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馬前卒 作者:槍手1號(已完成)

 
1月23 2016-3-22 07: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1 2630191
1月23 發表於 2016-6-9 00:16
第一百五十章:去那裡?幹什麼?   

   昔日荒無人煙,人跡罕至的落英山脈鷹愁岩現在卻是熱鬧了起來,數十個窩棚錯落分佈在陡峭的山坡之上,坡上的岩石,陡坎被巧妙地佈置成了一個個的障礙,窩棚的頂部與牆壁都被抹上了厚厚的稀泥,乾燥之後自然便能遮風擋雨,更重要的是,他還能成為戰士們戰鬥的陣地,不但防箭而且防火。

   哪怕是落魄失意的時候,敢死營依然保持著他們一貫的風格,沒有柵欄,沒有望樓,沒有一個兵營該有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難民營,但如果有誰不開眼想要進攻這個小小的營地,卻馬上會發現自己一腳踢在鐵板之上。

   鷹愁岩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更重要的是,這裡有水。從帽兒山撤入落英山脈之後,小貓帶著六百多名倖存者,一路披荊斬棘,徑直來到了鷹愁岩。

   他們在這片土地之上戰鬥了多年,論起對這塊土地的熟悉程度,便是先在掌控著落英山脈的秦軍也是遠遠不如。秦人被左立行率領的西部邊軍逐出落英山脈已經很多年了。

   也正是因為如上,從帽兒山撤出之後,小貓和這支部隊,沒有費多少力氣便躲過了秦軍的哨探,深入到了這裡。

   所幸的是,當初他們進城之時,在帽兒山仍然有大量的輜重並沒有搬進城去,而當他們逃出來時,帽兒山上這些儲存的物資便成了救命的東西,至少現在,他們還暫時不用為糧食發愁。

   兩個月的時間,小貓整個人幾乎已經變了一個樣子,錐心的痛苦讓他劇烈消瘦,現在宛如一個衣服架子,更加顯得手長腳長,頭髮鬍子亂糟糟的糾結在一起,眼窩深陷,唯有一雙眼睛仍然明亮。

   現在他是敢死營中唯一的話事人了。雖然離開了二年,但他仍然為敢死營的老兵所熟悉,而他,也熟悉敢列營的所有流程,進入鷹愁岩之後,他並沒有解除臨戰命令。敢死營最為奇怪的就是這一點,平時散漫之極,很難將他們歸類為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可一旦下達戰鬥命令,這支部隊立刻搖身一變,成為一支讓秦國雷霆軍也望而怯步的強軍。

   小貓不敢解除戰鬥命令,因為他知道,現在敢死營已經是人心浮動了,全靠著秦風在時制定的那一條條嚴格的規定在維繫著,他不知道這種慣性還能持續多久。

   因為秦風已經死了。秦風被凌遲處死的消息已經隨著朝廷的詔告而遍及天下,秦風和敢死營一時之間已經成了全大楚唾棄的對象。

   被再多的人唾棄小貓不在乎,敢死營的所有人也不在乎,因為他們一向就是被人唾棄慣了的,但秦風的死,卻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敢死營為什麼還存著沒有散去?因為秦風生死不知。現在敢死營這六百多人之中,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絕不會超過五個,但又能瞞多久?

   小貓不想讓這支部隊散了。因為只要這支部隊存在著,並仍然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他想要報仇,而報仇,便需要強大的力量。

   野狗半死不生的活著,和尚背著包袱揚長而去,馬猴去了上京,至今未歸,敢死營的燥動,已經日甚一日了。

   小貓不知道自己還能維繫這六百多人多久。或者在某一天早晨一覺醒來,整個營地便已經空空如也了。

   現在讓所有的敢死營倖存者們迷茫的是,他們要去哪裡?他們要去幹什麼?

   活著,肯定是每一個敢死營戰士最低的訴求。這些人從一階死囚報名來到敢死營,雖然明知九死一生,但仍然來了,追求的無外乎便是活著。但現在的現實是,他們聚在一起,比分散開來活著的機率更低。因為聚在一起,他們便能對很多人形成威脅,而這些人,必然便要將他們除之而後快,但如果散開成為個體,這種威脅並不再存在,那些受到威脅的人,或者不會將他們在看在眼裡,活下去的機率反而更大。

   他們現在的征境極其尷尬。成了一群無家無國的人,大楚視他們為叛逆,一心想著著要將他們斬盡殺絕,他們有家難回,有國難報。而秦人視他們為死仇,這些年來,敢死營與秦國邊軍無時無刻不在相互剿殺,秦人要除去西部邊軍這支戰鬥力最為強大的軍隊,而敢死營的每個人卻都渴望著用秦國軍人的腦袋來洗白自己,重新做回一個正常人。

   所有的人都是敵人。

   小貓很清楚,雖然他們現在看起來是安全的,但這也只是暫時而已。秦人現在還沒有動手,很有可能只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沒有研判出當前的態勢。一旦他們弄明白了這一切,只怕不會放過這個幹掉敢死營這個死仇的機會。現在的落英山脈幾乎完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光是井徑關便駐紮著超過兩萬的秦國邊軍,而在這落英山脈之中,所有的道路,都為秦人所控制,如果秦人下定決心要剿滅他們,敢死營無路可走。

   而這,僅僅是問題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們要幹什麼?他們還能幹什麼?

   如果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大家便還能聚集在一起,可現在大家共同的目標是什麼?活著?分開,散去,活著的可能性更大。報仇?別說是下頭的士兵,便是章小貓自己,也覺得可能性太低了。他們的敵人,說到小了,是剪刀,是楊義,是程平之,但往大了說去,那是楚國整整一個帝國。

   用螞蟻與大象的區別來形容他們與大楚帝國之間的差距,或者也是擡舉了他們。

   小貓徬徨無助地苦捱著日子。心中充滿仇恨卻又無力報仇的這種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一閉上眼,便恍惚會看到紅兒抱著他們兩人的孩兒,血淋淋的在他面前悽慘的哭泣。

   窩棚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千面走了進來。

   「安陽城裡現在是一個什麼情況?」小貓盯著千面,問道。

   千面是敢死營中最擅長易容化裝的人物,也是敢死營中以前最難管理的人之一,因為他的特長,使得他很難被人抓著把柄,他甚至將自己裝扮成秦風並成功地騙過了幾乎所有的敢死營的人,只不過那一次也是他人生最悽慘的一次。他被秦風抓了現行,然後等待他的自然是讓這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懲罰。

   「情況不妙!」千面坐了下來,「安如海來了。我打探到的情報是安如海已在成為了新的西軍統帥,將重建西軍,這個人可是個了不得的傢伙,小貓,這傢伙到了安陽城,只怕我們的生存空間更小了。」

   安如海,如雷貫耳的名字,只消聽到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

   小貓面色沉重。「野狗呢,他還活著嗎?」

   提起野狗,千面有些難過地低下頭,「還活著,不過還不如死了呢!我去看了他,兩條腿癱了,看起來像是被挑了腳筋,成了一個乞丐,端著一個破碗在城裡討飯呢!我,我真得想不通,以野狗的性子,怎麼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你知道嗎,當時我在旁邊,便看到有人往他的身上吐唾沫,有小孩往他的身上扔石子,可是野狗他居然在笑,笑著向人群伸出他的破碗,我看著他用手撐著身體在地面上爬行,險些便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我真想當時就將野狗殺了,也免得他受這樣的侮辱,可,可我終是下不去手。」

   千面抱著腦袋,伏在桌子上,肩動抽動著,竟然哭了起來。

   「野狗堅強的活著,是想看到我們有朝一日去報仇,他想看著仇人死在他前頭。而剪刀之所以要讓野狗活著,是因為他想利用野狗來釣我們上鈎,或者是釣大夫上鈎。」小貓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可是小貓,我們現在能報仇嗎?怎麼報仇?秦老大沒了,和尚走了,野狗成了這樣,我們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徒,我們拿什麼報仇?」千面擡起頭,看著小貓,「弟兄們的心已經散了,如果你再拿不出主意,只怕,只怕這六百多人就要各奔前程了。」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只是我們還沒有想出來而已,千面,我知道弟兄們的心思,只要大家不散,總還有一線機會,如果真散了,從此就再也沒有丁點希望了,千面,你忘了死在城裡的弟兄們嗎?一千五百名朝夕相處的兄弟,就這樣死在城內,如果我們這些人不為他們報仇,有何顏面存於人世之前,有何顏面稱自己是一聲男人!」

   千面面容抽搐了一下,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

   「千面,你仍然帶幾個人去安陽城打探,秦老大雖然沒了,但大夫還在,我相信,大夫只要知道我們還活著,一定會回來的。」

   「好吧。」千面點點頭,站了起來。「可是秦老大沒了的消息,總這樣瞞著也不是辦法啊!」

   「這個消息還是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希望大夫早些回來,到了那時,或者會好一些。小貓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9 00:17 編輯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9 22:39
第一百五十一章:勸降
               
  「又是你?」章小貓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驚訝地道。

  千面走了沒多久,就又重新出現在了章小貓的面前,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他帶來了另外一個人,說起來還是敢死營的老熟人了,雖然他是一個秦人。

  在秦軍圍困安陽郡城,敢死營駐紮帽兒山的時候,這個人前後兩次上過帽兒山。

  「章校尉,我們又見面了。」年青的秦人軍官笑著道:「前兩次來去匆匆,貴部也不太歡迎我,所以並沒有通報名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鄭瀟,現供職於大秦邊軍,任井徑關統領將軍。」

  章小貓冷笑著敲著桌子,「這一回你就確定我們會歡迎你嗎?」

  「當然,此一時也彼一時。」鄭瀟微笑著道:「貴部難道不應當歡迎我嗎?你們現在的處境不太好吧?」

  「過來勸降?」小貓伸手相讓,「來了就是客,請坐。」

  「不錯,正是來勸降。」鄭瀟點點頭,「貴部現在用走投無路來形容並不為過吧?楚國你們是回不去了,而落英山脈現在是我們的天下,貴部的生存空間並不大。之所以我們能容忍貴部到現在,是因為我們覺得,或許我們雙方能走到一起。」

  「鄭將軍以前不在邊軍之中吧?」

  「不錯,我來自大秦天子親軍雷霆軍,這一次秦楚之戰,雖然我們殲滅了貴方的西部邊軍,但我們的邊軍損失也頗大,特別是軍官,所以從雷霆軍中抽調了一部分軍官補充到邊軍當中。我就是其中之一。」鄭瀟點頭道。

  雷霆軍和秦國邊軍,分別掌控在秦風兩大氏族卞氏與鄭氏之手,兩邊涇渭分明,這一次雷霆軍居然大量向秦國邊軍之中安插人手,顯然在兩大氏族的鬥爭之中,卞氏佔據了明顯的上風了。早期在西境與秦人作戰的小貓,對於秦國的這些內部鬥爭,當然也是很清楚的。

  「那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們敢死營與你們邊軍之間的恩怨吧?」章小貓笑了,「這麼跟你說吧,如果我們的一個士兵和你們的一個士兵狹路相逢,那麼結果便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雙方結下的仇恨,只怕傾三江九河之水,也難以洗清。」

  「你我雙方,乃是國戰。國戰無私仇。」鄭瀟兩手一攤,「我們看到的是雙方共同的利益所在,章校尉,你的妻子,沒有出世的孩子都慘死在這一次的事變當中,你沒有想過復仇?秦風於你們這些人來說,應該算是有再造之恩吧,他被楚國朝廷凌遲處死,你們沒有想過復仇?」

