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馬前卒 作者:槍手1號(已完成)

 
1月23 2016-3-22 07: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1 2630350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7 09:33
第472章:血戰


所有人都以為龍遊縣不可能堅持住,但他偏偏就在洛一水的大軍狂攻之下,屹立不倒,整整三天過去了,先鋒黃昊數次強攻,就無功而返,連他自己,也在一次強攻之中受了傷。等到洛一水大軍趕到,換上付銘,亦然束手無策。

洛一水面目陰沉地看著小小的龍遊縣城,這個根本不在他計劃中的小地方,現在正成為了他前進道路之上一塊最難啃的骨頭,而支撐龍遊縣城的,並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那個在戰鬥時,拄著刀,一直站在城門樓子上,白衣飄飄,白發飄飄的老婦人。

那是蕭正剛的夫人,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太婆,黃昊就是在一次強攻之中突上城牆被她擊傷的。

現在的龍遊縣城,就像無盡浪濤之中的一塊礁石,無論海浪多急多猛,甚至有時候會將他們完整淹沒,但等到這波浪潮退去,他們卻依然頑強而立。

簡放渾身浴血,揮舞著大刀,牢牢地守衛著他負責的這一段牆頭,在他的身邊,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刀是提不起的,手裏拿著的是一柄弩機。

第一天,這個孩子射殺了第一人,那人慘叫著從城頭摔下時,這個孩子也蜷縮在牆根下,放聲大哭起來。

一個白衣大漢走了過來,將他從牆根下提了起來,左右開弓就是幾個耳光,然後提著那個孩子的頭發,指著遠處旗杆之上那個怒目圓睜的腦袋,厲聲喝斥道:“看到沒有,那是你的爺爺,被那些反賊殘害了,蕭家兒郎流血不流淚,用你手裏的箭,每多射殺一個敵人,便能替你爺爺多報一份仇。”說完這番話,將孩子又擲在牆根之下,竟是揚長而去。

簡放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身邊的這個娃娃,竟然是蕭正剛的孫子。

三天,這個孩子射出手裏的弩箭之時,手不會再顫抖,臉上也呈現出咬牙切齒的痛恨,嘴裏念念有詞,但眼眸深處,藏著的那一抹恐懼,讓簡放卻為之心疼,他的孩子也在這麼大,他完全法想像自己會將自己的孩子放在如此殘酷的戰場之上。

殺人,對這樣的孩子來說,是多麼一件殘忍的事情。

三天,他與這個孩子一直呆在一起,他們沒有下過城牆,晚上,當這個孩子顫抖著說夢話的時候,他總會將他攬進自己的懷裏,而此時,孩子則會緊緊地將他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撈到什麼東西一般。

三天,白衣漢子們倒下去了一半,而他的部下也失去了一半。仗打到這個程度,就算是簡放的手下,也不能再簡單的歸結於銀子的刺激了,朝夕相處的夥伴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自己面前,鮮血,火光,讓每個人內心深處最原始的獸性完全被激發了出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別說無路可去,就算有路可去,他們也不可能放棄龍遊城跑路了,因為從龍遊往中平,一路之上無遮無擋,如果逃跑的話,他們會被憤怒的追兵撕成碎片。

從最開始的被銀子刺激,到中間的騎虎難下,到現在的歇斯底裏,每個士兵都忘記了他們最初的夢想。

現在,他們只有一個願望,戰鬥下去並爭取能活下來。

一隊隊的士兵從牆根底下那如山的銀子堆邊走過,卻沒有人去瞟一眼那染著血的銀兩,眾人的眼神是麻木的,而當戰鼓聲響起,當呐喊聲響起的時候,他們麻木的眼神,又旋即化為了亢奮。

咣當咣當數聲,那是雲梯再一次靠上城牆的聲音,城牆上的士兵們呐喊著衝了上去,有的用推杆拚命地把雲梯往外推,有的則端起後面燒得滾燙的開水,不管三七十二一就潑下去,最開始是用油的,現在已經用光了,接下來用開水煮糞便,可現在也沒有了,便只剩下了開水。

有的舉起擂石,滾木,拋砸下去。

城上原來佈置的拍杆,釘拍,早就在叛軍一次次的進攻之中損壞而不能再用了,現在他們只能靠這些東西了。

不時有士兵剛剛舉起手中的東西,便被羽箭洞穿而慘呼著倒下,但城下,傳來的慘嚎之聲更多。

“躺下!”一把將身邊的孩子推倒,簡放一邊提起刀來,從昨天到現在,他每每都讓孩子躺在一地死屍之中裝死,而當他與敵人廝殺之時,躺在地上的孩子則用手裏的弩箭暗算對手。孩子手裏的弩機不大,但構造卻很精妙,比起一般的軍用弩機殺傷力大得多,破甲穿骨,輕而易舉,這是蕭正剛活著的時候送給孫子的禮物,軍人家給孩子的禮物,總是出乎一般人的想像,像簡放,在兒子十周歲的時候,便送給了他一柄鋒利的匕首。

