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32
Babcorn 發表於 2017-2-7 09:10
第五百六十二章 重逢(2)


    格什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但他也很清楚,奧斯塔爾是絕對不會站在他這邊的。在走開之前,他伸出一根指頭指著黑髮的龍裔:「他是個叛逆,你們要小心,否則你們終有一天會懊悔不已的。」    ——————————————————————————————————   

    雙生的紅龍手中還握著自極北之地,巨龍的墓穴中而來的符文碎片,它們召喚颶風,抽走水流,大片的銀冠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下去,樹精們感染了術士與獸人的祭司們投出的瘟疫,它們不像是火焰會直接快速地危及到它們的生命,卻會讓它們陷入混亂——格瑞納達的軍團們勉強收攏了騎士與士兵們,而獸人們也在祭司們的神術下冷靜了下來,如今的戰局並不如他們先前的期望,但並不是不可以挽回的。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或是說就像是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喀嚓聲,有什麼打開的東西被重新關上了。密林蓄積了一千年之久的力量湧動著,生命之泉放聲咆哮,腐朽的銀冠木倒下,而新生的銀冠木就在它的根基處探出嫩芽,嫩芽轉瞬間就抽出了纖細的枝幹,枝幹向上,帶著白色絨毛的葉片在頂端打開,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它們就生長到原先的銀冠木一半的高度。然後從這裡,無數枝條就像是手臂那樣展開,不,不僅僅如此,它們還在不斷地攀高,而後,從那一叢叢的深綠淺碧之中,一個土元素生物緩慢地爬起身來,它比格瑞第的牧師們在攻打龍山邦國所召喚的土元素生物還要龐大,周身纏繞著藤蔓,眼睛閃爍著明亮的智慧之光——那是來自於生命之泉的水,它們拒絕了巨龍的召喚,賦予銀冠木與土元素生命以及力量。   

    格瑞納達人不斷地攻擊著土元素生物,但幾乎都是徒勞——至少在如此緊迫的時間內,土元素生物俯身查看了一番,就伸出手臂,就像是捏著一隻小貓那樣捏起了一隻鷹首獅身獸,鷹首獅身獸瘋狂地掙扎與唳叫著,它身上的騎士當機立斷地割斷了束帶,從高處墜落,而鷹首獅身獸的血就像是追趕著他那樣,在半空中就把他浸沒了……但這並不是唯一讓它變得危險的東西,如同格瑞納達人用土元素生物架構起飛躍邦國城牆的橋樑,在土元素生物寬闊一如堡壘的肩膀上,精靈們的弩車反射著耀眼的日光——精靈們的武器,無論大小,都如同貴人佩戴在身上的飾品那樣精緻而華美,弩車也不例外,它的主要構件是覆蓋著秘銀的銀冠木,彈簧,齒輪與機括用的是精金,弩車與箭矢一樣,經過數次附魔,一般的火焰,水以及酸液都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   

    紅龍在看到它們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退縮了,他們沒忘記他們的姐姐就是被邦國的弩車撕裂了一側的膜翼,才慢了一步,沒有擺脫精靈們的陷阱,但正如它們之前隱約感覺到的,銀冠密林的迷鎖已經完全地露出了無形的獠牙——從一開始,精靈們就不是單純的反擊。在凱瑞本接到了克瑞瑪爾的信件之後,他們的籌備與動作都是為了將格瑞納達(紅龍的僕從們)人,以及獸人,這兩個邪惡而卑劣的種族徹底地毀滅在銀冠密林裡。   

    銀冠密林外圍的樹精抖動著枝葉,邁著根須,移動到被獸人,還有格瑞納達人焚燒與砍伐的樹木邊,它們移走了傾倒的同類,然後安安穩穩地在空白的地方立好,伸出根須,扎入泥土——一條又一條新生的小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樹精們的李代桃僵上。   

    而在戰場的中心,精靈們的箭矢突然停止了,格瑞納達的士兵與獸人戰士們驚惶不安地抬起頭來,他們看見了成群的精靈們從樹精,以及土元素生物的身上輕輕躍下,就像是銀冠木掉落的葉子。   

    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是反應最為快速的,火焰與閃電從他們的指尖流瀉而出,而在出擊與留守的精靈之中,也同樣有著法師與牧師,他們架起盾牌,召喚屏障,或是賜予同伴更大的力量,更快的速度以及更為堅硬的皮膚,精靈的速度原本就比獸人,或是格瑞納達人更快,在接受了神術的賜予之後,他們可能比鳥兒,或是風更快——一個法師只來得及做出一個手勢,凱瑞本的「星光」就已經卸下了他的一雙手腕——在他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之前,遊俠的另一柄武器已經從他的胸前上掠,擊碎了他的喉結。   

    一個術士看到了這一切,但他沒有急於去拯救他的同僚,出於格瑞納達人幾乎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自私心態,他一直等到凱瑞本的利刃嵌入對方的喉嚨,他的一個法術與此同時被釋放,他以為他可以取得殺死密林繼承人的殊榮,但一陣光亮閃過,凱瑞本毫髮無傷。術士在那雙碧藍色的眼睛轉向自己之前懊惱地後退,他早已準備的一個符文可以讓他躲入陰影,但在他還沒來得及讓自己所有的身軀被掩藏起來之前,一支散發著魔法光輝的秘銀箭矢就貫穿了他的咽喉,奇妙的和那個被他視做誘餌的法師在同一個地方。    、

    凱瑞本只來得及向伯林點點頭,就轉身迎上了兩個獸人。    每當紅龍想要做些什麼,像是向那些脫離了樹精庇護的精靈噴吐龍火(全然不顧他們正和他們的士兵,還有盟友纏鬥在一起),又或是企圖脫離這個讓人焦躁的泥沼,龐大的土元素生物就會阻礙它們,更別說還有這個笨重的土傢伙身上背負著的弩車,精靈們的大型弩箭要比人類擁有的更具威脅性,雙生紅龍的兩翼都在隱隱作痛,就因為要避讓開這些迅疾而又危險的箭矢,它們不得不做出很多違背巨龍身體構造的動作——而每當它們想要憑藉著速度拉開彼此的距離時,迷鎖的威力就顯現了——它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   
   
    很多好奇心濃重的施法者都研究過巨龍的雙翼,因為從理論上來說,如此單薄的膜翼根本無法賦予巨龍們從地面飛到空中所需的巨大的提升力,雖然巨龍們確實偏好從高處起飛,但即便在陸地,在水面,在沼澤它們的起飛仍然不受高度與重量的困擾,不過很快就有人發現,在高度無法滿足起飛要求的時候,它們體內的魔法可以彌補這個缺漏——問題是,在精靈們所設置的,能夠限制魔法,操控魔法,甚至驅逐魔法的迷鎖中,巨龍們可能是遭受到最多桎梏的生物了,雙生的紅龍發現自己一旦越過某條不可見的界限,它們就會如同鉛錘那樣筆直地墜落,如果不是它們還有著那麼一絲謹慎,在最後一刻變化成人類的形態,也許第二隻,第三隻被銀冠木貫穿身體而死的紅龍就是它們了。   

    它們催促著龍牙騎士,但龍牙騎士們已經和德魯伊們變化而成的巨鷹們戰鬥成了一團,巨鷹的數量並不佔優勢,但鷹首獅身獸們同樣要警惕著精靈們的箭矢。    ——————————————————————————————————————————————   

    「看來精靈們也是一群大膽而貪婪的傢伙呢。」奧斯塔爾感嘆地說道,一邊做出手勢,法術投射而來的景象消失了。    克瑞瑪爾一臉平靜地眨眨眼睛。    「作為龍爪的首領,」奧斯塔爾問道:「您就站在這兒看著他們一個個地往下掉嗎?」    「那麼作為龍刺的首領,」克瑞瑪爾回答:「我看您也沒有想要做些什麼啊。」    「我的孩子都很狡猾。」奧斯塔爾說:「他們從不會出現在危險的地方。」    「這可很難說。」克瑞瑪爾說。    ——————————————————————————————————————————————   

    人們都知道,在這個位面,大概只有幾個地方擁有著無以計數的秘密與珍藏,其中之一就是辛格精靈們的萬維林。但萬維林是什麼樣子的,在哪裡,如何進入,沒人知道。    或者說,只有精靈知道,即便是龍刺的高階成員,也只從自己的首領那裡隱約知道,萬維林在王庭的中心。   

    在精靈王庭出現的時候,只有少數幾個最為狡猾的龍刺成員感覺到了異樣,和急於潛入其中的同伴不同,他們更願意觀察一會,只是一會,這為他們挽回了許多遺憾,畢竟被捲入死亡漩渦的經歷並不能讓人愉快,遑論很多人已經失去了愉快或是不愉快的機會。    他們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土元素生物誕生的地方,那裡遠離戰場,寂靜安寧,如果有人質疑他們是在懈怠瀆職,那麼這些盜賊們也可以解釋說自己是去探查王庭所在位置的,畢竟格瑞第想要的就是萬維林,或者,他們也可以殺死幾個精靈牧師,對龍刺成員來說,這樣的功績就足夠讓他們逃過戰後的追責了。   

     只是在他們開始行動的時候,又一陣可怕的壓力傾軋到了戰場上的每一個人身上。    陰寒而又腥臭的氣息席捲了密林,迷鎖顫動著,在僵持了一小會兒之後,伴隨著就像是直接刺入腦中的尖嘯聲,一個龍刺成員被突如其來的暴風掀上了半空,伴隨著斷裂的枝葉,塵土,碎石,他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暴怒地扔在了密林之外的沼澤之中,他從污水中掙扎出來,好不容易清理乾淨了自己的眼睛,之後就看到他的另幾個同伴緊跟著掉落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還有獸人,以及格瑞納達的騎士,以及士兵,他們的坐騎……   

    他看到了什麼?格瑞第的牧師們已經哭叫了起來,她們撕咬著自己的手臂,頓著雙足,歇斯底里,就像是瘋了似的,或許是真的瘋了,龍刺的盜賊也以為自己瘋了,因為他看見了格瑞第,一隻古老的紅龍,她盤旋在密林的上空,風將密林撕開,露出一道慘白的縫隙,而更多的格瑞納達人與獸人正從裡面跑出來。   

    伯林移動了一下腳步,但佩蘭特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在失去了英格威之後,直接面對一隻力量接近半神的古老紅龍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獸人們,還有格瑞納達人們已經遭受到重創,雖然沒能全殲他們有些可惜,但格瑞第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足夠她安靜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精靈們也已經失去的太多了。    ——————————————————————————————————————————    奧斯塔爾環顧四周,他沒找到克瑞瑪爾。    ——————————————————————————————————————————   

    密林中,火焰仍然在燃燒,煙霧瀰漫,凱瑞本從一個被釘在樹上的獸人身上取回自己的「星光」,在聽到一聲細小的悉索聲後,精靈遊俠轉過頭去。    就在距離他大約一百五十尺的地方,站著一個身著紅袍的黑髮術士。    「凱瑞本。」    「克瑞瑪爾?!」    周圍的精靈們看著凱瑞本,他停頓了一下,不是因為別的,臉上的表情告訴別人他只是感到意外,就像是看到了一個絕對不會出現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但這個停頓可能比水滴碰觸湖面的時間還要短暫,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地奔跑了過去,只是一霎那間,他就來到了術士的面前,然後伸開雙臂,緊緊地把他擁抱在懷裡。   

    術士的身體最初的時候還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地,它就變得柔軟了,因為凱瑞本直接連著手臂一起把他抱在懷裡的關係,他連手臂也抬不起來。    他只能用手掌碰碰精靈遊俠的腿側,算是擁抱過了。    「我帶小魚乾回來了。」克瑞瑪爾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2-7 09:10
第五百六十三章 重逢(3)


    「你胖了啊。」克瑞瑪爾說。

    「啾啾!」白臉兒說,用自己的鬍鬚去摩擦克瑞瑪爾的臉,它已經長到了水獺的極限,也就是說,三尺長,四十磅重,托在手裡沉甸甸的,就像是個毛茸茸的壓重,一下子就將黑髮龍裔的心安定了下來。環繞著他們的還有白臉兒的一家,三隻小水獺與一隻性情溫柔的雌性水獺,最小的一個孩子還是一身雪蓋般的細小絨毛,它們正圍繞著一堆烤小魚乾大吃特吃——這些小魚是海魚,雖然小,但肚子裡面全是肥美的魚籽,吃起來格外香脆。

    對於克瑞瑪爾的戲謔,白臉兒不以為意,冬季到來的時候,就連魚也會安睡的,和別的動物一樣,水獺也需要在冰雪覆蓋密林之前堆滿豐美的脂肪,不然它們要依靠什麼度過漫長的寒冬呢——只是它並不需要和自己的妻子與孩子們爭奪食物,相比起它們,白臉兒是個強壯而又聰慧的雄性水獺,擁有著從精靈王庭到星光河的廣闊領地——對啦,白臉兒想了想,從克瑞瑪爾的膝蓋上溜下去,在黑髮龍裔迷惑不解的目光中跑進密林,聳動著鼻子嗅了嗅,攀上一棵高聳的銀冠木,和一隻松鼠打了一架後,把它的松子和榛子,還有木果(銀冠木的果實)都搶走了,又找了一片寬大的葉子(按理說,冬天不該有這麼大,這麼綠的葉子,但如果有,水獺也不會非常介意),把它們都裹起來,夾在前肢下面,就像是夾著一塊心愛的石頭那樣,只用三隻爪子跑回到大朋友的身邊。

    凱瑞本走進王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克瑞瑪爾已經脫下了那件意味著邪惡與血腥的紅袍,在紅袍裡面,是那件泰爾賜予的及膝白袍,在陽光下,它就如同秘銀一般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水獺白臉兒仰面躺在他的膝蓋上,而白臉兒的妻子孩子正忙著用爪子搽臉,他身邊散落著一些堅果和它們的殼——精靈遊俠甚至不想要去打攪他們,破壞了這一難得的溫暖而又平和的景象,但就像是亮著橙黃色的燈光的小屋對於一個在風雪中跋涉整夜,又累又冷又餓的旅人所有的吸引力那樣,它們也吸引著凱瑞本走過去,走到克瑞瑪爾身邊,他坐下,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半躺了下來。