  小貓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盯著鄭瀟,眼神之中的殺意難以扼制地爆發出來。

  鄭瀟完全無視小貓即將爆發,繼續道:「可是以你們的實力,你們有可能報仇嗎?你們現在只不過六七百人吧?就算論起個人實力,章校尉也不過七級中段的修為,不是我看不起章校尉,不管你們使出什麼手段,都不足以對你們的敵人形成威脅。」

  「而且,你們的敵人可不僅僅是安陽郡城的那幾位,更確切的說,你們的敵人應當是楚國的皇帝吧。你想要報仇,便只能找到一個足以與楚國皇帝實力相媲美的勢力才有可能實現,那麼,除了我們,你們還能去依靠誰呢?」

  小貓冷哼了一聲,「那也不見得,我難道不會去投靠齊國人麼?」

  鄭瀟笑了起來:「章校尉,你會去嗎?你到秦國,我們會重用你,因為我們雙方彼此對陣多年,我們瞭解你,知道你們的能力。更因為我們大秦地處西陲,人才遠遠比不上齊國,甚至不能與楚國比肩,你們在秦國是寶,但去了齊國,說不定就會變成草了!」

  「說得你們秦人好像多麼禮賢下士一般?」小貓搖頭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國內的狀況嗎?卞氏與鄭氏鬥得你死我活,你應當屬於卞氏一邊吧,邊軍可是鄧氏當家,我們投了你們,算是鄧氏呢,還是屬於卞氏呢?你們雙方鬥起來,恐怕最先糟殃的就是我們這些外來者吧?」

  「你說得不錯,卞氏與鄧氏的確有內鬥,但遠遠沒有到你所說的你死我活的狀態,大家還是保持著一種鬥而不破的底線,你們投過去,自然應當算是卞氏的人,因為聰明如你,也應當選擇投效卞氏吧,不是嗎?」鄭瀟看著章小貓,笑道。

  如果真投過去,章小貓的確會如鄭瀟所說,選擇卞氏,因為卞氏在邊軍之中實力更弱,只有弱的一方,才會更看重自己。

  「如果我們投奔過去,會得到什麼位置?」章小貓問道,「不是我想得到什麼,而是我想要報仇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個足夠的起點。」

  「井徑關副將。」鄭瀟微笑著拋出了手中重重的籌碼,「相信你們在逃進落英山脈的時候,已經看到了現在的井徑關已經與你們在哪裡的時代完全不一樣了,經過我們的擴建,井徑關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座軍事要塞,我們計劃在這裡駐紮兩萬軍隊,這裡,將成為我們大秦對楚國的先頭陣地。而且我向你保證,駐紮在井徑關的軍隊,絕不會成為邊軍那種叫花子一般的部隊,而是會得到很好的裝備,因為他們歸屬於卞氏。」

  「鄧樸放任你們卞氏如此侵略他們的地盤?」章小貓有些懷疑。

  「這一次鄧樸任務失敗,自己也受了重傷,目前已經返回雍都療傷,這樣的機會,卞家不抓住那豈不是辜負了如此的大好良機?」鄭瀟微笑道,「不過我們當然知道,鄧樸回來後,一定會反撲,但章校尉也是一個狠人,想來不會怕了他。」

  窩棚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不得不說,對方拋出來的條件足夠誠意,真實性也足夠,卞氏在與鄧氏在邊軍的較量之中屢遭失敗,損失了不少本家子弟,如果章小貓投過去,章小貓為了自身的利益,必然會竭力與鄧氏抗爭,在鄧氏強勢的情況之下,章小貓只會與卞氏綁得越來越緊。如果章小貓在井徑關站穩了腳跟甚至坐大的話,那卞氏在邊軍之中就算有了代言人,即便是章小貓失敗,於卞氏而言,也不過是在失敗的數量上加了一個數而已。

  這種因為共同利益而結盟的關係,比任何語言,親情都要更有效。

  「敢死營不是我的。」章小貓站了起來,看著鄭瀟道:「你們的提議,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會招集所有的弟兄們一齊商議,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話,那麼,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如果超過半數反對,我只能說抱歉了。」

  鄭瀟微笑點頭。

  「來者都是客,我們現在沒有什麼好招待的。一杯泉水,聊表心意,喝了他之後,鄭將軍便可以離開了,如果我們作出了決定,我們會通知你們的。」小貓將面前竹筒盛著水推到了鄭瀟的面前。

  端起竹筒,鄭瀟看著清澈的泉水,道:「好山好水,章校尉,我不願意看到這水被染上鮮血,所以我希望你們做出正確的決定。」

  一仰脖子喝乾筒中水,鄭瀟抱拳一揖,「告辭,我會在井徑關靜候你們的好消息。」

  「他娘的,這個狗東西在威脅我們。」窩棚內,千面惱火地看著小貓,憤憤地道。

  「因為他們現在有威脅我們的資格。」小貓嘆了一口氣:「落英山脈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既然這傢伙能準確地找到這裡來,他們的軍隊自然也可以到這裡來,我們的確可以跑,但從此將永遠寧日,會被秦軍追得像兔子一般四處逃亡,我們無處可去,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覆亡一途。」

  「小貓,你是想投秦人麼?」千面看著小貓,與秦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殺了那麼多的秦人,而敢死營也死了那麼多的弟兄,突然之間竟然要與他們成為友軍,一時之是,千面怎麼也拐不過這個彎來。

  「我說過,敢死營不是我的,現在秦老大沒了,要做出什麼決定,也是所有人一齊來做這個決定,如果超過一半人願意去投秦人,那咱們就去,如果大家都反對,那此事就只當沒有發生過。不過千面,現在我們還能到哪裡去?敢死營所有的兄弟,身上都有案底,如果就此散去,便只能隱姓埋名,時時刻刻要擔心被抓住殺死,這樣的日子,你願意過嗎?」小貓道。

  千面沉默下來。

  入夜,雖然天上明月高掛,林間卻依然幽暗如故,馬猴興高采烈地穿行在林間,一路向著鷹愁岩行來。穿過一片密林,搖望著遠處高聳的鷹愁崖,更是心花怒放起來,秦老大還活著,弟兄們終於有了主心骨了。

  前方傳來淙淙的流水聲,馬猴歡呼著奔了過去,脫掉了鞋子,將打滿了血泡的腳,浸到了冰涼的冷水裡,舒服得哦哦直叫起來,這一路,他可是日夜兼程,只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好消息傳遞給敢死營的兄弟們。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6-6-11 00:10 編輯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9 22:40
第一百五十二章:歡喜

  數百人坐在溪水邊上,一個個面色沉重,水流動很緩,卻能清晰的聽到水流撞擊卵石的聲音,篝火熊熊燃燒,偶爾能聽到乾柴燒裂的啪啪聲響。沉默,所有的人都沉默無語。

  因為這是一次決定敢死營所有人未來的會議。

  敢死營是秦風的,但秦風不在了。小貓決定用一次全員會議來讓大家共同決定敢死營的前途,哪怕小貓滿心的仇恨,一心想要保全這支部隊並以之為骨架來構架將來復仇的大軍,但他仍然不願意用欺騙的手段。

  他已經將現在所面臨的局面給所有人都講得清清楚楚,是去,是留,現在決定權在這剩下的六百餘戰士的手中。

  小貓站在隊伍的前面,一手握著兩片樹葉,「弟兄們,你們和我一樣,手裡有兩片樹葉,一片樟樹葉,一片桂花樹葉,願意投秦軍的將你手裡的桂花樹葉投進箱子,想要就此散去的投樟樹葉,投完之後,那一個超過半數,我們就走那一條道路。」

  說完這段話,他轉身,將手裡的桂花樹葉投進了箱子,然後轉身,默默的走到一邊。千面嘆息了一聲,第二個走到箱子前,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緊緊握在右手裡的桂花樹葉投進了箱子。

  士兵們沉默著,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就此散了麼?大家不願意,他們都清楚,離開了敢死營,他們什麼也不是。但就此投秦人麼?投入以前誓不兩立的敵人的懷抱?這讓人情何以堪?

  又一個站了起來,那是巧手。

  「小貓,我只想問你一句,我們還救不救野狗?」巧手是野狗的部屬,現在已經確認野狗還活著,只是活得很悽慘。

  「我當然想救,但是以我們的實力,卻救不了。剪刀為什麼讓野狗活著,還讓他如此活在安陽城裡,不就是想用野狗去釣我們嗎?我們要是敢進城,敢去救野狗,便會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在野狗面前,我想,野狗決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場面。我們救他的唯一道路,便是我們有了強大的實力之後,才能去救他。」小貓緩緩地道。

  巧手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投桂花樹葉!」他大步走了過去,將手裡的桂花樹葉投進了箱子。巧手之後,百餘人站了起來,他們都是野狗曾經的部屬,無一例外,他們都選擇了投出手裡的桂花樹葉。

  更多的人站了起來,依次投出手裡的樹葉,小貓站在一邊,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因為所有人投出的都是桂花樹葉,沒有人願意離開。

  野狗的部屬要救野狗,而剩下的人都是秦風的親兵大隊,他們都是秦風親自精挑細選出來的,對於秦風更是忠心耿耿,秦風死了,他們的心中便只有一個目標,報仇。

  最後一個人投出了手裡的樹葉,小貓大步走了過去,伸手扶住了箱子。

  「我回來啦!」黑暗之中,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劃破夜空,直灌入所有的腦海之中,「兄弟們,我回來啦!」

  所有人一齊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急促的腳步之聲從黑暗之中愈來愈接近,大笑之聲與此時場間的肅穆格格不入。

  「是馬猴。」千面大叫了起來,「他不是去了上京麼?」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黑暗之中鑽了出來,嗵嗵有聲,溪水濺起老高,背著一個小包裹的馬猴滿臉笑容地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弟兄們,你們猜,我帶回來了什麼?」他手舞足蹈著,帶著無數的水花從溪流裡跳了出來,蹦蹦跳跳的穿過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馬猴一躍跳上了放著箱子的大石,高舉著雙手,看著所有的敢死營戰士:「弟兄們,秦老大沒有死,秦老大馬上就要回來啦!」

  死寂,死一般的寂寞,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瞪得銅鈴一般大小,直直地看著石頭之上手舞足蹈的馬猴,幸福來得太過於突然,以至於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有些人甚至伸手死命地掐著自己的大腿,這是真得麼?自己不會是在做夢吧?

  小貓風一般地掠了過來,一伸手,將馬猴拎了過來,舉在自己面前,他手長腳長,馬猴卻身材瘦小,被他拎在手裡,腳不沾地。

  「你說得是真的?秦老大不是被凌遲處死了麼?朝廷都發了公告了?」小貓顫聲問道。

  「那都是屁話,秦老大活著呢,舒大夫將秦老大弄出來了,現在正在上京之外的房山養傷,怕你們擔心,特意讓我回來給大家傳個話。咳咳,咳咳,小貓大哥,你有先把我放下來麼?我快喘不過氣來了。」馬猴大叫道。

  咚的一聲,馬猴被重重地頓在地上,「當真活著?」

  「當真活著。」

  「肯定?」

  「小貓大哥,我與秦老大在一起待了十數天,看著他從昏迷之中醒來,看著他喝第一口粥,看著他下床走路,怎麼會是假的?」小馬猴不滿的大叫起來,「瞧瞧我的腳,我走得一腳底板血泡,就是為了讓你們更早地知道這個好消息,你怎麼還不相信我呢?」他高高地將赤著的腳舉到小貓跟前,大叫道。

  小貓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反身,一把抓住石頭之上的箱子,隨手一拋,箱子落在熊熊燃燒的篝火之上,轟隆一聲,瞬間竄起更高的火苗,將大家剛剛投出的結果,吞沒在火焰之中。

  鷹愁崖沸騰了!