不知蕭正剛從那裏弄來的這個玩意兒,但這兩天,憑著兩人之間的密切配合,他們已經格殺,不,應當說是暗算了十餘名叛軍將領,而這些人中,沒有一個的武道修為比簡放要差,他們到死也沒有搞清楚,自己竟然是被一個小小的孩童暗算的。

當然,也正是因為簡放的這個舉動,才讓孩子活到了現在。

一個滿臉汙血的半大孩子躺在一地死屍之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此刻的他就是死神的化身。

蕭老夫人站在城門樓子上,身後的城樓正在熊熊燃燒,火光映照著她的滿頭白發,一頭白衣,更顯得無比壯烈。

一個滿身是血汙的大漢走了過來,原本白色的孝服,此刻基本上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走到城門樓子下,仰望著上面的蕭老夫人,“娘,老三也沒了,您,只剩下我一個兒子了!”說完這句話,他放聲大哭。

“只要蕭氏還沒有死絕,就不必哭,如果死絕了,更不用哭。嚎什麼,去殺敵!”蕭老夫人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冷酷。

漢子抹幹眼淚,嚎叫著重新投入戰場,蕭老夫人高昂著頭,她沒有哭,只有嘴角有絲絲鮮血滲出,母子連心,兒子都是她親生的,可現在,她卻連一滴眼淚也不能流。

黃昊再一次衝了上來,頭上纏著繃帶的他,亦是滿身血汙,與齊人打過仗,與秦人打過仗,但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龍遊這樣一座小小的縣城上栽了一個大跟頭,沒有如期拿下龍遊縣城,對於洛一水的全盤計劃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挫折,這幾天,洛一水的臉便跟夜一樣陰沉。

從哪裏跌倒,便從哪裏爬起來,他再一次衝上了城頭。

伴隨著他憤怒的喝叫,大刀當頭斬向面前的一個將領,他注意這裏很久了,在這一小段牆之上,他折損了十數名校尉,這裏應當藏著一個高手,他必須親自出馬。

簡放也是狂吼著迎了上去,曾幾何時,黃昊這些將領都曾經是他佩服的對象,現在,卻在與他生死相搏。

不過兩個的武道修為相差不小,黃昊已是八級巔峰,而他卻只是一個普通的八級修為者,兩刀一碰,他已是立足不穩,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去。

看到黃昊身後,躺在屍體堆中的小孩子正在舉起手中的弩箭,簡放心中卻是大急,返身又撲了上去,嘴裏卻是狂喊:“不要動,不要動!”

他心中清楚,只有當自己能擋得住對手的時候,小孩子的暗算才會有效,而面對著黃昊這樣的高手,自己根本無法牽制,小孩子的暗算,只會讓他處在極度的危險之中,黃昊隨手一刀,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孩子很聰明,聽到簡放的吼叫,立即垂下了舉起來的手臂,繼續蜷縮著裝死,黃昊自然不懂簡放的意思,冷笑,不要動,真是笑話。

一些士兵擁到了簡放的身邊,與他一起衝向了黃昊,但在巨大的武道修為鴻溝面前,在城上亂七八糟的阻礙當中,他們根本就無法形成合力,轉眼之間,簡放便又成了光杆一個。

揮刀,衝上,受傷。再衝上,再受傷,反複幾次,簡放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渾身都在飆血,更重要的是,黃昊的身後,越來越多的叛軍已經從這個缺口湧了上來。

“糟糕了!”簡放在心中喊著。

眼前突然白裙閃動,一個人攔在了簡放之間,叮當一聲,武器相碰,聲音不大,但這一次卻是黃昊被打得退了回去。

是蕭老夫人!簡放緩過一口氣來,拄刀在地,大口的喘息著,這幾天,這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已經無數的在城牆各處救險了。

不等這口氣喘勻了,簡放又揮刀向前衝去,那孩子已經被衝上來的叛軍給淹沒了,只要讓人發現他是個活的,立時就會沒命。

揮刀,殺進叛軍人群之中。

黃昊與蕭老夫人交手數招,便明白這個老太婆不是自己能擋得住的,回顧四周,攻上來的士兵也被殺得節節倒退,他明白,這一次又失敗了。

“退回去!”他怒吼著。

叛軍們從哪裏來,又從哪裏去,順著他們爬上來的雲梯又呼啦啦的往下滑去,黃昊站在牆垛之上,拚命地阻擋著蕭老夫人的攻擊。渾身沒有注意到,在滿地的屍堆之中,有一個小小的縫隙,一柄小小的弩機,正從那個縫隙之中對準了他的身體。

啉的一聲,快如閃電,弩機從黃昊的雙胯之間射入。他大叫一聲,一個倒栽蔥便從城上栽了下去。

簡放衝了過來,拚命地搬開層層疊疊的屍體,在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的縫隙之中,他看到了孩子那一雙明亮的眼光。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8 09:47
第473章:箭與血