    躺下來之後,精靈遊俠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如此疲憊了——密林被焚燒和砍伐的地方需要重新補白,迷鎖的損傷與缺損需要重新編織,樹精以及回歸到安格瑞斯膝下的精靈們需要一場莊重而又神聖的告別儀式,獸人,格瑞納達人,恐爪龍以及鷹首獅身獸的屍體需要收斂毀掉,免得引來瘟疫,德魯伊們的朋友被釋放出去——它們將會勘察與嗅聞整座密林,誰也不知道紅龍、獸人的祭司,格瑞納達人的術士與法師究竟會留下些什麼。

    精靈的身上突然一重,他微微睜開眼睛,才看到白臉兒那張隨著時間流逝愈發飽滿的扁臉,它湊上來聞了聞精靈的氣味,隨即打了個噴嚏,凱瑞本來之前沒有沐浴更衣,身上還殘留著獸人被焚燒時的那股子臭味,還有一股讓它不安的氣味,它轉了個方向,用屁股對著凱瑞本的臉,抬起前爪對克瑞瑪爾叫了兩聲。

    「是紅龍的氣味?」克瑞瑪爾問。

    凱瑞本點點頭,「你如果需要什麼,可以拿走。」

    「不用了,」克瑞瑪爾想了一想後說:「格瑞第不會不熟悉子嗣的氣味,即便被我拿在手裡,也會被她拿走,不過我覺得你可以問問阿爾瓦,或許還有安東尼奧。」

    「他們會高興得發瘋。」

    克瑞瑪爾微微一笑,他相信阿爾瓦法師與安東尼奧法師會善加利用這只紅龍的,她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命運的餽贈——就算是他,還有精靈們也沒有想到他們設下的陷阱竟然能夠捕捉到如此之大的一隻獵物,並且就此殃及到另外兩隻紅龍——他們的貪婪出乎精靈們的意料,佩蘭特在紅龍即將降落的時候才完成最後一個法術,更讓他意外的是,那隻雌性的紅龍最後應該是有所察覺的,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任憑自己的兄弟撕咬和吞噬自己。

    想到這裡,凱瑞本就不由得感到悲哀與驚惶,這種令人為之顫抖的冷酷與殘忍是格瑞納達人以及龍裔們所信奉並且身體力行的,遊俠對此有所聽聞,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與聽見,他簡直無法想像會為一隻水獺烤小魚乾,會為碧岬堤堡的城外流民之子動容的克瑞瑪爾也終將成為其中的一員——遊俠欣喜於黑髮龍裔的靈魂仍舊純潔剛直,但毫無疑問的,若果他選擇回到紅龍的巢穴,這會成為他最為致命的弱點——即便無人發覺,他的仁慈仍舊會讓他變得孱弱,而在那個地方,同情與憐憫並不是一個褒義詞,格瑞納達的邪惡之輩只會嘲諷他,羞辱他,時刻尋找著將他撕裂的機會。

    但就像是凱瑞本有著自己的路,克瑞瑪爾也有,他們曾經並肩而行,但在離別來臨之時,遊俠也不會去阻擾和挽留——這是他們的職責,也是他們的命運。

    「等到星河升起,」他聽到克瑞瑪爾說:「我就要離開了。」

    凱瑞本壓抑下自己的衝動:「你甚至還沒能看到第三道晨光。」

    「我不能再停留了,」克瑞瑪爾說:「我回去就要謁見紅龍格瑞第,拖延太久她會產生疑問。」

    密林中的光線逐漸變得微弱,色澤暗沉,在湍流不息的星光河邊,他們為克瑞瑪爾舉行了一場小小的送別宴會,參與者只有凱瑞本,克瑞瑪爾,佩蘭特與他的妻子瑞雯,還有白臉兒和他的家庭成員。

    克瑞瑪爾並沒有出現在更多的精靈面前,除了避免多餘的解釋之外,還因為他過於特殊的身份——他仍然需要回到格瑞納達,不讓太多人(即便是精靈)清晰地知曉出他的立場是最好的,但凱瑞本也不想讓他遭受到怨恨與憎惡的目光。

    星光河河水中,有著被削減成圓形的薄冰在旋轉,從呼嘯平原而來的寒流終究還是影響到了這裡,他們烤了魚,還有一些堅果,佩蘭特甚至額外催發了一些漿果,對於德魯伊來說,這幾乎是一種對於自然的褻瀆行為,但凡事都有例外,在每個德魯伊必須去做一件可能會讓他失去生命的事情時,他可以被或許品嚐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季節的果實,因為他可能再也嘗不到了。

    黑髮的龍裔打開骨頭匣子,裡面是一片摺疊的不知名物品,還有一塊符文碎片,正是凱瑞本從極北之地取得,帶回密林,又來到克瑞瑪爾手中的符文碎片,碧色的光芒輕微地顫動著,就像是一枚生機勃勃的心臟。

    「這是龍牙。」克瑞瑪爾說,讓佩蘭特與凱瑞本都微微吃了一驚,他們在上面沒有找到任何與巨龍有關的氣息與徵兆,「當然,只是碎片。」克瑞瑪爾說,然後他打開那片摺疊起來的東西,在火光下凝視了很久:「這是……龍鱗……」

    佩蘭特低下頭,迅速地換算了一下這片龍鱗的所有者會有多大——那隻死去的紅龍身上最大的鱗片有著盾牌那麼大,而這片鱗片,如果它也是最大的,那麼擁有它的巨龍……

    「格瑞第想要的就是這個嗎?」

    「她的貪婪可以吞下整個位面,」克瑞瑪爾說:「但關鍵確實在於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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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個爵爺從王女李奧娜的房間裡退出來的時候,他的面色就像是剛從處刑台上走下來,男爵夫人在扇子後面莞爾一笑,作為夜鶯的頭目,她當然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如此惶恐,是因為王女李奧娜房間裡的那個孩子吧——王女李奧娜與伯德溫.唐克雷的感情早已公開,但對這些貴人來說,感情什麼也不是,但一個孩子就是了,尤其他還是一個男孩,如果王女李奧娜在與其他男性締結婚約生下孩子之前就不幸死去了,那麼這個孩子,就算就是非婚生子,也有可能成為諾曼王的。

    這下子他們的打算可都要落空了,即便沒有,一些頑固的老傢伙也不會允許伯德溫成為新王的父親,如果說,他之前至少還是雷霆堡的領主,是泰爾的聖騎士,他現在只是一個墮落者,一個背負著弒君罪名的卑賤之人——哪怕現在無人提起,但那只是為了讓王女李奧娜能夠名正言順地取回自己的姓氏與繼承權,相信伯德溫只是一個陰謀的犧牲品的,大概只有那些年輕天真的騎士們。

    但能夠讓一個爵爺成為爵爺的,難道不就是那些騎士們嗎,更別說,其中還有爵爺的繼承人或是子侄,他們已經成為了伯德溫手中的力量,權柄或是其他,尤其是伯德溫帶領著他們,一舉奪回了數個領地與城市的時候,他被麾下的騎士奉為榮耀的勇武之人,馬衣與旗幟上公然繡著灰色的對立巨熊,男爵夫人相信看到這個的爵爺們心中一定五味雜陳。

    「有什麼事情嗎?」王女問,男爵夫人的神情有些古怪,不過這些人就是這樣,她也已經習慣了。

    「一位故人想要見您。」男爵夫人說:「不過在此之前,還請您召來法師和護衛。」

    「告訴我他的名字。」王女說:「不然我不會見他的。」

    「不是他,是她。」男爵夫人說:「來自白塔。」

    李奧娜立即猜到了來人的名字,她沉吟了一會,看向在一旁玩著一隻木製巨龍的男孩,「讓她進來吧。」

    「孩子呢?」

    「把他抱走,不,等等,」王女最後還是改變了主意:「讓他留在這裡。」

    男爵夫人退下後,那位無名的客人被兩名法師引領著走入房間,她沒有向王女行禮,而是先拉下了自己的斗篷兜帽,王女目不轉睛地注視了她一會,「你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如果只是外表的話,」安芮回答說:「是的。」

    「內在呢?」

    「只能說強大但令人作嘔吧,」安芮的視線轉移到男孩身上之後,就像是失去了離開的力量似的:「我想我必須謝謝你,殿下。」

    「履行諾言是一個王者必須做到的事情。」李奧娜說,在諾曼人的力量逐步轉移到陸地上來之後,側島就不是那麼平靜了,所以李奧娜就把孩子接到了身邊,只是她沒想到安芮會如此之快地聽聞到這個消息。

    安芮看上去確實比上一次見面好多了,畸形的面容與肢體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美,這種美往往只會出現在無生命的物體上。

    「你要帶他走嗎?」

    「不,」安芮說:「我還沒能得回白塔。」

    「有件事情你或許已經知道了,」李奧娜說:「有關於銀冠密林……」

    安芮當然知道,瑞卡走得十分匆忙,而細網公會也被抽調了一大部分力量,所以她才能尋找到機會來見見自己的孩子,但距離把他帶回白塔還很遠。

    「還有……」李奧娜說,但隨即她就沉默了下來,安芮想她可能有些事情想要和自己說,卻又改變了主意。

    安芮來得十分匆忙,走得也十分匆忙,但從她這裡,李奧娜還是拿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白塔與鷓鴣山丘的主人的命運奇妙地與諾曼的王女有所重疊,她們都是不受看重的女性繼承人,但與外來的統治者相比,人們更願意接受她們,最少的,無論是商人,還是奴隸,在她們的眼中首先還是一個人,不是工具、玩具或是純粹的消耗品。

    「那麼說,和白塔的盟約也可以建立起來了。」伯德溫說,在地圖上釘下一面小旗。

    「不公開的。」李奧娜說。

    「我們需要每一份力量。」

    「當然。」李奧娜吻了吻似乎已經將以往的沮喪、失落與悲傷拋在身後的愛人,她沒有說的是,克瑞瑪爾對於起源於龍火列島的「菸草」的一些想法已經化作了事實,但結果最終還是被她隱瞞了下來,高地諾曼搖搖欲墜,最不需要的就是節外生枝。
Babcorn 發表於 2017-2-8 21:59
第五百六十四章 寵愛


    格瑞納達的王都可能從來沒那麼安靜過。

    那些應該為格瑞納達的失敗負起責任的人,都無聲無息地被半囚禁在自己的居室裡,而不是在人們的狂歡中赤身**拉著格瑞第的神像在冰冷的地面上爬行,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格瑞第。這只古老的紅龍在展開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雙翼(這種景像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了)回到王都的岩石洞穴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也沒有頒布下任何神諭,她心中的恥辱與憤恨是可想而知的,但她在銀冠密林中曾經二度受傷,第一次是因為安格瑞斯的聖者,第二次是因為那些無用的後裔——不付出足夠的代價它根本不可能突破迷鎖的屏障,但它與獸人之神卡烏奢不同,後者雖然被人們稱之為獸人之神,但所有邪惡與混亂的擁躉者都可以成為這位獨眼神祇的追隨者,他的信徒中有獸人,半獸人,也有巨人,地精和人類,還有墮落的半身人以及侏儒。

    越過雷霆堡的三重城牆的獸人有數萬之巨,但留在呼嘯平原的獸人們也接近兩萬,他們的首領不是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地位,尊奉格什為王,就是因為部落的人數隻有寥寥數十,最多不過一百多人,其中可能還包括了婦孺與奴隸,在格什的眼睛中,它們就如平原上的砂礫一般渺小,自然而然地也被忽視了。

    但獸人可以通過獸人、人類或是巨人繁衍,他們就如同呼嘯平原上的雜草,只要十幾年,就又能鋪灑在平原上的每個角落——失去了格什後,平原的局勢大概會重新恢復原先的模樣——大大小小的部落無休止地相互傾軋,每年的冬季來臨之前,就糾合在一起,南下掠奪奴隸和食物。

    如果可能,格瑞第也希望自己能夠如同獸人之神卡烏奢那樣將那些讓她蒙受了恥辱的蠢貨拋棄在銀冠密林裡,讓精靈的刀劍箭矢代她懲罰他們吧,但她不能,龍裔的血是會因為混雜而變得更為濃郁,又或是更為稀薄的,如果放任這些人死在密林,那麼將來的格瑞納達所產出的術士比例將會降低許多——這意味著格瑞納達將會變得衰弱,這是紅龍格瑞第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事情。

    古老的紅龍在自己的巢穴中舔抿傷口,目光陰毒而又尖刻,她知道有很多人的信仰都動搖了,因為她和他們一樣受到了精靈的戲弄,但她也同樣相信,她很快就會將自己的權威重新立起來,立在他們的心臟和靈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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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之後的格瑞納達王都充斥著鮮血與內臟的腥臭氣息。

    奴隸們在透空的石板下行走,頭頂上滴落下來的不是泥水,而是血水,尊貴的血統無法保證他們的主人能夠逃脫更為尊貴之人的懲罰,那些曾經包裹著綾羅綢緞的身體**在街道上,鉤子從皮肉之中穿過,他們用自己的身體拉扯著沉重的石像,但這些還算是幸運的,一些被格瑞第認為需要為這場戰役擔起罪責的人,被穿透在尖銳的矛桿上,而這些矛桿就矗立在街道的兩側,就像是奇特的裝飾品。普通人如果受了穿刺的刑罰,最快的可以在星河升起到橫亙天穹的短短時間內得到解脫,但這些人,他們被格瑞第的牧師特意挑選出來,服用了藥水,加以矛桿被有意刺偏,避過要害之後,這些「裝飾品」可以連續十幾天在痛苦中喊叫掙扎。