  有的人放聲狂笑著,有的人奔跑著,有的人揮舞著拳頭,咚咚的猛捶著合抱粗的大樹,有的人抱起碩大的石頭,重重地扔進溪水之中,濺起高高的水花。

  秦風還活著!他們的老大還活著。

  今夜鷹愁崖注定無人入眠。

  外面的狂歡還在繼續,敢死營的這些狂人一旦放縱起來,當真是瘋狂的,不過沒有人去管他們了,此時,讓軍紀去見鬼吧,大家心中的歡喜此時不發洩出來更待何時?這幾個月來,濃罩在大家心頭的只有哀愁,悲痛,絕望,現在,讓這些負面的情緒統統釋放出來吧,因為他們的秦老大馬上就要回來了。

  敢死營也要回來了。

  窩棚之內,馬猴繪聲繪色地給小貓,千面,巧手幾個講著這一趟他在上京的見聞,窩棚之內不時傳來驚嘆之聲。如果說這些的不是馬猴,秦風最貼身,最親近的侍衛,他們一定以為這完全是不著邊際的謊言。

  詔獄之中的大婚,公主委身下嫁,一天一夜的相聚,然後是死而復生,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們彷彿置身於一個難以讓人相信的童話之中。

  「總之,秦老大活過來了,而且一天經一天好,我走的時候,老大已經能夠下床了,怕大家擔心,所以讓我先回來給大家報個平安,等他完全恢復了,便會回來。」馬猴拍著大腿,雖然他已經無數次的興奮過了,但說到此處,他仍然激動的滿臉通紅。

  「老大對以後有什麼計劃?」小貓畢竟年長一些,歡喜過後,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以後的路要如何走,不過現在不用他來操心了,他相信,秦風一定有著自己的計劃。

  「秦老大讓我告訴你們,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著,等待他歸來,很快他就要回來了,當然,回來的一路之上,他還要去討幾筆帳。」馬猴用力的揮舞著拳頭,「老大說,血債血償,敢死營的兄弟不會白死,敢死營兄弟的血不會白流。帳都要記著,一筆一筆,咱們來慢慢算。」

  「老大和那個昭華公主不是在詔獄裡成婚了麼,那這麼說來,老大不是駙馬了,不是和朝廷成一家人了,他還會替兄弟們報仇麼?」巧手摸著腦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

  崩崩數聲,話剛出口,已是被小貓和千面一個賞了一個爆栗。

  「老大是什麼人?豈會是重色輕友之輩?」小貓怒道。

  「老大這一回能活著,完全是老天爺賞臉,與閔家有什麼關係?沒聽小馬猴說嗎?老大可是被那閔若兮親自一掌擊斃了的,這個老娘們兒,心可真狠呢,這也下得去手。」千面冷笑。

  馬猴聳聳肩,他並不清楚,其實閔若兮不出手,秦風最大的可能是被自己的狂暴的內息燒成一堆渣,真實的情況是,這一掌反而是救了秦風一命。

  「好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老大回來,但鷹愁崖我們是住不得了,必須得另覓地兒。」小貓摸著下巴,「前兩天那個秦人將軍便摸了過來招降我們,那這地兒他們肯定是已經弄得通透了,要是知道我們不會去投奔他們,他們豈會還容忍我們在這裡待著,肯定要想辦法收拾我們,現在我們這點人馬,真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秦國邊軍可不是安陽城裡那些廢物郡兵能比的。」

  「對,走,得趕緊走,趁秦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先溜了,等秦老大回來了,就不怕他們了。」另外幾人連連點頭。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6-6-11 20:14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6-10 22:15
第一百五十三章:討債(1)
               
  (爆更加更是肯定不會有的,一天兩更已經是竭盡全力,一來是槍手時間實在有限,必竟我還要工作,二來,想要將馬前卒寫得更好一些,更是要思前想後,前前後後想清楚了才敢動筆,這樣一來,自然就更慢了。槍手唯一能保證的是,不斷更。)   


  三天後,鄭瀟站在鷹愁崖下,看著一片狼藉的敢死營營地,臉色鐵青,一張英俊的臉顯得格外扭曲。

  他被章小貓狠狠地玩了一把。三天的時間,足以讓敢死營跑得無影無蹤,落英山脈這麼大,想要找到他們,當真是千難萬難。

  「派人手出去,查找敢死營的下落,這幫賊囚胚,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就怪不得我了。」鄭瀟咬牙切齒地道。他很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麼,敢死營這些殘餘人馬,已經是山窮水盡,根本無處可去,而且他們與楚國現在可是血海深仇,特別是現在的主事人章孝正,更是與楚軍有著殺妻殺子之仇,上一次來,他能明顯地感到對方已經意動了。

  現在他是副將銜,主管井徑關,同時也是卞氏打進邊軍的一顆釘子,但鄭瀟深知,卞氏在邊軍的實力實在是太薄弱了,這一次到井徑關,自己帶上了一個軍官團,但他還是明顯地感到軍令在貫徹之上,仍然是不通暢。軍官沒問題了,但最基層的士兵給你出工不出力,拖泥帶水,仗著法不責眾,一時之間竟然讓自己無可奈何。

  如果能招攬到敢死營,那可就大不一樣,自己在井徑關便有了一支真正狠的部隊,而且在卞帥身邊的時候,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卞帥對於敢死營的看重,相信自己只要招攬成功,卞帥一定會大力支持。

  但現在,自己卻被狠狠地玩了一把。這讓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挫折。

  「將軍,落英山脈這麼大,就算我們打探到了他們的行蹤,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進攻的,邊軍本部不會同意為了這幾百人大動干戈的。而且,他們也不會願意給您這個立功的機會。」身邊,一名將領搖頭道。「末將建議,還是算了吧,幾百個孤魂野鬼,由得他們去吧,小泥鰍翻不起大浪來。」

  鄭瀟冷笑:「我必須要讓章孝正明白,我鄭瀟不是一個可以隨意玩耍的人。本部不會同意是吧,哪咱們就想辦法讓他們同意。」

  「這能有什麼辦法?」

  「錢!」鄭瀟從懷裡掏出一枚銀角子,在手裡拋上拋下,「邊軍都是一群窮鬼,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人出錢,他們保管會幹。」

  「我們出錢麼?這可不是小數目,卞帥只怕不會同意。」將領笑了起來。

  「當然不是我們出錢,安陽城裡有人願意出錢。」鄭瀟笑了起來,「派人去一趟安陽城,找到剪刀,告訴他,十萬兩,我們大秦願意幫他去了這心頭大患。」

  將領先是一愕,接著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鄭將軍這主意好,剪刀這傢伙,想必現在是食不知味,寢難安枕,時時刻刻在擔心這群傢伙找上門去。想來這筆錢,他一定是願意出的,他現在貴為安陽城的郡兵統領,這點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就在鄭瀟在鷹愁崖下發狠的時候,在落英山脈的深處,一支小小的軍隊正高唱著歌兒走向遠方,與早前逃入落英山脈之時的惶惶不安,迷茫無助相比,此時的這支軍隊雖然只有六百多人,卻是士氣高昂。

  歌聲不時驚起林間的鳥兒展翅高飛,亦讓林間走獸驚慌逃避,興奮的敢死營士兵們一邊走,一邊興趣盎然地在身後的道路上,樹林間佈下一個個陷阱,至於這些陷阱最終會傷到人還是傷到獸,並不在這些傢伙的考慮之中。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而與此同時,另一波人也在趕路,與敢死營的興奮不一樣,這一支冒著酷熱的陽光趕路的隊伍,卻瀰漫著一股頽廢的氣息。

  數十名內衛,一輛馬車,當然,還有一輛囚車。

  這是辛漸離帶領著的隊伍。來到安陽郡的時候,他帶著近兩百名精銳內衛,但現在,能夠隨他回返上京的,只有不到五十騎,剩下的,全都葬身在安陽城中與敢死營的那一場血拼之中。如果這一仗打贏了,這個損失也還勉強說得過去,但問題是,這一仗他們打輸了,雖然敢死營大部分都死在了城中,但對於辛漸離來說,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失敗,因為敢死營的主要人物都逃了,而離朝廷全員殲滅的要求,也還差得太遠。

  辛漸離垂頭喪氣,出來之時,二殿下還是太子,可現在,他已經皇帝陛下了。作為太子殿下內書房的一名幕僚,他可是清楚,自己實則上並沒有什麼太高的地位。如果這件事辦成了,會加分,自己還會待在內書房中,但此時內書房與彼時內書房可就大不相同了,現在的內書房必然是掌握著實際權力一個機構,而失敗了,自己回京還能不能見到皇帝陛下都不好說。

  當初以為這是自己一次崛起的機會,一次在殿下面前展現自己能力的機會,現在看起來,卻是將自己的一切都葬送了。

  馬車裡悶熱之極,但辛漸離卻不願意打開車帘子透透氣。而是手裡握著一個酒壺,長吁短嘆一聲,便灌自己一口酒。

  下場是可想而知的。二殿下從來不是一個寬容的人。辦好了差使是應當應份,辦差了,那就得承受懲罰。

  相比起辛漸離還有馬車可坐,還有酒可喝,後面囚車裡的楊義可就苦不堪言了。八月初的陽光,毒辣異常,對於一個頸子被卡在枷鎖當中,手也鎖在囚籠之上的人來說,這不諦於是另一種酷刑,更何況馬車的每一次顛簸,枷鎖都會狠狠的磨擦他那已經血跡斑斑的頸部。疼痛,已經不是他最恐懼的,他最恐懼的是那未知的未來。

  他第一次感到了後悔。

  辛漸離在安陽城籌劃剿滅敢死營的那一段時間,他其實是有很多機會逃走,但那個時候,自己正為又攀上了一根更粗的大腿而高興,滿腦子想得都是怎麼辦好這件差使而就此飛黃騰達,再創輝煌。

  一切看起來都天衣無縫,可真正等事情做起來,才明白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些年一直依附在邊軍身上撈取戰功,早就成了權貴子弟們踱金場所的安陽郡兵,已經爛到了骨子裡,有功勞,一哄而上,有危險,避而遠之。

  當章孝正帶著數百敢死營衝出城門的那一刻,楊義便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

  自己被抓了,不是以剿滅敢死營不力而被逮捕,而是以楊一和的爪牙為藉口,將自己逮了起來。

  楊義情願自己是因為敢死營的事情被抓起來,因為現在很明顯,楊一和要完蛋了,二殿下要清洗楊一和集團,這個時候任何和楊一和扯上關係的人,都絕然沒有好下場。

  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現在,他連逃都逃不掉了,哪怕他還有一身七級巔峰的修為,這些枷鎖,鐵鏈自己只要發力,便能掙脫,但他不敢。一家老小全都被抓起來扔進了安陽郡的大牢裡,要是自己敢逃,他們絕對難逃一死的下場。