于超 懶洋洋的翻了一個身,趴在地上,讓溫暖的太陽曬著他的後背。春困春困,可真不是說說而已,現在于超 就覺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真想美美的再睡上一覺,可他昨晚睡得挺好的。在太平軍開往永平郡的途中,于超 便帶著幾個經驗豐富的斥候趕往中平郡打探消息,洛一水與朝廷的戰爭進程將決定著太平軍的行動計劃。原本以為龍遊縣只不過是洛一水前進道路之上的一個小小的阻礙,豈知三天時間過去了,洛一水部日夜不停的攻打,竟然無法感動這個小小的縣城,這大大的出乎了于超 的意料之外。

冒著巨大的危險,于超 扮成了洛一水部的一個小兵,悄悄地接近了戰場側翼,在看到了城頭之上的爭奪戰,看到了那個白髮飛舞的老夫人,心中無比震撼。

悄悄地脫離戰場回到潛藏的地點,那慘烈的一幕幕仍然在他心中不斷上演。忠臣義士,在哪裏都不缺啊,看起來洛一水是很有些麻煩了,他要打下龍遊城,除非能將堅守在裏頭的人統統殺光,不過這看起來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如果讓朝廷虎賁軍率先趕到了中平郡,對於洛一水來說,是一件災難性的事情。別看現在洛一水好像氣勢如虹,但其實處境尷尬得很,他率部從抗秦前線反叛,放棄了開平郡,便沒有了一塊固定的地盤,如果不能拿下中平郡,則他必將面對前有朝廷軍隊,後有秦軍虎視的局面,更重要的是,他沒有穩定的後勤。

洛一水的算盤,便是突然動手,將蕭正剛幹掉之後,中平郡便沒有了能抵抗他的能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中平郡,建立起他反叛朝廷的基地,既是他進軍越京城的跳板,也是他防備身後秦人的重要堡壘。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變得莫測起來,最讓他想不到的就是,小小的龍遊縣城,成了他實現夢想的最大礙障。

躺在陽光之下的于超 覺得很輕鬆,如果是這樣發展下去的話,很明顯,對於太平軍是很有利的。

于超 有時候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他算是洛一水的直係部屬了,他曾是昭關邊軍的斥候營統領,是那種能直接見到洛一水的有一定級別的將領了,但這幾年來,他呆在太平軍,呆在太平城,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與他以前所待的那個越國大不一樣。太平城的生狀狀態,那才是他心目之中一直嚮往的世外桃源啊。

洛一水起兵反叛,進攻越廷,當秦風決定介入這場戰爭,力爭控製整個越國的時候,他心裏竟然躍起一股淡淡的喜悅,如果太平軍當真能控製住整個越國,那對於越國老百姓來說,一定是一件大好事。

也許,太平城老百姓的那種生活狀態,
能從那裏向著周邊輻射開來,讓所有的越國人都能成為這種狀態之下的獲益者。

明知道接下來他將與老上司洛一水為敵,但于超 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障礙。越國也好,洛氏也好,他們統治越國這麼多年,也沒有讓老百姓過上一種有尊嚴的體面的生活,太平軍從開始建立太平城到現在不過三年,卻已經做到了。

君擇臣,臣又怎麼不擇君?越國,當真該換個人不治理一番了,否則在這種四國相爭的亂世當中,最先倒下的,必然會是越人。

他想一直這樣暖洋洋的在太陽底下曬太陽。

地面微微的震顫起來,從極輕微,逐漸劇烈,耳邊那遠在天邊的隱隱的悶雷之聲,開始變響,如同霹靂炸響在耳邊。雙手撐地,于超 一躍而起,中平郡方向,一條黑線如同潮水一般正在向著這邊漫延過來,清一色的騎兵。

“虎賁!”于超 瞪大了眼睛,這是大越最精銳的軍隊,壓箱底的本錢,曆年以來,這支軍隊都只保留著五萬人的編製,越國軍人,無不以入選這支軍隊為榮耀,他們的裝備是最好的,軍餉是最高的,普通士兵的軍餉都能頂得上其它部隊中的校尉的軍餉。當然,他們的訓練也是殘酷的,淘汰率也是最高的。正因為難得,所以當楊簡在青銅峽中莫名其妙的葬送了五千虎賁軍,會讓虎賁軍上下極為憤怒,以致於就算有權傾朝野的左相楊寧的庇護,楊簡也不得不灰溜溜地被趕出了虎賁軍。

虎賁軍只有兩萬騎兵,看這規模,越國皇帝只怕已經傾巢而出了。

騎兵來得極快,身邊的另一個斥候扯了于超 一把,將他有些發呆的他,扯得跌倒在草從裏,他們隱藏的距離可離騎兵前進的路線不過,要是讓這些虎賁騎兵發現了他們,那可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趴在草從之中,于超 默默地看著一隊隊從遠方掠過的虎賁軍大旗,待得眼前只剩下飛揚的灰塵的時候,他也數清楚了從他面前經過的旗幟。

