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馬前卒 作者:槍手1號(已完成)

 
1月23 2016-3-22 07: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1 2630194
1月23 發表於 2016-6-20 10:14
第一百七十章:落英山脈的最後一戰(上)   

  一千名準備出征的士卒已經打點好了一切裝備,當然,他們不再是秦國邊軍一向給人的固有的形象,單看他們的裝備,完全已經不輸於楚國邊軍了。鄭瀟是卞無雙打進邊軍的釘子,為了讓鄭瀟在邊軍之中站穩腳跟,卞氏可謂是不遺餘力,撇開了兵部後勤等部門,直接從雷霆軍的物資裡給鄭瀟劃撥了大批武器裝備。

  對於如今龜縮在落英山脈之中的敢死營,原本鄭瀟也只是氣不過小貓放了他的鴿子,狠狠地擺了他一道,其實幹不幹掉他們,對於鄭瀟來說也是無可無不可的事情。一群落水狗,收不收拾,於他並沒有太大的厲害關係。

  但隨著鄧樸突然駕臨井徑關與安如海談判走後,鄭瀟卻立即下定了這個決心。卞鄭相鬥,雙方當然在對方的圈子裡都有自己的耳目,讓鄭瀟又驚又怒的是,敢死營撇開了他,居然直接與鄧樸勾結上了。

  這份情報對於當時的情景並不十分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當時去見鄧樸的是敢死營的二號人物舒暢。

  敢死營當孤魂野鬼甚至去當土匪都沒有什麼,但卻絕對不能為鄧樸所用。鄭瀟至今還記得數月之前在帽兒山下,卞大將軍對於敢死宮的高度評價。當時十數萬秦軍雲集安陽城下,可卞帥居然不願因為太多的損失而去進攻區區兩千人的敢死營,這就說明了這支軍隊的厲害。

  後來敢死營的結局果然如卞大將軍所料,楚人自折羽翼,自己收拾了他們,這也讓秦國邊軍上下彈冠相慶,不過楚人做事,還是與以往一樣不利索,留下了這樣一個小尾巴。

  要麼為我所用,要麼便徹底毀滅他們,要是他們被鄧樸收伏而歸於鄧氏麾下的話,鄧氏不免如虎添翼。

  現在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秦風死了,敢死營群龍無首,逃入深山,補給無著落,武器無補充,正是士氣低落之時,此時進兵,一舉將他們滅了才是正經。

  既然知道了鄧樸與敢死營有所勾結,鄭瀟如何還敢用鄧樸的斥候營,他可不會忘記以前卞氏的那些子弟是怎麼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場場邊軍戰事中的。這一次,他甚至連出兵的時候都沒有通知大本營,直接集結了自己在井徑關的心腹。這可是他從雷霆軍中帶出來的軍隊,現在的他,是真不敢用邊軍了,誰知道這些人中,有哪些人是真心投靠自己,又有哪些人是虛以委蛇,只要其中有那麼幾個鄧樸的奸細,就足以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離開了鷹愁崖,藏進野狼谷,以為這樣就能讓我這個初來乍到者找不到嗎?鄭瀟冷笑,卞氏雖然在邊軍之中勢力薄弱,可要找幾個追蹤高手卻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野狼谷,舒暢仔細地替野狗縫上最後一針,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收起器具,退到了一邊,躺在簡陋的床榻之上的野狗瞪著大眼,看著舒暢:「大夫,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我的腿腳還是我的呢?」

  舒暢沒好氣地道:「你英明神武的舒大夫用藥讓你感覺不到疼痛了,現在當然還是麻木的,不然老子這樣一針一針的縫你,你不疼得哭爹喊媽啊?」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野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道。

  「呸!」屋子裡包括秦風在內的幾人同時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野狗,以往舒大夫給你治傷的時候,哪一次你不是叫得天崩地裂,這一次你運氣好,舒大夫找到了幾味藥草調治了一些麻藥,不過這藥可只有兩個時辰的藥效,現在這藥勁可就要過去了,到時候你不要叫喊。」

  「誰叫喊誰是小狗!」野狗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他倒不疼,而是有些心虛。

  「你不是小狗,你是野狗!」幾人大笑著走出了窩棚。

  數天前的大雨讓整個落英山脈煥然一新,陣陣清新的空氣隨著微風傳播,深吸一口,帶著淡淡山間清香的味道讓剛剛在藥味濃重的窩棚裡的幾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這一仗真要打?」舒暢一邊搓著手,一邊看著秦風。

  「必須要打!」秦風點點頭,「我們此去越國開闢一片新天地,可越國距離我們太遠了,要想去哪兒,就得穿過秦人的控制區域,要不然就得走齊地,齊國那地兒想來是不歡迎我們的,而且危險性也太大了。這是與鄧樸交易的一部分,我們拿鄭瀟的人頭,換取他的一紙文書。有了這張文書,我們便可以順暢地穿過秦地,越過他們在秦越邊境的關卡,進入我們想去的地方。」

  「這個傢伙,倒真是不放過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舒暢搖頭道。

  秦風嘿嘿一笑,「這些年,我給他當刀也不是第一回了,現在我們要走了,他當然得物盡其用,再利用我們一把。其實拋開國家的恩怨不談,鄧樸還是很不錯的一個人。雖然他在落英山脈之中將我趕得幾乎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那你覺得,秦國的卞鄧兩強之爭,最終誰會獲得勝利?」舒暢問道。

  秦風眉毛一挑:「誰也不會獲得勝利,秦國的皇帝聰明著呢,看他擺弄卞鄧的手腕,便可以看出這個人的厲害,再說了,在他們的上頭,還有一個李摯壓著呢,李摯在權勢之上無慾無求,這樣的人才是最厲害的。如果卞鄧雙強當真分出了勝負,只怕秦國離亡國也就不遠了。不過有一點顯而易見,卞氏一定會稍稍壓過鄧氏一頭的。」

  舒暢微微一笑:「平衡之道。可閔若英就不是這麼想的,現在他開始在國內大規模的清洗,想將大楚完成弄成他的一言堂,可殊不知,這樣的手段,或者可以壓服一時,可一旦失控,就將引起極大的混亂。」

  「他不亂,我如何報仇?」秦風冷冷一笑,「閔若英現在的戰略很清楚了,便是想與秦人保持和平,甚至想拉秦人一齊上馬來對付齊國,齊楚之間,戰爭不會太遠了。」

  「現在楚人與齊人相爭,可真是自尋死路。你說齊國會怎樣應對?」

  「我不知道。」秦風搖頭道:「如果不算其它的突然因素,齊楚相爭,楚國必敗無疑,。」

  「你準備去當這個變數?」舒暢若有所思地看著秦風。

  轉過身來,背負雙手,看著躍出山頭的太陽,秦風淡淡地道:「如果太早讓他們分出了勝負,我們還有什麼機會?我們此去越國,就是為了製造這樣一個變數。對於我們來說,時間拖得越長,便對我們越有利。」

  「不錯,鄧樸說了,越國撐不住了,現在主戰派已經基本失勢,只怕接下來就是談判,割地,賠款了。」

  「屈辱的條約會讓越國國內的反抗風起雲湧的,這便是我們的機會。」秦風微笑道:「接下來的這一仗,將會是我們在落英山脈的最後一仗,然後便要與落英山脈告別了,說起來,我最好的年華都是在這裡度過的,這片大山裡,埋葬了我太多的戰友,現在要離開,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呢!」

  「現在的離開,是為了將來更華麗的歸來。秦風,相信自己,我們很快便會回來的。」舒暢伸手拍了拍秦風的肩膀。「對了,你真得決定讓野狗練你的這門功夫了嗎?」

  「當然,哪怕不知道最後的結果,但這總是一條路不是嗎?」

  「或者吧,對於野狗來說,這是希望,如果沒有希望,他就會變成一條死狗了。」舒暢嘆氣。「只是你這門功夫,練起來有些問題啊!」

  「有問題我們便來想辦法解決,他與我不一樣,至少現在我有了一些經驗了。」秦風笑了笑,「現在我能夠將練出來的暴虐真氣收拾得服服貼貼。磨去他們的稜角,讓他完全的為我所用。」

  「你是說……」舒暢一愕之下,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秦風翻了一個白眼,「你想多了,野狗是我的兄弟,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雖然如此,效果一樣,野狗以後絕對是你最忠心的部屬,沒有之一。」舒暢哈哈大笑起來。

  安陽郡城,安如海站在剪刀的病床前,臉色難看之極。一回城的他,就聽說剪刀出了事,老辣的他立即便明白,自己上了鄧樸一個惡當,而更讓他憂慮的是,敢死營餘孽居然與秦人勾結起來了。

  「見到那個九級高手了吧,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相貌如何,能複述出來嗎?」安如海問道,這樣一個大高手的存在,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危脅,要是一個九級高手放下面子來當一個刺客,那可是防不勝防。

  病床之上的剪刀臉上浮起一片潮紅:「沒有看到,那人蒙著臉,分辯不出來,我應當沒有見過此人。。」

  「為什麼他沒有殺你?」安如海最奇怪的就是這件事,按理來說,對方殺楊義,辛漸離的手段都是極其酷烈,但面對他們應當最痛恨的人的時候,居然只是廢了武功了事。

  「或者是因為我的爹娘吧!」剪刀神情落寞,「大夫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他知道,如果殺了我,也就等於殺了我的爹娘,再說,我畢竟與他們做了這些年的兄弟,他們或者也能理解我當時的難處。」

  聽到這話,安如海也沉默了,辛漸離當時綁架了剪刀的父母脅迫剪刀合作,手段下作,但效果卻不錯。

  「大將軍,如今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請允許我辭去官職,我想帶著父母回鄉去。」剪刀幽幽地道。

  「不行!」安如海一口回絕,「我需要你給我練兵,你仍然會是安陽郡兵的統領,一個會練兵的將軍,並不需要他有多高超的武功,你明白我的意思?」

1月23 發表於 2016-6-20 10:17
第一百七十一章:落英山脈的最後一戰(中)   
               
  看著剪刀奄奄一息臥在床上,白髮父母一瞎一癱神情悽惶圍坐床邊,安如海心中也是感到一陣淒涼,本來他是極瞧不起剪刀的,但看了眼前這等慘狀,厭惡之情倒是去了大半。剪刀還是有才華的,本來他給剪刀三個月的時間練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出來,還認為自己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不成想,三個月不到,這支部隊就有模有樣了,雖然實戰如何還需檢驗,但至少現在也成了樣子貨,拿出去也能唬人了。由此他不由得更加可惜,區區一個剪刀便是如此,要是秦風還在,要是敢死營還在,自己在鄧樸面前何需如此拿低作小,雖低聲下氣卻仍換不回一個想要的結果?

  他是過去的內衛統領,對於敢死營這些人的資料,特別是主要人物的資料可是一清二楚,秦風上任之後,敢死營的在戰爭中的戰損比急劇下降,但戰功反而節節攀升,剪刀初被招進敢死營時,完全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區區幾年時間,便完成了如此蛻變,這些,不是秦風的功勞是什麼?

  如果敢死營還在,自己只需以敢死營為骨架,便可以完成西部邊軍的構建,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組建一支戰鬥力極強的部隊,再配上自己的作戰經驗,鄧樸安敢如此無理?

  可自己該去怨誰呢?朝廷?皇帝?