  或者還有最後一線希望,到了京城,自己一口咬死楊一和,二殿下要清洗楊一和,必然需要強有力的證劇,必竟楊一和為相數十年,名聲滿天下,沒有確鑿的證據,想動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自己是楊一和的遠親,這個身份,或許能讓二殿下看到自己身上的利用價值,現在,楊義早已經不求什麼榮華富貴了,但求活命就好。

  囚車顛簸著,搖晃著一路向前,這條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因為帶著一輛囚車,馬隊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他們佔據著官道的正中央,但凡在這條道路之上行走的人,只消看到他們,無不紛紛避開到兩側,內衛,在大楚,從來都是能讓人側目的一個存在。

  內衛們也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別說是這種鄉下地方,便是在上京,內衛什麼時候不是橫著走的?在這些內衛的眼裡,除了上京,其它的地方,自然都是鄉下地方。

  但今天,他們顯然碰到了一個例外。

  從遠方,走來了一個人,頭上戴著寬大的遮陽斗笠,身後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大刺刺地走在官道的正中央,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哪怕他面對的是一個馬隊。

  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不讓,內衛自然也不會讓路,他們現在可是在執行公務呢,走在最前頭的兩名內衛微微加快了速度,同時揮起了馬鞭,準備重重地給這個傢伙一個教訓。

  馬鞭揮起,風聲刺耳,後面的內衛習已為常,根本就沒有向前看一眼,而是仍然自顧自地說著話。但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目瞪口呆。

  馬鞭尚在空中,便已是寸寸短裂,兩名揮鞭的內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從馬上拎了起來,扎手紮腳的飛向了空中,卟嗵一聲跌在地上,身體扭曲了幾下,竟然再也沒有了絲毫的動靜。

  片刻的窒息之後,數十名內衛已是大嘩。

  「有刺客。」

  「有人要劫囚車!」

  呼喝聲中,數十騎已是縱馬向前,嗆啷啷聲不絕於耳,一柄柄雪亮的鋼刀被高高舉起。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10 22:25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6-10 22:16
第一百五十四章:討債(2)   
               
  聽到內衛們震天的呼喊之聲,原本官道之上就不多的行人,瞬間就作了鳥獸散,連滾帶爬地便向著四周的荒野逃去,頃刻間官道之上便只剩下他們這一行人和對面那孤零零的傢伙。

  而閉著眼睛正在自怨自艾的楊義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劫囚車?」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自己好像並沒有交情好到這一地步的朋友吧?自己的那些所謂朋友,在自己倒臺之後,哪一個不是慌忙與自己劃清界線?自己平日裡的那些勾當,那一件不是這些所謂的朋友倒騰出來的,甚至有些根本沒有的東西,也全都栽到了自己的頭上,反正自己現在就是一垃圾堆,什麼髒東西都能往自己身上潑而不會有人起疑。

  居然還有人來劫囚車,救自己?雖然疑惑,但一顆心仍然是忍不住活潑潑的跳動了起來,然後,他看到了對面來人反手抓住了身後的包袱,抖開,一柄黝黑的鐵刀出現在手中的時候,一顆心卻瞬間沉到了心底。

  這刀的模樣,曾經讓他這一段時間無數次在夢中驚醒,每一次都能夢到成千上萬的人執刀砍向自己,那些人的模樣是模糊的,但手裡的刀卻清晰無比。

  敢死營的制式砍刀。每一個敢死營的人,上至校尉秦風,下至普通士卒,都手執著這樣一柄大砍刀。

  「敢死營的餘孽,是敢死營的餘孽!」他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

  楊義本身也是七級巔峰的好手,這一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叫出來,倒也是如雷貫耳,聽到的內衛們倒是興奮起來,要知道,他們在安陽城圍剿敢死營,讓重要人物跑了一個乾淨,這可是極大的罪過,眼前這人,武力看起來不弱啊,如果真如楊義所說是敢死營的餘孽,那必然是首腦人物,逮住一個他們的罪過就小一分啊。

  楊義這一身喊,不但沒有讓他們小心警惕起來,反而讓他們的血流加快,整個人都興高采烈起來。

  馬蹄如雷,鋼刀高舉,數十匹戰馬有的徑直向前,有的奔下路去側向迂迴,那是要將這個的後路堵住,不讓他逃跑了。

  興奮之中,他們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最初出手的兩個同伴,武功可都不弱於他們,但在對手的面前,卻如同三歲嬰兒一般不堪一擊,連人都沒有碰到,便化為了衝天炮仗,一躍上天,重重墜地,現在還不知生死。

  車廂內醉生夢生,打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辛漸離,也被楊義這悲憤交集又夾雜著恐懼的吼叫起給喊得清醒了一些,一手執酒壺,一手打開馬車門,探出了半個身子,看到的卻是數十名內衛正風一般地捲向站在道路正中間一個孤零零的頭戴著笠帽的男子。

  酒壯慫人膽,文弱書生一個的辛漸離雖然滿腦子的陰謀詭計,但真要動起手來,只怕真連一個小雞崽兒也捉不住,可此時看到如此場景,居然一躍出了馬車,站在車轅之上揮舞著酒壺,大喊大叫起來:「抓住他,抓住他重重有賞!」

  酒精本來已經讓他基本上處於麻木狀態了,此時卻是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臉膛通紅,青筋畢露。如果是舒暢那個野大夫就好了,再不濟,章孝正也行啊!這可都是排名最前頭的,朝廷要拿住的欽犯。

  官道之上,嗆的一聲輕響,一柄黑黝黝的鐵刀脫鞘而出。刀與頭平齊,兩根手指輕輕的抹過刀鋒,一絲血痕出現在刀鋒之上。

  刀鋒亮了。閃著炫目的紅光。

  辛漸離的叫喊聲如同一隻興奮的鴨子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在他的面前,閃現的一幕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在向前走,不疾不徐,就像平常在散步一樣,那柄閃爍著有些妖異紅光的鐵刀,隨意的左劃一下,右抹一下,可那些衝上前去的內衛,整個人就如同豆腐做得一般,在那個人的面前,斷了!

  對,就是斷了!

  莫名其妙的斷了。刀鋒並沒有砍到這些內衛的身上,辛漸離發誓自己沒有看錯,並不是自己花了眼,那個人的刀在隨意舞動著,但他前後左右的人都斷了,不止是人,還有馬。

  都斷了!

  咣噹一聲,辛漸離一屁股坐在了車轅之上,手裡的酒壺落到了車板之上,內裡的酒沽沽流出,酒香四溢。不過在酒香之中,卻又夾雜著一股尿騷氣,在美酒成線流下的一邊,另外一股水流也在順著車轅流下,那是辛漸離被嚇得失禁了。

  他曾為敢死營成百上千的人死亡而高興,但當死亡陰影籠罩到他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慫包而已。

  囚車之中的楊義在這一瞬間,也是驚呆了,因為對方展現出來的武力匪夷所思,他是七級巔峰好手,自然是識貨的,當然不會像辛漸離一般在心底裡認為對方是妖,是鬼。這是進入九級的武道高手,勁氣外現的表現。刀剛出手,刀氣已經臨體。

  敢死營什麼時候有一個九級的武道好手了?這不可能。敢死營中武功最為神秘的便是校尉秦風,看起來不過五六級的身手,但像進了七級的章小貓,剪刀等人卻都怕他怕得要死,在剪刀叛變之後,一次與楊義的閒聊之中便提起過秦風的武功,像剪刀這樣剛剛進入七級的武道好手,根本打不過秦風。

  楊義一直認為秦風可能有什麼秘法掩飾了他的武道修為,江湖之上,這樣的詭異功法並不是沒有,但敢死營什麼時候有九級的高手了?

  縱觀這些年來威震西境的西部邊軍,九級的高手也只有副帥林一夫一人,再加上一個宗師級的左立行,可他們都死了。

  不管楊義現在怎麼想,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來者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因為他手裡拿著的是敢死營的鐵刀。因為他殺起內衛來便像殺雞一般,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停頓。那些正興奮得如同嗑了藥的內衛,甚至連慘叫一聲也來不及叫出來,便變成了兩片或者更多片的屍體躺倒在地上。

  鮮血橫流,在正中炙熱的陽光之下,血氣蒸騰,一股濃濃的血腥氣,迅速地瀰散開來。

  不敢再猶豫,楊義大喝一聲,半屈在囚籠裡的身體猛然站直,嘩啦啦一陣響,囚禁著他的囚車四分五裂,站直了身子,兩手猛然左右分開,卡卡兩聲,鎖著雙手的鐵鏈被崩斷。

  一躍而起,楊義不是向前去幫助那些內衛,而是立即轉身,逃。

  他逃得是如此之快,當真是腳下生煙。

  因為他很清楚,在一個九級高手面前,他們這些人任何的抵抗都是多餘的,這些內衛都不過四五級身手,再加上他一個七級巔峰,在一個九級高手面前,跟一個襁褓中的娃娃沒有多大區別。

  跑,快跑,生死面前,他爆發出了連他自己都難以想像的潛力。

  埋頭向前,不要看身後,不要管其它,只管向前,希望那些內衛能夠給他多掙取一點時間,希望那個坐在馬車裡的老混帳能稍稍耽擱那人一下,如果那人真是來為敢死營復仇的,那個辛漸離更值得他去殺吧。

  砰的一聲,前方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堵牆壁,徑直撞了上去的楊義一下子反彈了回來,武人的直覺反應讓在他後退的瞬間,已是揮拳,此時強烈的求生慾望讓他擊出的這一拳所爆發出來的勁力遠遠超過他的最高水準,單看這一拳,誰都以為楊義已經跨入了八級。

  手腕上微微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手腕之上跳脫而去,這一拳的勁力也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楊義腳下仍然在後退,然後,他看到了自己手腕處,一滴殷紅的鮮血正在滲出,他擡頭,心膽懼裂,那個戴著斗笠,提著黑刀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前,鐵刀前舉,刀尖之處,一滴鮮血正在緩緩聚攏,而後向地下墜去。

  啪噠一聲輕不可微的響動,在楊義的耳中,卻如同驚天霹靂。

  他的右手不聽使喚的垂下,他恐懼地發現,剛剛那一擊,對手竟然精準地挑斷了自己手腕上的經脈。

  剛剛逃跑時還充滿全身的力道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雙膝一軟,楊義卟嗵一聲跪倒在地上。

  「英雄,饒命啊!」

  他五體投地,匍匐在了地上。

  他本來就是一個沒膽的人,哪怕他是一個七級巔峰的好手,能做到將軍的職位,更多的是靠著扯虎皮做大旗,楊一和的面子,沒有人敢不買。可是他,當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要不然在安陽城中,在那樣的局面之下,以他高出小貓一籌的武功來說,又怎麼可能被小貓打得屁滾尿流。

  而此刻,在面對著一個他任何時候都只以仰望的武道高手之時,他腦子裡想到的,竟然就只有這樣一個辦法。

  跪地,求饒。

  黑刀緩緩垂下,前方的人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敢死營的兄弟們,竟然死在你這樣一個孬種的手裡,當真是死不瞑目啊!」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10 22:28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6-11 19:03
第一百五十五章:討債(3)   
       