“果然是精銳盡出了。看起來洛一水想要占領中平郡城的打算,徹底落空了。他完蛋了!”于超 站了起來,看向龍遊的方向,默默的替自己過去的上司默了一個哀。

過去的洛一水是越國的英雄,可現在的洛一水,已經不值得自己再去尊敬他了。

“我們回去吧!”他有些落寞,為一個過去的英雄即將迎來的不可避免的失敗而感到有些可惜,那是一個偶象形象的崩塌。

龍遊縣城,洛一水策馬立於中軍大旗之下,此刻,他還並不知道,虎賁軍的騎兵已經距離他並不太遠了,他還要為攻下龍遊做努力。

“師弟,殺了那個老太婆,她是龍遊縣城抵抗到底的決心所在,殺了她,龍遊的抵抗必然崩盤。”洛一水咬牙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是黃昊慘叫著從城上跌下來的時候。

黃昊並沒有死,但是受傷極重,勉力控製著自己沒有落到地上不至於被跌死,劇烈的疼痛便讓他抽搐著倒在地上。他的親兵們搶了他扛在肩上,以盾牌掩護,轉身便走。

主將敗退,這一波攻勢也就冰消瓦解。

莫洛聽到洛一水的指令,點頭應命,策馬便向著龍遊縣城衝來,與他一齊衝出來的,是付銘的麾下。

戰鼓聲隆隆響起,這一次與普通的進攻號令明顯不同,聽到這鼓聲,正在撤退的黃昊所部又突然轉身,呐喊著重新衝了回來。

這是中軍的警告,不成功,則成仁,不勝利決不收兵的決死戰鼓。

莫洛在奔馬之上,握住自己的穿雲弓,彈指之間,一枚黃色的羽箭出現在他的右手之上。穿雲箭打造不易,一共便只有七只,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羽箭,向來都是死亡之箭。但在沙陽與太平軍的爭奪之中,莫洛用掉了赤橙兩去穿去箭,但可惜的是,這兩箭射出,並沒有完成他們應當完成的任務。這一次是他第三次用上穿雲箭。

當莫洛出現在戰場之上的時候,城上的人便已經看到了他,他名氣太大,在戰場之上如同鶴立雞群,那比尋常鐵弓要大上三分之一的穿雲弓,那顯眼的羽箭,都表明了此人的身份。

穿雲箭下,從來不死無名之卒,而在現在的龍遊縣城之上,唯一值得莫洛用上穿雲箭的,也不過只有蕭老夫人一人而已,所以當莫洛出現在戰場之上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驚呼著,呐喊著向著蕭老夫人的所在飛撲了過來。

接下來,簡放看到了讓人震驚的一幕。

莫洛彎弓搭箭,他聽不到任何的響聲,但他能看到,那支剛剛還在莫洛弓弦之上的羽箭,就這樣消失了。

但這並不是讓他震驚的理由,讓他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僵在那裏的是那些本來身穿白色孝服但此刻卻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蕭氏族人們,他們飛了出去,在那支黃色的羽箭消失的一瞬間。

一個接著一個,他們在蕭老夫人的身前排成了一條直線。

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血洞便從他們身上驟然出現,無聲的裂開,無聲的落下,無聲的死去。

當站在城牆之上的擋在蕭老夫人身前的最後一個蕭氏族人身上出現血洞的時候,簡放終於看清楚了那支黃色的羽箭,一連射透了十人,但它仍然勁道十足。

蕭老夫人伸出了手裏的拐杖,搭在了箭身之上,UU看書(www.uukanshu.com)一聲大喝,咣當一聲巨響,簡放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蕭老夫人倒退了幾步,那只黃色的羽箭也終於跌在了地上,簡放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著那支羽箭,此刻,箭尾部分已經消失不見了,只餘下了半截黃色的箭頭。

蕭老夫人彎腰,撿起了那半截黃色的羽箭,高高舉起,伸出城牆,鬆手,黃色的羽箭從城闊大之上落下。

遠處的莫洛,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接下了他這一箭,這一刻,他也楞住了,下意識中,伸手拔出了第四支。

“蕭老夫人,請速避!”簡放衝了上來,大聲道。

“莫洛,你有穿雲箭,可我蕭氏族人有一腔熱血!”蕭老夫人沒有退去,而是放聲大呼,隨著她的呼叫,身邊聚集了更多的蕭氏族人,他們死死盯著遠處的莫洛以及他手裏的穿雲箭。

這一刻,莫洛突然有些氣餒。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8 09:48
第474章:困境


空中陽光明媚,而天邊卻隱隱有悶雷傳來,遠遠的,數匹斥候的戰馬正瘋狂地自遠處奔來,衝向洛一水的中軍大旗。

洛一水臉色大變。戰爭經驗相度豐富的他,即便斥候不說什麼,他也明白,虎賁軍來了。

在龍遊縣耽擱的三天現在正在變成他的噩夢,他沒有如期趕到中平郡城之下,拿下這個對自己至關重要的郡城。接下來,他的處境將變得更艱難一些了。

抬頭,看著遠處龍遊城上那個背著陽光挺身而立似乎不可撼動的身影,洛一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鳴金,收兵!”

