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沙衛
下了柏油路，深入沙漠。
樊狸還是第一次見到沙漠深處的景象，他以為，沙漠會是小學課本裡的樣子——那一望無際的黃沙、一排排的胡楊、日落西行的駱駝和一些被風沙淹沒的屍體。瑪莎的車子在沙漠之中捲起狂風，車後面的景色根本就是一片濃濃的煙塵，而前方，除了清一色的黃沙，就是遠處幾個歪歪扭扭被黃沙包圍的風化嚴重的巨石雕像。
過了一個陡坡，前方出現了一片很小的村莊，沒有人，只有幾乎和沙漠融為一體的枯黃土牆和一座座空無人煙的老房子。導航在這裡就停止了，加上天色不早，他們就決定在這裡休息整頓，天亮後再尋找目的地。
樊狸走出車子，甩了甩快要坐僵的腿，在附近徘徊。他已經記不起這是從青城出來的第幾天，他只記得，他們一直往西南的方向跑，瑪莎的老戰友借了她一輛直升飛機，飛了一會，他們又更換為越野車。如今站在這裡的人，各個都是風塵僕僕，就連秦子揚那張白人臉，都快被風塵染得焦黃了。
夜幕將至，瑪莎在老房子外面點起篝火，八月中旬的時候，草原的夜晚已經是寒風凜冽，草原的風很有勁頭，沙漠的風就更別說了，如果沒有這幾面老牆，他們連下車的勇氣都沒有。瑪莎將幾根帶孔的棍子擺在一起，然後拿出打火機點著，再搬出一個小箱子，箱子裡面竟然放著雞肉和兔肉，只不過都是生的。熊貓扛著另一根棍子從越野車裡面跑出來，在篝火旁邊架起烤架，將雞肉和兔肉串在棍子上。
樊狸盯著眼前的奇特篝火直髮呆，直到秦子揚看到了他好奇的雙眼，感受到這個清純小夥子的求知**。
「葉雨凝進入『蟻巢』的第一年，被派往很多地方實習，東部、亞馬遜叢林、雲南邊境，還有就是沙漠，這個天才製造了許多玩意，比如眼前這個篝火，她叫它火神棒，裡面充滿了燃料，而且這燃料是固體的，很小，不佔體積，所以你可以把它當成可以循環利用的柴火，至於這個冷藏箱，是瑪莎從她飯店裡面拿出來的，也算是個高科技吧，可惜我不是物理學家，搞不清楚原因，就算雨凝給我解釋，我也聽不懂。」秦子揚又點了一支雪茄，在赤紅色的火光下，她那張外國臉顯得格外立體，就像油畫裡面的聖女，又像矗立在高山頂上的雕像。
「你確定我們找對了地方？」樊狸問道。
「不曉得。」秦子揚笑著說，一臉輕鬆的樣子直叫人討厭。「世事難料，沙漠之中的危險到處都是，而且越接近監獄，就越危險，因為那監獄曾經就是一個古墓，藍帕發現後覺得這個地方幾乎與世隔絕，就將惡人都扔在這裡，所以，當我們覺得危險的時候，就是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
「那這些犯人怎麼活啊？」
「當然有守衛的『蟻巢』士兵。」熊貓插嘴道。「而且那些士兵都是機器人，不會被賄賂。」
「機器人？」
「你放心，他們認可你的『蟻巢』通行證，但是這地下的危險好像不怎麼認可你這個盜靈人。」秦子揚搖了搖面前的兔肉，抽出刀子熟練地劃了一片放在嘴裡。
看著秦子揚搖著架子，樊狸耳邊突然響起風拂過葉子般的沙沙聲，而且是北方進入深秋那種乾枯的葉子。
樊狸搖了搖頭，引起瑪莎和熊貓的注意，但是他們都沒有說話，樊狸看到瑪莎也叼著一根雪茄，天知道她們為何這麼愛雪茄。