   說話的人聲音很年輕,年輕的與他所表現出來的武力完全不能劃上等號,不停討饒的楊義擡起頭,看向那張斗笠之下的面孔。

   戴著斗笠的人也正低頭看著他。

   陽光很刺眼,但斗笠之下的陰影,卻將那張臉完美的呈現在楊義的眼前。

   他呆住了,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他認識那張臉,可這個人怎麼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是已經死了麼?朝廷詔告天下,這個人已經被凌遲處死,連他被削下來的皮肉,也被上京人一搶而光,他流下來的鮮血,也被人去蘸了人血饅頭,他早就已經死了,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短暫的癱軟,楊義卻又一躍而起,手指著戴斗笠的人,「你不是人,你是鬼,鬼!」

   是的,肯定是鬼,不然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九級的武道高手,要知道,在半年之前,他還見過這個人,那時候,他看起來仍然不過是一個五六級的武者而已。

   楊義兩眼發直,這個時候,他連逃跑也不知道了,原地茫然地轉著圈圈,「鬼,鬼來報仇了,鬼來報仇了。」

   戴斗笠的人自然是從房山回來的秦風。

   擡手取下頭上的斗笠,隨手扔在一邊,眼中的憤怒神色,並不因為楊義的突然瘋癲而所有減弱,這個人,是謀害敢死營兄弟的主凶之一,一千多兄弟枉死在城中,此刻,他們的靈魂應當在自己頭頂的天空之中歡呼雀躍吧,應當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替他們報仇吧。

   手腕微微一抖,刀尖之上再多了一滴鮮血,楊義卟嗵一聲摔倒在地上,他的一條腳筋被秦風一刀挑斷。

   腳上傳來的劇痛讓楊義稍微清醒了一些,倒在地上,一隻尚還完好的手和腳撐地,一點一點的向後退著,看著面前的秦風,臉上猶是一片見了鬼的表情。

   「饒命,不要殺我,不是我要害你們的,是朝廷要殺你們,是皇上要殺你們,我只是他們手裡的一把刀而已,不要殺我,我以後年年給你燒香上供。」楊義語無倫次地道。

   秦風又好氣又好笑,看著楊義,刀尖微微上挑,「楊義,你還認得我?」

   「認得,認得,秦風,你是鬼,你是鬼!」楊義看著步步逼近的秦風,又慘聲大叫起來。

   「青天白日,郎郎乾坤,烈日當空,你覺得我像是鬼麼?」秦風冷笑。

   「是啊是啊,你不是鬼,鬼不應當出現在太陽之下。」楊義大叫起來,「可是你已經死了,死了。朝廷詔告天下,你已經被凌遲處死了。」

   秦風仰天大笑起來,「楊義,朝廷還公告天下,是我敢死營出賣了西部邊軍,導致西部邊軍全軍覆滅呢?你信麼?」

   「我知道,那是冤枉你們的,這件事是大殿下做的,只是拿你們頂缸而已。這不關我的事呀!我只是他們手中的一柄刀而已。」楊義悽慘的大叫起來。

   「主凶自然不能放過,可殺人的刀,我也要將他折了。」秦風笑著,黑刀閃電般的探出,楊義長聲慘呼,又一隻腳的腳筋被挑斷。

   官道之上,又有一個人慢悠悠的一路行來,看著滿地的鮮血,零散的碎屍,他不停地搖頭著,一路唸著阿彌托佛走向秦風。

   「喂喂喂,我說秦風,你殺人便殺人唄,搞得這麼噁心幹什麼?瞧瞧,肚腸遍地,屎尿橫流,這味,這味太難聞了。」來人用手捂著鼻子,看著秦風,一臉嫌棄的表情。

   「我說舒大夫,你裝什麼純啊!」秦風呵呵一笑:「在敢死營的時候,那一次你那個帳蓬裡不是奇臭無比,論起肢解屍體,你比我嫻熟多了吧?念什麼阿彌托佛,你不是說那些和尚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一群蛀蟲嗎?怎麼這會兒又念叼上了。」

   舒暢大怒,「你知道個屁,我那是技術,知識,你懂嗎?你這是野蠻,瞧瞧,瞧瞧這個,除了一個腦袋,其它的部分哪去了?無量壽福!」一邊怒斥秦風,一連嘴裡唸叼著的卻又換了,這一次變成了道士。

   秦風大笑,楊義卻是大恐。因為秦風在大笑聲中,再出一刀,挑斷了他另一隻唯一完好的手上的手筋,現在他只能躺在那裡,身軀像一條軀蟲一般蠕動著,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快點快點,我都看不得了。」舒暢捂著眼睛,連連道。

   「假模假式。」秦風不屑地啐了舒暢一口,「有種你把眼睛都捂上,露一條縫是個什麼意思?」

   舒暢嘿嘿地笑著:「我心軟,不大忍心看,可一想到死在安陽城裡的千餘多兄弟,便又想瞧瞧這傢伙的下場,便開一條縫,偷偷地瞧著,你就不能裝作看不見嗎?哼哼,看來這兄弟,真是做不長了。」

   一邊說著,一邊卻伸出一隻腳去,準確地踩在楊義的大腿之上,卡嚓一聲,大腿骨應聲而裂。

   「哎呀,我踩到什麼啦?」舒暢大叫起來,驚慌地一跳而起,落下時,兩隻腳卻又準確無比地踩在楊義另外一邊的大腿之上,又是卡嚓一聲。

   看著舒暢捂著眼睛,跳來跳去,每一次下來卻都是準確無比地踩斷楊義幾根骨頭,秦風搖了搖頭,提著刀,向前走去。

   辛漸離趴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在滿地血泊之中向前爬著,猶如一條蚯蚓,屁股拱起老高,扭來扭去,身上早已沾滿了血跡,此刻他卻是什麼也顧不得了,身後傳來的楊義不類人聲的慘叫,讓他的身子如同篩糠一般抖動著,他以為自己爬得很快,其實爬了這一老會兒,也不過在地上爬出去十餘丈而已。

   哧的一聲,前方的血地裡,突然插上了一柄黑刀,辛漸離一頭撞在黑刀之上,所幸的是,面向他這一邊的卻是刀背,噹的一聲響,腦袋上已是起了一個大包。

   他驚恐地看著這柄刀,然後便看到刀的前方多出了一雙腳,視線緩緩上移,然後看到了一張稜角分明,充滿殺氣的臉。

   「我,我是皇帝陛下內書房的人,你,你要敢殺我,皇帝陛下決不會放過你的,一定會誅了你的九族。」他色厲內茬的叫了起來。

   對面的人嘴角牽動,似乎在笑,然後緩緩地蹲了下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是誰?」辛漸離剛剛只顧著逃命,忘我的逃命,竟然連楊義的嘶吼之聲也自動過濾了。

   「我叫秦風。敢死營的老大,也就是你們嘴裡的那群叛逆的頭頭。」秦風微笑著看著他,「看到我出現在這裡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看到了鬼?」

   「你,你,是公主殿下救了你,公主殿下放了你?」辛漸離結結巴巴地道。

   聽到這話,秦風倒是一楞,看來這傢伙倒還真知道得不少。拔起地上的刀,在辛漸離的頭頂之上慢慢地磨擦著,每一次晃動,便有一縷縷的頭髮落下地來,沒幾個來回,辛漸離已經成了一個光頭。辛漸離驚恐地看著地上的落髮,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森森涼氣,又一下子失禁了。

   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臭氣,秦風厭惡的摀住了口鼻,楊義一個,辛漸離又是一個,為什麼殺人時都氣壯山河,被殺時,卻都變成了這樣一副慫樣呢?

   「告訴我安陽城中的細節,你們是怎麼謀害我敢死營的兄弟的?」他冷冷地道。

   「告訴了你,是不是就饒了我的性命?」辛漸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秦風哈的一聲笑,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眼前這個居然還奢望著活命,擡頭看了一眼那邊仍在捂著眼睛亂跳的舒暢,那邊楊義的慘叫之聲,已經一聲比一聲低,現在,連哼哼聲也越來越弱了,真要論起兇殘來,舒暢可比自己心狠多了,當然,要不是心硬,這個傢伙怎麼可能窩在敢死營裡解剖了好幾年的屍體,哪怕這具屍體曾經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也能下得去刀子。

   「好呀,你仔仔細細地告訴我,我便饒你一命。」他點點頭,心道死在我手裡,可比死在舒暢手裡舒服多了,你硬要撿一個更痛苦的死法,可真是怪不得我了。

   「好,我說,我說!」辛漸離的嘴巴一下子利索了起來。

   拄著刀,蹲坐在辛漸離的身邊,聽著辛漸離從他離京之時說起,為了活命,這傢伙當真是事無鉅細,說得清楚無比。當然,這其中自然要儘力地將自己摘出來,而要努力地突出像楊義,剪刀這樣一些人的兇狠,再者將皇帝自然是要供出來,最好是讓眼前這個傢伙聽了之後豬油蒙了心,去上京行刺皇帝,直接死翹翹。

   當秦風站直身子的時候,舒暢也連連搖著頭走了過來。「可是將我嚇著了,一不小心將那傢伙踩死了,你要不要去砍了他的腦袋泄憤?」

   秦風嘿了一聲,指了指地上的辛漸離,「這傢伙我剛剛答應了饒他不死,要不你再踩他幾下?」

   舒暢瞧了瞧自己的鞋子,連連搖頭,「可不了,再踩幾下,我這鞋子可就穿不得了,我們還得趕路呢!」

   他揮了揮手,一蓬彩色煙霧在辛漸離頭頂炸開,一下子將他籠罩在其中,「走吧走吧,一條癩皮狗,才懶得動手呢!」

   秦風聳了聳肩,提著刀與舒暢並肩沿著官道走遠,身後傳來了辛漸離殺豬一般的吼叫聲。

   「你這又是一個什麼玩法?」

   「我不想踩他了,所以讓他癢死!」

   「癢死?」

   「對呀,一直癢到骨頭裡,然後他就用手撓啊撓,撓得皮開肉綻,撓到將自己的腸子都抓出來還覺得癢!要不要看看再走。」

   「滾,你個死變態!」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11 19:20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6-11 19:05
第一百五十六章:討債(4)   
       

   輕輕的掩上房門,聽到屋內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聲,程平之長嘆一聲,步履沉重地下了樓梯,一步步走到了客棧的後院裡。

   他被調任上京戶部,出任侍郎。

   談不上陞遷,他本來就是封疆大吏,這一次充其量只能算是平調而已,不過讓他高興的是,終於離開了安陽郡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地方。自從出了敢死營那一檔子事兒之後,他幾乎是沒有睡過一夜好覺,一閉眼,就似乎能看到無數面目猙獰的人提著砍刀向自己衝殺而來。

   敢死營被騙進城是自己一手所為。自己充分利用了與他們之間那一點點的香火之情,引誘他們進了城,當時的安陽城,除了自己,其它人也是無法將敢死營騙進城來的。

   這讓他良心難安。

   他自覺自己不是一個壞人,但在這件事情上,自己卻扮演了一個非常不光彩的角色。明知對方是冤枉的,卻還是成了幫兇,將那些為國殺敵的漢子送上了不歸路。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讓他心中鬱氣稍平的是,自己是奉命而為。作為大楚的臣子,奉命而為,遵守聖旨是自己的本份。

   輕車簡從,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安陽城,隨行的只有夫人和自己的幾個家人。夫人的病又犯了,因為那一夜的驚嚇。只可惜,再也找不到像舒暢那樣的神醫了,現在的舒暢,已經變成了朝廷的通緝犯。