金鑼之聲響起,叛軍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去,而此時,悶雷般的響起已是愈來愈明顯,城頭上的士兵也終於回過神來,時光一躍上了城門樓子頂部,一把拔出插在上面的大越旗幟,用力的揮舞起來,放聲大笑。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整個龍遊城都歡呼起來,他們用三天時間創造了奇跡,頂住了近十萬叛軍的輪翻攻擊,將洛一水牢牢地擋在了龍遊城之外。

這一刻,每一個臉上都浮現出驕傲的笑容。

聽到這直衝雲宵的歡呼聲,洛一水臉色微變,策馬轉身,看到一些衛兵正準備去拔掉懸掛著蕭正剛首級的旗杆,他擺了擺手:“算了,將他留在這裏,還給他的家人吧!”

說完這句話,他再次回頭,瞅了一眼那個仍然站在那裏的夫人,狠狠一鞭擊打在馬股之上,如飛而去。

一柱香的功夫,叛軍已是退得無影無蹤。一道人影從城頭之上一躍而下,如一股輕煙,衝向了戰場之上那根孤零零的立在那裏的旗杆,拔刀,刀光一閃,旗杆倒下,那人飛身而起,將旗杆之上落下的蕭正剛首級緊緊地抱在了懷中,轉身向著城池奔來。

“夫人,老爺回來了!”時光跪在蕭老夫人的面前。

蕭老夫人彎腰,從時光手裏接過蕭正剛的首級,身子顯得有些僵硬。

“正剛,我們要回家了!”她將首級緊緊地貼身自己的懷裏,兩行清淚潸然而下,身軀搖晃了幾下,幾口鮮血噴將出來,將仍然跪在他面前的時光噴得滿頭滿臉都是。

時光惶然抬頭,
看到蕭老夫人的面容,臉色頓時大變。

蹄聲隆隆,虎賁軍的大旗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兩支騎兵一左一右,從城池的左右兩側繞行了過來,在城門處彙集在一起。

虎賁軍統領康喬看著遍佈戰場的死屍,看著龍遊城內熊熊燃燒的火光,眼神之中除了震驚,就是佩服。他沒有想到,龍遊縣城能堅守到他抵達這裏。

該是歡慶勝利的時候,但城頭之上,卻在此時傳來了一陣陣號淘的痛哭之聲,他詫異抬頭,一眼便看到了城頭之上懷裏緊緊抱著一個首級的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死了。在勝利之後,心力交萃,強自支撐了這許多日的蕭老夫人,緊緊地抱著他的丈夫的首級,含笑而逝。

封閉的城門被從內裏有大錘敲開,簡放眼含著熱淚從內裏走了出來,走到康喬面前,抱拳行禮:“康統領,蕭老夫人走了。”

“下馬!”康喬沉聲喝道。

“下馬!”

“下馬!”

命令霎那之間便如同蕩漾的波紋一術從隊頭擴散到隊尾。嘩啦啦一片甲葉碰撞的聲響,兩萬騎兵齊唰唰地翻身下馬。

“跪!”康喬再一次吼道。

兩萬騎兵單膝下跪,低頭默哀。為那個城頭之上看起來極其單薄的老婦人。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沒有這個老夫人舉家前來,龍遊城早就破了,中平郡此時只怕也已經落到了洛一水的手中,那對朝廷剿滅叛軍將造成無比的困難。

而現在,一切都顯得簡單多了。

中平郡城,剛剛率領虎賁軍主力抵達的越國皇帝吳鑒才得到龍遊縣城的消息的時候,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情況比他預想得要好得多。

“蕭氏滿門忠烈,可敬可佩,傳我旨意到龍遊縣城,追封蕭正剛為忠義候,追封其夫人為護國夫人,蕭正剛之爵位世襲罔替。”

“陛下恩賞,蕭氏一族必然感激涕零!”隨軍而來的兵部尚書周開榮躬身道。

“蕭氏族人還剩下多少?”

“回稟陛下,蕭老夫人,哦,是護國夫人變賣家產,舉族援救龍遊縣城,這場大戰下來,千餘族人只剩下百人不到,其嫡係子孫只剩下一兒一孫,其餘的都在龍遊之戰中戰歿了。”周開榮低聲道。

“著餘下的蕭氏族人返回越京城休養,賜百花巷大宅予蕭氏族人,國庫撥付紋銀五十萬兩給蕭氏安家。嗯,那個守龍遊縣城的郡兵將領也很不錯,他叫什麼?”