樊狸轉頭透過村子邊緣的土牆缺口望著夜幕之下的沙漠，他只能看見風帶起層層沙粒的影子，也許是沙粒產生的聲音吧。他回頭繼續看著秦子揚身邊的兔肉和雞肉，忽然瞟見秦子揚身後的牆頭上爬著一些瘦小的蠍子，蠍子在火光下被染得通紅，看上去很耀眼。
「別管它們，它們不過是朋友。」秦子揚頭也不抬對樊狸說道，樊狸驚訝，一直專心烤肉的秦子揚，竟然如此容易就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動。
秦子揚撇下兔子腿交給樊狸。
「湊合吃吧，如果雨凝在，你會更有食慾的對吧。這個小妖精，能把野菜都做成美味，不過野菜本身也是美味，比如哈拉海。」
「她不在，我一樣有食慾。」樊狸笑著接過兔腿，幾天沒見肉，狠狠咬了一口，覺得這兔子肉很絲滑。
不到十分鐘，眼前就剩下一堆骨頭，樊狸驚訝熊貓和瑪莎吃飯的速度，他們的牙齒就像是切割機一樣，而熊貓還有更狠的，開始他抱著半隻雞，樊狸就沒看到他往出吐雞骨頭，地上的雞骨頭幾乎來自瑪莎一個人。
秦子揚只是烤，卻不怎麼吃，她好像從沒有表現出飢餓，只是看著樊狸的吃相一直笑，有時候樊狸會發現她往嘴裡面塞東西，卻不知是什麼玩意，好像是咖啡豆大小的東西。
「我在爺爺的研究所見到他和賈斯丁的合影，我很想知道，這個賈斯丁是個什麼人。」樊狸問道。
「是個禿瓢。」秦子揚想都沒想就回答，熊貓那邊傳來笑聲。
「是個聰明人。」秦子揚覺得話這麼說太難聽了，馬上改口。
「他和我的爺爺一起研究過古玩，你說我有沒有機會見見他？」
「見他？我被打入監獄後，老一輩的戰士就退出了，只剩下克拉姆‧楊，還是個二半吊子，你想見到賈斯丁，可要花費好一陣功夫，這個我是幫不上忙的，畢竟我的人脈還不足以強大到找到賈斯丁那個地步。」秦子揚從篝火旁邊又撿起某物，扔進嘴裡面，這時身後又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聲音，樊狸扭頭看著背後，依然是漆黑一片。
樊狸開始覺得不對，便站起身望著黑暗下的沙漠。藍色的火焰從他的手背傳到手心，最後化為一把閃著藍色光芒的錘子。
「怎麼了？」秦子揚抬頭看著一臉警覺的樊狸，熊貓和瑪莎下意識掏出手槍。
「我們盜靈人可以聽見靈魂的聲音，這玩意被稱為聽靈之音。剛才我就一直聽到一種沙沙沙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麼，可能是風聲，也可能是別的聲音，開始我以為是沙子聲，後來我發現不對，只要是固定頻率的聲音不斷出現，就表明沒好事。」
「那你覺得這片沙地會出現什麼？從地下鑽出來的蒙古蠕蟲，還是蜂擁而至的黃金食人蟻，或者《刺陵》中的沙漠騎士？」秦子揚握著一把手槍走到樊狸跟前，樊狸朝著她一瞥，竟然看到她將一隻黑亮的甲蟲扔進嘴巴裡，而且他明明看到那隻甲蟲的六條腿在空中亂踢。
「你……」樊狸瞪大眼睛看著秦子揚，真沒想到這麼美麗的女孩竟然吃如此噁心的東西，想到前幾天自己還親過她，只覺得腸胃一陣翻騰。
「怎麼了？昆蟲可是高蛋白，現在就連京都的王府井都有不少昆蟲食物，你吃烤鴨的時候也會見到蠍子。」秦子揚說著又將一隻黑色的甲蟲扔進嘴裡。
耳邊的沙沙聲越來越近，樊狸只覺得在這種環境下，如此沙沙聲只會讓人毛骨悚然。