    一個奴隸隱藏在沉重貨物後的臉露出了笑容,只是他有幾年的時間沒有笑過了,這個笑容更像是鬣狗在捕食之前嗅聞空氣,原來這些人也是會流血,會感到痛苦,會絕望到祈求一個死亡的嗎?他的心不由得感到雀躍,與他同室的奴隸看到了,但什麼也沒說,他不會向管事去舉報自己的同類,也不會揭破後者的幻想。他在成為奴隸之前,是個學者,因為年輕,又懂得寫字與計數,他活的比這裡每個奴隸都要長一些,但這樣的幸運很快就要結束了——難道他們的主人會放任這些看到過自己遭受屈辱的奴隸繼續活著嗎?在新的奴隸到來之後,他們都會死的,一個不剩。

    沉重的懲罰幾乎殃及了王都中的每一個格瑞納達人,他們傷痕纍纍,沮喪而憤怒,但紅龍、新王以及那些血脈濃厚的龍裔沒有一個敢於進言,祈求這位偉大存在的寬恕與平靜,雖然他們知道自己可能已經被臣子以及下屬詛咒了上百萬次,但弱者無力的詛咒即便有著上百萬次也比不過格瑞第的一次噴吐,他們緘口不言,直到格瑞第召喚了他們。

    仍然在那座空曠而又寒冷的廳堂裡。

    格瑞第以紅龍的姿態出現,她盤踞在廳堂的中央,龍骨的寶座被撤除,龐大的身軀遮蔽了玻璃天窗投下的光,古老紅龍的鱗甲是深紅色,有些近似於黑色,在鱗片的間隙,就像尚未完全熄滅的炭火那樣,有著隱約而纖細的赤色光芒,但與其他紅龍,與龍裔不同的是,格瑞第的身軀竟然沒有爆發出一絲熱量,越靠近她就越是寒冷,像是新王,他的鬢髮都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有色的冰雪人像。

    他是格瑞納達的王城中僅有的少數幾個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的人,就連兩隻紅龍也不免露出了微妙的嫉妒神色。

    在新王的身邊,通常站立著他的長子米特寇特,但今天這個位置被另一個人佔據了,當人們看到他的時候,神情不由得有些古怪,因為有些人,譬如奧斯塔爾已經認出了那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弟子」狄倫的生身父親,龍刺的首領當然知道他與格瑞第之間關係密切,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如此密切——作為狄倫的導師,他當然知道這位財政大臣體內沒有一絲一毫的龍血,他甚至不是一個法師,只是一個凡人罷了,但就奧斯塔爾現在看到的,他的面孔與手上覆蓋著赤色的鱗片,豎立的瞳孔外環繞著深金色的虹膜,龍裔的顯著特徵表露無遺。

    也是只是「母親」的又一個惡作劇罷了,奧斯塔爾如此安慰自己,但猛烈跳動的心卻始終沒有平息下來。

    廳堂中的人就連呼吸都變得若有若無,他們很清楚,「母親」的身軀周圍沒有一絲熱量,並不代表她變得虛弱了,而是因為她正蓄積著所有的怒意,以至於身周的熱量也被無情地吸收,而這些怒意,正在醞釀成最為猛烈的龍火,這樣的龍火,即便是精金秘銀,也難免被消融成煙——沒人願意去嘗試……但或許別人可以?

    ————————————————————————————————————————————————————————————————————————————————

    黑髮的龍裔在回到格瑞納達的時候,沒有受到一絲阻撓,甚至有人為他指引方向——在他詢問是否可以謁見「母親」格瑞第的時候,侍女們的態度比第一次來到格瑞納達的時候還要熱忱與慇勤。

    ——事有反常,巫妖嘆了口氣,不過還算在我的意料之中。

    ——如果她不是很滿意禮物的話,異界的靈魂說,我們可以跑嗎?

    ——很難。

    在異界靈魂一派囧然的伴隨下,曾經的不死者踏入了寒冷的廳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有些充滿了擔憂(來自於新王與米特寇特),有些充滿了惡意與憎恨(來自於凱爾門),有些則充滿了慶幸(來自於紅龍的雙生兄弟)——他們的想法應該是一致的,那就是新來者毫無疑問地會成為紅龍格瑞第龍火下第一個犧牲品。如果說還有什麼人抱持著不同的看法,那大概就是奧斯塔爾了,他看向克瑞瑪爾的眼神是充滿好奇的,他並不認為這個黑髮的龍裔會愚蠢到雙手空空地自投羅網。

    人們以為古老的紅龍會說些什麼,但她什麼也沒說,透明的三層瞬膜合攏著,她看上去平靜得就要入睡了,眼珠在瞬膜後一動不動,光芒流連,就像是沉沒在深潭之中的黃金。

    「終於願意離開精靈們的懷抱了?」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額,不出意料的,正是凱爾門,命運似乎很願意戲弄一下這個自命不凡的龍裔,他在戰場上失去了最為有力的依持,也就是他的母親,唯一一隻雌性的紅龍,回到王都之後,他又得知他的姐姐凱爾絲也在一次錯誤的召喚導致的惡魔暴動中出了意外,當然,所有的格瑞納達人都知道所謂的意外只不過是一場設計的格外巧妙的謀殺。

    他的龍爪軍團也在戰役中折損嚴重,失去了騎士的恐爪龍四散而逃,失去了恐爪龍的騎士還需要設法謀求與馴養一隻新的坐騎,還有傷者(前者幸運地得到了援助,無論是脅迫而來還是交易而來的),以及死者留下的缺口……如果他的紅龍母親還在,那麼至少的,人們會有所忌憚,但在失去了她之後,凱爾門發現自己的步履愈發艱難起來——他被擎肘是很正常的,新王並不喜歡他的次子,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在克瑞瑪爾掌握了龍牙之後,米特寇特就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如果可能,新王一定很願意讓自己的長子取代凱爾門。

    凱爾門在失去了這些之後,他還能剩下些什麼呢?術士塔很明確地說過,能夠容忍他出塔就算的上寬容了,他是不可能在術士塔林中求得一席之地的,那麼難道他要和那些曾經跪伏在他的姐姐凱爾絲膝下的術士那樣,靠著牧師們游移不定的欲求來謀求一個卑微的位置嗎?

    無論是因為他母親的死亡,還是姐姐的意外,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權力與地位,他都必須將克瑞瑪爾,這個曾經被他們羞辱、嘲弄、傷害與殺死的雜種推向龍火,一旦他死了,那麼龍牙軍團必然需要米特寇特來支持,凱爾門至少可以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你在提出一個非常嚴重的控訴,」新王說:「凱爾門。」

    「一個正式的控訴,」凱爾門說,「如果說有什麼人必須為這場戰役的不盡如人意負責,那麼我想,除了他之外不會有別的什麼人了?」

    「證據?」米特寇特問。

    凱爾門打開手掌,露出一塊碎裂的艾恩石。

    「你還認得這個嗎?」

    克瑞瑪爾頷首:「我用這個和奧斯塔爾換了一個人。」

    奧斯塔爾不得不站了出來,「是的,我的副手達諾斯有幸獲得了克瑞瑪爾殿下的青睞,」他看了一眼那塊石頭:「這個就是他償付的贖款——後來我把它當做禮物送給了我們的『殿下』。」在新王在的時候,他也不免有些尷尬。

    「那麼就請解釋一下吧,」凱爾門刻毒地瞥了奧斯塔爾一眼,顯然認為在母親的死中這位新晉的情人也脫不了干係:「它原本應該保護我的母親,但事實上,它是一個詛咒。」

    ——————————————————————————————————————————————————————————

    「我們已經得到了這塊土地!」一個獸人大叫道。

    「但又失去了。」格什說。

    「我們還有戰士,」祭司說,貪婪形之於色:「我們戰勝了人類。」

    「敗給了精靈。」

    「精靈們不會離開銀冠密林,人類沒有來幫助他們,他們也不會去幫助人類。」祭司說。

    格什看了他們很久,「那麼。」他說:「願意和我離開的人,就跟著我一起離開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2-8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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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給楚蘇aqua日u大人的生日賀禮!(第二更!)

    「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專業技術人員管理司綜合處主任科員(姓名在此做馬賽克處理)?」黑髮的施法者接過來人的名片,紙張挺括,但排版簡單,黑底白字,部門,姓名,電話號碼,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了:「不是龍組?」

    「在網絡小說盛行前確實叫龍組。」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專業技術人員管理司綜合處主任科員(以下簡稱科員)說。

    凱瑞本好奇地看著他,這裡的人都是黃皮膚,黑髮與黑眼睛,五官輪廓柔和,看上去很像是瑟裡斯人,但就他所看到的,這裡的凡人擁有著不亞於施法者甚至神祇的靈魂與力量,他們比瑟裡斯人更強大。

    「你說要登記,」克瑞瑪爾問:「什麼樣的登記?」

    「入境登記手續。」科員說,一邊推了推金絲眼鏡,只差如同楚哥那樣折出一道寒光:「如果你們在此停留超過七十二個小時,就需要辦理簽證與暫時居留手續。」

    克瑞瑪爾與凱瑞本看著他從公文包裡抽出一雙水筆,兩張表格,兩個異位面的客人一人一份。對於克瑞瑪爾來說,水筆很熟悉,表格也很熟悉,雖然在這裡的三十年作為一個宅本人對三百米以外的異世界望而生畏,但至少也在父母親友的盛情相邀下去過俗擱大碗的新馬泰——雖然其中的細節不可避免地有所差別。

    姓名,別稱、尊號,綽號,封號,(謚號?)亦可;籍貫(來處),細分五行三界六道;等階;是否首次入中;訪友、工作、出差、旅行、求醫、悟道、切磋、問敵、事故(……);現居地址,聯繫方式,最後是簽名。還有張海關申請單——姓名,隨員姓名(來處),現居地址,有無攜帶水果、蔬菜、植物、種子……有無攜帶肉類、動物……有無攜帶疾病媒體、細胞培養體、昆蟲……有無攜帶土壤、水、熔岩、雷電、火……有無攜帶法寶、神獸(不是小鬼,守護靈,式神……最後還是簽名。

    科員接過表格,上面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文字——另一個位面的精靈文,他停頓了一下,從西裝內袋裡摸出一塊白玉圭簡(即人們在古裝劇中常能看到的,大臣們捧在手裡的朝笏),奉在掌中,向東稽首者三——好,這下可以看懂了……大概過了幾秒鐘後,這位公務員先生抬起頭,指著上面的一個單詞:「請告訴我,」他問:「這個巫妖就是我以為的那個巫妖嗎?」英文叫做荔枝的那個?

    「是啊。」只是有點誤差而已。

    「你身邊這個是精靈?電影魔戒裡的那種?」

    克瑞瑪爾想了想,點點頭。

    「你們的世界……」

    「另一個位面。」

    「近似於d≒ap;ap;d」

    「十分類似。」

    科員的臉一派囧然,若是謊話,表格上的字跡自然會在乾涸之後逐漸消退,如今墨如烏金,對方應當不曾有所欺瞞,只是,這張表格交上去真的大丈夫?師兄會不會因此沒收他在點點的賬號?

    他不應該來的,真的,或者說,他應該讓自己的師兄或是師叔來——這兩位已經跳出三界,脫出五行了嗨——他們之前還以為只是來了兩個鳥人……

    ——————————————————————————————

    「那個年輕人的臉色很不好。」精靈說。

    「大概是一時間無法接受,」克瑞瑪爾咕噥道:「類似於突破次元界限之類的……」二次元很可愛,player也是,但並不是說一個眼睛超過面孔二分之一的傢伙突然出現在一個宅面前宅也能泰然處之啊,君不聞有葉公好龍者眾……另外嚴肅一點來說,這些粗暴地踐踏了他的三觀與常識的傢伙們也應該同樣受到了無法令人置信的摧殘與打擊——這甚至不是凡人們和外星人對手指的「小」問題,位面的範圍可要比星系寬廣遼闊的多了……

    更別說,其中一個還是原住民,對,靈魂是,他只是穿越了,然後又設法穿回來了——只是換了一件「外衣」而已。所以他的入境登記表格有一欄是寫在其他裡面的——是啊,不是訪友,也不是悟道,更不是問敵……

    他,只是回家了。

    ————————————————————————————————

    凱瑞本曾經聽克瑞瑪爾描述過自己的故土,在它的敘述中那真是一個美麗、富足而又祥和的地方,簡直令人不敢相信,精靈猜度過是否因為它離開了太久而不自覺地在內心中美化了自己的記憶,但當精靈身處其中的時候,他必須承認是自己錯了。

    他們現在正在一個大型超市裡。

    不鏽鋼的貨架如同銀冠木一般的密集與高大,燈光比氟石更為明亮純淨,人工的機械送來清涼的微風,推著金屬小車的人們來來往往,一些車輛中的食物或許可以喂飽一個雷霆堡的平民家庭一個月。

    凱瑞本拿起一包精鹽,這個龐大的市場裡精鹽也有十幾個品種,從井鹽,到海鹽,再到竹鹽,其中有是否加了某種物質的區分——重量也不一樣,但就精靈看到的,即便是最昂貴的精鹽也不曾對這裡的平民造成什麼壓力,他們更關心這種食鹽是否健康,是否可口,或是挑剔它的顆粒大小或是顏色——不過就凱瑞本所認為的,這裡面的每一份鹽即便是送到國王面前也會被稱讚一番的。在他們的位面,只有施法者與貴族們才能吃到白色的細鹽,與逐漸變得廉價的糖不同,鹽始終是種稀缺而又必須的食物,商人們的罐子裡往往只有黃色的鹽塊,而平民只能吃到鹽土。

    克瑞瑪爾用眼神詢問,他的腮幫鼓鼓的,超市有不少試吃——是的,巫妖並不會感到飢餓,但有種飢餓並不來自於身體,而來自於靈魂,黑髮的年輕人嘗試了每一塊芝士、方腿、月餅,喝了牛奶,酸奶和巧克力,還嘗了貢丸湯。

    有人說,漂亮的人會感到整個世界都對她/他充滿善意,這句話還可以延伸到整個位面——如果其他人這麼一路毫不留情地吃下來,大概會收穫不少白眼,克瑞瑪爾呢,還有人追在身後問問要不要多試試。

