出了一個施法手勢的時候,格什的心臟狂跳起來,同時他的頭腦前所未有的高速轉動著:「你不是精靈,」他大喊道:「你是誰!如果是精靈,他們絕對不會殺死一個手無寸鐵,向他們屈下膝蓋的人。」    那個「精靈」終於開恩給了格什一個注視:「也許,但那大概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雷霆堡的精靈們從不會寬恕任何一個獸人,哪怕他只是個嬰兒,因為即便是嬰兒,也是吮吸著人類的血肉長大的,有善良的獸人嗎?有,但估計都已經餓死在襁褓裡了。   

    格什的胸膛猛烈地起伏著,他的神經緊繃到了一碰就會斷裂的地步,而後一個想法就如同絲線崩裂時產生的火花那樣迸現在他的舌尖,「你是格瑞納達人?!」他看到對方的指尖已經亮起屬於魔法的光芒,他大叫起來:「你是一個格瑞納達人!」這次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但他的敵人只是露出了一個倦怠的神情,魔法的力量奔湧而來,格什身上的符文紛紛爆裂,他被拋向空中,一團灰色的氣旋將他重重地抓起,又重重地投擲在地上,即便是獸人之王,格什也無法繼續支持下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而他的身體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疼痛,他的耳朵聽不見聲音。   

    當格什終於可以看見的時候,他看到的是最後一個獸人戰士跌落在他的身前,大約是四分之一或是三分之一,在殘留的肢體不規則的情況下很難估計,他想要說些什麼,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而他的敵人正在做出又一個施法手勢,獸人之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嗅聞到來自於哀悼荒原腥臭乾燥的塵埃氣味。    曾經的不死者輕微地嘆了一口氣。    傾盤大雨倏忽即至,它是那樣的冰冷,又是那樣的狂暴,間隔在敵人與敵人之間,獸人們,還有格瑞納達人不可置信地眨著眼睛,他們或是被對方的長矛貫穿,又或是自己的寬劍還卡在對方的肋骨之中,但那並不是他們所看見的精靈,而是他們的盟友,至少現在還是。    紅龍的吼叫聲響徹了整個密林。    他們都被精靈耍了。徹徹底底的。    ——————————————————————————————————————————————————   

    當看到雷霆自雲層中蜿蜒而下的時候,紅龍的兄長並未太過在意,但它隨即聽到了弟弟的哀鳴,只能說年少的雄性紅龍要比他們的姐姐更謹慎,在最後一刻它及時地閃避了,但精靈們的魔法箭矢還是擦過它的尾巴根部,距離那個不可言說的位置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    紅龍立即展開膜翼,躍上高空,當它們再一次俯瞰密林的時候,它們就像是看到了倒映著星辰的河流——在銀色與黑色交雜的枝葉之間,閃爍著無法計數的光點,每一點光代表著一枚魔法箭矢。   

    如果說,一直與格瑞納達人交戰的是獸人,而與獸人們交戰的是格瑞納達人,那麼精靈們呢?他們是不是完好地保存了每一個戰力,只等他們徒勞地將彼此的力量消耗殆盡?    龐大的王庭消失了,獸人們與格瑞納達人們交戰的地方只是一處連綿不斷的裸露著的緩坡,距離密林的邊緣甚至不到三千尺。   

     在崩塌的假象後面,是蓄勢待發的精靈們,在他們的敵人尚未理解事態的變化之前,箭矢與雨水一同傾瀉而下。    首先崩潰的是獸人,他們找不到自己的王,找不到祭司,找不到任何願意庇護他們的人,格瑞納達人雖然想要控制局面,整備殘兵,但事情總是往最糟糕的那面走,逃跑的獸人們衝擊了他們好不容易整合起來的戰陣與隊伍,他們不敢面對精靈們的箭矢,卻敢於向格瑞納達人露出獠牙利爪——後者中有著不少傷者,還有獸人們企圖奪取龍爪騎士們的坐騎。   

    直到格瑞納達的術士們投擲出了不亞於精靈箭矢的惡毒法術,這些沒腦子的傢伙才開始往其他地方跑,他們依稀還能看見模糊的小徑,但獸人們再一次投入密林的時候,密林似乎失去了原先的寬容,他們發現自己被圍困在密林之中——小徑莫名其妙地斷了,就像是有個人用乾麵包抹去了羊皮紙上流淌的墨水,他們在密林中走來走去,還提著斧子的獸人將樹木伐倒,但他只不過走出了幾百步,回轉的時候就再也看不到他做下的標誌了。   