  走出剪刀的住所,安如海的背顯得佝僂了不少,於他而言,只能是就著什麼原料做什麼菜了,至少到目前為到,剪刀的練兵才華還無人能比,他不但保證了他的安陽郡兵統領的位置,而且還另外給了他一個西軍練兵大使的新官帽,這個官位是他臨時起意設置的,目的只有一個,告訴所有人,剪刀的背後現在站著的是他,誰想給剪刀設絆子,那就是跟他安如海過不去。

  這也算是他個人給剪刀的一種補償,不管如何,此人還是為了朝廷才落到這種地步的。相信剪刀也會在這之後更加賣力地替自己訓練軍隊,這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知道怎樣做才會讓自己活得更好。

  安如海異常落寞,而此時在照影峽秦軍大本營,鄧樸卻是異常興奮,一是他的二哥鄧方從齊國返回,順路來看看他的狀況,二來,井徑關的細作發來消息,那個鄭瀟帶著他的一千心腹進了落英山脈了。

  他得意的看著他的二哥:「二哥,這一著借刀殺人如何?卞氏想在我鄧氏的地盤裡生事,我就讓他有來無回!」

  鄧方看著自己這個弟弟興奮的神情,心情卻也是不錯,前一段時間,鄧樸重傷回雍都,因為受傷極重,已經斷了他晉級宗師的希望,情緒極為低落,但現在看起來,恢復得相當不錯。

  「打斷他們伸出來的爪子,自然是不錯,可是你就這樣有把握?現在敢死營只不過六七百殘軍,而且群龍無首,鄭瀟帶著的可是一千出自雷霆軍的精銳,誰勝誰負,還說不準呢,要是鄭瀟得勝歸來,你可就難辦了!」

  鄧樸大笑:「二哥,你是我大秦的情報頭頭,可有些東西,卻還沒有我知道得清楚呢?誰說敢死營群龍無首?你可知道,前些天是誰找到了我的門上?」

  「是誰?總不成是秦風那個死鬼吧?」鄧方刻意地想要開一個玩笑。

  「正是那傢伙!」鄧樸認真地看著鄧方:「可他不是什麼死鬼,是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讓人難以相信的是,他竟然搖身一變,武道修為晉陞到了九級,雖然看起來境界還不是太穩,但的確是九級。」

  鄧方霍的站了起來:「你,你沒開玩笑吧?秦風死了,據我的消息來源,這個人還是被昭華公主親手殺死的。」

  「還有這樣的事?」鄧樸一聽卻是大感興趣,「可是那個出現在我面前的的確就是秦風,二哥知道,我在落英山脈與此人打過交道的,可吃了他不少苦頭,化成灰我也認得的。」

  畢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鄧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搖頭道:「看來這裡頭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辛呢。」

  「二哥,秦風還活著的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這件事,他希望我不要告訴任何人。」鄧樸攤了攤手,「我欠了他們人情,因此答應替他保持這個秘密。」

  「你欠了他們人情?」鄧方大惑不解。

  「是!」鄧樸道:「敢死營裡一直有個神秘的大夫你應當知道吧,此人的確有通天之能,我的隱疾在此人的手下,完全不值一提,那天他們來找我,作為交換條件,替我治好傷便是他們的條件之一。」

  「此話當真?」鄧方又驚又喜,鄧氏當中,唯一一個有希望晉級宗師的便只有鄧樸,但上一次的落英山脈一戰,受創極重的鄧樸被斷言再也無法向前一步,一度讓鄧氏只覺得前途灰暗,如果鄧樸恢復的話,對鄧氏而言,那自是天大的喜訊。

  鄧樸點點頭:「他們不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可我自己卻是清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種歡喜,當時就險些讓我把持不住了,這位舒大夫不僅將我在落英山脈之中受的傷完全治好了,更是將我修習武道多年落下的隱疾也順手治了,現在我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我覺得自己經摸到了那扇大門的門檻,如果說以前,我只是有希望,那現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二哥你,我絕對能走進這扇大門裡,而且用時會比你想像的要短。」

  「此事當值大醉一場。」鄧方狂喜,「如此說來,倒也真值得謝他們一場。既然秦風還活著,那鄭瀟此行就肯定有死無生了,只是他們獲勝之後,你當真幫他們去越國?就沒有想過將他們攬為己用?如果能收復他們,那對於秦國,對於鄧氏,可都是如虎添翼。」

  「試過了,不行。」鄧樸笑道:「現在大亂之世將起,越國頂不住了,一旦越國向齊國屈服,我們大秦在北方可就又要多一個敵人了。秦風要去越國,對於我們來說,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他笑著看著鄧方:「秦風這樣的人,走到那裡,就會將那裡攪得不太平,他為什麼要去越國,不就是看到了越國現在大亂,正是英雄崛起的好時候嗎?那就讓他前去,如果他真能在越國攪弄出一片天地來,頭痛的是越國,還有齊國,我們大秦自可高坐一邊,笑看他攪動風雲。」

  鄧方連連擊掌叫好,「說得太妙了,老二,難怪當年老爺子將家主之位傳你而不傳我,當年我還不服氣呢,這識人知人的本事,佈局未來的見識,我的確是比不上你。我啊,在黑暗中陰謀裡打滾得太久,很多時候反而迷茫了,如果這個秦風當真有這般本事,倒也值得我們投資一次,既然你已經出手,那我也幫他一幫,讓他在進入越國之時更順利一些,越國已經垮了,越國皇帝已經決定與齊人談判,三國聯盟已經完蛋了,以後將是秦楚對齊越,哎,可惜秦楚也不可能一條心吶。以後日子會艱難很多,便讓這個秦風去攪動一番,搞出一番新天地那便是大喜事。」

  兄弟兩人對視大笑起來。對於現在的局勢而言,只是是針對齊越的,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大喜事。可以想像得出來,當越國屈服於東齊之後,接下來秦越兩國的關係必然緊張,在齊國的指使下,越國必然會對秦國動手動腳,以便拖住秦國,讓齊國安心的對楚人動手。以秦國的國力,斷然沒有可能兩線同時開戰的實力。到時候,楚人可就要慘了,但楚人慘了,下一個不就輪到秦國了嘛!

  唇寒齒亡,便是這個道理了。

  在兩兄弟眼中,已是一個死人的鄭瀟,此時正興奮地看著夜色籠罩之下的野狼谷,的確是一個躲藏的好地方,如果不是有人帶路,根本就無法發現這個隱藏在無邊森林之中的地方。但有利必有一弊,如此地勢,不易被人發現,但一旦被人找到,口子一堵,便是翁中捉鱉了,連逃都沒地兒逃去。

  擡頭看天,月兒已經向西方緩緩地滑落,已過中宵,此時正是奇襲的最佳時間了,他死死地盯著出口,等待著先行進去的斥候給他傳回訊息。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谷口方向,出現了一點淡淡的火星,火星在空中連續畫了三個圓圈旋即消失,鄭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手向下一揮,「出擊!」他堅定地下達了命令。

  一千餘人的部隊,躬著身子,踩著小碎步,向著野狼谷內衝去。除了腳踩在落葉之上的悉悉索索之聲,千餘人沒有發出絲毫異響,來自雷霆軍的精銳,自然不是邊軍的那些烏合之眾可比,雷霆軍的精英鄭瀟很是自豪。

  常小貓,這是你們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撞來。鄭瀟大步走在隊伍的正中央,心中暗道。

  現在的敢死營果然已是淪落為一群烏合之眾了,當鄭瀟踏進野狗谷,看到內裡遠處燃燒的篝火,不由搖頭嘆息,居然連最原始的警戒也沒有。

  在他看來,縱然面對的是敢死營這支曾讓秦國軍隊顫慄的軍隊,這場戰鬥也會是異常簡單的。

1月23 發表於 2016-6-20 10:20
  第一百七十二章:落英山脈的最後一戰(下)  

  月光之下篝火在燃燒,本來應該保持著警戒的士兵竟然盤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在打著嗑睡,零零散散不成章法的窩棚散亂地分佈在谷內,這裡,像是一個難民營更甚於像一個軍營。

  眼前的景象,讓來自雷霆軍的精銳們對於眼前的對手不屑一顧,他們向來是以軍紀嚴明而著稱,他們難以想像這樣一支部隊是如何讓秦國邊軍聞之色變的。綜合起來,或者只能說一聲,咱家的邊軍真差啊!

  不需要鄭瀟再去佈置,這些精銳的雷霆軍立刻自動形成了一個個的戰鬥組別,分頭衝向那些散亂的窩棚,那些楚人的叛徒現在應該正在窩棚之中呼呼大睡,做著美夢吧?一個衝鋒而已,戰鬥便將結束。

  這是所有雷霆軍士兵的想法,當然,也是鄭瀟的想法。

  率先攻擊的當然永遠是隊伍之中的弓弩手,呼嘯的利箭撲向那些坐在地上正在打嗑睡的敢死營的士兵,噹噹的碰撞聲中,對方應聲而倒,然而卻沒有想像中的慘呼聲,朦朧的月光之下,那些人撲地便倒,沒有掙扎,沒有鮮血。

  「草人!」衝在最前頭的士兵發出了驚呼之聲。

  鄭瀟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砰的一聲,燃燒的篝火炸裂開來,滿天星火四濺,一道道火線在地上迅速漫延開來,砰砰的爆炸之聲不斷響起,伴隨著這些爆炸之聲的,是一團團的煙霧從地上湧起,在谷中迅速地擴散。

  鄭瀟驚恐地看到,他的士兵在煙霧之中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了地上,身軀不停地扭曲著,發出了痛苦之極的嚎叫。

  「有毒!」他驟然反應過來,「煙裡有毒,屏住呼吸,往上風處跑!」

  可是這裡是野狼谷,一個三面封閉的地方,除了向後退,他們並沒有別的選擇。

  自己中了圈套,對方早就做好了準備,設下了這樣惡毒的陷阱,他們在等著自己前來。

  谷口在望,鄭瀟卻猛地停下了腳步,他武功修為極高,自然是說停就停,可在他身後跟著狼狽向外逃的士兵,可就沒有這等本事了,鄭瀟一停,後面的強行剎車,登時擠撞在一起,人仰馬翻。

  翻滾的煙霧還在不停地湧來,後面的士兵驚慌失措,不停地推擠著前方的同伴,一時之間,混亂不堪。

  讓鄭瀟不得不停下來的,是谷口之中,一排排的黑甲士兵與那一柄柄高高舉起的鐵刀。黑色的鐵盔鐵甲,黑色的鐵刀,黑色的惡魔。

  士兵之前,站著兩個人,同樣黑甲黑刀,如果他們站在人群之中,與所有的敢死營士兵並沒有什麼兩樣,其中一個,赫然便是鄭瀟見過數面的章孝正,綽號小貓。

  可前面那人是誰,章小貓居然規規矩矩地站在他的身後?