    凱瑞本微笑了,他記得在碧岬堤堡,水手們常讓克瑞瑪爾去買面圈兒和麥酒,因為他買回來的面圈總是糖霜最厚,麥酒也是份量最足並且不摻水的。

    「真是好鹽。」他說。

    克瑞瑪爾知道精靈在想些什麼。在另一個位面,他也嘗試過曬鹽,但不知道為什麼,海水中的鹽分被陽光析出之後,總是會含有凡人無法承受的毒素。毒素可以用法術消除,也可以用藥水緩解,但問題是又繞回了施法者的層面上了,效率並不比凡人們熟悉的井鹽與岩鹽更高,而且巫妖並不願意將精力耗費在這種對他來說無趣又無益的事情上。

    但是,如果可以,他們回去之後或許還是可以再試試的……不過一個巫妖的島嶼上最大的出產不是捲軸和藥水,而是鹽……七十七群島的午夜小茶會會把這個有趣的小笑話和著提純的負能量說上一百年……埃戴爾那導師,請原諒我……

    「你買了些什麼?」精靈問,他的手一放在金屬小車上就察覺到了同伴做下的手腳,它的重量只有看上去的十分之一。

    「我們帶了雪蜜,帶了槭樹糖,帶了黃金,所以這些就不需要了,」克瑞瑪爾說:「我爸爸很喜歡火腿,媽媽喜歡土雞與海蟹,還有葡萄酒。」當然,最好是到原產地採買,問題是既然有龍組,不,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專業技術人員管理司,他們還是低調行事——但精靈還是看到了蜂蜜和蜂糖,玻璃罐子,貼著商標。蜂蜜凝結之後與雪蜜非常相似,糖漿也是。

    看來克瑞瑪爾並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孩子——曾經被放逐到如此遙遠、陌生,而且危險的地方……

    精靈默然不語。

    ————————————————————————

    「你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精靈好奇地看著克瑞瑪爾,法術將黑髮的法師偽裝成了另一個樣子,和街道與超市上行走的人一樣有著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短髮,五官輪廓柔和,有著一雙不夠明亮但坦然的眼睛。

    「對啊。」克瑞瑪爾說,然後做出施法手勢,精靈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寒意拂過身體,他看向鏡子,裡面是另外一個和現在的克瑞瑪爾差不多的人。

    「這是我的好朋友。」克瑞瑪爾說:「這裡的,我可以說我出去走走的時候遇到了你。」他嘆口氣:「幸好我還記得那天正好是年十二,距離元宵節還有三天,我答應了要帶蟹肉和豆沙的湯圓給你,哦,不對,給他。」

    他興致勃勃地說著,沒有注意到凱瑞本看著他的眼神,又是溫柔又是悲憫。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0 22:50
第五百六十五章 寵愛(2)


    如果凱爾門以為他的指控能夠激起格瑞第的怒火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格瑞第關心的除了自身之外別無他物,就連她的孩子,也只不過是附屬以及工具,如果要說她真的要對誰感到憤怒的話,那麼大概就只有她的紅龍女兒和兒子——前者毫無裨益地死在了戰場上,這不是任何人的過錯,純粹是因為她的魯莽衝動才釀成了這一不幸的果實;後者竟然連她的屍體也沒能帶回來,全然不顧一具紅龍的屍骸能夠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

    凱爾門的愚蠢也讓格瑞第感到熟悉,在她還未完全放棄對這兩個龍裔的期望時。不過她還是在心中哀嘆了一聲,她如今沒有女兒了,新王也沒有,或者侍女們還有血脈濃厚的後裔,但古老的紅龍已經不那麼在意了,隨著她的力量一日比一日強大,法則對她的制約也越發粗暴——紅龍警惕著每一個人,他們或許還沒能發現,紅龍的眼睛已經被可怕的疾病纏繞著,她放下瞬膜並不是因為興味索然,而是不想讓她的後裔察覺到它們的閃光出自於病變而非力量。

    不過如今還能夠與格瑞第對視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至少這個廳堂裡沒有,人們在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甚至在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就會謹慎地垂落視線,除非她要求他們抬起頭來。

    —————————————————————————————

    格瑞第漠然地注視著那個黑髮的孩子,在所有人當中,他的黑髮是那麼地突兀與令人憎惡,這讓她想起就他繼承了那個精靈娼婦多少血脈才會有著與她一般無二的外表——他幾乎有著與精靈相同的狡詐與惡毒,在所有人認為他已經被凱爾門與凱爾絲殺死的時候,他卻已經遠離了紅龍的王都,在無人知曉的地方跟隨了另一個導師,他的導師知道他是龍裔嗎?或者說,他會是一個精靈嗎?又或者是一個尊奉善神的法師,那位導師現在是已經死去,還是仍然存活在人們所不知道的地方呢?

    如果可能,格瑞第是想要見見那位導師的,但除非她殺死克瑞瑪爾,也有可能,注意,是可能捕捉得到該位導師的身份——也許他並不如格瑞第所以為的那麼和善,紅龍想到,克瑞瑪爾的契約迄今為止還在他的導師手中,這讓他必須保守許多秘密。

    「那麼,」新王說:「有人需要辯解嗎?」

    「請允許我。」讓人意外的,不是克瑞瑪爾,而是奧斯塔爾,龍刺的首領,在新王略微點了點頭後,他向著驚疑不定的凱爾門微微一笑:「這是一顆艾恩石,非常罕見。」他說:「也許它被製造出來的時候,您的母親還尚未孵化。」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凱爾門說,他不知道奧斯塔爾想要說些什麼,以及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本能地感覺到對方並不會成為他的助力,但凱爾門同樣是從術士塔出來的,對於艾恩石,即便他從未得到過一顆如此罕見的艾恩石,他仍然對它們有著深刻的瞭解,深紫色的艾恩石是僅次於特殊艾恩石最為珍貴的石頭,它能夠儲存法術,並且在主人需要的時候釋放出來。

    「我仔細地研究過它,」奧斯塔爾說:「您所說的詛咒,」他說:「應該就是我儲藏在裡面的一個強大的法術——」

    「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奧斯塔爾用慣常的溫和態度說道:「當然,一般而言,人們在使用深紫色的艾恩石的時候,幾乎只會在裡面儲存一個防護或是用以轉移自己的法術,但您們的母親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她相信自己是不可摧毀的,堅持要我施放一個我所能施放的最為可怖的法術,也許她想要的是將它們投擲在精靈的身上,但很可惜,精靈們的防護法陣衝擊了艾恩石,並且促使它提前爆發了。」

    新王略略側過頭去,將一個笑容隱藏在黑暗裡,他可算是知道紅龍是怎麼落入陷阱的了,很顯然,他們對於紅龍貪得無厭的性情十分瞭解。那個時候,米特寇特也在場,他鉅細靡遺地和新王描述了當時的情景,不過那時候他們都認為這只是克瑞瑪爾的小小報復,要知道,讓同樣具有著貪婪屬性的格瑞納達人,尤其是一個術士,得到又失去如此珍罕的魔法製品,他大概會有好幾年夜不能寐吧——只是米特寇特沒有想到的是,這居然不是針對奧斯塔爾而是針對紅龍的,雖然說,這也同樣合理合情,畢竟紅龍已經先對克瑞瑪爾露出了獠牙,但奧斯塔爾……他是因為「母親」格瑞第吧,能讓這位殺死一隻紅龍的,不可能是一個卑微的黑髮龍裔——就和他的曾祖母那樣,他的忠誠只屬於格瑞第,看來變得不耐煩的,可不僅僅是那隻年輕的雌性紅龍。

    至於那個時候,紅龍是否要求了,或是要求了,但是否是要求了一個詛咒誰也無法知道了,巨龍的靈魂應該屬於誰,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秘密,不過新王猜度,紅龍子女的靈魂應該都被紅龍抓在手中,也許就在她頸胸位置,那些流動著微光的寶石項墜裡面。

    凱爾門被卡住了,他的雙翼虛張聲勢地張開,尾巴也下意識地纏繞在膝蓋上,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榮耀的證明,他不敢相信,也無法忍受,居然有一個格瑞納達人偏向於一個血脈低賤的雜碎而不是血統純正濃厚的他。「好吧,」他退後,但緊接著,又上前了一步:「那麼你要怎麼解釋呢,你之前在哪兒?在我們已經回到格瑞納達如此之久的時候?」他轉向格瑞第:「我有證明他在密林滯留了三天之久。」他說,「銀冠密林的迷鎖,只會認可精靈,以及精靈們那些可以以生命交付的密友,可以和我們說說嗎?是誰,是那個密林之王英格威唯一的繼承人,遊俠凱瑞本嗎?」

    他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知道他,也知道你,更知道你們之間那份令人作嘔的情感並未隨著分離而死亡,你是個精靈的細作,不折不扣的,克瑞瑪爾,也許在龍山邦國,你就已經洩露了我們的秘密,所以精靈們才有機會設下如此惡毒的埋伏——我的母親原本不該死,不,她甚至不會受傷,她是那麼的強大……而我們的騎士與士兵,他們的刀劍所向,也應該是那些污穢的雜種,而不是我們的盟友——如果沒有你,克瑞瑪爾,如果沒有你!」他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我們本該獲得徹底的勝利!我們現在本應該在銀冠密林的王庭之中狂歡,飲著蜜酒,用精靈的血肉祭獻我們無上的神祇格瑞第!」

    可以想像,在突然重新回到了一片死寂的廳堂中,伴隨著嗡嗡的餘音,一聲譏笑有多麼地突兀和尖銳。

    「聽起來有點道理,」紅龍的雙生兄弟之一說道:「但你似乎和我們說過,克瑞瑪爾,你和精靈成為朋友只因為找尋機會在他的胸口來一刀,那麼現在呢,」他興致盎然地問道:「緊跟著你而來的是新的密林之王的死訊嗎?」

    很顯然,他們對克瑞瑪爾是有那麼一點好奇,但如果能夠讓某人承擔起所有的罪責,他們也不介意落井下石。

    他的雙生兄弟露出同樣的微笑,而凱爾門幾乎要大笑起來。

    讓他們重新恢復平靜的是,也只可能是紅龍格瑞第,古老紅龍巨大的爪子在地面上敲了敲,清脆的響聲與深刻的裂痕讓整個廳堂重新陷入死寂之中。

    「告訴我,」在降臨到這個地方之後,紅龍格瑞第第一次發出聲音,「的確如凱爾門所說,這幾天,你一直是和精靈們在一起嗎?」

    「是的。」黑髮的龍裔說。

    凱爾門露出無法壓抑的興奮之色,米特寇特蹙眉,新王將身體的重量轉移到右側,與他身邊的「富凱」交換了一個眼神,奧斯塔爾回到隊列裡,一派處變不驚,他一點也不擔心事情會有所轉變,克瑞瑪爾或許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但他終究還是一個格瑞納達人,這點他早就知道了。

    「那麼你有如我的兒子所說,設法弒殺了密林之王的繼承人嗎?」

    「很抱歉,」克瑞瑪爾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沒能找尋到機會。但是……」

    「但是?」

    紅龍的眼睛無法分辨胸鏈上寶石的顏色,卻能看見更多凡人以及施法者都無法看見的東西,就像是現在,她看到的是纏繞在黑髮龍裔上的命運之線,在那個時刻,她知道了克瑞瑪爾近似於褻瀆地嘲弄了她和格瑞納達所有人的時候,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派遣紅龍,或是強大的龍裔撕碎他的軀體,把他的靈魂囚禁在寶石裡帶給她,她會用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光來教導這個孩子應該如何尊重自己的先祖,如果不是那個時候她第一次看見了命運的脈絡——她想要掌握它,卻只是徒勞。

    而現在,這條命運直線正與廳堂中的每一個人連接著,其中甚至還有她自己,格瑞第還想要看下去的時候,一股刺痛提醒了她,如果繼續看下去,她的眼睛會流出鮮血,到了那時,她一直小心隱藏著的秘密或許就不再是個秘密了,古老的紅龍移開視線,強行壓下心頭的焦躁。

    「但我從凱瑞本那裡得到了一些東西,」克瑞瑪爾說:「我不知道是什麼,但很有可能,是他的父親英格威在死去之前留給他的。」

    古老的紅龍深吸了一口氣,廳堂中如同捲過了一陣狂風:「給我。」

    「讓所有的人離開。」克瑞瑪爾說。

    凱爾門想要說些什麼,但他一看到那雙金色的眼睛,比任何一個龍裔,紅龍都要冷酷的眼睛,就一下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格瑞第抬了抬下顎,從奧斯塔爾開始,除了克瑞瑪爾之外的人,都退了出來。

    廳堂的門緊閉著,但他們也不敢就這麼離開,而是站在廳堂外,格瑞納達大多數地方都能看到的,供紅龍處於原有形態的時候棲息的一處平台上等候著,新王,還有「富凱」,以及米特寇特站在一起,奧斯塔爾和他的曾祖母站在一起,而其他人似乎也能找到同伴,只有凱爾門形單形只,他又是惱恨,又是嫉妒,又是恐慌,他不斷地看向那對大門,不斷地祈禱著克瑞瑪爾帶回的東西不會讓紅龍滿意——憤怒的紅龍也許會直接把他吞入肚子。

    但讓他失望了,沒多久,他們就聽到了紅龍之母格瑞第的大笑聲,她的笑聲是那樣的響亮,就連厚重的大門也無法遮擋一二。

    ——————————————————————————————————————————————————

    「我允許你,」紅龍說:「我允許你從我的內庫裡隨意挑選一件東西,只要你能夠拿走。「

    —————————————————————————————————————————————————

    ——這個是什麼?異界的靈魂好奇地問。

    ——一個契約,巫妖解釋道,一個來自於惡魔王子格拉茲特的契約,紅龍格瑞第從他那裡得到的。

    ——有什麼作用?