    辛格精靈們進攻了,在格瑞納達人仍然處於一片混亂之中的時候,樹精將精靈們放在自己的肩頭,用枝葉作為他們的盾甲,活化的藤蔓捲起成捆的箭矢,不斷地交到精靈們的手中——,與此同時樹精的根須從地下拔起,緩慢而穩定地向前走去——恐爪龍的高度優勢在這些參天巨樹前根本不值一提,它們撕咬著樹幹,牙齒崩斷在粗糙的樹皮上,樹精暴躁地抖動著,粗壯的樹枝就像是鞭子那樣從空中呼嘯落下,只一下就將那些如同老鼠一般的恐爪龍抽到一邊。   

    對樹精們造成威脅的只有龍火,與術士們召喚出來的負能量之火,它們灼燒著樹精的軀體,在樹精化作灰燼之前絕不熄滅,即使精靈的牧師與法師們一直在竭力救援,仍然有些樹精最後還是被火焰侵入了核心,它們在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將身上的精靈交給另一個沒有被火勢殃及的樹精,邁著大而笨拙的腳步衝向格瑞納達人,一邊伸展開所有還能控制的枝葉。它們傾倒時,爆裂與散射的火焰甚至能夠籠罩數百尺以內的地方。    紅龍滑翔著,它們召喚者鷹首獅身獸,龍牙騎士們與他們的坐騎如同黃昏時分的蝙蝠群那樣在空中迴旋著,鷹首獅身獸畏懼著精靈的箭矢,就和紅龍那樣。   

    「我們不能,」米特寇特將一個法術投擲在身上,不然紅龍根本無法聽到他的聲音,「我們根本無法靠近精靈!」    「我們必須撤退,」他喘息著說:「我們需要整備與休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6 09:53
第五百六十一章 重逢


    「不行!」    紅龍幾乎是立刻就否決了這個提議,而米特寇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也知道一旦撤出,只怕他們就沒有那個可能重新攻入銀冠密林了,但紅龍應該已經覺察出,現在的情況和格瑞納達人與紅龍預設的簡直可以說是截然相反。與他們希望的,失去了最大盟友,繼而又失去迷鎖的庇護,與兩個敵人,從而變得絕望悲哀的精靈們所能做出的虛弱反抗不同,精靈們早有綢繆,這些尖耳朵雜種所展現出來的狡詐甚至遠超於人類與獸人,他們的敵人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就像是偽裝在荊棘上的果實,當他們魯莽地衝過去的時候,除了跌落陷阱之外別無可能。   

    精靈的迷鎖紊亂了格瑞納達人與獸人們的認知與思想,他們與敵人作戰,而事實上那卻是他們的盟友,他們將彼此的力量磨損了大半,然後尷尬地發現自己就連密林都未曾真正地侵入,遑論精靈們的王庭,但這個要責怪誰呢。如果一定要說的話,第一個被提出來的只可能是古老的紅龍格瑞第,也就是他們的母親與神祇——不管怎麼說,她的神諭中清楚地指出了銀冠密林的迷鎖已經被摧毀了,但要製造一個足以迷亂數萬敵人的假象,根本就不是十來個法師,幾個法陣或是捲軸,符文可以做到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覆蓋了銀冠密林上千年,可能今後還要繼續存在上幾千年的迷鎖——很顯然,格瑞第和他們一樣被精靈們,或許還有安格瑞斯的聖者戲弄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摧毀了迷鎖,但事實上,它或許只是將自己沉入短暫的睡眠之中,一等到紅龍,格瑞納達人以及獸人觸碰到它的界線,它就重新甦醒了過來,並且將每一個敵人都收攏到自己的掌心裡。   

    如果還要追究誰的話,兩隻雄性的紅龍大概沒什麼可以推諉的餘地——作為強大尊榮的紅龍,他們原本應該能夠確保三軍團的統帥,凱爾門與凱爾絲的紅龍母親不會受到致命的傷害——他們不但沒有這麼做,反而乘著她受傷虛弱的時候殺死她,掠奪她的血肉與內臟——假若不是如此,三隻頭腦清晰,目光銳利的紅龍應該在更早之前發現戰場的情形有多麼地詭異與違和,無論迷鎖怎樣偽裝獸人,獸人與精靈們的做法終究還是完全不同的,雙生紅龍之一不正是因此產生了疑竇嗎?   