“叫簡放!”周開榮道。

“升任簡放為越京城守備軍副統領,便由他一路護送蕭氏族人返回越京城,一路之上,聲勢要造得大一點,讓所有的大越子民都看到,我大越的忠義之輩層出不窮,大越國運永昌,屑小之輩,必然服誅。”

“臣明白。只是陛下,百花巷老宅是洛氏舊宅,現在賜給蕭氏,是不是……”周開榮有些遲疑。

吳鑒大笑起來:“就是這樣,讓蕭氏一族夜夜都淩踏在洛氏舊地之上,豈不快哉?對於蕭氏來說,這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嘛。”

“臣魯鈍,陛下英明!”周開榮連連道。

與一片歡欣鼓舞的朝廷將兵不同,從龍遊一路退到通縣的洛一水部卻是氣氛極其低沉,虎賁軍統領康喬帶著的騎兵抵達龍遊,便也代表著虎賁軍的主力已經到了中平郡城,沒有拿下中平郡,使得洛一水失去了以中平郡為前進基地的最初設想。

情況一下子變得惡劣起來。

“黃昊傷情怎麼樣?”洛一水問道。

“將軍,黃昊被一支破甲弩箭射傷了,關鍵是這一箭是從檔下射進去的,現在性命是保住了,但只怕以後,以後……”付銘吞吞吐吐,有些說不下去了。當時的情況,黃昊站在城垛之上抵抗蕭老夫人和守軍的反攻,那一箭是自下而上,正從防護最為脆弱的襠下射入,正中要害,要是射在別的地方,以黃昊的武道修為,也不至於受如此重的傷。

洛一水仰天歎了一口氣,大江大河都過來了,卻在小小的龍遊縣城栽了一個大跟頭,不但沒有拿下來,反而折損了自己一員大將。

“讓他好好養傷吧,金華,現在具體的情勢是怎樣的?”他轉頭看向陳金華。

“回稟將軍,虎賁軍主力的確已經都到了中平郡城,而且是皇帝率軍親征,虎賁軍再加上皇帝徵集而來的郡兵,在中平郡現在集結了大約五萬兵馬,再加上現在駐紮在龍遊的兩萬虎賁騎兵,朝廷的兵力與我們已經差相仿佛了。而且,永平郡的郡兵從我們的側翼也傾巢而來。”陳金華低聲道。“中平郡以前那些答應策應我們的人,現在都已經猶豫了,雖然說沒有變卦,但看風色的態勢已經很明顯了。”

“牆頭草,從來沒有好下場。”洛一水哼了一聲,“想個辦法,將這些人的名單透露給吳鑒,以他的性子,必然又會在中平郡城大開殺戒的。”

“是!”

“中平郡城一時很難拿下了,在這裏,多半要形成僵持之局,所以,我們要另外想辦法了,我們沒有一個固定的基地和糧倉,中平郡我們只占了一半,以這裏的情況而言,根本養活不了我們近十萬大軍。付銘,近期出去掃蕩一番,籌集到更多的糧食,有多少,弄多少。”

“是,將軍,我明白了。”

“陳將軍,你分兵兩萬,進攻永平。”洛一水看向陳慈,“中平郡既然是這個樣子,那永平就必須拿下,那裏的郡兵不堪一擊,打垮他們,拿下永平,如果中平形成僵持之勢,我們便從永平下手。”

“是,我必將永平拿下。”陳慈站了起來,用力的點了點頭。

以手支額,洛一水感到有些頭疼,虎賁軍的實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以他現在的兵力,與虎賁軍正面對決,誰勝誰負,還真難說。打下永平,算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萬一事有不順,便退入永平再作決斷,看起來先前自己太過於樂觀了,如果在進攻中平的同時兵發永平,現在事情就沒有這麼被動。可是先前自己太小看了中平的抵抗力量了,只想著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中平,那樣的話,以永平的實力,傳檄而定也是可以想見的事情,可現在,一切都成了問題了。

“太平軍現在怎麼樣,他們難道還沒有對正陽郡發起進攻嗎?朝廷怎麼可能將五萬虎賁軍盡數投入到中平來?”他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將軍,根據我們最新收集到的情報,太平軍的確調了一個戰營進入了正陽郡,現在在正陽郡,太平軍一共有兩個戰營,近接一萬的兵力,但他們並沒有發動進攻,而是處於觀望的狀態,而太平軍主力,現在卻是卻向不明,應當還在蒙山大營。”

“與秦軍一樣,也是一個想看風色,撿便宜的貨色!”洛一水狠狠地道,他在離開太平城的時候,與秦風的密議,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本帖最後由 cchjames 於 2016-11-18 14:18 編輯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8 14:23
第475章:抽煙的老人和斗笠客


