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日出東方
京都,狂風暴雨。
排練室內,瑪莎突然捂著胸口從椅子上滑下來,儘管最快做出反應,用手抓到了鋼琴的邊角,她仍然摔在地上。
「怎麼了?」秦子揚停下唱歌,回頭看著瑪莎,舞媚焱、謝凌和潘明月也投來關心的眼光。
「沒怎麼,突然心口好疼,那感覺沒了,現在好了。」瑪莎從地上爬起來,踹了幾口粗氣。「沒事,估計這段時間累得,我們繼續吧,我還可以彈。」
「算了,沒感覺了。」秦子揚將話筒插在架子上,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然後轉身朝著陽台走去。
「她怎麼了?」舞媚焱瞧著秦子揚的背影。「好像生氣了。」
「可能是因為我,這幾天煩躁的很,有點心不在焉。」瑪莎將譜子收起來放在桌子上。
「不是你的緣故。」潘明月回答道。「是桑德萊特,自從和桑德萊特合作以來,子揚就一籌莫展,每天緊鎖眉頭,沒見她笑過。
「看著『蟻巢』被賊人吞併,她笑得出來嗎?我也笑不出來。」謝凌將貝斯放在一邊,抖了抖袖子上面的灰。
「我去看看吧。」舞媚焱將吉他掛在牆上,朝著陽台走去。
她推開門,秦子揚站在陽台,任憑細碎的雨水隨風而行,濺到她的臉龐,望著被雨水沖洗的大地,她好像感覺到了一種享受。
「這段日子你沒黑沒夜在練歌房,好久都沒有睡過了,我看你是病了。」舞媚焱站在秦子揚的旁邊,和她並肩望著京城。
「我睡不著。桑德萊特是我們的夢魘,只要一閉上眼,就夢見他雙手掐著我的脖子。」秦子揚搖搖頭。「我的確是病了,是心病,沒法治。」
「你應該感謝瑪莎。我在你的聲音裡面聽出了不耐煩,你很煩躁,這個階段根本不適合唱歌,更別說是創作新曲了。」
秦子揚回頭瞧了瞧舞媚焱,點點頭。
「不知道為何,剛才我也覺得有點不舒服。今天晚上的訓練,一開始我就不在狀態,我找不到曾經的那種感覺,好像音樂正在離我而去。都說音樂是大悲大喜的產物,而我卻如此糾結。悲喜交加,我要去趟『蟻巢』,看看桑德萊特到底有了什麼結果。」
三個小時後,「efq」站在「蟻巢」的機場,現在已是凌晨三點鐘,「蟻巢」靜悄悄的,對面的山谷時不時傳來風聲,好像一支純淨的序曲。又像一段美麗的輓歌。
秦子揚朝著「蟻巢」的基地走去,一路上,她幾乎看不到桑德萊特的士兵。只有星星點點幾個陌生的「蟻巢」清潔工在走動,瞧他們那僵硬的身子,好像一具具失去靈魂的乾屍,見到秦子揚的到來,一個個竟然站住腳步,昂首挺胸。面向天空,就像道人閉目奏樂一樣。
「他們這是怎麼了?」舞媚焱問道。沒人回答,秦子揚懶得回答。其他人壓根就沒有留意她的話。
走進「蟻巢」,秦子揚更覺得不對了。中央廣場空蕩蕩的,一排排的閃電衛士都不見了,難道追捕一個樊狸需要出動這麼多人嗎?「蟻巢」彷彿成了一座……空城。
「到底發生了什麼?」秦子揚拽過經過的士兵,他坐在代步車上,那還是克拉姆.楊的代步車,充滿了搖滾的味道。「喂,這玩意是你坐的嗎,滾下來!」
「是……」他戰戰兢兢想走,卻被謝凌一把拽住。
「問你話呢,快說!」謝凌厲聲問道。
「桑德萊特大人將全軍調往西城,他們知道倪梓瓊即將和沙克.格瑞匯合,就準備一網打盡。」
「他們如何知道的?」秦子揚又問。
「帶頭的是森蚺,他很瞭解我們的行動策略。」
「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們朝著桑德萊特的辦公室走去,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桑德萊特親自出馬,果然事情沒有得到解決,難道是老騎士團回歸了?難道是曇花一現,「蟻巢」有救了?