    ——可以從格拉茲特的手中贖買一個靈魂。

    只是對於紅龍來說,它並不能說是最珍貴的,落入格拉茲特手中的靈魂,即便是她的牧師,或是龍裔,也只能說太過愚蠢或是不夠虔誠,就像是那個……紅龍已經記不起名字的追隨者。但對於巫妖來說,它也許會是一柄有力的武器以及沉重的籌碼,尤其對於他們這種不死者來說。

    別忘記,他們還有一份契約在導師手中呢,只希望那個瘋子半神巫妖能夠對這份禮物感到滿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2:21
第五百六十六章 寵愛(3)


    格瑞納達人都知道,現在最受「母親」格瑞第寵愛的,不是凱爾門,也不是米特寇特,或是奧斯塔爾,反而是那個有著一半禁忌血脈的克瑞瑪爾殿下,他在的時候,就連新王也要倒退一射之地。有人嫉妒嗎?當然有,不過以上幾位似乎並不,當然也有可能他們只是沒有表露出來——不過與其探究紅龍格瑞第對這位黑髮的龍裔有著多少真正的感情,倒不如去猜測一下,究竟是什麼讓勃然大怒中的古老紅龍立刻恢復了原有的平靜甚至喜悅起來的呢?

    那樣東西無疑是關鍵。

    ——————————————————————————————————————————————————

    「我以為您會願意等到克瑞瑪爾回來。」費瑞克希爾說,在人跡罕至的宮室裡,魅魔沒有變化成人類的形態,她的蹄子輕輕地踩踏在堅硬的石頭地面,發出清脆的咔噠聲,但灰袍知道,有必要的時候,作為格拉茲特的刺客,她可以走在一萬個鈴鐺上而不發出一點聲音。

    「但我已經沒有興致了。」灰袍說,他知道自己如果等在這裡,將會看到更多有趣的事情。但就像偶爾得到的記事古卷那樣,毫無耐心與修養地直接拉開到最後,將會是件令人沮喪而又興味索然的事情。更別說,有不為人所知的力量在冥冥中注視著他們,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時之興而得罪了那個小心眼兒的傢伙,對,就是那個你們知道的傢伙。灰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無知者往往最大膽,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正站在深淵的邊緣。

    所以曾經的不死者終於從狂喜的紅龍那裡脫身,回到自己的宮室的時候,見到的只有魅魔費瑞克希爾。

    「這是謝禮。」不死者說,他打開雙手,一串華美的項鏈在手中展開——秘銀的底座與珠鏈算不得什麼,對於一個魅魔來說。項鏈的珍貴之處在於上面鑲嵌的不是普通的寶石,而是惡魔們的食物與貨幣——高品質的靈魂寶石,每顆寶石就如同歐泊那樣華美,你在其中可以看到紅寶石的豔麗,祖母綠的深邃,堅石的璀璨,正如我們之前所說的,這代表著其中囚禁著的靈魂有著豐富多彩的人生,滋味多樣,即便是在無底深淵中,這樣的靈魂寶石也足以買來一個鏈魔或是其他中階魔鬼為你效力。

    這些從龍山邦國的內庫中搜刮來的靈魂寶石顯然取悅了費瑞克希爾,「但還不足以讓我原諒你。」她說,魅惑的氣息就像是有著實體那樣地從她姣好滾熱的身軀中迸發出來,她半蹲伏著在一根三尺高的石柱上,身軀微微向前傾斜,寶石項鏈在青白色的皮膚上熠熠生輝,這不是人類所能有的膚色……即便如此,巫妖仍然感覺到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引力——魅魔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紫黑色的雙唇,將施法者的視線指引到它們身上來——沒有一個男人,或是一個女人,有著比魅魔更動人豐滿的嘴唇了,單單就這麼看著,也能知道它們有多麼的甜美,多麼的柔軟,多麼的灼熱。

    有那麼一瞬間,魅魔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成功了。即便是她的父親,惡魔王子格拉茲特,在長久的征戰後也會感到一絲疲憊,渴求柔軟與溫暖的包裹,她不認為一個龍裔能夠例外,即便他有著格拉茲特也為之好奇的特別之處。

    「克瑞瑪爾?」

    魅魔轉過頭去,看見了亞戴爾,這個說是墮落牧師,但魅魔一點也不覺得是的傢伙。費瑞克希爾不高興地撅起嘴唇,向牧師吐了一口唾沫,猛地伸出雙翼,蹄子一踏石柱,就迅速地飛走了。

    「我以為你們相處的不錯。」巫妖說,說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宮室會混亂成什麼樣子——想想看吧,魅魔費瑞克希爾,獸化人,龍裔的僕從與侍女,還有亞戴爾,被他庇護的墮落牧師,以及後續送回的大量奴隸,另一個靈魂的憂心忡忡並不是毫無道理的。

    亞戴爾可能輕了二十磅,或是三十磅,在看到克瑞瑪爾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很顯然,他也只是在苦苦地支撐著。

    「如果不是費瑞克希爾和那位灰袍先生,」亞戴爾苦笑著說:「我也許根本就無法支撐下去。」

    「看來那一位確實給了你們很多幫助。」巫妖當然知道那一位是誰,他用這個身份在格瑞納達不用槳地浪了有好幾百年了,鑑於他(表面上)始終沒有轉化為巫妖,但又有著長久的生命,人們都以為他是格瑞第的直系後裔之一,克瑞瑪爾在最初的時候也是這麼認為的。但自從成為埃戴爾那的弟子之後,黑髮的龍裔才知道他的這位導師可能與紅龍格瑞第,以及密林之王英格威一樣,呼吸過巨龍與眾神時代的空氣與硝煙。他是七十七群島上寥寥無幾的半神巫妖之一,擁有的力量近似於神祇,凌駕於每個同類之上,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從來就是瘋瘋癲癲並狂放無忌的,用另一個位面的話來說,他近些年來唯一的愛好大概就只剩下了——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又打不過我的樣子。

    在威懾了整個七十七群島,創建了諸多讓新生巫妖們痛不欲「死」的律法規定之後,他又宣稱,他已經厭倦了和骨頭架子打交道(好像他自己不是骨頭架子似的)——克瑞瑪爾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確實,他在許多地方(不單單是格瑞納達)有著一個崇高又特殊的身份,他是國王,也是執政官,又或是地方法師之首。他曾經如同巨龍那樣聚斂財富,但又拋擲它們,一如拋擲石頭。

    對於人類的情感也是如此,他有朋友,有愛人,有無血緣關係的後代,但就像是每個捨棄了生者身份的不死者那樣,在埃戴爾那長久的幾乎沒有止境的「生命」中,這些只是一閃即逝的小小點綴而已,他既不會留戀,也不會珍惜,更不會挽回——甚至不會去期待回報,有些人認為這是慷慨,但目光敏銳的人會察覺出這只是一種區別於所有人的冷漠與傲慢。

    呃,那個人,正確點來說,應該是個精靈,當然。那個時候,英格威還不是密林之王,翡翠林島也尚未分崩離析,他如凱瑞本一樣,只是精靈之王的繼承人……之一,但就算是一個只有幾百歲的年輕精靈,那雙碧色的眼睛的主人還是犀利地擊碎了埃戴爾那的完美偽裝,所以,巫妖被邀請進入密林的時候,早有預感——他可不認為他能夠比導師埃戴爾那更擅長矯飾與說謊,從巫妖這方面來計算,他也只是一個「年輕人」,而英格威卻已經做了近千年的密林之王。

    巫妖必須承認的是,埃戴爾那的迴避讓他鬆了好一口氣,他考慮過是否要將捲軸轉給自己的導師——在七十七群島,弟子在遊歷中所得到的東西,導師原本就可以從中拿走自己需要的部分(要知道,在弟子不曾取回契約之前,他的整個人都是導師的,遑論他的戰利品或是獎賞),但後來巫妖就否決了這種做法——在格瑞納達人的認知裡,灰袍之所以留下,是與魅魔費瑞克希爾做了交易,克瑞瑪爾從中插手,是一件會令所有人尷尬的事情。

    另外,尤其需要謹慎的巫妖並不想讓有心人從中抽絲剝繭,尋蹤覓跡——如果埃戴爾那掩蔽了數百年的真實身份因為他而被揭破的話,他一定會被導師交易給某個無底深淵的領主五十年或許更久——當然,如果那個時候,暴露了身份的他還沒有被撕碎的話。

    「你想看看嗎?你的城市。」亞戴爾並不知道他的一句話引起了巫妖如此深遠的回憶與思索,他很高興自己的朋友安然無恙地回來了,現在,他希望克瑞瑪爾能夠得到那份僅屬於他的榮耀——不是那座海上之城,而是那些抱持著希望的生命。

    ——————————————————————————————————————————————————

    克瑞瑪爾的海上之城讓許多格瑞納達人為之讚歎,之前並不是沒有人想過,但他們沒有如此之多的奴隸,也沒有足夠的財富、權勢與地位。

    在黑髮的龍裔還在凱爾門與凱爾絲的紅龍母親麾下服役的時候,一些格瑞納達人已經在暗中策劃——如果克瑞瑪爾無法回來的話(很有可能,畢竟凱爾門與凱爾絲曾經試圖徹底地摧毀克瑞瑪爾,克瑞瑪爾也曾經愚弄與利用過前兩者,他們之間的仇恨是無法被抹消的)。到那個時候,他們或許可以接過這個工程,商人們沒有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成為一個新城的主人,但他們至少可以得到如同海潮一般湧來的金幣。

    這點在城市的基礎初露崢嶸之態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確定了,更別說,在基礎穩定之後,從圓形的基座上又向海洋的深處輻射出八隻如同觸鬚般的手臂——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別的,正是長長的碼頭,像這樣的碼頭,可以棲息多少船隻?碼頭的末端又向兩側伸展,像是一隻雙髻鯊的前半部分,形成了一個個半封閉的扇形港灣,這樣的港灣,是最適宜用來抵禦風暴的。

    奴隸商人的暗中掠奪與強行買賣都因為這個而停止了,雖然他們還是覺得代理人亞戴爾對這些奴隸太寬容了,這些奴隸在如此重要的工程中居然還能休息,每隔一段時間還能吃到內臟與血塊。

    但這些貪婪而雜亂的念頭因為克瑞瑪爾的歸來曳然而止,在他獲得了格瑞第的褒獎與賞賜之後更是靜默的好像從來就沒有產生過,亞戴爾知道,但他沒有想要去追究,沒有這個必要,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維持住這個艱難而又珍貴的現狀。

    克瑞瑪爾看到的是毗鄰連綿的低矮建築,用異界的靈魂的話來說,它們更像是在另一個位面它看到過的古怪屋樓——以一個點為中心的空心圓形建築,一圈圈的房屋彼此連接,中間是圓形的庭院——房屋用海沙和膠凝固而成,狹小,潮濕,悶熱,只有一個位於中上位置的小洞口採光,不過一些奴隸已經找到了對應的方法,在基座穩定之後,他們就能進入更深的海水中採集貝殼,貝殼的肉吃掉,殼在裸露的岩石上打磨到薄的可以透光,然後拿來鑲嵌在沙屋上,這樣即便仍然不能通風,但至少屋子裡可以更亮一些。

    獸化人大部分都被亞戴爾搬遷到了這裡,一來是因為克瑞瑪爾的宮室在沒有主人的時候太過危險,二來相比起普通的凡人,這些被術士們改造過的「人」至少有著他們無法企及的力量與技巧。

    有翼獸化人如同海鳥一般地在沙屋的上空盤旋著,秘銀鎧甲反射著陽光,深夜她們棲息在沙屋的中央,免得遭受到盜賊與術士們的覬覦與劫掠;白晝時分,她們就飛起來,羽翼可以讓她們看到很遠的地方,如果發現有什麼異樣的動靜,她們會大叫,讓奴隸們躲避,去尋找亞戴爾——在克瑞瑪爾沒有回來的時候,亞戴爾就是「灰袍」的代理人,同樣地無法被人輕忽。

    亞戴爾做的很好。

    除了沒有老人,孩子和孕婦,這裡幾乎就是一個村莊了,巫妖甚至尋找到了稀疏的漁網與簡陋的魚槍。

    看到亞戴爾的時候,一個有翼獸化人猛地俯衝下來,她的眼睛圓圓地瞪著,雙翼微微張開,翼尖上揚,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克瑞瑪爾當然知道那是攻擊的前兆——也許是因為看到了紅袍的關係,但一旦距離拉近,她就發現和亞戴爾一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仁慈的主人。

    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喜悅的笑容,有翼人猝然升高,而後緩慢地落下,落在兩人面前後,她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2:21
第五百六十七章 平靜


    格瑞納達的王都重新恢復了平靜,但與上一次暗藏著惶恐與不安的平靜相比,這次的平靜就要令人喜悅得多了。

    古老的紅龍之母的憤怒已經平息,商人們忙碌起來,不過這次他們不是忙著賣出奴隸,而是買入奴隸格瑞納達的三軍團洗劫了每一個莊園、城市以及國家,金幣簡直就要從他們的錢囊裡溢出來,他們用這些金幣向商人們換取藥水、捲軸與甲冑武器等等,而商人們則用這些金幣購進格瑞納達人以及其他買主急需的奴隸。

    從地圖上,我們可以看到,從格瑞納達,到雪蓋沼澤有著一條因為空白而變得愈發鮮明的道路,格瑞納達的龍裔並不擅長治理一個國家,或者說,他們並不屑於。這些領地被分割給了一些不是格瑞納達人的格瑞納達人,他們有些甚至曾經是這片土地上的居民他們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得到地位與權力的,就像是高地諾曼的約翰王曾經任命過的佞臣那樣,他們向格瑞納達的龍裔們鞠躬,只差將自己的屁股拱上半空,但對於那些倖存者,他們就像是惡魔與魔鬼那樣可怕為了取得主人的歡心,他們恨不得敲開了每一個人的骨頭,把裡面稀薄的髓油刮出來。

    如今這些領地上,沒有平民,沒有商人,沒有手工藝人,沒有騎士,也沒有爵爺,除了格瑞納達的代理人之外,就只有從事各種勞役的奴隸,他們的脖子上套著繩索,終日勞作不得解脫。