   比起屋子裡的悶熱,院子裡便要涼爽多了,特別是靠近院牆的幾株大樹,隨風舞動,嘩嘩的樹葉抖動聲帶來陣陣清涼的晚風,讓他燥熱的心裡,稍微顯得平靜了一些。回望樓上亮著燈的屋子,每一陣咳嗽,都能看到窗紙上的倒影一陣劇烈的抖動,不知道夫人還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可現在還是夏天啊,到得冬天,那可是夫人的生死關,程平之有些不敢想了。

   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程平之沒有回頭,以為是隨行的家人,「去照管夫人吧,不用管我,我坐坐就上來。」他道。

   身後腳步聲停了下來,半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夫人的病又犯了?聽起來好像比以前嚴重多了!」

   程平之霍然回頭,如同見了鬼一般看著夜色之下,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舒暢,「你,你……」

   「拜程大人所賜啊,現在我已經是朝廷的欽犯了。」舒暢笑著,走到石桌邊上,逕自坐了下來,「現在白天我都不敢出門吶,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靜,才敢跟個鬼似的出來溜噠溜噠。真巧啊,居然在這裡碰到了程大人。」

   程平之從最先前的震驚,在舒暢說完這番話之後已經平靜了下來,深深地看著舒暢,「真是巧麼?」

   舒暢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去,看著程平之,「程郡守,敢死營一千多兄弟死於城中,你可有一星半點內疚之心?」

   程平之臉色微變,半晌才道:「程某作為大楚臣子,奉命而行,不得不為,不能不為。那一夜,平民百姓死傷慘重,舒暢你可知道?」

   舒暢冷笑:「不成這筆帳該記得敢死營頭上?還是程大人認為刀子往頭上砍來的時候,敢死營的那些人便應該將脖子伸得更長一些,讓你們砍得更舒服一點!」

   程平之沉默了下來,「你是來找我報仇的?」

   「本來不應該是我來找你。」舒暢指了指程平之的後方,程平之扭頭,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後方一株大樹的陰影之下,多了一個懷裡抱著一柄鐵刀的漢子,月光雖亮,但那人站在斑駁的樹蔭之間,卻是看不清楚面容。「可是我念在我們曾經相識,有那麼一點點交情的份上,這才越俎代庖。如果讓他過來,你的死相不免就要難看了。」

   聽著舒暢赤裸裸的話語,程平之似乎並不怎麼感到驚訝,「大夫也會殺人麼?」

   「菩薩心腸,霹靂手段,你這麼說,只是還不瞭解我而已。敢死營兄弟們豈能白死?」舒暢冷笑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只不過是念在過往咱們的一點交情之上,我讓你死得舒服一點。」

   程平之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腳尖,半晌沒有反應。

   「不要想著怎麼逃脫,就在三天前,辛漸離,楊義他們已經授首,不過他們的死法慘了一點。」他點了點程平之的身後,「他下得手。」

   「他是誰?」程平之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個瓷瓶。

   「秦風!」舒暢淡淡地道。「他活著,你很意外吧?」

   程平之的手微微一抖,險些便丟掉了手裡的瓷瓶,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陰影之下的秦風,「的確很意外,簡直不敢相信,看來朝廷又在騙人了。」

   「不算是騙人,在朝廷哪邊,他們認為秦風的確死了。」舒暢微微一笑。

   程平之點點頭,「一飲一啄,自有天定,當章小貓帶著幾百敢死營的人逃出城的時候,我就想過,有一天我必然會遭橫死,只不過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而已。這是報應,舒暢,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份上,也看在你們敢死營當初在安陽城外我對你們還不錯,拜請你一件事可否?」

   「夫人的病?」

   「以你的為人,不至於遷怒到我的家人吧?你聽,她咳得很厲害,我只擔心她熬不過去。」程平之指了指那仍亮著燈的房間。

   舒暢站了起來,徑直向著樓上走去,看著舒暢的背影,程平之也站了起來,衝著陰影之中的秦風,舉起了手裡的瓷瓶,「欠你的,都還你。」

   一仰脖子,程平之喝乾了瓷瓶之中的液體,緩緩地坐了下來,慢慢地趴在了石桌之上。陰影之中,秦風悄然隱去。

   樓上的咳嗽之聲漸漸平息,隨著燈被吹滅,一個人走出了房間,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安陽城,郡守府,安如海,譚俊,剪刀等人一個個都面色嚴峻,剛剛傳來的消息,讓他們都震驚不已。辛漸離死了,楊義死了,程平之死了,數十名隨行的內衛也都死了。他們並不是死在一天,只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他們的死訊在同一天被送抵到了安陽城。

   在場的除了譚俊,其他幾人都是敢死營事件之中的知情者和參與者,此刻除了譚俊,另外幾人內心之中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是不是逃進落英山脈裡的章孝正下的手?」譚俊問道。

   安如海緩緩搖頭,「不是,章孝正沒有這麼高的身手。」他從送抵的報告之中抽出一份,「這是當地官府以及內衛的驗屍報告,數十名內衛死亡的時間前後相差極短,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被人斬殺,而且從傷口和現場的情況來看,動手的這個人,武道修為至少在九級以上。」

   聽到安如海斬釘截鐵的判斷,屋內另外幾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九級高手,現在整個安陽城中,便只有一個,就是站在他們面前的安如海。

   「楊義死前遭到了非常暴虐的對待,他身上的骨頭沒有一根是完整的,被人生生地一根根踩斷了。」安如海黑著臉道:「辛漸離的死更離奇,他居然是自己將自己撓死的,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仵作推測說他是中了什麼離奇的毒,這才將自己的腸子都抓了出來尚不自知。」

   「是大夫,是舒大夫!」剪刀身子微抖,低聲喃喃地道。

   「你說誰?」安如海轉頭,看著他。

   「舒暢,敢死營的大夫,通緝令上排名第一的人物。敢死營中除了秦風,便是他。醫術高超,當然,用毒水平也低不了。」宿遷補充道。

   「舒暢的武道修為很高麼?先前沒有聽說。」

   「他的武道修為很低,也就四五級水平的樣子,聊能自保。」剪刀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這麼說來,那動手的至少是兩人。從時間上來推斷,程平之也應當是他們下的手,不過程平之的待遇就好多了,是服毒自殺。」安如海道:「看來敢死營還有很多東西我們並不知道,比方說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九級高手。」

   「或者這個人是舒暢請來的,舒暢醫術高超,早年遊歷江湖,交遊頗廣,請得動高手並不是一件出奇的事情。」剪刀道。

   「你說得或者有道理,從現在開始起,安陽城全城戒嚴,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一定會到安陽城來,段將軍,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剪刀臉色有些發白。

   「這些天,我會待在安陽城中。」安如海道:「目無王法,豈能容得他們如此胡作非為。」

  「多謝安帥了。」剪刀衝著安如海拱了拱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末將便去做事了。安帥只給了末將三個月時間,我不想到時候讓安帥失望。」

   「去吧!」安如海揮了揮手,「安陽城不是別的地方,就算他是九級高手,也不是他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譚郡守,還請你也要協助軍方,嚴密佈控,如果發現生面孔,一定不要輕易放過。」

   「安帥放心。」譚俊連連點頭。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11 19:21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6-12 23:21
第一百五十七章:剪刀的心思   
               

  能容納數萬人的大校場是用三合土輾壓而成,再在上面舖上了一層碎石子,即便是下雨,這個校場也不會有絲毫的泥濘,但在酷熱的暑天,在這上面訓練,就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了。四周光禿禿的,沒有一點點的蔭涼,火辣辣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校場之上,每一顆石子都似乎被大火炒過一般,粒粒滾燙。

  這樣的天氣,實在不適合戶外運動,但在校場之上,現在卻黑壓壓的站著一個個的方陣。全副武裝,頂盔帶甲,手執長矛,大刀,肅然挺立。

  汗水如同雨線一般從頭盔之下,從臉頰之上源源不絕地流下來,啪啪的嘀在地上,卻又瞬間化為一股股蒸騰的霧氣,在炙熱的陽光之下頃刻之間消失無蹤。

  不時會有人直挺挺的倒下了,場邊立刻便有人跑過來,將昏倒的人拖到一邊,一碗綠豆湯灌下去,再卸去衣甲,用冷水擦拭著身子。

  如果從遠處看過來,不論是誰,都會讚一聲這支軍隊的軍紀如鐵,但如果走近來,便會驚訝的發現,這支軍隊,居然便是以前的安陽郡兵。

  剪刀接手安陽郡兵,在安如海三個月要抽調一支三千人的部隊的死命令之下,剪刀的魔鬼訓練隨之而來。在訓練之前,郡兵之中所有的隊長以上的軍官盡數被調走,現在這支軍隊,只有一名軍官,那就是剪刀,安陽郡兵統領。

  一份份空白的,蓋著西部邊軍統帥印章的任命書被剪刀貼在一塊木板之上,便立在校場的一側,所有的郡兵列隊走過那裡的時候,都能看到他們,旁邊,是剪刀發佈的告示,三個月的訓練結束,所有的軍官將從訓練之中脫穎而出的人中填充。

  這一個個空置無人的官帽在等待他的主人,這讓郡兵之中不少人為之眼熱,而校場的另一側,還有讓他們更恐怖的東西,那裡林立著一根根高桿,桿子的頂上,掛著一個個人頭,有的已經高度腐敗,陣陣惡臭不停地散發開來,而有的,卻還在嘀嘀噠噠地向下滴落著鮮血,那些桿子上面的石子,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新來的郡兵統領是一個惡魔,這在郡兵之中已經是公開的共識,現在,這個惡魔正站在他們的面前,與這些士兵比起來,剪刀身上穿戴的仍然是他在敢死營的那一套甲冑,頭盔的面罩拉了下來,無從看到他的表情,但從他身上流下來的汗,卻並不比前面方陣之中的士兵少。

  他不動,便沒有一個人敢動。

  校場之上,安靜得能聽到所有人粗重的呼吸之聲。

  透過面罩,看著這支已經煥然一新的軍隊,剪刀滿意之極。郡兵之爛,並不在普通的士兵,而是在那些前來踱金的軍官,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一顆老鼠便能壞了一鍋上好的湯。所謂的上樑不正下樑歪,連軍官都不能嚴格要求自己的時候,下頭的士兵又怎麼可能是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呢?