秦子揚一腳踢開掛在門邊的商阮的面具,這曾經是藍帕的地盤,她不允許這些醜陋的東西來褻瀆神聖。她坐在椅子上,拿出雪茄煙點著,抽了起來,其他女孩也各自拿了一支,只有瑪莎對著雪茄搖了搖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我心亂如麻……」秦子揚看看表,已經接近四點,周圍一點動向都沒有,她望著眼前的杯子如痴如醉,突然發現了一絲豔紅,那紅色非常微弱,在眼前閃爍。
「子揚……」舞媚焱的聲音傳來,秦子揚不耐煩地喊道。
「又怎麼了……」她抬頭一看,倪梓瓊、葉雨凝、賈斯丁和樊狸站在面前,他們渾身是血,一副狼狽的樣子。
「你們……」
「長話短說,子揚,我和雨凝都站在這,不是因為我們都原諒了你,我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但是因為情況緊急,我不得不在第一時間找到你,你坐在藍帕的辦公室,看來是有了心理準備,這一點倒讓我欣慰。」倪梓瓊在樊狸的攙扶下喘著粗氣,她的腿嚴重變形,身上傷痕纍纍,看上去微風一吹就可能倒下一樣。
秦子揚沒說話,掃了一眼他們,她沒想到賈斯丁會出現,而且是和他們在一起,她沒敢去看葉雨凝的眼睛,她知道,現在的雨凝,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沙克.格瑞將軍……犧牲了……」
「什麼……噗!」秦子揚話還沒說完,一股黑色從她的嘴裡噴出,緊接著一股濃濃的黑煙包圍了面前的辦公桌,她不禁從椅子上滑下來,四肢撐地,手掌將地板拍出一個掌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瑪莎!」舞媚焱的速度最快,衝過去一把奪下瑪莎的手槍。瑪莎衝開舞媚焱和潘明月,衝到秦子揚身邊,一腳將她踢翻在地。
「你永無止境的沉默什麼時候是個頭,現在好了,我父親死了。你還帶著我們唱歌!」瑪莎兩腳踢到秦子揚的頭上,然後抽出舞媚焱腰間的軍刀,被謝凌一把抓住。
「行了,大家都很難過,讓他們把話說完!」謝凌將瑪莎強行拉到一邊。
「秦子揚,你知道沙克.格瑞臨死前說了什麼嗎?他說:告訴瑪莎。她的家還在,告訴秦子揚,我還認她這個女兒。」賈斯丁說道。「我知道,你顧忌家人的安危,忍氣吞聲。可是現在。我們的努力付諸東流,麥瑪也陣亡了,克拉姆.楊的生命危在旦夕,我們真的需要你。」
「咳咳……」秦子揚從地上爬起來,扶著旁邊的桌子半跪著,她抬起頭,率先看到樊狸,他並非一臉責備。而是帶著同情看著秦子揚,因為眼前的子揚,比任何時候都要狼狽。
「子揚。這段時間的煎熬把你折磨成什麼樣了。」
最後,她將視線停留在葉雨凝的臉上,葉雨凝原本不想說話,她沒料到秦子揚還會這樣看著她。
淚水從秦子揚的臉頰劃過,她再也無法忍耐,無法壓抑自身的痛苦。她癱坐在地上,像個小姑娘一樣無助地哭著。其他女孩看到這一幕,都於心不忍。她們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子揚這樣了,上次她這樣時,是趴在葉雨凝的棺材上。
在樊狸看來,痛苦之下的秦子揚讓他想到了一個人,那是西施,因為心口疼,西施手捂胸口、雙眉皺起的姿勢帶有一種嬌柔之美,讓人不禁心馳神往。如今的秦子揚,悲傷卸去了她久日不去的偽善,摘下這層充滿傷痕的面具,他竟然看到幾分美麗和優雅在秦子揚的身邊飄蕩著。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群山之中飛翔的雄鷹,看到了雨過天晴的群蛙,看到了破繭而出的蝴蝶,他開始明白,沙克.格瑞為何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死亡,他懂得了羅娜的那句話,秦子揚需要有人幫她撕開這層面具,有人幫她找回從前的記憶,這樣的人,除了父親之外,沒人能夠擔當此任。
「子揚,桑德萊特在追殺我們,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終於,葉雨凝擠出一句話,她嘆了口氣,對著她搖了搖頭。
秦子揚抬起頭,淚水沖淡了煙燻妝,在她臉上劃出兩道黑線,可是在煙燻妝之下,仍然有兩片很濃很黑的東西。
「我父親……他……到底……是被誰……殺死的!」瑪莎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賈斯丁,賈斯丁瞬間感受到一種濃濃的殺意。
「森蚺在體育場埋了炸彈,將我們引到其中,老鯊魚為了讓我們離開,殉職了。」
「森蚺……」秦子揚舉起顫抖的手,一股濃濃的黑煙從她的鼻孔裡面冒出來,她的背後開始冒出一些黑煙,讓她全身都開始顫抖。
「騰格里……監獄……」她盯著眼前的人。
「子揚,桑德萊特在追殺我們,『蟻巢』如同一座空城,如果你能夠……」樊狸看到秦子揚緩緩站起身,躁動地扭了扭脖子,似乎已經明白了她將要做的。
「我知道,就算桑德萊特沒有離開,我都一樣要做下面的事情。」秦子揚淚水已盡,葉雨凝看到曾經的光輝從秦子揚的身上散發而出,那是新生的信仰,夸父逐日般的夢想。
「保重。」倪梓瓊揚起嘴角,影像從她們面前消失了。
秦子揚扭過頭,她和瑪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謝凌,速速趕往水蛇廊,拿上你的方天畫戟,帶上凱弩去接應樊狸。」
「是!」謝凌說完扭頭就走。
「那我們呢?」瑪莎問道。
「哼!」秦子揚望著窗外的暴雨,浮現出微笑。「去監獄,將整個『蟻巢』從桑德萊特手裡奪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