  看到鄭瀟和他的雷霆軍出現,章小貓高高的舉起了他的鐵刀:「有我!」他大聲吼叫道。

  「無敵!」身後,數百名鐵甲士兵齊聲應和,因為頭上面罩拉下的關係,他們的聲音顯得很沉悶。

  吼聲之中,章小貓長刀前指,數百名黑甲士兵開始向前邁動腳步,一股恐怖的壓力立刻如潮水一般地湧向了對面的鄭瀟。

  一聲厲吼,鄭瀟提起了手中的長槍,兩腳在地上用力一跺,整個人與槍化為一道流星,徑直刺向站在最前方的那個黑甲將領。毫無疑問,此人便是現在這支敢死營的頭頂,或者便是他們嘴裡的敢死營二號人物,大夫舒暢,殺了他,或者還能迎來轉機。

  鄭瀟是堂堂的八級高手,在他的心目中,此刻對面能與他一戰的,便只有章孝正章小貓了。可章小貓也不過是一個七級武者而已。

  迎上來的不是章小貓,而是站在最前頭的黑衣人。黑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準確地擊中了那道流星一般飛撲而來的長槍。

  嚓的一聲輕響,聲音極輕,但聽在鄭瀟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他的百練精鋼長槍,在交手的第一回合,便已經被削斷了。

  削斷長槍的黑刀沒有任何的停頓,仍是直直地向著他的胸膛劈來,凌厲的氣勢讓鄭瀟幾乎喘不過氣來。

  無法阻擋!腦子裡閃電般地泛起這個念頭,九級高手!第二個念頭讓鄭瀟身上唰地冒出一身冷汗。大半截槍桿閃電般的抽回,竭盡全力,點在迎面而來的刀刃而上,聲如裂帛,自己的長槍槍桿竟然被對手的鐵刀猶如剖竹子一般,從中剖為兩半。

  藉著這一點勢頭,鄭瀟化前衝為倒退,在空中一連幾個觔斗,翻身落回到自己的士兵叢中,此時,他的士兵也正在拚死向前衝,身後,是滾滾而來的濃煙,身前,是排排利刃組成的刀陣,但讓他們選擇的話,他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迎向刀陣。

  雙腳落上實地,鄭瀟還來不及回過神來,黑色的魔神便又凌空而來,所過之處,一個個雷霆軍的士兵被丟稻草人一般的遠遠擊開,在黑甲人的面前,這些士兵根本無力阻擋。

  本來還算整齊的衝鋒隊形在黑甲人的衝擊之下,頓時凌亂不堪,而迎面撲來的陣陣刀光,立時便將他們全都捲了進去,刀鋒入肉聲,淒厲的慘嚎之聲,響徹野狼谷口。

  翻手,拔出腰間的佩刀,鄭瀟臉色慘淡,他無法想像,前不久還落水狗一般的敢死營,是怎麼會擁有一位九級高手的。看著自己的士兵被對面的刀浪一排排地切割在地上,他死死地盯著黑甲人,腦子裡想的卻是以前一個接著一個死在對楚戰場之上的卞氏心腹。

  「鄧樸,是你麼?何必裝神弄鬼?」西境之上,他現在能知道的便只有兩個九級高手,一個是鄧樸,另一個便是安如海。可安如海是萬萬不會和敢死營沆瀣一氣的,只有鄧樸,才會如此陰險地算計自己。

  對方的腳步一緩,顯然有些錯愕。但在鄭瀟的眼中,卻正是自己猜對了的表現。「鄧樸,你是大秦之恥!我即便死了,身化厲鬼,也要來找你索命!」

  在他的厲聲呼喝之中,對面的黑甲人卻搖了搖頭,慢慢地掀起了自己的面甲:「鄭瀟,你認錯人了。」

  鄭瀟愕然,看著對面那張年輕的面孔,那張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面龐。

  「你是誰?」他緊緊地握著刀柄。

  「我叫秦風。敢死營的老大。」

  「不可能,秦風早就死了。」鄭瀟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

  「死人不會站在你面前。」秦風看著對手,「很抱歉,作為交易的一部分,你們今天,都必須死在這裡。」

  「交易?」鄭瀟看著秦風,慘然道:「鄧樸果然與你們勾結在一起了。」

  秦風點了點頭,「你不該來的,假如你不來,我們也拿你沒辦法,鄧樸同樣也拿你沒辦法,他不可能公開殺你,我也不可能去井徑關在數萬軍隊面前去刺殺你。可是你來了,這便是你的命,我們需要你的命,去換取鄧樸的一個承諾。」

  鄭瀟不知道這個承諾是什麼,但他明白,今天恐怕就是自己在這世上最後一天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舉起了手中的長刀,怒吼聲中,衝向了對面的秦風。

  一連串清脆的兵刃交擊之聲,鄭瀟再一次遠遠地被震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松樹之上,滿樹的松針下雨一般地墜下,他痛苦地看到,他帶來的士兵已經在對方的衝擊之下七零八落,現在已經所剩無幾,在對面黑甲人的攻擊之下,左右支拙,全軍覆滅已經是時間問題了。

  秦風如影隨形,在松針剛剛落下的時候,已經到了鄭瀟的面前,鄭瀟已經無力作出反擊,背靠著松樹樹桿,兩眼無神地看著秦風。從信心滿滿,一腔豪情到全軍覆滅,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手掌抵近了鄭瀟的胸膛。

  「抱歉!」秦風低低地吐出這兩個字,掌力一吐,鄭瀟呃的一聲,七竅之間,儘是鮮血流出,頭一歪,兩眼死死的睜著看向前方,卻已是被秦風生生震斃。

  野狼谷頂,舒暢扶著野狗,兩個看著谷底的戰鬥,野狗有些憤憤不平:「大夫,你好陰險,以前咱們打仗的時候,可沒見你使出這等手段,要是使出來,咱們打贏不就輕鬆得多了,哪會少死好多兄弟的!」

  舒暢扁扁嘴:「說得輕巧。這樣的算計,要在特定的地形條件之下,比如這個野狼谷,還得明確知道敵人會來,事先做好所有安排,你沒有看到咱們今天忙活了一個下午嗎?在空曠的戰場之上,這樣的手段有個屁用,一股風來,你知道這霧會吹向哪裡,到時候害了自己人也說不定。而且這對大部隊有用嗎,充其量也就是在小範圍內起作用,你們以前打的那些仗,你好好想想,那一次能用上這樣的手段?」

  野狗歪著腦袋想了半晌,搔了搔頭,「好像還真是。」

  「這樣的例子啊,以前沒有,以後也只怕不會出現。再說了,那些東西也並不致命,只是讓人短時間內呼吸困難,手足無力,你以為致命的毒藥這麼容易提煉出來啊。」

  「說得也是,要真是這麼容易的話,那還打個屁仗啊,一有戰爭,讓你們這些人去搞一搞也就夠了,那就沒我們什麼事了!」野狗嘿嘿笑了起來。

1月23 發表於 2016-6-20 10:23
第一百七十三章:遠去也   

  照影峽,秦軍大本營,鄧樸滿臉笑容地又迎來了秦風與舒暢,不出他所料,鄭瀟的出擊,換來的結果是全軍皆墨。再一次不動聲色地挫敗了卞氏伸到邊軍中的黑手,又折了卞氏一員大將,讓鄧樸心下大爽。這一次,他可是沒有絲毫心理負擔,鄭瀟的出擊,是他自己的決定,鄧樸沒有任何的推波助瀾,只是將自己與敢死營在悄悄接觸的消息透露給了鄭瀟而已。最後鄭瀟出擊,他也沒有向敢死營通風報信,一切的結果,都只不過是鄭瀟自取其咎而已。

  這是最好的結果。

  與鄧樸一起出席的,還有鄧樸的二哥鄧方。鄧方沒有見過秦風,但兩人卻在暗中有過較量,當秦風與昭華公主閔若兮自落英縣返回上京的途中,鄧方組織了數次刺殺,但在束輝與秦風的一起殂擊之下,無功而返。對於這樣一個人,他也實在是充滿了好奇。

  可以說秦風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之中所遭遇的事情,幾乎趕得上別人一輩子的經歷,而且其中的悲歡離合,艱難險阻,更是讓人咋舌。此人在經歷了這些之後,還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本身就已經說明了這個人的能力。一向在陰謀黑暗之中打滾的鄧方,可不相信什麼都是運氣的說法。運氣固然有,但更多的卻是自身的實力,智慧。

  秦風以前是秦國的敵人,但現在,卻是一個潛在的未來的盟友。雖然因為此人不願為秦國效力而讓他有些扼腕嘆息,不過秦風此去,或者能為秦國解決另一個大難題也說不定。

  一個能讓秦國頭痛的人物,想來會讓越國上下更加痛苦的,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越國痛苦,不就是秦國的福音麼。

  他坐在哪裡,盯著秦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覆的打量著秦風。秦風則微笑以對,對面的這個小老頭,是秦國的秘密部隊頭子,這樣的人,沒有一個是好相於的。幹這一行的,秦風這一段時間連接碰到了束輝,安如海,兩個人都讓他吃了大虧,眼下這位,地位與安如海相若,當然也不會是一個省油的燈。秦風臉上雖然帶著微笑,心裡卻是暗自警惕。

  另一邊,鄧樸赤裸著上身,正在由舒暢給他進行最後一次治療。

  「你是怎麼活過來的?」鄧方突然開口問道,顯得有些沒頭沒腦,但屋裡幾人自然都明白他的意思。秦風之死的詳細經過,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那是一個秘密,但對於鄧方這樣的人,自然是有力量打探得清清楚楚,像昭華公主在上京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楚國封鎖消息做得再好,也無法瞞得住像鄧方這樣情報界的巨頭。

  「僥倖而已。」回答得言簡意賅,倒也不是秦風撒謊,而是究意是怎麼回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舒暢也無法說得出一個所以然來。

  鄧方皺著眉頭,垂頭沉轉半晌,「你以前不過是六級身手,但在戰鬥之時,卻又經常出人意料的越級殺死對手,而這一次明明死了卻又活過來,武道修為連跳幾階,一切都不符合常理,我能理解為,這與你修練的武功有關係嗎?」

  秦風心頭微微一跳,眼前這個小老頭兒果然厲害,僅僅憑猜測,便能將事情猜一個八九不離十,但他自然是絕不肯承認的,正如舒暢所說,他現在沒有氣海丹田,沒有全身筋脈,究竟還算不算是一個人都說不準。

  「也許是命不該絕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回答得更加模糊了。「不過我修練的武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不過以前特別陽剛霸道,這一次險死還生,這種陽剛霸道的真氣驟然之間便陰陽調合,水乳交融,武道大成得讓我莫名其妙。」

  鄧方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還是想不明白。

  「險死還生還說得過去,肯定是昭華公主做了手腳,你既然是她心愛之人,假意做作一番也能理解,楚國皇帝顧及妹妹,假裝不知道也勉強說得通,但武道修練,從來沒有捷徑可走,怎麼會出現你這種狀況,不明白,不明白。」

  秦風微笑不語,另一頭一邊忙著施針的舒暢卻偏過頭來,看著鄧方:「鄧老哥,咱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鄧方哼了一聲,側頭看著舒暢,見舒暢眼睛看著他,手上卻還在不停地向著鄧樸身上一根根的插下針去,禁不住眉頭連跳,鄧樸可是鄧氏未來幾十年的希望所在,要是這針插錯一根或者歪上少許,殺了這兩個傢伙都無法彌補。

  「算是吧!」他答道。

  舒暢輕笑起來,「答得如此勉強。既然是朋友,朋友是不該去打聽朋友的隱私的,誰還沒有一點秘密呢您說是吧?真要脫得乾乾淨淨赤裸相對,興許朋友就做不成了。」

  刺蝟似的鄧樸微笑道:「舒大夫秦兄弟不要在意,我這位二哥做那一行做久了,凡事都喜歡去打探個究竟,舒大夫說得對,互相還是有一點秘密的好。雖然我們以前是敵人,但現在是朋友,以後,這朋友或者會越做越久成為盟友也說不定。」

  鄧方的臉抽搐了幾下,鄧樸發了話,他倒是不便反駁了。「舒大夫,我三弟身上的隱患當真能徹底清除,他跨進宗師的門檻再無任何障礙?」

  舒暢哼了一聲:「身上的問題我敢打保票,但能不能晉位宗師,我可說不準,你們都是武道大高手,我只不過是三腳貓的功夫,但我也明白,晉位宗師,不僅僅是靠修為,靠積累,還需要機遇,感悟吧?不然這天下九級高手何其多也,為什麼宗師卻廖廖無幾呢?這個,你還得問你弟弟自個吧!」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鄧樸笑道:「說起來還得感謝秦風兄弟,上一次在落英山脈之中追殺你的時候,我九死一生,最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倒是靈光乍現,頗有感悟,只不過有了這感悟,身體卻不行了。這一次解決了身體的問題,我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必然能晉位宗師。想不到我這兩次機遇,居然都著落在秦風和舒大夫身上,說起來當真也是有緣。」

  「那你可是欠了我們大人情!」舒暢立即打蛇隨棍上。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兩清麼?」鄧樸還未說話,一邊的鄧方已是不滿地道。

  「鄧大人,難道你認為鄧大將軍晉陞宗師之位的價值就這麼不值當?」舒暢呵呵地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就算我白說了。」

  鄧方又是一聲悶哼,雖然他的人生向來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十句話裡沒有三句是真的,但當著弟弟的面,他卻不願這樣捂著眼睛說瞎話,鄧樸如果能搶在卞無雙之前晉位宗師,那對於鄧氏的好處,可當真不是如今雙方交易的這點價值能比擬的。

  鄧樸大笑起來,難得見人將自己的這位二哥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舒大夫,你說得不錯,這場交易,終究是我們占了便宜,我個人是承了你們這個人情,以後如有用得著我個人的地方,盡可來找我,但我的底線想來你們也清楚,這樣說,你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舒暢連連點頭:「還是鄧三爽快,不愧是帶兵領將之人,麻利得很。」嘴上稱讚,心裡卻暗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欠了我的人情,還起來可麻煩得緊。想想上京的那位文老爺子吧,提起這事兒頭就大呢,我能找上門來的麻煩,又怎麼會小得了?