  那些軍官剪刀惹不起,只能要求安如海將他們調走。剩下的這些人,剪刀便沒有了什麼顧忌,雖然以前留下的那些壞習慣仍在保持著一些慣性,但在雪亮的屠刀面前,很快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剪刀很清楚,自己這個郡兵統領,只不過是這一次叛變所得到的酬勞,以後還能如何,便只能靠自己了,自己沒有後臺,沒有背景,而且名聲並不好,他能從安如海的眼中看到這位現在的西部第一人對自己不加掩飾的嫌棄,是的,一個叛徒,沒有人會喜歡。不過雖然與安如海打得交道不多,但僅憑著幾次的接觸,剪刀便基本摸清了這位統帥的性子,他或者很討厭自己,但只要自己表現出出眾的能力,讓他覺得自己有價利用的價值,自己便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這個位置之上。

  能靠的便只有自己的努力了。看著眼前這支已經煥然一新的部隊,剪刀暗自想道。安如海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只要自己能源源不斷地為他輸送合格的士兵,自己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會越來越重要。

  西部邊軍要重建,首要的便是要有虎賁之士。

  練兵,練兵!剪刀剛剛昂揚的心情卻又一下子低落了下去,他的練兵之法,都是跟著秦風學的,他的一身本領都是在敢死營的練就的,現在敢死營卻沒有了。

  「秦老大!」他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如果不是你沒了,我絕不會背叛敢死營的。沒有你的敢死營,還有什麼意義!」

  手微微有些發抖。秦風是沒了,但舒暢還在,而且,敢死營的復仇已經開始了,一個九級的高手,每每想到這個,剪刀心裡便有些發涼,如果這樣一個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根本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好在,安如海還在城中。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起手來,緩緩地掀起自己的面罩,掃了一眼所有的士兵,舉起了手,在空中用力一揮,然後轉過身來,大踏步的離開了校場。

  隨著剪刀的離開,校場之上傳來了稀里嘩啦的一陣陣甲葉相撞的聲音,絕大多數士兵在這一瞬間,全都癱在了地上,剩下的極少數,也是拄著長槍,彎腰不停地喘著粗氣。

  今天他們運氣不錯,比平常的訓練量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脫下盔甲,剪刀走出了軍營,身後,跟著足足二十人的衛士。當然,他清楚,這些人是根本保護不了他的,他們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在刺客出現的時候,用他們的身體和生命為自己爭取一絲逃命的機會而已。

  現在他的身份與以前大不一樣,在敢死營時,他想進城,還得換上便服,可現在,他在安陽城中擁有了一幢大宅子,這幢宅子,本來以前是楊義的。不過現在楊義已經挺屍了。

  當然,他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住,他的父母被內衛從秋水城送了過來。現在宅子裡除了他們三人,還有從楊義原先的家人之中選取的十來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僕人丫頭侍候父母。可縱然如此,在那幢大得有些過份的宅子裡,依然顯得極其冷清。

  剪刀這一輩子一直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他的爹娘,因為他的衝動,爹斷了雙腿癱瘓在床,母親哭瞎了雙眼,兩老在秋水城苦苦捱著日子,在敢死營的時候,剪刀努力學習,奮勇作戰,直想著早日能洗白自己,然後回到父母的身邊。

  現在他做到了,雖然過程並不光彩,但能讓父母過上安穩的,幸福的日子,是他現在唯一的安慰。

  為了這個,其它所有的仇恨,憤怒,他也覺得值了。

  走進朱紅的大門,越過長長的廊道,走到後面一個小小的院落,兩位老人住進宅子之後,寬敞高大,富麗堂皇的主屋,他們是怎麼也不住,說是住不慣,最後自己選了這個小小的院子,這裡,原本是楊義的一個管家居住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小院,兩人也覺得太奢侈了。拗不過二位老人的剪刀,也只能隨了他們的意兒,自己在這個小院兒裡,也準備了一間臥室。

  走到小院門口,揮了揮手,隨行的二十名衛士立刻四散到了周圍,剪刀在門口停頓了片刻,揉了揉自己僵硬的面龐,露出了一絲笑容,伸手推開了房門。

  「爹,娘,我回來了。」他語氣歡快的喊著,背著手,昂首闊步走進了院子,活脫脫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安陽城外,帽兒山上,迎來了兩個遠道而來的人。

  「當初我們便是在帽兒山駐紮。」看著秦風大步走在前方,嫻熟的避過一個又一個的陷阱機關,跟在他身後的舒暢低聲道。「這些東西,也就是那個時候佈置的。那時候,我們面對的是十幾萬人的西秦人,本來以為活不下去了,但沒有想到,西秦主帥卞無雙並沒有進攻我們。讓我們僥倖活了下來。」

  停頓了一下,舒暢苦笑起來,「當然,現在這一點也成了我們的罪狀。在老百姓們看起來,這事兒的確是不合常理。對了,當時卞無雙還派人給你送來了一封信,上面寫著,你欠他一個人情。」

  秦風腳步不停,繼續向著山上爬去,邊走邊道:「卞無雙的本意只是想搶掠安陽郡,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與敢死營火拚一場,與他來說並不划算,不過他這個人情我仍然記下了,我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候還他的。還有鄧樸,我也欠他一個人情,呵呵,說來也真是可笑,我居然欠了我這麼多年的敵人好幾個人情。」

  「馬猴說小貓夫人和兒子的墳墓就在這上面,去看看吧,拜祭一番,可惜了,是一個好女人吶!」舒暢嘆息了一聲。

  兩人腳步沉重地爬上了山頂,一處朝陽的坡上,兩人看到了那座墳墓,石碑之上,紫黑的字跡顯得格外顯眼。

  「看來是小貓用自己的血寫的。」站在墓前,舒暢雙手抱拳,長長一揖到地。

1月23 發表於 2016-6-12 23:24
第一百五十八章:前路   
               
  撮土為香,山泉作酒,秦風向著紅兒的墳墓深深地行下禮去。當日的場景,曾在馬猴泣不成聲又義憤填膺的敘述之中展現在秦風的面前,他知道,當時如果紅兒不死,小貓肯定會為了她去與剪刀單打獨鬥。在那種情況之下,小貓輸的可能性占了七八成,小貓如死,敢死營剩下所有人,也必然會死在城中。從某個意義上來說,紅兒的死不僅拯救了小貓,同樣也拯救了那六百多敢死營的士兵。

  這是大恩情。秦風如何能不向她行大禮以為謝意!

  轉過身來,看著視野盡頭,那雄壯巍峨的安陽城,秦風的手慢慢地握緊了鐵刀的刀柄。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舒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秦風,你現在可別犯渾,安陽城,現在可進去不得。我們連接殺了辛漸離,楊義和程平之,消息現在想必已經傳到了安陽城中,只要他們不是傻瓜,自然會想到敢死營的身上來,再說了,你殺那些內衛的時候,可是絲毫沒有掩飾功力,那些人的死狀,傷口是瞞不過人的。他們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你現在的武道修為。我敢說,現在安陽城中必然是嚴陣以待,連楊義程平之這樣的幫兇都死了,剪刀會安然無恙?他們用屁股也能想到,復仇者必然會將利刃伸向剪刀,現在進城,就是自投羅網。」

  秦風回頭,斜睨著舒暢,「你殺辛漸離時,能有很多種方法,但你偏偏選擇了用毒,是想告訴他們,動手的人是你嗎?」

  舒暢哈哈一笑,「知道瞞不過你。不錯,我選擇用毒,就是要告訴他們,我舒暢回來了,別人或者猜不到,但剪刀一定會猜出來。秦風,你現在已經死了,我可不想你活著的消息又傳出去,這對你沒有什麼好處。讓他們便認為我是主使者就好了,你呢,從此以後,就聲張的不要,悄悄的幹活。」

  「剪刀喪心病狂,難不成還讓他活著不成,那這墳墓之中的人如何能瞑目九泉?」秦風轉身,撫著冰冷的墓碑,看著紫黑的字跡。

  「你既然活著,還怕將來殺不了剪刀?」舒暢勸解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安陽城中,肯定戒備森嚴,關鍵的是,裡頭還有一個安如海啊!這可是一個大麻煩,秦風,不要以為你現在隱患皆去,功力突飛猛進,直接大跨步進入到了九級,但在安如海的面前,你還差得遠呢!」

  「我知道!」秦風點點頭:「我在六級之上龜縮了太多年,因為你用藥物一直在擴充我的經脈,使大量的真氣被佇存下來卻又沒有向前突破,我差了七八兩級的感悟,現在的我,完全可以說是一步登天,爆衝的結果,便是境界不穩,與安如海這種在九級巔峰的境界之上待了十數年的人物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

  「你明白就好,我敢打賭,安如海說不定現在正盼著你一鼓作氣衝進安陽城去找剪刀呢。他肯定不想有一個九級高手長期窺伺一側,畢竟他身為西部邊軍新任統帥,重建西部邊軍才是他的任務,不可能一直給剪刀當保鏢吧,以後機會多得是。」舒暢連連點頭,以為說服了秦風,一時之間不由眉開眼笑。

  「可是我從來不是一個君子啊!」秦風也笑了起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情願作一個小人,小人報仇,只爭朝夕。」

  聽到秦風如此一說,舒暢登時氣敗壞,「合著我剛剛和你說了半晌,都是放屁啊!一個剪刀算個什麼?他和那個楊義辛漸離不都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嗎?那幾個傢伙好殺,殺了也就殺了,下雨天打婆娘,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但剪刀有那麼好殺嗎?你真是只爭朝夕的話,你恢復了之後,怎麼不直接衝進上京城去,做翻了那閔若英,難道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不是閔若英那個王八蛋嗎?」

  舒暢這一罵,秦風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你也知道,你去殺閔若英就是雞蛋碰石頭吧,你心裡肯定也在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吧?哪怎麼到了這兒,你就忍不住了。閔若英不好碰,安如海就好碰嗎?」舒暢跳著腳罵道:「左右你不就是覺得,還有那麼一點點機會是吧?你想去冒冒險是吧?秦風,我可告訴你,我千辛萬苦把你救了回來,可容不得你去冒這種險。」

  秦風閉上了眼睛,臉上痛苦之情,溢於言表。「出房山的時候,我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可是我知道,我真要那樣做了,絕對是有死無生之局,所以我慫了。可是今天,站在這兒,看著這裡兄弟們留下的東西,看著小貓媳婦和兒子的墳墓,我忍不住了,就算是冒險,我也要去試著做一做。這世上何來萬全之策,便是坐在家裡,房子還說不定就塌了呢?」

  「那是因為這房子本來就是危房。」舒暢虎著臉道:「秦風,除非你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否則,我是絕不會允許你進安陽城的。剪刀還年輕呢,比你大不了幾歲,你有的是機會找他報仇。」

  「可是我回到敢死營之後,就會帶著兄弟們離開這兒了,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難道讓剪刀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就這樣有滋有味地活著嗎?」秦風嗆的一聲拔也鐵刀,重重一擲,哧的一聲,鐵刀插入面前的山石,幾乎沒柄而入。

  「離開這兒?」舒暢瞪大了眼睛,「秦風,這些日子,你大多的時候在沉默,我還以為你在傷心弟兄們的離去呢,原來你早就在想著以後怎麼辦啦?看來倒是我白擔心了。」

  「當然得想。」秦風伸手握住刀柄,微微一振,嘩啦數聲,面前的岩石立時崩解,提起刀來,輕輕地撫著刀鋒,「我的仇人是誰我很清楚,想要報仇,以我現在這點力量,那可真如蜻蜓撼石柱一般,一丁點兒機會也不會有。對方可是一國之主,疆域萬里,帶甲百萬,我想要報仇,自然得有與之匹敵的力量。」

  聽著秦風的話,舒暢歡喜的險些跳起來,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就是秦風經此打擊之後,心灰意懶,而且敵人說實話也太強大了一些,秦風真要撂挑子,舒暢也能想得通,只是會有些不甘心,但現在聽起來,秦風早就有了計劃。

  事情好像比自己預想的最好結果還要順利一些。他樂呵呵地想著,只要秦風踏上了這條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了。

  「你準備到哪裡去?」他立時興趣盎然起來。「就在落英山脈不行麼?這裡可是占山為王的好地方,往林子裡一鑽,誰都拿你沒奈何!」

  「是啊,誰也拿我沒奈何,但我也拿別人沒奈何。舒暢,你難道想讓我在林子裡當一輩子山大王嗎?」秦風失笑地看著舒暢:「落英山脈雖大,卻並不是一個發展的好地方,絕大部分地方都是原始森林,山高林密,野獸眾多人卻沒有,稍微能住人的地方,現在卻又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