    但米特寇特只是一個龍裔,他是無權指責或是質疑一條紅龍的,他也理解紅龍為什麼可以說是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的提議——紅龍與精靈們是與生俱來的仇敵,獸人也是,但仇恨並不能讓紅龍或是獸人發起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他們需要得到利益——銀冠密林的精金秘銀,鉛白丹紅,雪蜜,生命之泉,精靈們的血肉與靈魂,甚至是密林本身,若是將它們換算成金幣的話,我們或許可以看到一條流淌著融金的星光河,晝夜奔騰不息,光芒勝過日月星辰。   

    他們耗費了如此之多的人力心血,不說格瑞第與獸人之神卡烏奢達成盟約時的付出,或是與惡魔王子格拉茲特交易時的代價,那些折損的騎士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補充齊全的——還有他們的坐騎,恐爪龍還能夠被飼養與人工繁育,龍牙騎士們的鷹首獅身獸,這種有著智慧的怪物可不是走到沙漠裡吹聲口哨就能召來一隻的……也許回去的時候,如果他們可以回去,米特寇特想,還要借用一下克瑞瑪爾的奇妙粉末,既然它們能夠清空龍牙騎士們的錢囊,想來吸引一群,或是更多的野生鷹首獅身獸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這個想法只是在他的頭腦中一掠而過,勝利的天平正在無限制地向著銀冠密林傾斜,付出如此之多之後,最後所得卻只能說是寥寥,這樣的結果無論是那個格瑞納達人都無法接受,只怕從紅龍之下,每個被認為需要為此擔責的格瑞納達人都要接受嚴酷的懲罰,他們的權位毫無疑問地會被剝奪,除非格瑞第與紅龍們承認這是他們的錯誤,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紅龍的想法正是米特寇特所猜度到的,只是米特寇特還不知道軍團的首領,格瑞第的女兒正是被她的兩個弟弟所殺,很多人都看到了紅龍的墜落,但他們在看見她殘缺的身軀之前誰也不敢說她就這麼死了,她的身軀被雙生紅龍掩藏起來,死亡暫時還是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總是要被暴露的,如果這場戰役最後還是獲得了勝利,格瑞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作為盟友的獸人之神也得以享用一頓豐美的盛宴,紅龍之母當然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尤其這個女兒已經失去了她最大的作用——她不能生下可以孵化的蛋。   

    但如果他們最終迎來的是失敗呢?    紅龍根本不敢去想像,他知道他們應該撤出密林,可想而知,精靈的迷鎖不會有利於他們的敵人,但如果退出了,一支滿是傷痕與恐懼的軍隊還能夠重新刺入密林的心臟嗎?這個可能或許有,但太低了,低到紅龍不肯去嘗試。    「準備!」伯林大叫道,再次舉起長弓,這只形狀奇特的長弓出自於矮人之手,上下弓臂上鑲嵌著閃爍的符文寶石,弦是弓手本人的長發絞成,堅韌而有力,搭在弓上的每一根箭矢都散發著魔法的光芒,正如格瑞納達人所想的,銀冠密林的精靈們沒有一時一刻疏忽過最為重要的戰備,戰士、牧師與法師都是如此,他們成年後的遊歷,一來是為了拓展眼界,二來是為了結交摯友,三來是為了積累實戰經驗,他們從不懈怠,即便格瑞納達的紅龍彷彿永遠都在沉睡,而獸人們也在雷霆堡前駐足不前。   

    這些魔法箭矢都是從法師手中一支支地積累下來的,即便是在外面遊歷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附魔的箭矢偶爾會被他們贈送給值得信任的友人,或是賣出一個可觀的價錢(別奇怪,精靈們也非常地善於買賣),但其中的大部分,還是被他們帶回了銀冠密林——一千年,就算是作為密林之王的近侍,伯林在打開儲存魔法箭矢的庫房時仍然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銀冠密林可能是這片大陸上唯一一個魔法箭矢的數量大於普通箭矢的地方了吧。   

    一隻鷹首獅身獸揮動雙翼,在接近精靈與樹精的時候倏地傾斜身體,兩支魔法箭矢擦著它的尾羽掠過,它們在空中爆裂,形成一團空白區域,但那隻鷹首獅身獸已經衝入了樹精們的戰線之中,它落在樹精的頭冠上,雙翼緊緊地收攏在體側,就像是一隻真正的獅子那樣,它在濃密的枝葉中跳躍,在樹精晃動身體試圖把它扔下去之前,鷹首獅身獸已經從後面就撲倒了一個精靈,怪物的爪子刺入了精靈的肩膀與背脊,精靈支起長弓,準確地刺入了它張開的尖喙,秘銀打造的弓梢在鷹首獅身獸堅硬的喙中滑動,細密的牙齒被擊碎,怪物淒聲唳叫,而怪物的騎士則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他的短矛自上而下地猛擊下來,貫穿了精靈的肩膀——如果不是最後一刻,精靈竭盡全力側身避讓的話,這一擊貫穿的就是他的心臟。   