  從照影峽回到野狼谷的時候,秦風的身後多了幾匹好馬,馬上駝著數箱銀子,這是安陽城給鄭瀟用來剿滅敢死營殘軍的軍費,鄭瀟死了,可銀子還在,現在被鄧樸轉手送了人情,接下來敢死營千里跋涉,沒有銀子那自然是寸步難行。鄧樸本來想給銀票,但秦風卻堅持要現銀,接下來的道路,敢死營肯定是那裡偏僻就往哪裡走,拿著銀票怎麼用,還是白花花的銀子更能打動人心。

  野狼谷中,小貓帶著眾人早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們的盔甲都已經被埋在了谷內,這東西沉重不好攜帶,而且太扎眼睛,只能留下。鐵刀卻是不能離身,鄧樸派人提前送來了一些弩箭和糧食,說起來這些東西,都是鄧樸從楚國西部邊軍手裡搶來的,看到這些東西,敢死營所有人臉上不免有些很不好看,這些,本來是他們曾經的戰友的。

  一步一步登上眼前最高的山峰,回望著遠方安陽郡方向,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哪裡是他們生活過戰鬥過的地方,那裡是他們的故鄉,可從現在開始,他們的每一步,都將會離他更遠一些。前途漫漫,也不知道將來這裡的人,還有多少能重新踏上這片故土。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千面有些傷感地道,「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呢?」

  「現在離開,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回來。」常小貓迎著朝陽,豪氣干雲的道:「兄弟們,當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們將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

1月23 發表於 2016-6-20 10:27
  第一百七十四章:萬劍門  
               
  竹山,距離上京百餘里,在天下名山之中,他完全排不上名號,但在大楚,它卻有著異乎尋常的地位,因為在竹山之上,有一個武道宗門,萬劍宗。

  在大唐時代,萬劍宗名聲不顯,那時的天下武道,被南天門幾乎一統天下,天下英豪,莫不奉南天門為首,即便時至今日,南天門早已不復唐時威風,但其仍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遭遇到了極大的挑戰,但還是穩坐著天下第一的寶座。而在現在,能夠有資本挑戰南天門的,萬劍宗便是其中一個。

  而萬劍宗的崛起,便始於百餘年前那一些禍及天下的動盪,萬劍門時任宗主率門下全力襄助閔氏,在與曹氏的無數次明爭暗鬥之中,萬劍宗子弟立下汗馬功勞,使閔氏成功佔據南方,立國為楚。而萬劍門也在這數十年的戰鬥之中,名震天下。

  時至今日,萬劍宗子弟仍然是楚國軍中的中堅力量,像現在遠赴西境的前內衛統領安如海,便出自萬劍宗門下。而現在的萬劍宗主畢萬劍與門中大長老傅抱石,皆是宗師級武者。

  而隨著楚國站穩腳跟,萬劍門自然也是水漲船高,竹山週遭五十里範圍,皆被楚國朝廷劃歸為萬劍宗所有,作為萬劍宗門的生活來源。而昔日竹山之上的苦修草蘆,亦已是被無數廣廈明堂所取代,萬劍宗已成天下豪門。

  而在竹山之巔,竹海之間,卻仍然有著一座與山下那些奢華的房屋截然不同的竹屋,仍然保留著昔日的風彩,而住在這裡的,正是萬劍宗主畢萬劍。

  與白鬚白髮的抱劍老人傅抱石不同,同樣年紀的畢萬劍卻是黑鬚黑髮,看樣貌,最多四十來歲,而實則上,他與傅抱石同歲,都已是年過六旬。

  此時兩人一白袍一黑衣,正盤膝坐於竹海之間,傅抱石須臾不離身的長劍此時卻飄浮在二人之間,而對面挺住長劍的,居然只是一片薄薄的竹葉。長劍不停振動,發出嗡嗡的聲響,但卻無法前進分毫,傅抱石鬚髮皆張,兩手按地,白頭突前,眼睛鼓起,渾然沒有了平時仙風道骨的模樣,一看便知,他已是落在了下風。

  看到傅抱石的模樣,畢萬劍微微一笑,眼神掃處,竹海之中,又一片竹葉飄然而至,輕輕地敲在長劍之上,長劍一聲清嘯,驟然彎曲,抖動愈發激烈,連續數次試圖恢復相持,卻終是無法在讓其相持,傅抱石無奈的搖搖頭。

  隨著他的搖頭,長劍如釋重負一般倒退而回,在空中翻了一個身,輕輕巧巧地插回到他身旁的劍鞘當中,而仍然浮在空中的竹葉,卻在瞬間分解成了無數飛絮狀的物質,被風一吹,旋即無影無蹤。

  「我與師兄的差距是愈發大了。」傅抱石搖頭嘆息。

  「師弟為師門終日奔走,門內一應俗務綿是師弟在打理,師兄我卻作了山野閒人,成天無所事事,便也只有琢磨這武道一途了,稍許領先,倒也並不出奇!」畢萬劍微笑道。「師弟如果能放下這些俗物,專心武道,以你之資質,趕上師兄不過是早晚之事。」

  聽著畢萬劍的話,傅抱石的臉上卻殊無喜色,「眼見著大亂之世便要到來,我卻哪裡有這等閒心,師兄,這一次閔氏之變,你如何看?」

  「師弟不是比我更清楚麼?」畢萬劍微笑道。

  傅抱石長嘆,「當時我倒是勸皇帝來著,一動不如一靜,閔若誠還是最好的選擇,可當時時勢,卻也由不得皇帝了,如果他仍然選擇閔若誠,必然會引起上京大亂,父子反目,血流成河,為了保存楚國精血,他只能無奈的選擇閔若英,咳,閔威英雄一世,卻看錯了閔若英。直到最後時刻,才發現他已經根本無法掌握住局勢了。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在我看來,他解決了眼前的難題,卻是將楚國推向了無盡的深淵。」

  「師弟如此不看閔若英?」畢萬劍卻是不以為意,順手從垂下的樹梢之上摘下一枚尚未綻開的嫩葉,放在嘴裡輕輕吮吸著。

  「若論修練武道,此人倒的確是一個奇才,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五年,此人便可跨入宗師之位,但武道之上的成功,卻助長了此人狂妄之心,視天下英雄如無物,此人如不生在皇家還好,偏生他卻是閔威的兒子,天下大亂,將由他始。上京之變,不過是開端罷了。」

  「想要一統天下,並沒有錯。齊國曹氏,還不是如此之想?」

  「可兩國實力,天壤之別。」傅抱石嘆道。「齊國人才濟濟,皇帝亦是英明過人,豈是閔若英這個毛頭小子可比。這一次他時機把握之準,讓人歎為觀止。反手之間,天下大勢便驟然大變,三國抗齊灰飛煙滅。眼下秦楚還能在抗齊之事上達成協議,但只怕接下來齊國手段連出,秦楚兩國搞不好便會先大打出手。」

  「天下之事,便由得他們去管,我們何必管得這麼多?」畢萬劍笑道:「師弟就是因為這些俗務,才不能更進一步。」

  「師兄你從不管這些事,如果我再不管,那萬劍門怎麼辦?」傅抱石有些苦惱地看著對方:「師兄,這萬劍門上上下下數千弟子,可與楚國閔氏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和閔氏根本是切割不開的。」

  「師弟,天下沒有永遠傳承的王朝,但卻有傳頃不絕的武道,大唐盛極而亡,南天門卻至今猶存,閔氏縱然沒有了,萬劍門卻會延續下去,你多慮了。」

  「師兄,話是如此說,可眼見著萬劍門必然會受閔氏拖累,怎能讓我不心焦,這些弟子們,將來何去何從,又有多少人能在這場風暴之中活下來?」傅抱石嘆息道。

  「該活下來的,自然都會活下來。」畢萬劍雲淡風輕地道:「師弟,下一代弟子中,並無幾個出色的,你有這些時間,倒不如多教導一下子弟更是正經。那個楊致,近來還如何?」

  「倒是長進不少。」傅抱石一笑:「此子以前飛揚跋扈,性情跳脫,學了三五招便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出去吃了大虧回來,總算穩下了性子,不過這一次楊氏蒙難,他一下子便又消沉了下來,眼見著不進反退,讓人急得跳腳啊!」

  「楊致回來不過半年,便已經穩穩的進入七級巔峰,的確聰穎之極,也是,楊一和的兒子,怎麼可能是蠢人?不過正如師弟所說,此子不經歷一些磨難,必然難成大器。」畢萬劍道。

  「師兄也覺得此子還不錯?」

  「資質上乘,性子卻是難堪重任。」畢萬劍微笑道。「話說前兩天,內衛統領楊青上門,你道是為了何事?」

  「莫不成是為了楊致?」傅抱石眉毛一挑,「他們要對楊一和下手也就罷了,連楊致也不放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閔若英的性子,自然是斬草除根的好,不過我將那楊青打發走了,告訴他,楊致不出萬劍宗門,他便不得拿他。將來如果出了這竹山,那我便也不管了。」畢萬劍道。

  「師兄的意思是?」

  「看那楊致的造化吧?要麼就此脫胎換骨,要麼便成為一癱爛泥,陪著他父親一起去走那鬼門關吧!」畢萬劍揮揮手道。

  傅抱石大惑不解,正想說話,竹海之外卻響起了急驟的腳步之聲,眼睛一掃,卻看到他的大弟子凌飛正急匆匆地跑來。

  「師伯,師父!」凌飛向兩人施了一禮,「不好了,他們又在欺負楊致了,您們再不管管,楊致非被他們打死不可。」

  傅抱石大怒,「誰如此囂張,把萬劍宗當成什麼啦?牆倒眾人推嗎?楊一和倒了,我傅抱石可還活著呢。」

  他霍地站了起來。

  「師弟!」畢萬劍卻是搖搖頭:「以前楊致在宗門之中,耀武揚威,可也欺負了不少人,那時候可不見你為那些人出頭,現在楊一和倒了,那些人想找回場子而已。」

  「師兄,楊致可是有可能成大氣候的,豈是那些紈褲可比?說起這些人我就生氣,我們萬劍門這些年都成什麼地方了,什麼人都想把子弟塞進來?一群酒囊飯袋。」

  「這些人是我派人授意去折磨這楊致的。」畢萬劍淡淡地道。

  「師兄你……」傅抱石頓時驚呆了。

  「回頭你去告訴那楊致,楊一和已經被抓了,不日即將被押赴上京斬首,他有兩條路可選,一條是出竹山陪他父親一起死,一條是進萬劍陣,要麼死在裡頭,要麼脫胎換骨出來去為父報仇,沒有第三條路。」