    讓亞戴爾感到可笑又悲哀的是,那些僥倖沒有被紅龍劃入必須摧毀的地區與國家,它們的執政官、大公與國王竟然在還未曾看到紅龍旗幟的情況下就屈下了自己的膝蓋,他們幾乎是忙不迭地向格瑞第獻上了忠誠,金幣、絲綢與奴隸的隊伍綿延不絕地走過王都的城門格瑞納達發動的戰爭獲得了第二次收益,比起第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物資就如同注入格瑞納達的新鮮血液,因為連續的戰爭而變得有些疲倦虛弱的巨大心臟又一次強壯地跳了起來,龍牙軍團的騎士們已經在暗中策劃更換坐騎,巫妖知道這件事情正是米特寇特在暗中策劃,畢竟他從未真正放棄過龍牙很明顯,這些騎士對自己的坐騎竟然受控於一種微細的粉末而不安,昂貴也許還在其次,但誰能保證,這些狡猾的怪物不會因為得到粉末而背叛自己的主人?它的效力誰都看得見,而除了克瑞瑪爾之外,整個格瑞納達,竟然沒有一個術士或是法師能夠弄得到相似的藥粉。

    他們在酒館低聲討論,更換那種坐騎更好呢?有人提議鵬鳥,這種鳥類展開雙翼有八十尺,重達八千磅,但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否決了,因為它們的數量實在是過於稀少,即便有足夠一個軍團駕馭的數量,它們每天需要攝取的食物也會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不管怎麼說,這不是一天,兩天或是幾個月的事情;之後又有人提出角翼魔獸,它的翼展基本上與鵬鳥相同,體重約是鵬鳥的一半,但它的雙眼無法看見,又成為了一個大問題,固然,他們可以通過音波來訓練這種魔獸,但這完全就是一條陌生的路徑,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在一片胡言亂語中,居然還有人提到了人面鳥妖,引起了一片哄笑。

    之後,有人提起了獅鷲,一種在外表上與鷹面獅身獸十分相似的魔獸,但它的立場往往都是中立的,或者可以說偏向於善良,它們或許並不會選擇格瑞納達人,「我們的術士會讓它們墮落的。」一個騎士這樣說,而其他人表示同意。

    「問題是,」一個騎士扈從小心翼翼地說,「獅鷲也是大貓吧……」

    ……

    巫妖對此毫不在意雖然已經有效力於他的騎士報告過此事,但說真的,鷹首獅身獸已經是龍牙騎士們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選擇了,邪惡的怪物可不是什麼地方都有的至於如同那個騎士所說的,讓一個大型中立種族的魔獸墮落,這樣的行為毫無疑問地會引起牧師與德魯伊們的注意,這可不是國家對國家,他們完全可以插手其中格瑞納達王都中的術士塔群在這幾場戰役中也損失了不少,他們大概不會允許自己的成員繼續消耗在莫名其妙的衝突中。

    最近在街道上遊蕩的術士都少了,費瑞克希爾的一個情人還抱怨過想要離開術士塔越來越難了。

    曾經的不死者倒是得到了不少清閒的時光新王沒有如凱爾門所想的,將龍爪交給米特寇特,而是直接收回到自己的囊中凱爾門微弱地反抗了幾次,可惜的是就連一個願意傾聽或是斥責的人都沒有,他還在這裡,但已經變得如同一顆塵埃般的細小,細小的沒人會去注意他據一些商人說,他開始流轉在格瑞第的牧師之中,也許他希望能夠找到一個血脈濃厚,並且願意為他孕育後代的女性,就像王都中的某些龍裔有著紅龍血脈的他們生命悠長,沒有武技或是魔法天賦的話這些人可以選擇儘可能多地繁育子嗣,如果其中有那麼一兩個能夠做到如同奧斯塔爾一般的程度,那麼他們同樣會受到獎賞凱爾門的容貌與身體還是很有點吸引力的,王都中格瑞第的牧師多如繁星,很難說有沒有那麼一兩個嗜好獨特或是格外愚蠢的。

    格瑞第也許離開了王都,也許沒有,誰也不敢去探問這位「母親」的行蹤,自從那一天,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相對的,新王似乎也不再露面,只偶爾會讓他的侍從為他的三個孩子分別送去潦草的隻字片語雙生紅龍有時會以巨龍的形態飛過王都的上空,他們還來找過克瑞瑪爾,希望能從他的嘴裡知道是什麼讓他們的母親如此欣喜,當然,他們最後什麼也沒能得到,相反地還在一場小小的賭博中失去了幾顆寶石。

    用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來作弊的巫妖沒有絲毫愧疚之心,也許無需前者,他仍然可以得到一筆報償,只要他能夠保持一貫的沉默,只是這對兄弟最初的想法或許是想要將這筆封口費贏回來……巫妖不得不承認他的血親還是擁有著許多秘密的。

    哦,如果還要提一提誰的話,大概就是富凱了,他被承認是紅龍的孩子,作為一個強大的龍裔,他成為了奧斯塔爾的副手,代替了達諾斯,對此達諾斯不太高興,巫妖把他踢去龍牙,免得米特寇特的行為影響和傷害到了那些決意為曾經的不死者效力的騎士,巫妖對於龍牙興趣缺缺,但這不意味著別人可以把它從他的手中奪走。

    不過克瑞瑪爾的大部分力量還是在術士塔,也許是因為他離開王都的時候,距離他離開術士塔的時間並不長,而且術士塔中的導師都對這個堅忍而狡猾的弟子有著非常深刻的印象,又及,他的力量也在戰役中獲得了許多施法者們的認可對,與凡人們的認知略有不同的是,施法者們更看重知識與力量,凡是擁有這兩者的人總會收到尊重,哪怕他是個讓人無法理解的怪物。

    呃,或許還有金幣以及那些可以說是罕見,甚至是僅有的施法材料與法術書術士塔中的導師們一致認為,克瑞瑪爾殿下的導師(真正的那位)應該是個相當慷慨又強大的施法者,有人甚至提到過銀冠密林的英格威,如果是他,那麼這個情況是相當有可能發生的。

    有點卡文,沒寫完,本章一小時內補完,還有一章放在明天上午十一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2:21
第五百六十八章 平靜(2)


    高地諾曼的爵爺稱這個胎兒為魔鬼的詛咒,葛蘭再三思考之後,還是將這條情報遞送了上去。如果李奧娜麾下只有他一個,那麼盜賊可以玩弄的手段有很多,但她還有著一個男爵夫人,那個女人可不會放過競爭對手的紕漏,無論葛蘭的出發點是好是壞,她都會讓王女對他的信任產生動搖,葛蘭是那種白痴嗎?當然不。

    ——————————————————————————————————————

    王女李奧娜將羊皮紙放在了蠟燭上,她的房間溫暖而又濕潤,羊皮紙要過了一會才發出了讓她作嘔的惡臭味,但她並不想讓侍女去處理這個,她不想讓伯德溫知道——他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期望,當知道她有孕之後,他就如字面意義般地那樣高高地跳了起來,曾經的雷霆堡領主不斷地計算著孩子的出生日期,並且跪在李奧娜的膝下發誓要讓他們的孩子誕生在高地諾曼的王都。

    「殿下……」李奧娜的侍女擔憂地看著她,她今天已經嘔吐了十二次,加上這次,總共十三次,她吃下去的東西幾乎保持著原先的樣子被嘔吐了出來,「我們是不是……」

    「叫牧師來。」

    「殿下,我們有足夠的金幣……」

    「叫牧師來!」

    侍女不敢違背李奧娜的命令,她迅速地轉身走了出去,房間就在同一個走廊上的牧師大概很快就會趕過來,每次嘔吐過後,有牧師施放的神術李奧娜就能從這種無休止的折磨中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但牧師們也嚴正地警告過李奧娜,過多地被施展神術來恢復榮光與精力並不是一件好事,無論是對胎兒,還是對母親——若說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大概就是銀冠密林的雪蜜了,這種取自於銀冠木花的白色蜜糖性情溫和,口味清淡,能夠很好地撫慰腹中的胎兒以及王女的情緒。但這種雪蜜正在因為白塔的淪落而逐漸變得稀少,如果沒有戰爭,那麼辛格精靈們在另一個大公的領地上建造起來的新城市將會取代白塔成為又一個交易點,但戰爭來了,格瑞納達與獸人們的聯軍侵入了銀冠密林,最新的情報告訴他們,精靈們的敵人已經被逐出了銀冠密林,問題是,難道王女李奧娜,又或是伯德溫就能夠面無慚色,若無其事地去向精靈們索要雪蜜嗎?

    在李奧娜以及伯德溫被驅逐,被流放的時候,精靈們給予了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多的幫助。還有克瑞瑪爾,準確點說,他與伯德溫.唐克雷幾乎沒有什麼關係,把他們聯繫起來的是精靈遊俠凱瑞本,伯德溫是凱瑞本的摯友,而克瑞瑪爾是凱瑞本的半個族人,這個黑髮的年輕施法者不但幫助他們擺脫了約翰王的追捕,還允許他們代理自己的領地,讓四處流亡的高地諾曼人有著一個棲息休養的地方——要知道,那個時候,幾乎沒有一個大公或是國王,又或是一個領主允許這些勇悍的騎士們在他們的領地上停駐,一半是出於恐懼,一半是出於幸災樂禍。

    但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報答這位的地方。

    至於精靈遊俠凱瑞本,李奧娜幾乎不敢提起這個名字,因為一旦提起,她與伯德溫之間就只剩下了尷尬與沉默——他們用以武裝士兵們的盔甲與武器是從哪兒來的?用以招募法師與術士們的珍罕的法術書是從哪兒來的?用以撫慰民眾,獎賞忠誠的爵爺與騎士的金盃銀盤又是從哪兒來的?極北之地的珍藏,精靈大概只拿走了一塊符文碎片,或是還有一點小小的紀念品,但那些可能連一隻普通的小皮囊都裝不滿。

    她有時候甚至會感到懊悔,也許他們應該派遣一支軍隊,哪怕只有一千人,但那也是一個盟友所應該做到的事情,但王女可以向老王的靈魂發誓,她從未想到過獸人與格瑞納達的聯軍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她思考過,如果辛格精靈們不得已放棄了密林,向她尋求一處棲身之地的話,她會答應的,無論他們要求諾曼的那一塊領地,她都會設法與那裡的領主商榷,想方設法地償還這筆債務。

    是的,一筆沉重的債務,她並不介意承擔起這筆債務,哪怕伯德溫並沒有堅持他最初的想法。她知道,他只是為了她,為了諾曼,而放棄了他的摯友和盟友——但他的身上已經背負了太多的桎梏與鎖鏈,是時候有人為他分卸一些了。

    牧師們來了,又很快離開了,「叫蓋文法師來。」李奧娜說。

    侍女大膽地露出了一個不讚成的神色:「您需要休息。」

    「讓我看看他吧,」李奧娜堅持道,偶爾地,她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會自私地抓住伯德溫,不允許他離開自己半步,又或者緊緊地跟隨著他,為他持著旗幟,但作為諾曼王室最後的血脈,未來的統治者,就連她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樣淺薄愚蠢的行為:「求你啦。」

    侍女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她幫助李奧娜坐起來,披上寬鬆暖和的斗篷,往裝著輝石粉末的銅釜裡傾倒了一些冰冷的水,輝石的粉末一遇到水就立刻沸騰和發熱,摻雜其中的香料隨即因為高溫的催發而散出醇厚馥郁的氣息,在寒冷的冬天,這種溫度與氣息是很令人愉快的,但在已經進入四月的時候,即便是高地諾曼,也一樣會讓人覺得窒悶,但如果不這樣做,王女李奧娜就會渾身發冷,如今的她簡直就像是一隻冷血動物,只能憑藉著外力的作用才能讓自己暖和起來。

    為此感到憂心忡忡的當然不止是那些爵爺們,蓋文與騎士修也是如此,尤其是伯德溫變得愈發執拗的現在,他們根本不敢想像如果伯德溫失去了李奧娜將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

    蓋文拿出了他的水晶球,施展了法術之後,他仔細地在水晶球中尋找著,不斷地變化著角度與位置,而李奧娜比他更早地找尋到了伯德溫的位置,在迎風揚起的灰熊旗幟下方,面甲已經放下的高大騎士若有所覺地抬頭看了上空,在鋼鐵與鋼鐵之間,李奧娜可以看到那雙她所愛著的灰色眼睛,她露出微薄而幸福的笑容,這個笑容讓蓋文嘆息,他維持著法術,直到伯德溫轉過身去,抬起手臂,他身邊的騎士吹起號角,窺視之眼徐徐拉高,伯德溫的身影縮小了,但李奧娜還是能夠從數以百計的騎士中找尋到他,他在錐形陣型的首位,是死亡的前鋒,是絕望的尖矛,獸人們在他的馬蹄與寬劍下潰散奔逃,伴隨著號角再一次吹響,王女與蓋文能夠清晰地看到在荒野之中,騎士們的陣型變化了,從數個小錐形陣型變化成了寬三角,又從寬三角變成了一根看似疏鬆的弧線,這道弧線的兩端不斷地向著彼端靠攏,最終合攏,形成了一張大網,將所有的獸人包圍其中。

    雖然水晶球中只有影像,沒有聲音,但蓋文還是不自覺地蹙起雙眉。

    這不是騎士應有的行為,他在心裡說,一邊旋轉水晶球,讓雲霧遮蓋住之後的場景,「抱歉,殿下,」他說:「我的窺視之眼被遮住了。」

    「沒關係。」李奧娜微笑著說:「伯德溫已經勝利了。」

    是啊,蓋文無聲地回答到,他勝利了,但他在做些什麼呢?他砍下成年獸人的四肢,剖開他們的腹部,將那些小獸人拴住雙腳拖拽在馬匹後面,直到他們在岩石上變作肉糜。

    ——————————————————————————————————————————

    「這不是騎士應有的行為。」

    伯德溫抬起頭來看了那位爵爺一眼,即便無需男爵夫人或是葛蘭的情報,他也知道這位爵爺正是貴人們中的一個,他們蔑視他,嘲弄他,認為他只是一個靠著欺騙與引you了王女李奧娜才得以被赦免罪責以及獲得權位的小人,他們無視於他在雷霆堡的二十年,也從不去看他在每次戰役中留下的傷痕,就連唐克雷的姓氏也被他們認為是摩頓.唐克雷是老邁糊塗了才會輕易給了這麼一個非婚生子,更有一些知曉他真正血脈的人,對他和李奧娜的孩子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只因為他的卑賤血脈污染了高貴的諾曼王室。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為高地諾曼付出了那麼多,除了老王與李奧娜,沒人有這個權利去指責他,羞辱他,輕視他。