  「秦楚兩國,現在雖然一個遭了大災,一個國內政局震盪,但總體上來說,卻還是很平穩的,一個平穩的國家,又豈能容得下我這樣的矢志報仇的人,我怎麼去發展?我想要做大做強,就得有地盤,有人口,否則永遠都不會有機會,所以我只能離開這裡,去一個適合我去的地方。」

  仰望著天上的悠悠白去,秦風緩緩地道:「天可憐見,現在這天下,恰恰就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供我去。」

  舒暢腦子快速地轉動著,半晌,眼睛一亮,「你是說越國?」

  「不錯,越國!」秦風眼睛灼灼閃亮,「齊人大舉入寇,越人步步潰敗,那片土地,已經成了戰亂之地,只有在亂的地方,我們才有機會。可是越地離這裡可遠得很,我真要去了哪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揮兵打回來,或者十年,或者更長,舒暢,你說我能容得下剪刀逍遙自在的活這麼多年嗎?再者,我此一去,前途難測,要麼成功,要麼便失敗身死,如果我死了,剪刀卻還活著,你說我能甘心嗎?我能讓那些弟兄們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嗎?所以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將他殺了。」

  聽著秦風的話,舒暢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秦風說得是,此一去,前途難測。他想要秦風走的這條路,本來就是一條獨木橋,一旦走上去,便再也沒有機會回頭,除了走到橋的另一頭踏上厚實寬廣的土地,要麼就是半途掉下橋去,落下萬丈懸崖,就此粉身碎骨。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要去殺剪刀,我們還是得另想辦法,你不著急,容我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只要將安如海調出城去,遠離安陽城,你便有機會,殺一個剪刀,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是不是?可是怎麼將安如海這個老傢伙弄出城去呢?我想想,我再想想。」

1月23 發表於 2016-6-13 18:48
第一百五十九章:拜見     
       
  照影峽,秦國邊軍大本營。

  隨著一口濁氣長長的吐出,鄧樸緩緩收勢,站直了身子,四周已是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喝采之聲此起彼伏。

  赤著上身的鄧樸,上身如同秦風一樣,橫七豎八地堆疊著一道又一道的傷痕,這些傷痕,是他這些年來在戰場之上的收穫,當然,也是憑著這些傷痕,他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鄧氏是秦國世家,子弟眾多,紈褲子弟自然很多,但那樣的人,永遠也不可能走到鄧氏的核心圈子之中,一輩子也只能在家裡領一份優厚的薪餉然後醉生夢死。而像鄧樸這樣真正執掌著鄧氏權力的人,無一不是從最艱苦的地方打磨起來的。

  與鄧氏一樣的,還有與他們競爭得死去活來的卞氏。外人看到的是這些世家子弟一代接著一代的掌控著西秦的權力,但並沒有看到,這些世家優秀子弟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世家子弟眾多,但死得也多。

  從這一點上來說,地處西部邊陲的秦國,比起富裕的南楚要強得太多。南楚的世家子弟,正在優越的物質生活之中,漸漸被腐化,一代不如一代了。

  聽到眾人的喝采之聲,鄧樸臉上卻是殊無喜色。這一次的大戰,對於秦國來說,算得上大大地收穫了一把,但對於他個人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一次大敗仗。

  俘獲昭華公主的計劃破產,這讓他們在談判桌上失去了最大的一份籌碼,而南楚吃定了西秦不會與他們發生大規模的戰爭,因此並不願意讓出太多的利益,這使得秦國最後的收穫也比預期的要低。而拋開這些不說,鄧樸最大的損失便是他的傷勢。

  落英山脈之中,他先是被郭九臨拚死一擊而受了不輕的傷,接著與束輝一起攻擊左立行,身受重傷,最後一路追擊秦風與閔若兮,沒有得到及時的修養治療,在最後,為了保證昭華公主活著,又與束輝火併一場,再一次傷上加傷,險些便不能活著回去了。

  現在,傷看起來是好了,但隱患卻遠遠沒有消除,鄧樸清楚,自己這一生,或者再也沒有希望衝擊宗師境界了,在雍都,養傷的他在明白這一點的時候,當真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鄧氏與卞氏的較量,不僅是在朝堂,在權力,同樣也在武道之上,他們這一代,兩家都沒有出現宗師級的武者,而卞無雙與鄧樸,則是最有希望的兩個,可現在,鄧樸的路斷了,可卞無雙卻完好無損,兩相比較,鄧氏算是吃了大虧,萬一卞無雙日後衝擊宗師成功,則卞氏在秦國的地位還將上漲,此消彼漲,可以想見,以後鄧氏的日子可就更不好過了。

  更讓鄧樸氣憤的是,在他回雍都養傷的日子,卞無雙趁此機會,大力安插手下進入邊軍,不知皇帝是怎麼想的,居然同意了由卞無雙的親信鄭瀟出任了井徑關的主將。井徑關可是以後大秦收割安陽郡的前哨陣地,如此重要的關卡交給了卞氏的人,豈不是給邊軍的錢口袋上加了一把鎖麼?

  但皇帝的決定是不容更改的,無心再在雍都養傷的鄧樸,匆匆返回了照影峽秦國邊軍大本營,他得想辦法穩住局面,把那個鄭瀟擠兌走,否則任由此子坐大,對於鄧氏對邊軍的控制是極為不利的。

  這世上,善看風色的人多得是,鄭瀟此人,可比卞氏先前安插到邊軍之中的那些卞氏子弟優秀了太多,自己不去,麾下還真一時找不到可以對付這個傢伙的人。

  可惜了南楚的敢死營基本上死光光了,他們的主官秦風也死了,否則找個機會將這個鄭瀟推到敢死營的軍陣之前,說不定敢死營就把他把問題解決了,以前,他便經常這樣做,敢死營在鄧樸眼中,有時候可是一把比心腹部下還好用的鋒利的刀子。

  太陽從遠處的山頭爬起來的時候,鄧樸已經穿戴整齊坐在了議事堂中正中間的虎皮大椅之上,翻閱著一份份文件。數月沒有在大本營,一些必須由他批覆的文件已經堆集如山。

  批閱數份,赫然便看到一份來自井徑關的文件,鼻孔裡不由哼了一聲。鄭瀟上任並沒有多久,但這支由他統帥下的軍隊已經表現出了與整個邊軍的不和諧,鄭瀟也是好手段,調拔到井徑關裡的軍隊,竟然被他在不長的時間裡,降服得七七八八,也是,他去哪裡上任帶著整個一個軍官團,至於那些最基層的士兵,窮得叮噹響,想來對於卞氏來說,收買他們並不需要花費太大的代價。

  而讓鄧樸更生氣的是,卞無雙竟然越過邊軍本部,直接下令兵部給井徑關調拔了一批武器、服裝等軍需品,現在的井徑關士兵可已經是煥然一新,惹得本部許多將領都是眼熱不已,要不是先前落英山脈一役繳獲了大量的楚軍裝備,只怕大本營裡就要炸開鍋了。

  面對這種情況,鄧樸也深感無奈,即便自己直接向皇帝陛下投訴,最終陛下肯定還是和稀泥,自己根本得不到滿意的答覆。最根本的問題,還是自己這一次任務失敗,又身受重傷,幾乎失去了晉級宗師境界的希望,而大哥鄧方又在劉震的問題上出了大漏子,失去了這樣一個重量級的間諜,鄧氏在兩線雙雙失敗,卞氏便趁虛而入,現在,也只能暫且忍耐了,等找到好時機,再給予他重重一擊。

  翻開鄭瀟的報告,鄧樸不僅冷笑起來,當真是好笑,這個鄭瀟居然想要本部出動人馬協助他剿滅敢死營餘孽,原因竟然是安陽城的楚人願意出銀十萬兩。

  邊軍雖窮,可也沒有窮到這般地步,落英山脈有多大?得出動多少人才能辦到這件事,想剿滅這樣一支六七百人的部隊,就算事先找到了對方的落腳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敢死營可是這大山之中一支狡滑的狐狸和兇狠的野狼,一個不好,便會打蛇不著反被蛇咬。這個鄭瀟將事情看得也未免太簡單了。

  啪的將文件擲在地上,鄧樸冷然道:「告訴鄭瀟,這件事,大本營不贊同,如果他堅持,可以自行出兵,楚人的十萬兩銀子大本營一分也不會要,由他自行處理。」

  一名幕僚撿起文件,笑道:「屬下這就回覆他,這個鄭瀟不曉事,要是他折在敢死營手裡,那才真成了一個笑話。」

  鄧樸呵呵一笑:「他如果真去做,多半是做一些無用功,勞民傷財最後一無所獲,不過現在敢死營與以前不同了,秦風死了,主力毀了,想要鄭瀟吃虧也不大可能。」

  「大將軍,這個敢死營可殺了我們邊軍太多的人,與我們有血海深仇,大將軍真不想找他們復仇?」幕僚提起筆來,看著鄧樸,有些不解。

  「仇自然是有的,但復仇,可不能不分時候。」鄧樸笑著搖了搖頭:「如果送到我嘴邊,那自然是一口吞了毫無二話,可現在明擺著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幹嘛要去做?敢死營現在成了落水狗,可這隻狗還是會咬人的,這個時段,恐怕他們更兇狠,再者,敢死營現在與楚人結下了死仇,由得他們留在落英山脈,讓他們去與楚人狗咬狗,以敢死營的德性,這一回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肯定不會就此罷手,說不定下一回咱們再去打劫安陽郡,這個敢死營也出去混水摸魚說不定。」

  「大將軍高見,既然有利用的價值,自然是留下來比較好,到時候利用他們來對付鄭瀟也比較方便。」幕僚會意的點點頭。

  鄧樸卻是笑而不答,腦海裡卻浮現出了一張面孔,就是這個人,讓他在落英山脈功虧一簣,雖然武功不高,但那一股堅韌的勁兒,卻不得不讓人佩服,自己這一輩子還真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呢!可惜啊,死了!否則倒還真是一個好對手。

  知己難求,但棋鼓相當的對手,又何嘗不難求呢!

  搖搖頭,鄧樸重新埋首在厚厚的案牘之中,開始艱難地掃蕩工作。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鄧樸才被腳步聲打斷了工作,擡起頭來,一名牙將匆匆走了進來。

  「大將軍,大營之外有人求見!」牙將躬身遞上了一張拜貼。

  拜貼很粗糙,看起來倒像是在哪裡隨便撿了一張紙寫就,不過上面的一筆字倒是行雲流水,顯得功邊深厚。掃了一眼下面的署名,鄧樸就像是被針刺了一下般,霍地站了起來。

  「大將軍,怎麼啦?」屋裡的幾個幕僚都被鄧樸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嚇了一跳。

  鄧樸回過神來,揮著手裡的拜貼,卻是大笑起來:「可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我們剛剛說到敢死營,敢死營的重要人物居然就把貼子投到我這來了,奇哉怪也。舒暢,哈哈,這可是敢死營中無名有實的二號人物,這人回來了嗎?他來找我是個什麼意思?」

  「或者敢死營現在也覺得自己走投無路,想來投效大將軍?」一名幕僚猜測道:「如果真是如此,大將軍不妨可以加以利用。」

  放下拜貼,鄧樸思索了片刻,對那牙將說:「你去將這個人帶進來,我看看他打得是什麼主意。」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13 18: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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