  「師兄,楊致不過七級武道修為,進萬劍陣,豈不是九死一生?」傅抱石大驚。

  「不置之死地如何後生?」畢萬劍站了起來,冷酷地道:「你剛剛不是還說萬劍門後繼無人麼?既然看好他,便讓他去搏一搏。此子不下猛藥,必難成才。與其讓他受剪熬,不如一劑猛藥下去,要麼生,要麼死。」

1月23 發表於 2016-6-21 10:16
第一百七十五章:生死一念間   
       
  看著畢萬劍揚長走入竹海深處,傅抱石不由有些瞠目結舌,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師兄並不是不管萬劍宗,只是他的著眼點與自己完全不同罷了。

  自己看重的是萬劍宗的興衰榮辱,是現在的興旺局面,從而一心想要竭力保持住這難得的局面,但師兄看重的卻是永世傳承,是萬劍宗血脈的延續。正如師兄所說,千餘年前大唐興起,盛極一時,卻最終灰飛煙滅,但隨著大唐一起崛起的南天門,卻在千年之後仍然是現在的齊國的第一宗門,萬劍門在閔氏興起之前,不過是竹山之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這百餘年來,卻一路走到了巔峰,如果不早做謀劃,只怕下場堪虞。

  站在原地,楞了片刻,在弟子凌飛一疊聲的催促之中,傅抱石這才轉身,向著半山腰弟子聚集的地方走去。

  楊致孤零零的,血呼呼的躺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空,衣衫破爛,鬍子拉茬,身上除了血腥味兒之外,還有一股濃重的酸臭味,也不知有多少天沒有洗過澡了,當初的那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不修邊幅的臭漢。

  被父親打發回到萬劍宗門不久,不好的消息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傳來,而每一次新消息的抵達,似乎父親的處境就會更困難一些。楊致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從那些師兄弟們對待他的態度中,他便能大致的瞭解到楊家的處境。

  萬劍宗是大楚第一宗門,也是權貴子弟們最好的踱金場所,所在以這裡,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普通官員,各色各樣的官家子弟可謂是齊聚,只要稍有些習武天份的,削尖腦袋也會想法子擠進來。

  權貴子弟齊集的竹山,自然是消息靈通,朝廷稍有變動,這裡往往是最先得到消息,一個人在這裡地位的變化,往往便與他的家庭在朝廷中的地位息息相關。

  想當初,在萬劍宗門,他可是眾星捧月,誰見他不是笑嘻嘻的想上來套套交情,他當然也有自傲的資本,除了父親是楊一和,大楚權傾天下的左相之外,他自己在武道之上的天資也為師長們所稱道,二十五歲的年紀,便已經有了七級身手,與昭華公主閔若兮一向被稱為楚國雙璧,一時瑜亮。

  出師之後,第一個任務便是護送公主去西境,他當然明白這裡頭的深意,父親是有意創造機會讓自己接近昭華公主,可是自己搞砸了,在西境,他輸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軍官的手中,而且輸得悽慘無比。

  這一次的打擊和回來之後老爹的大耳刮子,讓他猛然醒悟,原來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優秀,在萬劍宗,在上京,自己之所以如天上太陽一般耀眼,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才華,更多的是因為自己有一個更耀眼的父親。

  可現在,這棵大樹倒了。

  回到門中不久,一些冷眼冷語便開始在耳中聒噪,那些以前恨不得捧他臭腳的人,開始斜著眼睛看他了。不久他便知道,原來父親在大楚儲位之爭中,站錯了位置,支持了大皇子,可得勢的最後卻是二王子。

  他並不太在意,以父親的地位,即便一時站錯隊,閔若英也不致於便將父親怎麼樣。

  但沒過多久,某些人的態度變得極其惡劣了起來,竟然開始了公然的挑釁,那時正是父親辭職下野的時候。心中正自氣憤的他,當然毫不客氣的動手,那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讓他感到寒心的是,有師長加入了進來,而且針對的目標居然是自己。最後他輸了,被那些人揍了一頓。

  從哪以後,這種事情便連二接三的發生,每一次挨揍,都會讓他明白,家裡的處境更艱難了一些,因為那些人,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他並不是政治白痴,在上京長大的他們這些官宦子弟,與他們的家庭一樣,諳熟政治遊戲和規則。他明白,政治報復開始了。

  他總算明白他的父親為什麼當初不顧祖母和母親的反對,強行將自己再扔回到竹山來,或者那時的父親便已經預感到了一些什麼。如果說大楚還有一個地方能庇護他的話,也就只有竹山了。

  但父親可能萬萬想不到,即便是在竹山宗門內,自己又怎麼可能避過這種清算?今天那些人是真得想要自己命的,楊致能感覺得出來。如果不是師兄凌飛及時趕過來的話。

  死人般的躺在地上,楊致根本不想起來,因為今天傳到竹山來的消息,徹底打垮了他最後的希望和寄託。

  朝廷內衛已經趕赴楊一和的金陵老家,楊氏一門,會盡數被捉拿下獄,抄沒家產,而新任的內衛統領楊青,已經到了竹山,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與其被他們捉去下到大牢裡,還不如在這裡被人殺了的好。想到大牢裡的那種陰森恐怖,那麼不見天日,他便不寒而慄。

  有腳步聲走到身邊,他不想睜開眼睛,這竹山,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上至師長,下至僕役,現在看自己的眼神,都像看著死人一般。誰來都一樣,能給自己一刀更好。

  「死了麼?」聽到說話的聲音,楊致霍地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白髮和熟悉的面容,頓時讓他淚水長流。是傅抱石,父親的至交,平素也是最喜愛和疼惜自己的那一個。此刻他正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伸出腳尖捅著自己的身體。

  「師伯,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楊家完了,全完了。」

  傅抱石冷笑著看著楊致,這個人天資聰穎,在武道修練之上算得上難得一見的人才,只可惜生長在大富大貴大家,性子懦軟,意志薄弱,如果不能克服這些問題,他永遠也不能登堂入室,楊家倒了,對於楊一和的老朋友來說,他也甚是心痛,但換一個角度,對於楊致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宦海沉浮,生生死死,本來也就正常,楊一和身居高位,想必也能想通這個問題,如果楊致能就此奮發,對於楊家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對於萬劍宗來說,將來也許會多一個頂樑柱。

  「想死?還不容易嗎?」傅抱石一彎腰拎起楊致,飛一般地向著山下掠去。

  砰的一聲,楊致被重重地擲在地上,跌了一個嘴啃泥,慢慢地爬起來,鼻青臉腫的他,此刻更是多添了一些污垢,嘴邊還粘著數根青草,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傅抱石指著山門之外的一些人,冷笑道:「看到了嗎?那些人都是內衛,他們可不是來給萬劍宗看家護院的,他們來幹什麼,你知道吧?」

  「他們在等著你走出山門,然後便抓了你回上京去與你父親團聚。然後你和你父親一起齊赴黃泉,這可遂了你的心願,楊致,你想死,現在就走出山門去,我不會擋你。」

  楊致死死的盯著山門外的那些內衛,而此時,那些人也正看著他。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楊致痛哭失聲,雙腿一軟,坐倒在了地上。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傅抱石冷冷地看著他,「我與你父親相交數十年,他不過是一文弱書生,但我從來沒有見他流過一滴眼淚,你枉自練了這麼多年功夫,卻是懦夫一個。」

  「你父親這一次肯定是難逃一死,但他死了,楊家就完了嗎?你不是楊家人麼?如果你連這點覺悟也沒有,枉自宗主將那楊青攆出山門,將你護了下來。」

  楊致擡起淚眼朦朧的眼睛,「宗主?」

  「你以為萬劍門不管你了嗎?不管是宗主還是我,都願意護著你,但你這副膿包樣,卻讓我看著噁心,不如跟著你爹一起去死吧。」

  「我爹是冤枉的,這些年來,他為大楚鞠躬盡瘁,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楊致咬牙切齒。

  「冤枉?」傅抱石冷笑,「皇位之爭中,站錯了隊,就是最大的罪,普通官員如是,更何況是你父親這種人,看你一副憤怒不平的模樣,難不成你還想替你父親報仇不成?」

  楊致霍然回頭:「為什麼不想報仇,為什麼不想?」

  傅抱石大笑起來,「就憑你?別說是那些皇家的高手了,便是山門之外的那些內衛,你打得過嗎?動起手來,他們可以像捏一隻螞蟻一般的捏死你。」

  卟嗵一聲,楊致跪在了傅抱石的面前,「請師伯教我。」

  「我沒有什麼可教你的。」傅抱石冷然道:「把你保下來,我與宗主已經擔上了極大的干係,不過我可以為你指點一條明路。」

  「去萬劍陣吧。去哪裡磨練自己,要麼活著出來,脫胎換骨,替你爹報仇,要麼便死在裡頭,一了百了。」傅抱石丟下這句話,轉身便走。

  萬劍陣!楊致再一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為萬劍宗弟子,怎麼會不知道萬劍陣?以他現在這個水平,進萬劍陣,幾乎便是九死一生。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回頭看向山門之外,那幾個內衛仍然站在哪裡,冷冷地看著他。

  他慢慢地回過頭來,向著山上走去。萬劍谷,萬劍陣,要麼脫胎換骨,要麼就此死去。

1月23 發表於 2016-6-21 10:19
第一百七十六章:滿門抄斬   
               
  連續幾日的暴雨,使得蒼江江水暴漲,原本清澈的河水變得昏濁,一改往日溫柔的形象,帶著隆隆的吼叫聲自上游傾泄而下,兇猛地衝撞著江堤,江堤之下原本密密麻麻的防洪林,如今只餘下一些樹梢還在水面之上,悽惶地東搖西蕩。

  雨仍然在下著,不像前幾天那樣兇猛,細細縷縷地隨著微風飄浮,看著不大,卻會讓人感到黏黏乎乎,十分的不舒服。

  越國都城越京便位於蒼江之畔,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千年之前,李清大帝一統天下,設越京都督府,以控制東北方向連綿不絕的廣大山區。在這些山區之中,分佈著大大小小數十個民族,民風彪悍,好勇鬥狠,一言不合,便即拔刀相向,部族之中的械鬥直如家常便飯,在大唐建立之前,這裡的山民招安,造反便猶如過家家一般隨意。給他們一些甜頭,他們便宣佈歸順朝廷,一旦有一點不能滿足他們的的意見,立即便會翻臉。

  即便以李清大帝當年之能,也拿他們沒有什麼太多的辦法,去打?太不值當,廣袤的山區便是他們天然的隱身所,人去得多了,他們收拾收拾,往大山更深處一躲,你根本無可奈何,人去得少了,這些山民部族之間便會縱橫連合,在大山之中設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讓進山剿滅他們的軍隊一去不復返。

  從古到今,他們似乎都是法外之地。

  當然,李清大帝顯然與以前所有人都不同,他採取了一條異乎尋常的策略,設立越京都督府之後,當時的大唐制條了一條延時長達百年的治理這片土地的策略。先是示之以好,與山民部族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第二步便是引誘他們下山,先從部族頭人的子弟著手,山下的花花世界自然不是枯燥的山中生活能比,而為了讓越京有著更好的吸引力,當年的大唐對於越京可是下了血本。第三步,便是教化,大量的讀書人被派往越京,免費地開設學堂,免費地教山民子弟讀書,識字。