    伯德溫站了起來,那具比大多數諾曼人都要來的高大,甚至會讓人以為他有著獸人血脈的身軀就如同一座高山那樣矗立在那個爵爺的面前。

    「但騎士的准側是對於人類的,」他說,聲音沉穩而又宏亮:「你要告訴我,這些怪物,這些畜生,也能算作人類嗎?」他指向一座傾倒的磨坊,「看看那座磨坊,看看那座石磨,你難道這麼快就忘記我們看到的東西了嗎!它們在吃掉我們的子民,吃掉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孩子!就像人們享用豬和羊那樣,直接吃,烤著吃,放在鍋子裡煮著吃,骨頭放在石磨中磨成粉喂給他們的馬!」

    爵爺幾乎被他的陰影籠罩住了,他無法控制地後退了一步:「但是……」

    「你的妻子和孩子怎麼樣?」伯德溫突然說:「你的女兒是王女李奧娜的侍女之一,而你的妻子,如果我沒記錯,你曾經調用了一隊騎士把她送回到她父親的身邊。」

    「但我還在這裡!」爵爺喊道。

    「但她們安然無恙!」伯德溫說:「你沒有經歷過,爵爺,沒有,沒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與愛人被當做食物吃掉的慘痛回憶,但這裡的很多人都有,」他放緩了語氣,帶著幾分責備,又帶著幾分寬容:「所以您不明白,對待怪物,與對待人的方式是不同的——您看到他們在流淚,那麼您看到您的子民在流血嗎?」

    爵爺還想要說些什麼,但另一個人把他抓住了,他看了一眼圍繞在伯德溫身邊的人——那些幾乎都是這位灰髮的卑賤之人從淪落到獸人的領地上收攏的騎士與士兵,他們幾乎都是孤身一人來到伯德溫身邊的,心中充滿了仇恨與嫉妒——尤其是伯德溫提到爵爺的女兒與妻子仍然幸福地活著時。

    爵爺看向自己的同伴,同伴搖了搖頭,他們失策了,伯德溫出身低下,但這個出身能夠讓他很容易地獲得士兵與一些騎士們的信任與敬仰,在如何對待平民上,他比他們更有手段——如果是在老王的時候,伯德溫俯身低就的行為只會招來嘲笑,但高地諾曼連續遭遇了數次劫難之後,繡在掛毯上的姓氏十不存一,其中一個還是屬於伯德溫的,相對的,跟隨著這些姓氏的騎士與爵爺不是受到了約翰王的打擊,就是被王太后黛安暗算,他們的死亡與失蹤導致了權利中心留下了一大塊空白。而因為需要抵抗與驅逐獸人,伯德溫召喚了無數士兵,以及他從一些低下之人中提拔起來的所謂騎士,他們在與獸人的戰鬥中磨礪了自己的刀鋒,等到他們踏入王都,將無人可以阻擋他們進入新王的廳堂。

    「事實上,」爵爺的同伴說:「我們更需要擔心另一件事情。」

    「有什麼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爵爺憤怒地說。

    爵爺的同伴看了一眼帳篷,它薄得連風都擋不住,遑論聲音。

    他擔心的是——王女李奧娜會不會將自己的王位讓給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伯德溫——把王冠戴在那頭污穢的灰髮上。

    這並不是沒有先例的。

    ————————————————————————————

    梅蜜咬住嘴唇,她快要分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5 21:32
第五百六十九章 平靜(3)


    梅蜜孤身一人,她將自己藏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倉皇的母貓。這裡是她還只是一個弗羅牧師的時候與盜賊們廝混時知曉的,位於一處大宅中的密室,在牆壁與牆壁之間,知道這個秘密的盜賊已經被她親手殺死,在多年之前,相比也不會有法師去特意召喚一個不知道還在不在哀悼荒原上的盜賊靈魂來尋找她的下落——而且就葛蘭現今在高地諾曼的勢力,即便是亞速爾島的女領主,德雷克的母親也未必敢對她做些什麼,但梅蜜還是無法相信除了葛蘭之外的任何人。

    若是有人看到這個密室,一定會為環境的逼窘、黑暗與潮濕,與堂皇奢侈的裝飾之間的對比而大吃一驚的——這間狹小的屋子當然沒有窗戶,空氣只通過石磚之間的縫隙流通,但梅蜜帶來的都是她所能拿到最好的,以及最不引人注意的,拳頭大的氟石將空間點亮,如同白晝,柔軟厚實的白熊皮毛,鳥兒絨毛織成的毯子,水,雪蜜,她沒有攜帶食物。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分娩,但在這之前,她看到過的生育場面可不止一次,弗羅牧師不被允許締結婚約,但出於各種意外,或是她們虔誠到願意為弗羅增添一個新的追隨者,她們一樣會生產——幼小的弗羅牧師預備役沒有與外界的孩子那樣被避免見到這種血腥場景的榮幸,牧師們在忙於誕育與接生的時候,她們也要跟著跑前跑後地為之效力。

    梅蜜如此清晰地記得每一個段落,每個節點,每個呼吸與每次哭叫,即便她現在已經是成人了,仍然不可避免地因為這些回憶而顫抖,她仰面躺在皮毛上,等待著陣痛一陣陣來臨的時候,她的唇邊帶著微笑,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那麼一天,會蠢到願意為一個男性生育——那些生育的苦楚與危險,難道她不都已經看到過了嗎?健壯的嬰兒在降落人世的時候會撕裂母親的身體,而虛弱的嬰兒在離開這個世間的時候會撕裂母親的心,死在母親肚子中的孩子要麼化作了污穢的血水,要麼變作一個腐爛發臭的肉球,要如同梅蜜這樣尚未成年的孩子(她們的手足夠小巧靈活)弄碎它然後一塊塊地拖出來,完成後還要拼起來,免得留一塊在肚子裡。據說因為孩子也是母親身體的一部分,即便是神術,也不會把它與母親區分開,如果有一塊被遺留在子宮裡,它會成為一個毒瘤,散發的氣息會讓受苦的女性終日腹痛難忍。

    年輕的弗羅牧師曾經暗自發過誓,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身陷生育之苦,她調配的藥膏是神殿中最好的,為此即便被母親放逐之後,還是有些牧師會用珍貴的珠寶來換取它們,即便與伯德溫同床共枕的時候,她也沒有忘記,但與葛蘭在一起的時候……最一開始,是她「無意」中遺忘了,之後,是「有意」的遺忘了,她永遠也不會忘記葛蘭知曉他和自己將會有個孩子時的表情——盜賊慣有的陰鬱與刻毒從他的臉上離開了,就像是陽光驅逐了陰雲,他先是不敢置信地喘息著,然後是發亮的眼睛,之後是無法抑制向上抬起的唇角,他將梅蜜高高抱起,他們在房間裡旋轉著跳舞,相互將面孔壓在對方的肩膀和胸膛裡壓抑笑聲。

    啊,對於他們黑暗、艱辛、卑微而又危險的生命來說,一個孩子,是多麼地珍貴,並且罕見哪——這不是事故一般讓人憎惡與厭棄的孩子(就像是葛蘭),也不是工具與虔誠的證明(就像是梅蜜),它是在期待中被孕育,在渴望中誕生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葛蘭才會在整個時候離開梅蜜,他的野心已經從成為一個盜賊公會的首領,轉向了宮廷之上。

    他想要一個爵位,光明正大的穿著絲綢與絲絨的衣服,帶著額冠和戒指,挽著梅蜜走在街道上,人們見到他們便向他們鞠躬,而他們的孩子生來就是身份高貴,血脈純正的貴人,想到這個,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葛蘭也不禁露出了沉醉的神色。

    但除了現在的高地諾曼,即便是糜爛的南方諸國,也不會將一個無父無母的盜賊任命做一個騎士,甚至一個爵爺的,何況他的妻子和他一樣,也是從腥臭的泥沼中爬出來的,即便握有財富與權勢那又如何?那是屬於黑暗的,並不能在白晝炫耀,但李奧娜與伯德溫的諾曼不同,伯德溫自己還是一個身份不明的卑微的平民獵手呢,也許他母親的身份甚至還比不上梅蜜,至少梅蜜還有著一個弗羅牧師的名頭遮羞,但若是在山民之中,就算不是娼妓,一個女人流轉在幾十上百個男人之間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葛蘭會得到他應有的榮耀的,梅蜜深深地吸著氣,她的疼痛已經愈發頻繁,有規律,每一個輕微的移動(呼吸)都會帶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也許在葛蘭回來之後,他們可以研究一下如何將這種疼痛研究一下,變作一種令人望風喪膽的酷刑?弗羅的牧師苦中作樂地想到,她低下頭觀察自己的情況,摸索著用手檢查打開的通道,細窄的觸感告訴她還早,梅蜜隨手在皮毛上擦拭了一下手指,拿起一瓶雪蜜毫不吝嗇地傾入口中——若是被一個施法者看到,一定會為之頓足捶胸的近似於浪費的用法,但它的效用是立竿見影的,疼痛立刻變得輕微,就連梅蜜的情緒詭異地穩定了下來,相對的,她能夠感受到腹中胎兒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它似乎很有耐心,還在吮吸著自己的拇指,一點也沒有新生兒常有的急迫。

    梅蜜堅持了一整個夜晚,還有半個白晝,用以計時的是葛蘭從另一個法師那兒弄來的。看到它梅蜜就不禁想到了另一個施法者,黑髮的龍裔,說真的,當葛蘭這麼告訴她的時候,梅蜜都驚訝了,克瑞瑪爾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個龍裔——梅蜜不是沒有見到過龍裔,他們的血脈或許已經淺薄到連有著最尖鼻子的老鼠也未必能夠嗅到,但他們是那樣的狂妄和自大,骯髒的,與其說是金色倒不如說是黃色的眼睛中閃動著邪惡猥瑣的光芒,弗羅的牧師們根本不願意去服侍這樣的人,因為一個不慎,不但無法得到應有的報酬,就連自己的性命也會莫名其妙地丟在床榻之上。

    還是一個血脈純正濃厚的高貴後裔,梅蜜補充道,一個殿下,如果葛蘭從諾曼這裡得不到爵位,就只好試試格瑞納達這裡了,但問題是格瑞納達的爵爺會令人們敬畏,也會被他們憎恨,更有些多管閒事,自持正義的牧師以及遊俠時常將他們的頭顱視為獵物。「還是高地諾曼的更好些。」她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又被一陣劇痛湮沒了所有感覺。

    在漫長的痛苦中,梅蜜偶爾會閉上眼睛,在感覺到心臟一陣陣地抽緊,無法控制自己地想要喊出葛蘭的名字的時候,她就會幻想葛蘭穿上爵爺服飾的時候,鑲嵌著寶石與銀球的紅色絲絨帽子,寬大的貂皮大氅,滑稽可笑的緊身衣,還有彎曲的靴子尖——幾乎所有人如此穿著的時候都會顯得非常可笑。就像是一個小丑,但葛蘭將會是不同的,他或許本該就應該有著這樣的身份,畢竟誰也不知道他的父親是什麼人,或許他本來就是一個爵爺呢?

    ——————————————————————————————————————————————————————

    這是第三天,即便有著雪蜜,有著藥水,有著溫暖的皮毛,還有那具曾經被神祇使用過的身體,梅蜜仍然陷入到了一個危險的昏沉境地,她手中捏著一個符文,這是最後的,迫不得已的措施,一旦符文被激發,將會有一個勉強可以得到他們信任的法師趕到這裡,但如果可以,梅蜜根本不想使用它。

    她喃喃地向弗羅祈禱,這是二十年來幾乎銘刻入本能的習慣,當然,不會有神祇回應她,在略微清醒一些的時候,她向格瑞第祈禱了,她向它祭獻過,作為一個神祇,她應該護佑她和她的孩子。

    但當她的祈禱得到回應的時候,梅蜜就像是被人刺穿了腹部那樣地頓時清醒了過來,她驚駭地看著密室中的第二個人,後者看上去就像是黑暗的藤蔓上結出的一枚邪惡豔麗的果實,出現的無聲無息,周身散發出的壓力讓梅蜜幾乎不能呼吸——她從未看到過一個女性有著這樣豔麗的面容,她的姿容甚至勝過了**的神祇弗羅,她的視線也要比弗羅更尖銳,更鋒利,當它在梅蜜身上停留的時候,梅蜜下意識地將自己蜷縮起來,護著自己膨脹的腹部。

    格瑞第的唇角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她將自己的神職固定在生育與婚姻上,並不是說她喜愛幼兒,尊重婚權,只是因為這是兩種人類永生無法擺脫的事物,不但無法擺脫,大部分人類對它們還有著相當殷切的期盼,不然她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收取到如此之多的祭獻與信仰呢?尤其是女性,當她們終於有希望得到一個孩子的時候,她們可以無動於衷,甚至歡欣鼓舞地看著和她們一樣的生命悲慘地死在冰冷的祭台上。

    至於弗羅的牧師,在格瑞第的引導下,她們已經喪失了作為一個神祇追隨者應有的尊嚴,淪落到與娼妓差不多的位置,在嚴苛的律法與自我認知中,她們甚至從不認為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健康的女性應有的權力,她們卑賤地活著,然後是她們的女兒,女兒的女兒,女兒的女兒的女兒……

    但她們居然還有著希望,紅龍之母並不是那麼喜悅地想到,也許是因為她的面前不是別人,她曾是弗羅的聖者,卻在僥倖得存之後違背了所有的教義,和一個男人締結了長久的婚約,為他生兒育女,以妻子的名義伴隨左右,她背棄了她的神祇,是個偽信者與無信者——即便她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給了格瑞第一些幫助,但作為一個未來的神祇,格瑞第不會喜歡這麼一個人類的。

    梅蜜不知道這是痛苦引來的幻覺,又或是真實?但她無法理解的是,如果這是真的,她又有什麼東西能夠讓這位神祇,即便是投影,出現在她的面前呢?