「我曾經在爺爺的《盜靈大典》上看過，沙漠有很多怨氣很重的冤魂，他們常年盤踞在沙漠的黑夜裡，這樣的孤魂可能附著在乾屍上行動。」
「古屍？你還床前明月光呢。」秦子揚不屑一笑，她回頭看著熊貓和瑪莎，這兩個傢伙竟然抬起了步槍，嚴陣以待。她馬上臉色一變，和樊狸一起瞅著眼前的黑暗。
強風吹走了雲，讓月光籠罩大地，銀色的沙漠裡，樊狸看到五六個人影站在很遠很遠的山坡上，它們很瘦，在風中時隱時現。
「看來在沙漠裡面點火有點不明智啊。」秦子揚無奈地說道。
「噓……」樊狸仔細盯著眼前的幾個人影，突然覺得耳邊沙沙沙的聲音更為猛烈，而且好似就在旁邊。
「不好！」樊狸突然揮舞手中的錘子，朝著迎面而來的一團煙霧打去，他只覺得手心微微一麻，確定是打到東西了，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就聽瑪莎和熊貓手中的槍響了，一些碎片蹦到了他的臉龐，地下出現了一個不停翻騰的動物。
「狼？」瑪莎和熊貓熄火後，秦子揚半蹲在那死物身邊，她發現這是一具狼的乾屍，身上不少地方已經被子彈打碎。
「你知道這些玩意叫什麼嗎？」秦子揚扭頭看著樊狸。
「我們盜靈人叫它們沙衛，一般是沙漠地下陵墓的守衛者。」
面前又是一陣騷動，瑪莎和熊貓再次開槍，又一具乾屍墜落在地。
「看來這些是斥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好戲還在後面。」秦子揚抽出手槍，對著天空就是一槍，這時面前突然捲起黑色的風暴，將接下來衝過來的乾屍捲入其中，風暴朝著前方緩緩移過去，兩具乾屍只剩下骨頭，紙一般的干皮都被啃食殆盡。
「他們來了。」樊狸一聲警告，瑪莎和熊貓立刻更換彈夾。
這時左面突然鑽出一位穿著皮襖、帶著面具的戰士，舉著帶鉤的彎刀就向著最近的熊貓砍去，熊貓閃過他的攻擊，用槍托狠狠砸在他的臉上，只聽一聲脆響，他退後幾步，臉上的面具被砸壞，露出一隻血紅的眼睛。他搖了搖頭，又一次揮刀衝上來，被瑪莎打成了篩子。
「你有沒有更好的方法來對付他們？」秦子揚抽出兩把尼泊爾軍刀，和之前倪梓瓊的差不多，她一面抵抗衝上來的沙衛，一面對著樊狸喊道，但是樊狸也忙得不可開交。攝靈化為長槍，刺穿了一個沙衛的頭顱，他朝著左面狠狠揮過去，帶著這具屍體將另外一個沙衛打倒在地。
「這些死人不過是古代士兵的軀殼，是墓穴裡面的陪葬品，沙衛是靈魂，我們只要打碎他們的軀殼，他們就會離開，但是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周圍一定有陵墓！」
「陵墓？難道我們真的找對了地方？上帝對我們真的太好了，隨隨便便一蒙就准。」秦子揚兩刀紮在一位沙衛的面龐，尖刀刺穿了他的面具，又鑽頭般刺進它的頭顱，一股粘液崩到秦子揚的身上。
「好噁心！」秦子揚用假腿踢開沙衛，甩了甩手中的粘液。
「看那！」樊狸拍了拍她的肩頭，她朝著前方看去，藉著月光，她看到了一位騎著戰馬的沙衛，他頭戴狼頭盔，身披鎧甲，手持一把修長的矛，他胯下的戰馬，雙眼冒著藍光，時不時噴射著駭人的寒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