  這一條耗資無數,歷時近百年的國策,在李清大帝離開這個塵世的時候,終於取得了當初他所希望的成果。絕大部分的山民部族下了山,離開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因為山外,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而且他們的子弟在接受了大唐的教育之後,也不願意再回到山中。

  山外的世界更加多姿多彩。

  絕大部分的山民部族下山,剩下的仍然頑固不化,堅守著部族特點的山民部落再也不成氣候,而且,有了那些下山的山民的收導,更多的熟悉大山情況的山民子弟進入軍隊,也使得這些固守大山的部落在與大唐的衝突之中屢戰屢敗,幾近滅族。

  越京雖然地處東北,遠離中原繁華區域,但其城市規模,文教武功,卻並不輸給中原的任何一座中心城市。

  百餘年前,曹氏篡位,時任越京都督府都督吳秀山趁勢而起,自立為帝,在隨後的與齊國的戰鬥之中,依靠著與秦楚聯手,迫退了齊氏,在隨後的幾十年中,越,秦,楚三國始終結成聯盟,共同對抗齊國,最終迫使齊國承認了他們的地位,四國分割大唐的天下格局,就此形成。

  四國之中,越國因為國土的近半部分都是山區,而最富裕的平原地區,卻又偏偏與齊國接壤,幾十年下來,戰火不絕,無法得到休養生息,國力始終在四國之中穩穩位居末位,但作為抗擊齊國的鐵三角之一,越國卻又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近百年以來,看似危若累卵,卻始終屹立不倒。

  百年後的今天,越國終於第一次感受到了滅國的危機。

  秦國遭遇百年以來最大的旱災,楚國老皇病死,兩國國內都是風聲鶴唳,局勢緊張之極,齊國皇帝曹天成敏銳地抓住了這一百年難遇的時機,悍然再一次發動了對越戰爭。

  齊國不需要準備,因為立國百年以來,這個國家的每一任皇帝,都無時無刻不在做著一統天下,重複昔日大唐雄風的美夢,所以齊國向來便是準備著隨時走上戰場,以一抵三,卻讓三國都不得不採取守勢,可見齊國之強勢。

  隨著齊國皇帝曹天成的一聲令下,以親王曹雲為統帥的齊國大軍跨越邊境,突襲越國,越國對形式的危急估計不足,一觸即潰,靠近齊國的富饒的平原地區,如今已經幾乎喪失殆盡。失去這片地區,對於越國的國力,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就在越國朝野一片哀鴻之時,迅猛推進的齊國軍隊卻突然放緩了腳步,而停戰的條件也隨之傳到了越京。

  越國必須撕毀與秦楚的聯盟條約,取而代之宣佈與齊國結盟,割地,賠款,派質子前往齊國都城長安。

  在無力抵達齊國兵鋒,秦楚又自顧不暇,無法救援的條件之下,越國的主和派佔據了上風,決定簽定與齊聯盟條約。

  條約簽定最核心的一條便是越國將不得在齊越邊境駐紮大軍,所有軍隊,都必須調往秦楚邊境。而作為回報,齊國會將佔領的越國土地的一半,退回給越國。

  此條約一經爆出,立時朝野大嘩,特別是主戰派反應強烈,如果答應齊國的條件,這便等於將自己的脖子洗得乾乾淨淨伸在齊國的屠刀之下,齊國想什麼時候砍,就會什麼時砍。越京在東部平原與北部山區的交界處,如果這片區域不駐軍隊,則齊國大軍隨時都可長驅直入。

  如此苛刻不平等的條件也讓越國皇室猶豫不絕,而就在主戰派眼看著就要重新奪回上風的時候,曹雲的大軍再度出擊,十日之內,連下十城,兵鋒距越京只有不到百里。

  軍事上的連戰連敗,終於成了壓垮主戰派的最後一根稻草,越國皇帝吳鑒決定答應齊國的條件。而此時,齊國的新條件卻又不期而至。

  新條件要求越國朝廷斬殺主戰派,曹雲甚至開出了詳細的名單。

  名單的第一個,便是越國將門世家,洛氏家族。作為主戰派的首腦人物,洛氏家主洛寬執掌兵部,家中子弟多在軍中,洛一水更是齊越邊境最大的關隘昭關的主將,身統數萬大軍。雖然現在連戰連敗,但現在卻仍然在齊軍對面,不斷地聚攏潰兵,組織抵抗。齊國為了給談判營造一個良好氛圍的這一段時間,給了洛一水寶貴的時間,他居然在齊人的眼皮子底下,又聚攏了在前線被陸續擊潰的五萬越軍,成為了擋在齊人面前的一塊極煩人的絆腳石。

  這一次洛一水吸取了前面戰敗的教訓,眼下的越國軍隊,根本無法正面對抗齊軍,帶著這五萬軍隊,洛一水邊戰邊退,雖然仍在不斷地丟失城池,但卻有效地保存了自己手中的實力,這讓齊國上至皇帝,下至統帥曹雲都極為惱火。

  齊越兩國征戰百年,兩國之間積怨甚深,如果讓洛一水這樣再幹下去,只怕他聚攏的人會越來越多,這對齊國的大戰略會形成極強的干攏,影響到齊國下一步對楚國開戰的時機。齊國可不想在與楚開戰的時候,身後還有一個強硬的越國主戰派手統大軍,時刻威脅齊國。

  可洛一水也是沙場經驗豐富的老將,現在又變成了一個滑不溜手的傢伙,在正面戰場之上擊敗他容易,但想要全殲他的軍隊,卻是不可能。既然如此,便讓越國的主和派來收拾他吧。

  在齊國軍隊的威脅之下,在國內主和派的不斷逼宮之睛,越國皇帝吳鑒終於妥協,越京城開始了大規模的清洗,以洛寬為首的主戰派被一鼓拿下。

  宮廷侍衛已經帶著聖旨直赴洛一水的營地,他們將直接奪權便將洛一水就地斬首,而在越京城,對洛氏一族的最終處置也已經下達,在齊人使者的壓力之下,洛氏將被滿門抄斬。

  今天這個陰雨菲菲的日子,便是洛氏一族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天。

  蒼江堤岸之上,有一處寬廣的石砌平臺,平臺邊緣遠遠地探出堤岸,平臺之下,便是蒼江江水。這裡,可不是蒼江的觀景平臺,而是越京專門用來處斬犯人的行刑臺。

  堤岸之下,早已經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數之不清的越京百姓,洛氏是一個古老的家族,與皇室吳氏一齊,早在大唐時代便定居於此,多年以來,一直是越國享名著著的將門世家,在越國百餘年的歷史之上,洛氏一族戰死疆場的人不計其數,深受百姓愛戴。

  忠臣自古難有好下場,洛氏的下場,似乎又在印證這一定律,看著高臺之上被劊子手按著跪於地上的洛氏一門,觀刑人群之中,傳來了隱隱的哭泣之聲。

  滿門抄斬,上至白髮蒼蒼的老者,下至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今天都將魂斷行刑臺。洛寬跪在最前方,他的身下,便是滾滾湧動的蒼江水,他依然倔強地昂著頭,不屈地盯著監斬的越國左相張寧,越國的主和派首領。

  「越國會亡於爾手。」他梗著脖子,厲聲吼道。「洛氏雖亡,但大越對齊國的抵抗永遠也不會停止,張寧,你是越國的罪人,你會遺臭萬年。」

1月23 發表於 2016-6-22 10:41
第一百七十七章:希望   
               
  鮮紅的令簽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落在地上,左相張寧鐵青著臉孔,從牙縫裡迸出一個字:「斬!」

  雪高的鬼頭刀高高舉起,寒光一閃,整整一排數十人身首分離,頭顱沿著行刑臺稍稍有些傾斜的地面骨碌骨碌地向著蒼江滾去,仍然還跪在臺上的身體被劊子手重重一腳踹在背心,追隨著頭顱一路跌落下去。

  奔騰的江水被濺起無數的水花,轟然聲中,屍首已經消失無蹤。

  一排斬殺完畢,又一排被推上前去,臺下哭泣之聲漸漸地大了起來,一股股騷動開始漫延,行刑臺周圍的士兵在軍官的喝斥之下,揮舞著鞭子努力地維持著秩序。更多的士兵舉起了手中的刀槍,弓弩,遙遙對準了觀刑的百姓。

  男人們很快被斬殺完畢,當一排婦孺孩子被押上行刑臺的時候,人群的騷動愈發大了起來,一排排的向前湧動,與前方的士兵開始推搡起來。

  從遠處的角落裡傳來了憤怒的喝罵之聲,憤怒的情緒在場間漫延,高臺之上,張寧眼看著百姓如同蒼江的浪潮一般,正在一波一波的向前湧動,前方的士兵卻在步步後退,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驚慌。

  「快,加快速度。」他厲聲吼道。

  一道閃電撕破厚厚的烏雲,震耳欲聾的霹靂隨之而來,狂風驟起,豆大的雨點自天而降,打在行刑臺中,發出啪啪的聲響,雨水落在地面,轉眼之間匯聚而成股股流水,沖刷著行刑臺上的血跡,水隨風勢,捲起更大的浪頭,轟然擊打在行刑臺上。

  電閃雷鳴之中,一排排的洛氏族人的屍體墜下江去。

  懷恩縣外,越國軍隊大營,正在看著一份份斥候傳回來的情報的洛一水突然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寒顫,渾身寒毛倒豎,冷汗直流,心中極度不安起來。

  邁步走出大帳,擡頭看著仍然大雨如注的天空,撲面而來的涼風夾著雨點,打在他的臉上,心中的不安不但沒有被冷雨澆滅,反而更加熾烈起來。

  「召集將領,大帳議事。」他霍地轉過身來,對身邊的親兵道。

  昭關一役,他雖然竭盡全力,但仍然不敵全軍而來的齊軍,齊人集結了七級以上的武道修為者組成了破關的先遣隊,多達五百人的七級武者的第一擊,便登上了關口。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齊人有這樣的實力在一次戰役之中,組織如此多的高階武道高手,並將他們當成敢死隊使用。

  昭關失守,洛一水率殘軍撤退,一邊撤退,一邊不斷地彙集著前來支援的軍隊,步步為營,寸土必爭。但隨著戰事的深入,洛一水終於意識到如此打法的失誤。他雖然有效地延誤了齊軍的開進速度,但他的精銳軍隊卻在這一場場的殂擊之中,損失慘重。添油戰術不但沒有最終擋住齊軍,反而正在不停的流著越人的血。

  省悟過來的他,明白在短時間內,他根本不可能阻擋住齊人的攻勢,唯一的希望,便是在齊軍攻到越京城之前,他能聚集起更多的軍隊,直到有與齊軍決一死戰的能力。

  以空間換時間,這便是洛一水的打算。

  到現在為止,他的策略是成功的,雖然大片國土淪陷,但他自昭關淪陷之後第一次聚集起了多達五萬的士卒,雖然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各地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義勇軍。

  懷恩縣便是他選擇的與齊國決戰的戰場,對於他來說,這裡離越京城已經很近了,一百餘里的距離,援軍隨時可至,後勤補給無虞,而齊國人打到這裡,戰線已經拉長到了近千里,即便以齊國的國力,後勤補給也成了相當大的問題,齊國的前進步伐已經一緩再緩了,感受到這一點的洛一水心中漸安。

  只要擋住齊人最兇猛的第一波攻勢,將戰事僵持下來,越國便能等來轉機,秦楚兩國絕然不想看到越國徹底失敗,現在他們緩不出手來,越國便只能獨力支撐,但只要熬過這最艱難的一段,秦楚兩國必然會出兵策應,那時候,便是越國反守為攻的時候。