    李摯盤坐在田埂之上,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煙袋,吧噠吧噠抽著葉子煙,一股股青煙從他的鼻孔中噴出。一身粗布大褂子,腳上登上一雙草鞋,滿臉深深的皺紋,怎麼看,都是一個經典的老農形象。實際上,還真沒有人能認出這位便是名滿天下的李摯,秦國的兵馬大元帥。

    他笑咪咪地看著農田裏正在小心翼翼地照料著剛剛長出尺來長的青苗的那些秦國邊軍。開平之戰後,大量的越人逃亡,使得無數的土地被荒廢,這對於秦人來說,簡直是無法容忍的,一聲令下,一部分秦國邊軍便放下了刀槍,拿起了鋤頭。

    伸手從地上抓起一把土來,輕輕一握,黑色的土壤便從指縫間一點一點的掉了下來,多肥沃的土地啊,這便是秦人一直夢想得到的地方。

    僻居西方的秦國,日常生活更多的是漫天的黃沙,無邊的戈壁,只有極少數的地方適宜種植生產,貧窮,便是秦人的代名詞。

    秦國人剽悍,善戰,也並不是與生俱來的,但當你從小便生活在一個想要得到什麼,都需要去靠實力去搶的地方,便是溫順的小羊,也會在成長的過程中,把他的一對象磨得鋒利的。

    國力製約了秦人的擴張,秦人的戰爭,多半都是短平快,速戰速決是他們的最愛,這麼多年下來,其它國家也都弄清楚了這一點,只需要擺出一副要與秦國長期耗下去的架式,秦國立馬就會軟下來。

    長期的戰爭會耗盡秦國的國力,會讓他國內的矛盾變得不可調和,這成了秦國一個最致命的軟脅。也是李摯這一輩子的痛。

    找到更多的肥沃的土地,養活更多的百姓,收到更多的賦稅,便是李摯這一輩子的念想。可天下四分,每一塊土地都有主人,你去搶一把可以,但你想長期據有,他便對不起,誰都要跟你拚死拚活了。

    因為齊國也好,還是楚人越人也罷,都知道萬萬不能讓秦國有機會讓他們的國庫富足起來,一個儲備了足夠的糧食,銀錢的秦國,會成為所有人的夢魘。

    在安陽,是這樣,秦國全殲了越國西部邊軍,安陽郡已盡在掌握之中,但秦人也只是流淌著口水看了一看那片土地,不甘而又不舍的離去了。只能期待著來年再來搶一把。但隨著安如海入主安陽,重組西軍,去搶,也變得風險愈來愈大,每一次的獲得,都是用鮮血去換來的。

    開平郡現在是秦人的了。李摯很開心,多少年了啊,他費盡了多少心思,終於搶到了一塊肥沃的土地而不會有什麼後果。因為現在越國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等到他們緩過勁來,秦國邊軍早已經開平郡紮下根來了,只要開平郡能養活鄧忠的這支邊軍,那麼別說是越人,便是齊人來了,也休想把他們趕走。

    有時候,秦人所缺的就是足夠的時間罷了。

    而現在,他們有了足夠的時間。經營著開平郡,再伸長脖子往更遠處看一看,說不定還有機會撈到些好處。

    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來,看著那些青煙左飄右蕩,隨著風變幻著圖案,李摯有一種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自己的年紀已經太大了,七十出頭,縱然有著宗師的修為,可是時間,卻始終是人最大的敵人,或者在越國事畢之後,自己也應該輕鬆下來了,不再想著這些公事,而是出去走一走。特別是想去長安看一看,曹衝與衛莊,這幾年,他們究竟研究出了什麼來了沒有呢?

    宗師之後是什麼?對於他們這樣的人,是不得不想,不能不想的問題。前兩天,鄧方送來消息,說楚國的文彙章已經出了上京,看目標卻是齊國的長安,看起來他也是耐不住了,與閔若英三年之約一瞞,立即便出發了。

    曹衝,衛莊,文匯章再加上自己,他們這一輩兒碩果僅存的四個人,如果真能聚在一起來研究一件事情,倒也是不錯的。

    希望自己能有成行的一天吧!伸手又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細細的研磨著,看著這黑色的泥土,就像看著親生的兒子,不,比兒子還要親切,因為這些黑土,能夠長出糧食,能夠長出希望,能夠長出大秦的未來。

    再一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煙鍋裏的煙葉長燃不滅,然後變成了灰燼,伸手在草鞋之上磕了磕煙灰,李摯站了起來,準備回去了。這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會到這莊稼地裏來看一看,瞧一瞧,看著那長勢甚好的青苗,心中便樂滋滋的。

    將煙袋別在腰後,拍拍手,轉過身,然後他便怔在了那裏,一個戴著斗笠的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上一刻,他還在極遠處,在李摯的眼裏,大概也就小狗那般大小,他眨了一下眼睛,這個人便近了許多,成了一個正長人大小的模樣,再眨巴了兩下眼睛,戴著斗笠的人便已經到了他的跟前。

    看著眼前這個人,李摯還是在不停的眨巴著眼睛,半晌,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得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堆。