    你快要死了,格瑞第的幻影說。

    「求您,古老而偉大的……母親,」梅蜜已經在短暫的清醒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它垂掛在她的雙腿之間,沒有掙扎,沒有聲音,它也許已經死了,冰冷的感覺從她的腿彎一直滲入到她的腹部,然後是她的心臟:「求您,我們曾經向您祭獻,女神。」

    不夠虔誠。格瑞第說。

    梅蜜艱難地呼吸著,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把自己蜷縮起來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情,但她也知道,她和葛蘭只怕沒有一絲一毫虔誠之心,她和葛蘭從苦痛與折磨中誕生,在相遇之前,他們的生活中只有血腥、死亡與疼痛,沒人愛他們,他們也不愛任何人,當然,也不會去信仰任何一個神祇,無論是羅薩達,泰爾,又或是梅蜜的神祇弗羅,或是被大部分盜賊信仰的盜賊之神瑪斯克,他們相信的只有自己的身體與握在手中的匕首。而現在,若說梅蜜信仰什麼,她的信仰大概就是葛蘭,而葛蘭的信仰,毋庸置疑地,也只有她。

    「我們願意追隨您……一場盛大的祭獻,」梅蜜喊道,事實上她的聲音低微的除了自己與格瑞第的投影之外誰也無法聽見:「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的……」

    我不需要,格瑞第說。

    「您要什麼?」

    符文碎片。格瑞第說。

    梅蜜停滯了一下,她當然知道這片符文是如何地重要,失去了它,葛蘭威懾亞速爾以及其他地方的力量就缺少了一半或是更多。

    但是……

    為什麼您不直接拿走呢?

    說給我。格瑞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梅蜜知道如果她不再做些什麼,她就真的要死了。

    給您,獻給……格瑞第。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5 21:32
第五百七十章 時光


    海面在陽光下泛起玫瑰金色的漣漪——這是因為格瑞納達所在的半島探入其中的海水不是碧藍色,也不是祖母綠色,它因為火山與熔岩的關係帶著一絲赤色,這種赤色讓近海的區域幾乎看不到大魚和珊瑚,同時予人一種邪惡而詭異的感覺——就像是七十七群島週遭的海水是灰白色,而環繞著極北之地的海水是如同深夜般的黑色那樣,很難說,它們究竟是因為自然還是因為能量的侵蝕而形成這些顏色的。

    黑髮龍裔的海中之城已經初見規模,雖然距離格瑞納達與銀冠密林一戰也只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但奴隸的數量一直在增加——格瑞納達的代理人甚至比龍裔還要來的殘暴、細緻與不擇手段,而商人們都知道,格瑞納達的克瑞瑪爾殿下因為需要建造新城的關係,從不拒絕任何一個商人的奴隸,圓形的低矮沙屋不斷地向外延伸,每天都有水和食物被大量地消耗,仍然有人質疑這位殿下的用意,但這座可以預期輝煌的新城足以讓所有的人啞口無言。

    最高的,一座說是塔,但即便說是尖長的山巒也不會有人辯駁的建築已經完成了鋼鐵的骨架,奴隸們攀爬在上面,就像是螞蟻攀爬在樹枝上,他們吊起木質的模板,固定在鋼鐵的骨架兩側,就像是灰袍為死去生物的白骨上附著血肉那樣,往密封的模板中傾注混雜著膠液、石灰和沙子,它們可以在一夜之間凝固,然後拆開模板,打入鐵鉤,預先做好了溝槽的黑曜石石板被直接掛在上面,一如巨龍身上的鱗片,層層疊疊,毫無縫隙——奴隸們完成這一工序後,還會有術士們前來施放魔法,魔法牽引而來的黑鐵溶液流入石板與凝固沙土的間隙,將它們合二為一。

    人們還聽說,這座塔的內裡還將用秘銀涂刷,在羨慕嫉妒恨之後,他們見到這位回到格瑞納達不過三年的黑髮龍裔也有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恭敬。

    是的,格瑞納達人就是這麼坦率。

    亞戴爾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坐在整座高塔的尖端俯瞰下方,塔下的其他建築也已經被白色的地基分割了出來,或大或小,可以看出其間看似混亂但就像是植物的脈絡那樣帶著規律的美感的路徑走向,勁烈的海風吹推著他的脊背。在這個地方,他不需要偽裝,也不需要警惕,更不需要做出違背心意的事情——也能更為清晰地觀察自己。

    只聽嘩啦一聲,一隻大鳥落在了他的身邊,亞戴爾轉過頭去,是有翼獸化人中最為年長的一個,她曾經是個傭兵,因其冷靜,聰明,善於忍耐而獲得了曾經的不死者的青眼,她比其他有翼獸化人擁有著更多的自由,知曉更多的秘密,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她的主人和亞戴爾,或許還有善於探知任何秘密的費瑞克希爾。

    「是殿下?」

    「是的。」有翼獸化人說,一邊俯下身,懶洋洋地在亞戴爾的肩膀上摩擦了幾下面頰,在格瑞納達,唯一的淨土或許只有這個男人身邊了,就連可以說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的克瑞瑪爾殿下也總是處於一個無從捉摸的狀態——但她知道,要保持這樣令他們為之渴求的平靜,亞戴爾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即便有著灰袍,有著克瑞瑪爾,他所要面對的仍然是些咬牙吮血的惡狼,而他並不能讓它們嗅出那股與這裡截然不同的氣味。

    「知道是什麼事情嗎?」亞戴爾站了起來,身後的風驟然打了起來,他不得不伸手握住一側的鐵架。

    「一個信使。」有翼獸化人說,「來自於高地諾曼。」、

    ————————————————————————————————————————————————

    有時候,亞戴爾覺得命運真如克瑞瑪爾所說的那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娼妓。

    異界的靈魂第一次參加這裡的婚典,正是在白塔。那個時候,白塔的安芮幾乎已經廢棄了與精靈之間的盟約與聯繫,亞戴爾以及其他的羅薩達牧師遭到了陷害、污衊與驅逐,在得知他們被巨狼襲擊,除了亞戴爾與一個幸運的學徒之外無一倖存之後,再去參加策劃了這一陰謀的主使者的婚禮,無論怎麼說都夠諷刺的——至少就異界的靈魂看來,它顯然和這裡的婚典犯沖,第一次是這樣,第二次還是這樣。

    雖然伯德溫.唐克雷與李奧娜.海德聯合署名的邀請函寫作邀請一個朋友,遞交這份邀請函的卻是高地諾曼的使臣,他在見到克瑞瑪爾之前,甚至先去謁見了格瑞第的寶座,還有新王,這並不是一次單純的邀請,而是一次試探,雖然巫妖分析過,這也許是因為格瑞納達的逐日擴張,已經令得格瑞納達與高地諾曼有所接壤的關係,但異界的靈魂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FFF神的詛咒。

    但看到亞戴爾的時候,他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看來這次又要讓你辛苦幾天了。」

    「不會比上一次更艱難。」亞戴爾說,上一次如果沒有費瑞克希爾與那個古怪的灰袍,他和那些奴隸的境況可以說都不那麼妙,但在一年多之後,受到了新王與格瑞第的寵愛的黑髮龍裔已經不復之前的虛弱空洞,他的麾下也不僅僅只是一群獸化人,一個墮落牧師與一個召喚而來的魅魔——米特寇特確實想過克瑞瑪爾作為一個沉迷於魔法的術士,會放棄龍牙的控制權,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克瑞瑪爾確實離開了龍牙,但他並不是孤身一人離開的——在他離開龍牙之前,發生了一件差點就讓米特寇特崩潰的事情。

    事情並不複雜,簡單點來說,就是那些想要開掉自己坐騎的騎士反而先一步被反開的……悲劇。

    鷹面獅身獸的邪惡與格瑞納達人並沒有太大區別,它們也並未率先違反原先的契約,當然,那些騎士們也沒想過和鷹首獅身獸好好談談之後發筆遣散費用,好合好分的事兒,在他們的設想中,在尋找到新的坐騎候選之後,這些鷹首獅身獸會被逐一絞殺,術士塔會需要它們的,無論是作為祭品,還是作為施法材料——但不管怎樣,它們都不可能繼續存活下去,畢竟龍牙的騎士們也不想時刻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消息竟然被鷹首獅身獸們知道了——這可真是太人令人驚訝了,即使騎士們並不怎麼看重這個秘密,但有誰會去告密呢,難道鷹首獅身獸會給他們獎賞嗎?它們自身都是被豢養的,與巨龍,地精不同,它們也沒有囤積金幣與裝備的習慣,更不用說,比起人類,它們的思想更偏向於野獸,不吃掉人類就是它們最大的仁慈了,你還期望能從它們這裡獲得些什麼樣的好處?

    但它們就是知道了,而後,毫無預兆的,在一次空中演練中,有三分之二的鷹首獅身獸突然發難,它們抓開了束帶,在空中翻滾,將身上的騎士拋下,有些騎士在半空中就被配合默契的鷹首獅身獸分而食之,有些直接摔得四分五裂——誰也不能說是鷹首獅身獸們是沒有計畫的,因為只有這次,術士們沒有跟隨著騎士們上去,如果有施法者,那麼不說騎士們多數可以倖存,就連鷹首獅身獸們也很難逃得出去。

    是的,它們在幹完這件事情之後就逃向了沙漠,而其他的龍牙騎士,發現自己的坐騎還願意聽從自己的命令降落就已經僥倖不已了,追擊?抱歉,還是等換一種坐騎再說吧。

    米特寇特的意思是處理掉所有的鷹首獅身獸,無論它們是否想要反叛,但讓他憤怒的是——作為龍牙的統領,克瑞瑪爾拒絕了他的要求。當然,出於失職的歉疚,黑髮的龍裔辭去了龍牙軍團統領的職位,但他……帶走了剩下的那三分之一,既然這三分之一的龍牙騎士並不介意他們的坐騎會被一個術士的藥粉所迷惑——至少掌握著這個藥粉的只有克瑞瑪爾,他們的殿下,那麼就沒有必要太過計較。

    至於換一種坐騎,那可真是一件男默女淚的事情,你知道當初龍牙的騎士們馴服鷹首獅身獸用了多少時間?折損了多少人手?拋擲了多少金幣與珍貴的材料?

    不過亞戴爾認為,更有可能的是,米特寇特的坐騎格里芬被轉化成不死生物的事情驚嚇到了其他的鷹首獅身獸,要知道,那時候格里芬還活著,而它的傷勢並不是無法治療的,就連人面獅身獸克歐也不覺有些惋惜和遺憾,更別說是格里芬的族人們了。但對於騎士們來說,就算不死生物事實上並不適合成為一個生者的坐騎,但最少的,它們聽話啊,還不用吃東西,還更有威懾力,相比起來,一隻活著的鷹首獅身獸的性價比就不是那麼高了——鳥頭們的小腦袋就是這麼想的。

    凱爾門或許會抱著肚子哈哈大笑吧,就算他淪落到了必須舔著格瑞第牧師的腳趾而活了,米特寇特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得回了自己的軍團,但那只是一個空蕩的軀殼,要填滿這個無底的洞窟,他大概要將自己連同新王的內庫清空才有可能——新的騎士,新的坐騎,損毀需要替換的盔甲與武器,還有魔法——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要價從來不低。

    亞戴爾所說的就是這些騎士們,他們在格瑞納達的敵人面前是惡魔,對格瑞納達人來說也不遑多讓,有了他們,就連滋擾奴隸營地的商人都少了很多。如果說在克瑞瑪爾送上那份無人得知內容祭獻之前,神殿的牧師還會來索取孕婦和少女,現在她們也已經偃旗息鼓。最近的三四個月裡,他們甚至還弄回來了其中的幾個——也許是因為苦痛與緊張,也許是因為營養不良,或是其他的原因,她們幸運地失去了孕育後代的能力,按照慣例,她們一樣會被處死,但如果廢棄的祭品容顏出色的話,也會有商人願意出更多的價錢贖買她們,這是一個半公開的秘密,不但是普通的牧師,就連主任牧師也在借此斂財,所以沒什麼可說的。

    晨光之神的牧師很難形容自己的感受——在外界,擁有一個孩子是多少女性願意付出性命也要達成的願望,但這些少女,卻因為無法生育才終有得以再次見到自己的親人與愛人,她們是幸還是不幸?這點就連亞戴爾也很難辨別,但當他看到滲入泥土的血跡與盛放在貝殼之中的血肉時,他又覺得她們應該是幸運的——在狹小的沙屋中,仍然有著炙熱的愛情,甚至因為朝不保夕的現實,愛情的花朵很快結出了不該有的果實,但這些果實都是不能被保留的。一旦有人露出端倪,她身邊的人就會勸說和強制她放棄這個孩子——若是被人發現他們之中有著一個孕婦,那麼毫無疑問,很快就會有牧師來巡查,而每次巡查,即便沒有孕婦,她們也會帶走一些符合祭品標準的少女和孩子。

    ——————————————————————————————————————————————————

    亞戴爾的思緒被一張蓋著火漆的羊皮紙打斷了,他詳細地閱讀了上面的文字,真誠地為自己的朋友與曾經的領主感到高興。

    「不單單是伯德溫與李奧娜將會在這一天締結婚約。」他一邊閱讀著,一邊說,「同一天還是李奧娜殿下的登基典禮,太好了,他們的孩子作為繼承人將會出現在典禮上,伯德溫作為王夫,將會被分封為公爵,以及雷霆堡的領主——他終於可以回去了。」

    也許是被難得的好消息迷惑了,亞戴爾反覆讀了幾遍之後,抬起頭來才發現克瑞瑪爾的神情並不全然都是喜悅。

    「有什麼問題……」他頓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克瑞瑪爾身上的紅袍:「嗎?」

    「他們沒有邀請銀冠密林。」克瑞瑪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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