  比起軍事上的劣勢,其實更讓洛一水擔心的是朝堂的局勢,屢戰屢敗,一潰千里的自己已經成了朝堂之上被彈賅的主要目標,主和派的亡國論甚囂塵上,局勢正在向著不利於他的一面發展,而洛一水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實現的目標,必須需要朝堂上下一心,君臣同力,否則必敗無疑。

  至於與齊國議和,洛一水向來是不屑一顧,齊人一統天下的野心,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與之議和,只不過是被判處了死緩。齊國人的目的不過是要破壞三國聯盟抗齊的態勢,當真與齊人議和,以齊越兩國現在的國力,越人必然失去自主權從而淪為齊國的走狗,成為牽制秦國的力量,使得齊國能放心大膽的去進攻楚國。

  至於那些主和派所持論調,認為齊國進攻楚國,有可能遭受重大損失,甚至失敗,到那個時候越國再圖利益的說法,洛一水覺得簡直是可笑之至,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反而寄希望於對手有可能犯錯,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真與齊國結盟,與秦楚交惡,只怕秦國的兵馬立刻會向越國發動進攻,越國擋不住齊國,何嘗又擋得住秦國,到那時,秦越惡戰,齊國坐收漁翁之利,越國亡國無日。

  風雨當中,一位位將領策馬而來,他們來自淪陷國土的各個地方,有朝廷的正規軍,也有鄉民組只的義勇軍,服飾不一,戰鬥力也相差頗大,但讓洛一水高興的是,每一個人都戰意高昂。保家衛國,從來都不需要動員,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家鄉淪陷與百年宿敵之手。

  返身走回大帳,立於虎案之後,洛一水掃視著大大小小數十位將領,「各位袍澤,自齊人侵越,我大越屢戰屢敗,大片國土淪喪,無數百姓在齊人鐵蹄之下哀號,也讓國中不少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氣,議和之論甚囂塵上,但與齊議和,便是我大越亡國之始,所以,為了振奮國人士氣,打消那些投降派的妄想,我們必須用一場大勝來告訴所有的大越人,我們還沒有失敗。諸位,可有與齊人一戰之勇氣?」

  「願奉大將軍號令。」數十位將領霍然起立,面向洛一水,振臂齊呼。

  「齊人十萬大軍侵我大越,如今戰線長達千里,十萬大軍分駐各地,真正進逼到我們面前的齊軍亦不過五萬之數,與我軍相若,但不可否認的是,對方的戰鬥力比我們要強大,但我們卻有勇氣,有為國犧牲的覺悟,這一仗,是勇氣與毅力之戰,只要獲勝,便能為我大越迎來轉機,就算敗,我們亦要給齊軍以重創,使得接下來我們能在堅守越京城的戰鬥之中長期堅持下來,從而迎來整個戰局的轉機。」洛一水目光炯炯地看著諸將,「所以這一仗,就算我們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後退半步,即便全軍皆墨,也要讓齊人知道我們抵抗到底的決心。」

  「決戰,決戰!」

  「絕不後退!」

  「死戰到底!」

  大帳之中,響起了將領們的怒吼之聲,自從齊越戰爭爆發,他們先是屢戰屢敗,接著又是大步幅的向後撤退,心中早已積聚了無數的怒火,現在大將軍終於決定要與敵決一死戰了,反而更激起了他們的戰意。

  「好,現在聽我軍令!」洛一水從令筒之中抽出了第一支令箭,目光轉向帳下一位將領,正待開口,大帳之外卻突然傳來了急驟的腳步之聲,一員牙將掀開帳簾,急步走到洛一水案前,單膝跪下大聲道:「大將軍,朝廷欽差大臣攜聖旨已到大營之外。」

  「朝廷欽使?」洛一水大為驚訝。「是誰來了?」

  「大將軍,朝廷欽使是太子殿下,隨行的還有羽林軍將軍張簡以及三千羽林軍。」牙將有些緊張地看著洛一水。

  太子殿下親臨?洛一水頓時大為興奮,太子殿下帶著三千羽林軍前來,對於自己馬上將要發動的大戰將會有著極大的助益,有太子殿下押陣,則麾下五萬士卒必然奮勇爭先,這一戰,就算不勝,也不見得就敗了。這一場決戰,只要不敗,甚至只要不大敗,自己就算得是贏了。只要讓戰事僵持下來,讓所有越國人看到希望,也讓秦楚兩國看到他們堅決抵抗到底的決心,必然會迎來整個戰局的轉機。

  「走,隨我去迎接太子殿下!」他興奮地一躍而過虎案,大步向營外走去,身後,數十位將領也是興奮言於溢表,他們的心思,與洛一水一般無二。

  越軍大營之外,越國太子吳京立於傘蓋之下,手緊緊地勒著戰馬的韁繩,面無表情,這一趟出使,他極不情願來,但局勢發展到現在,他卻又不得不來。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在他站在這裡的時候,越京城裡的殺戮已經開始。

1月23 發表於 2016-6-22 10:44
  第一百七十八章:絕望   
               

  洛一水愕然地擡起頭,在他的身後,數十名將領也是滿臉驚訝的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子。

  軍前換將,陣前奪權?而且還要當著數萬大軍的面,將洛一水斬首示眾。難怪太子殿下不進大營,而是要在營外宣旨,原來是怕大營之中士兵們嘩變,此時,張簡指揮下的三千御林軍,已經不動聲色的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洛一水,你還不接旨謝恩嗎?」吳京逼視著洛一水,厲聲道。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洛一水已經是不得不殺了,越京城中,洛氏一族,此刻早已人頭落地,怎麼可能留下洛一水這個統兵大將,更重要的是,洛一水還是一位九級巔峰的大高手。

  吳京身後,兩名白袍老者不動聲色的將太子緊緊地夾在中間。太子本身亦是八級高手,而這兩名來自宮中的供奉,更是九級高手,縱然比不上洛一水,卻也差不了太遠了。

  洛一水面如死灰,自齊國對越開戰以來,自己屢戰屢敗,損失折將,丟失大片國土,如果論罪,的確該斬,他只是心痛,剛剛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兵馬,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士氣,只怕隨著自己的死去,又將土崩瓦解。

  顫抖著雙手,他接過了聖旨。「太子殿下,不知是誰接任我之職位?大敵當前,最好還是用熟手。」

  聽著洛一水的話,吳京眼中不禁有些澀然,「當然,朝廷自有處置,你的副手潘宏將接任大將軍之職。指揮軍隊繼續抵抗齊軍。」

  洛一水鬆了一口氣,先前他異常擔心是跟著太子殿下來的張簡接任,張簡是左相張寧的兒子,武道修為倒是不差,但論起統領大軍作戰,那就差遠了。

  轉過身後,看著自己的副手潘宏,微笑道:「潘宏,以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不要因為我的事情而動搖本身的計劃,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現在是最好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裡,只要打贏了這一仗,至少能為我們大越贏取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

  潘宏流著淚,搖著頭,卟嗵一聲跪倒在地,向前膝行幾步,看著吳京:「太子殿下,大將軍雖然連連戰敗,可這並不全是大將軍的責任,眼下大將軍重振旗鼓,聚集了五萬虎賁,正準備對齊人發動反功,此時戰前斬將,不利大戰。而且,而且……」潘宏咬了咬牙,「大將軍深受士卒愛戴,殿下就不擔心士兵嘩變嗎?」

  吳京臉色微微一變,朝廷之所以派了他來,不就是擔心這一點嗎?

  「潘宏,你想造反嗎?」張簡厲聲喝道。

  看著張簡,潘宏勃然大怒,一躍而起,戟指著張簡厲聲道:「我向太子殿下陳情,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上來插話?這裡是軍前,可不是左相府。」

  「大膽!」吳京厲聲喝斥道:「潘宏,你想幹什麼?這是朝廷合議,陛下欽定,洛一水辜負聖恩,損兵折將無數,丟失國土千里,難道不該治罪麼?」

  潘宏一梗脖子,還要再言,卻被洛一水一把摁在了地上,「太子殿下息怒,潘宏是個粗人,不懂禮儀,但在領軍打仗之上,卻是行家裡手,以後還請太子殿下多多支持他。」

  吳京沉著臉,嗆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擲在洛一水的面前,「洛一水,看在你多年為國效力的份上,我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你自裁吧!」

  洛一水慘然一笑,躬身道:「多謝太子殿下成全。」一伸手,拔起了地上的長劍,轉身看向身後,以潘宏為首的將領頓時跪倒在地,場中一片悲鳴之聲。

  「諸位,洛一水無能,對不起諸位,也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大越國民,這便先走一步,望諸君奮勇為國而戰,驅逐齊人,保家衛國。」

  「大將軍!」將領們放聲大哭起來,不少人手按著刀柄,身體微微顫抖,但在洛一水嚴厲的眼光逼視之下,終是頽然鬆開了手去。

  看著洛一水橫劍於頸前,吳京,張簡等人,都是悄悄地鬆了一口氣。洛一水一死,剩下的這些將領群龍無首,再分而治之,終是泛不起什麼浪花來了。

  洛一水閉上了眼睛。吳京頓人卻是瞪大了眼睛。

  突然,洛一水緊閉著的眼睛睜開,霍地擡頭,看向天際,幾乎與此同時,太子吳京身邊的兩名供奉亦是齊齊擡頭,看向越京城方向的天空。

  一聲輕鳴,天空中陡地出現了一個黑點,在眾人眼中迅速擴大,刺耳的嘯叫之聲亦同時傳來,伴隨著嘯叫之聲的,還有急驟的馬蹄之聲。

  「穿雲箭!」一名供奉失聲驚呼。「保護太子殿下。」

  兩名供奉猛然站在了太子吳京的面前。

  「二師弟!」洛一水也是臉色大變。越國衛莊,生平僅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洛一水,另一個叫莫洛,正是以箭而聞名天下。而眼下,莫洛這一箭的目標,赫然便是太子吳京。

  穿雲箭在空中急速飛行,劇烈的磨擦使得他看起猶如一條火龍,兩名九級供奉一人護著太子急速後退,另一人手中已是多了一柄長劍,死死地盯著飛來的羽箭,身體卻是如同氣球一般,迅速地澎漲起來。

  衛莊兩個弟子,洛一水是將門世家,官宦子弟,而這個莫洛,卻是草莽出身,遊走江湖,最是快意恩仇的一個豪俠。兩人雖然同為師兄弟,但因為出身,性格的關係,一向並不怎麼來往。

  「他怎麼回來了?」吳京驚駭莫名,莫洛的武功修為,較之洛一水更甚一籌,數年之前,便已是半步宗師,卻一直無法突破,這才揚帆出海,去尋找那所謂的機緣,數年之間毫無音訊,可怎麼突然之間出現在了這裡?