    騎士大聲地呼喊著,鷹首獅身獸甩動脖子,長弓從精靈的手中脫落,它聳起頸部的羽毛,惡狠狠地就想要給爪下的獵物一下重擊。    一抹陰影與他們擦身而過——被鷹首獅身獸抓住的精靈還沒能反應過來之前,就被腥臭滾熱的血潑灑了一頭一身,他無法睜開眼睛,但可以聽到暴怒的吼聲與尖利的哀嚎,幾乎與此同時,一雙手把他拖了出來,鷹首獅身獸頹然倒下的身軀距離他之後一尺不到的距離——他的肩膀被貫穿,胸膛上有著深刻的抓痕,就像是被短匕首割傷,但他幸運地還活著,並且可以無需他人幫助就喝下藥水。   

    鷹首獅身獸反常的急攻讓三個精靈永遠地回歸到了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膝下,還有七個,或是九個精靈失去了繼續作戰的能力,他們立刻被樹精送到下方,而接替他們的戰士在一兩個呼吸間就重新舉起了他們的長弓,以佩蘭特為首,大約二十個德魯伊在化身為豹或是其他猛獸之後與鷹首獅身獸還有他們的騎士們糾纏在了一起——這個戰場是有力於德魯伊們的,這裡是密林,他們的腳下是具有智慧的樹精,樹精的枝幹會阻擾敵人的活動,甚至將它們禁錮起來,又會成為德魯伊們的盾牌與武器。   

    佩蘭特化身而成的黑豹毫不留情地咬斷龍牙騎士的喉嚨,在發出一聲只有德魯伊可以聽懂的呼叫後,他躍出樹精的頭冠,在空中變化成一隻巨鷹,巨鷹展開雙翼之後約二十尺到三十尺,幾乎與鷹首獅身獸的翼展相同——二十隻巨鷹飛上了天空,在鷹首獅身獸再次發動攻擊之前撕碎了他們的陣型,格瑞納達的術士們嘶喊著,投擲出法術,一隻巨鷹被擊中了,它的雙翅燃燒著,旋轉著墜落,但還沒等術士斂去笑容,一隻巨鷹呼嘯而來,在付出一隻爪子的代價後,攫走了術士的頭顱。   

    佩蘭特飛上高空,紛紛揚揚的種子隨著風就像是塵土一般地落下,有些嵌入到騎士們的盔甲裡,而有些卡在了鷹首獅身獸的皮毛之中,就連幾個術士也不免在長袍的縫隙間藏了幾顆,敏銳的人幾乎馬上就施放法術把它們驅逐掉,但還有一些因為疏忽,或是疲憊,又或是單純的措手不及,讓這些種籽在身體上抽葉生根。藤蔓雖然細小,卻足夠堅韌,它們限制了雙臂與羽翼的行動,又或是殃及到了眼睛和口舌,巨鷹們交替俯衝之下,受傷的敵人甚至無法治療與潰逃。    這時候,佩蘭特也看到了紅龍們,巨鷹發出一聲嘹喨的叫聲。    ————————————————————————————————————————————————————————————————————————————————   

    格什站了起來,又是憤怒,又是悲哀。    奧斯塔爾的及時出現,意味著他再也無需為了自己的生命擔憂——別問格什是怎麼知道的,一個人是否對自己有殺意,難道他還會感覺不到嗎?這個格瑞納達的術士是想要殺了他的,獸人之王能夠感覺得出來,哪怕他現在露出了一派「你是誰,你為什麼在這裡,你在幹什麼」的純潔神情,但格什知道這完全就是一種特殊的嘲弄方式。    如果說這個身著紅色長袍的術士也受到了精靈們的矇蔽,但他在格什表露身份後仍然投擲出了自己的法術就說明了格什對他來說,除了敵人什麼也不是。    「這是獸人之王,卡烏奢的寵兒,格什,一個陛下,」奧斯塔爾和善地介紹道:「這是格瑞納達新王的幺子,可敬的克瑞瑪爾殿下,我想你們大概是第一次見面。」   

    「不是第一次,」格什陰沉沉地說:「我見到過他,他曾經和精靈在一起,就在雷霆堡。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陛下。」奧斯塔爾心想,他的一個弟子還曾經和一個半精靈締結婚約呢,「幸而這只是一個小錯誤。」    「兩個祭司,與十二個戰士的小錯誤?」    「你還活著,」奧斯塔爾說:「就已經可以勝過一切不幸的謬誤了。」   

    「我覺得,」他補充道:「是否是個錯誤並不緊要,緊要的是您的子民需要您,他們正在密林中到處亂跑,陛下,我很擔心,無論如何,您們失去這片密林已經有一千年了,它對您們的態度不會太過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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