  後面的宮廷供奉護著吳京,迅速地退到了御林軍中,一排排的士卒迅速合攏,一面面盾牌舉起,一支支長槍林立,頃刻之間,已是看不到吳京的身影,前方的供奉卻是一聲厲嘯,猛然躍起,整個人化為一道劍影,迎向了火龍一般撲來的羽箭。

  聲如霹靂,火龍驟散,眾人駭然看向空中,一枝看似平常不過的羽箭正正地挺在供奉的劍脊上,箭尾一陣顫抖,在那名供奉的大叫聲中,手中的長劍突然之間便佈滿了蛛紋,啪噠一聲,化為無數碎片,墜下地來。供奉哇的一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一個倒栽蔥便從空中掉了下來。

  剛剛墜地,遠處那奔馬也是到了跟前,一名面色黝黑,披頭散髮,滿臉虯髯的大漢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二師弟,你想幹什麼?」洛一水一橫長劍,站在了莫洛的面前,剛剛莫洛那一劍,讓洛一水暗自心驚,數年不見,師弟的功力可是遠超了自己。

  莫洛冷哼一聲,手中巨大的長弓戟指著洛一水,厲聲喝道:「洛一水,你這個糊塗蛋,難不成你還真準備自殺不成?」

  洛一水慘然一笑:「我損兵折將,丟失國土,自然是罪有應得。」

  「是麼?」莫洛冷笑:「你罪有應得也就罷了,你洛氏一族呢,也是罪有應得?你可知道,你洛氏一族今天已是死得精光了?上至白髮老翁,下至襁褓嬰兒,無一倖存?他們也是罪有應得?」

  「你說什麼?」洛一水臉色瞬間蒼白,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

  「我說,你一家老小,此刻已經一個也不剩了,被你的皇帝殺得乾乾淨淨。」莫洛冷笑道,「你居然還站在我的面前,想保護這個什麼鳥太子殿下麼?」

  洛一水霍地轉過身來,瞪視著眼前的盾山槍林。

  「太子殿下,莫洛此言當真?」他厲聲喝道。

  槍林之中毫無反應。

  莫洛冷笑:「他吳氏想要投降了,想去做齊人的狗腿子了,你洛氏還想著打到底,不滅你們滅誰?洛一水,你要還是個男人的話,今兒個就拿出些男人氣概來,將他們殺得乾乾淨淨,然後帶著你的這些兵馬,打回越京城去,與那吳氏老兒好好地算算這筆帳。」

  洛一水身子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墜地,而在後面,聽聞此語的潘宏等人也是臉色蒼白。

  「太子殿下,莫洛說得可是真的?」洛一水手裡的長劍慢慢地提了起來,劍身慢慢的亮了起來,不停地發出聲聲輕鳴。

  莫洛嘿地一聲,手指一翻,又一枝羽箭夾在了手中。

  對面士卒齊齊發一聲喊,刀槍並舉。

  「潘宏,你是朝廷大將,還不速速回營起兵保護太子殿下,莫非你也想要造反嗎?」御林軍中,傳來了張簡的厲聲吼叫。

  莫洛哈的一聲笑,手中長弓輕鳴,羽箭閃電而出,所射之處,正是剛剛發出聲音的地方,巨響連連,很難想像,一枚羽箭,竟然如同一柄巨槌,將前方的御林軍士卒人叢深深地開出了一條血胡同。

  「洛一水,舉起你的劍,今日便看我們師兄弟兩人,屠龍殺虎!」莫洛哈哈大笑。

  洛一水臉上泛起不正常的嫣紅,不自覺得向前跨出了一步,大腿卻是一緊,先前被莫洛一箭射翻的那名供奉,此刻卻正好躺在洛一水的身前,此刻正雙手死死地抱著洛一水的小腿。

  「大將軍,不能啊,太子若死,天下必亂,大越必亡啊!」

1月23 發表於 2016-6-23 13:09
  第一百七十九章:失望   
               
   洛一水緩緩的低下頭,看著抱著自己小腿的這名供奉。雖然同是九級高手,但很顯然,這位供奉與莫洛之間的差距太大,雖然擋下了那一箭,但這位供奉此刻已經受了極重的創傷,揚帆海外數年,看來莫洛雖然還沒有跨出那道門檻,但也幾乎要摸到門扇了。

   「大將軍,不要啊!」供奉擡頭看著洛一水,苦苦哀求道。

   一邊,莫洛嘿嘿冷笑。

   身後的軍營之中,一隊隊的士兵此刻正在向外奔出來,本來跪在哪裡的一批將領之中,有人站了起來,向著不斷湧出大營的士兵奔跑了過去。

   吳京現在心中充滿了悔恨與痛苦。莫洛的出現,完全打亂了先前的安排,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能不能殺得了洛一水的問題,而是他還能不能活著的問題了。

   三千御林軍,是擋不住兩個九級巔峰高手的,更何況,莫洛還是一個遠程攻擊者。身邊兩個九級護衛,一個看起來已經失去了戰鬥力,另一個站在身邊的,此刻臉上也是煞白,還未開戰,已是戰意盡去。

   如果這裡大營中的五萬戰兵願意聽從自己的號令,集結起來對付這兩個人的話,那倒是穩操勝券,但問題是,他們會聽自己的嗎?透過御林軍人群的縫隙,他甚至能看到洛一水身後的一些將領臉上甚至泛起了喜色。

   心中冰涼一片。

   大越要完了!吳京慘然想道,只要洛一水願意,他們便可以在這裡殺了自己,然後帶著這五萬士卒,一路殺回越京城,齊人還沒有到,越國的內亂,就足以推翻吳氏的統治了。他心中很清楚,雖然越京城中雷霆一擊,一舉抓捕了洛氏,但與吳氏同樣歷史悠久,起於盛唐時期的洛氏,在越京城中不是沒有盟友,這一次,只不過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已,假如洛一水帶著大軍殺回去,後果不堪設想。

   洛一水擡起頭,看向前方的御林軍,他們正在緩緩後退,他提起腳來,拖著那個抱著他腿的供奉在地上向前跨出了一步,手中長劍平舉而起。

   另一邊的莫洛看到洛一水的舉動,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大弓擡起,輕彈弓弦,嗡嗡之聲連綿不絕,「大師兄,我開路,你衝殺,擊殺吳京,咱們再去越京城。就算那吳氏老兒是宗師,我們兩人聯手,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洛一水臉上殺氣漸漸浮現,再向前跨出了一步。

   卟嗵一聲,身前突然多出了一人,洛一水低頭,潘宏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將軍,使不得啊!」

   身後,一個又一個的將領閃身而出,跪倒在了洛一水的面前。短短的時間之內,身後的將領們也已經分化成了兩派,有的已經偷偷摸摸的跑回到了自己的軍隊當中,此刻正在整頓軍隊,其意不言自明,而另一些,卻是想著要阻止洛一水殺了吳京。

   將領的分化,便意味著軍隊的分化。身後大營之中,湧出來的士兵越來越多,但混亂卻正在一點一點的擴大。

   這支軍隊,是洛一水在不斷的潰敗撤退之中,慢慢地聚攏起來的,有正規官兵,有地方郡兵,也有民兵義勇,成分複雜,自然也是心思不一。

   洛一水臉上神色變幻,一時之間,也不知轉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念頭,他高高舉起的長劍,卻是緩緩垂了下來。

   「洛一水,你不想給你洛氏一門復仇了麼?」一邊的莫洛厲聲喝道。

   洛一水長嘆一聲,一揮手,手中長劍脫手飛出,在空中緩緩地向著御林軍飄去,宛如有一把無形的手在托著他向前。

   「吳京,自今日起,我洛一水與你們吳氏恩斷義絕。你回去之後告訴你父親,等到這場大亂平息之後,我會來越京城找他的,我洛氏一門的鮮血,必須由他來償還。」

   聽到洛一水的話,潘宏等跪在洛一水面前的將領們頓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而無數御林軍保護之中的吳京,也是如蒙大赦,身上陣了涼意襲來,不知不覺之間,剛剛身上竟然是被冷汗完全浸濕了。

   如果洛一水堅持要動手,那五萬大軍肯定是不會幫自己的,說不定裡頭還有一些人會幫著洛一水。而僅僅靠這三千御林軍,無論如何也是擋不住兩位九級巔峰武者的。

   那柄長劍徑直飛到了吳京的頭上停了下來,吳京有些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原來,洛一水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準確位置。

   伸手取下空中的長劍,吳京吐出一口氣:「好,這話,我會帶給父皇的。」話一出口,吳京倒是感到一陣輕鬆,父親是當世宗師,洛一水如果真感去越京城找他,就算是公平決鬥,他又如何是父親的對手?

   一邊的莫洛卻是勃然大怒,「洛一水,你婆婆媽媽,算什麼男人,虧你還是統兵大將,婦人之仁。」

   洛一水回頭看向莫洛,苦笑一聲:「二師弟,多謝你來援手,可是我卻不能殺了他,現在殺了他,越國就真得要完了,為了大越億萬百姓,我不能如此。」

   「你洛氏的血就白流了?」莫洛陰森森地道。

   「自然不會白流。等到天下重歸太平的那一天,我會回來的。」洛一水道。

   「自身難保,卻還在憂國憂民,當真是可笑之至。」莫洛冷哼,「吳家如此待你,你居然還替他們想這想那,當真是賤得可以,大丈夫行事,當快意恩仇,那來這麼多思前想後。」

   「師弟,我與你是不同的。師傅當時明知不可行,為什麼還要去行刺齊國主帥,不也是為了越國百姓麼?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吳氏,而是為了越國百姓。」洛一水長嘆一聲,轉身躍上一匹戰馬,看了一眼潘東等人,一夾馬腹,向外奔去。

   莫洛一雙凶眼掃了一眼對面,冷哼一聲,也是緊隨著洛一水而去。

   經過這一番變故,越軍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士氣,亦隨著洛一水的離去而冰消瓦解,數萬人的大營,卻是死一般的寂靜,看不出絲毫的生機和活力。吳京受此驚嚇,沒有在大營多作停留,稍作安排,便立即在御林軍的拱衛之下匆匆返京,洛一水與莫洛揚長而去,兩個九級巔峰高手如果想要做點什麼的話,越京城就不得不提前做好防範了。

   一員將領匆匆走進了潘東的大帳,「將軍,又有兩支義勇軍離開了。得想個法子啊,如果任由他們這樣離去,我們,我們便什麼也做不了了。」

   燈光之下,潘東的臉色極其難看,「現在,我們也什麼都做不了。朝廷為什麼要誅洛氏,是因為他們要與齊人媾和啊,這仗,已經不用打了,更何況,即便真打,你覺得我帶著這些士兵走上戰場,不是讓他們白白去送死嗎?」

   走進來的將領不由語塞,嘆著氣坐了下來,「陛下,到底在想些什麼?洛將軍他……」

   兩人相對無語,只能對坐而嘆。

   五萬人的大營,到天明之時,已是空了一半。這裡面的郡兵,各地聚攏而來的義軍,大半倒是因為洛一水而來,現在洛一水既去,他們自然也不肯留下,更何況,現在還留在這裡,真的發生一點什麼,倒與送死無異,有時候,並不是人越多越好的,有時候人多,反而會成為靶子。

   「師兄,如此大好的機會,你居然放棄,讓人失望。」莫洛盤膝坐在地上,看著對面的洛一水,搖頭道:「放棄了這個機會,只怕此生你都報仇無望。」

   「我下不去手。」洛一水嘆息道:「我這半輩子都在為大越奮戰,如果那一劍刺出去,我這半輩子為之努力的目標,就全都毀在我手裡了。」

   「迂腐!」莫洛冷笑:「難道現在越國的情況就很好嗎?這樣下去,也用不了多少年,越國照樣會不存在了。」

   「我自問心無愧便好。」洛一水有些落寞地道。

   「真是難以理解你們這些人的想法!」莫洛搖了搖頭:「師兄,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要先想一想,或者,我會去長安先找到師傅,師弟,你跟我一齊去嗎?」

   「我不去。」莫洛搖頭:「如果我不能跨進那扇門,去了長安,也與送死無疑,那個曹沖對師傅無可奈何,可如果碰上了我們,還不是捏小雞一般就捏死了,我會待在越國,這天下,眼見著便要大亂了,大丈夫立於世,正要趁此機會,做一番事業。」

   洛一水一驚,擡頭看著莫洛:「師弟,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莫洛哧的一笑,「當年李清大帝是怎麼幹的,現在我也要來效防一番,天下大亂,自是英雄輩出之時。可惜師兄你自己放棄了,昨日那一劍,如果你刺下去,現在你便是不一樣的洛一水了。」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看著意氣風發的師弟,洛一水長嘆一聲,「終究還是老百姓遭殃。」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6-23 13: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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