    “真沒有想到,真沒有想到你會來找我。”他伸手從腰後又摸出了煙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把的煙絲,填進了煙鬥裏。

    來人伸出手來,大指指和食指一搓,手指間竟然騰起一股火苗,伸到煙鬥的下方,李摯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半晌,將煙嘴塞進嘴裏,深深一吸,煙絲立刻便亮了起來。

    一口氣吐出,青煙筆直得向前飛去,來人手裏的火苗在這一刻,陡然變得筆直向上,火苗變得極細,與那股青煙纏在一起。

    半晌,煙散,火滅。

    戴斗笠的人雙手負在背手,看著李摯,淡淡地道:“你退步了,現在比我強不了多少啦,如果是以往,我會試著殺一殺你。”

    “這是我的地盤。”李摯嗬嗬一笑。

    “這是大越的土地。”來人昂起了頭。

    “以前是!”李摯笑容不變,似乎根本不擔心對方會動手,竟然一撩袍子,又坐回到了田埂之上,煙袋指了指身邊,道:“坐!”

    看著李摯的模樣,來人皺了皺眉,並沒有坐下來,而是蹲在了李摯的身邊。

    “有時候我真得很奇怪,你的武道修為天下罕見,能與你匹敵的,老一輩的只有曹衝,衛莊,文彙章,再往後一點的,大概也只有畢萬劍一人而已,在秦國,你更是除皇帝之外,權勢最大的人,即便是你們的皇帝,對你也是禮讓三分,可你一直就是這副模樣,穿著最破的衣服,吃著糙飯,喝著苦茶,抽著這種連普通老百姓都覺得衝得草煙,你是為了什麼呢?”

    李摯嗬嗬笑道:“我的日子,過得與你也並沒有什麼不同,日起日落,不比你少過一點點,苦一點,可以提醒我。我修練武道的天姿遠不如他們三個,如果不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過著這種苦日子,我怎麼與他們抗衡?”

    “我來與你談筆交易!”來人道。

    “現在看起來你的本錢不多哦!”李摯開心的笑了起來。

    “李摯,你們秦國,是想吞了我們整個越國麼?”來人冷哼道。

    “吞不下去。”李摯搖搖頭,“而且如果我們真吞下去的話,會消化不良的,楚人會來找我們的麻煩,齊人也會跟我們過不去,我敢說,如果這個時候我吞了你們越國,那兩個正在打生打死的家夥,說不定就會偃旗息鼓先來收拾我。”

    “看來你還有自知之明。”

    “那當然,秦國僻居西方,國力最弱,但這麼多年來,卻只有我們欺負你們,卻不見你們欺負我們,就是因為我們定位很清楚,該要的我就當仁不讓,不該要的就不伸手。”李摯笑咪咪地道。

    “這一次你們從洛一水手裏拿到了開平郡,你一定很開心吧?”

    “當然,每天我都會到這片地裏來看看。看到這莊稼長得這麼好,我就笑得合不攏嘴,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這代表著我們的將士不會再餓肚子,我們的孩子們會長得更壯實。”李摯笑吟吟地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在這裏不肯走呢,還想得到點什麼?”

    “當然,人心總是不足的,總是再想,還能不能多得到點什麼,我們窮啊,機會難得,說不定會再不費力氣的再撿點什麼呢!”

    “現在有個機會,你想不想要呢?”來人淡淡地道。

    “機會在哪裏?”

    “秦風的太平軍在永平郡。”來人看著李摯,“而現在,洛一水已經派了陳慈去搶永平郡了,我估摸著洛一水還搞不清楚秦風的軍隊已經秘密開進了永平郡,而在哪裏,秦風將會給陳慈迎頭痛擊。”

    “你居然與秦風勾搭上了?”李摯驚訝地道:“看來這一次,你還真是動了不少的心思。”

    “不是我勾結上了他,而是他找上了我。”來人道:“我想,你或者對永平郡有興趣。”

    李摯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斂去。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8 14:24
第476章:又來一個


    李摯看著斗笠客,有些驚訝:“你對戰勝洛一水這麼有信心?”

    李摯這麼問,自然是因為從斗笠客先前的對話之中,他已經知道秦風與此人有勾連,目標自然便是洛一水。但很顯然,斗笠客是要賣了秦風了,借刀殺人幹掉秦風的太平軍,這把刀自然就是自己,而他付出的代價就是永平郡。

    “洛一水已是秋後的螞蚱,既然他沒有拿下中平郡,沒有了立足的根基,對我來說,他就不足為患了,一支近十萬人的大軍,沒有後勤補給,下場會是什麼,你比我更清楚。”斗笠客冷笑起來。

    “所以,你要趁機除了秦風!”

    “當然,洛一水只不過是一支困獸猶鬥的野狗,而秦風才是那只擇人而噬的餓狼,這一點,我看得很清楚。相比起洛一水,這個人更讓我警惕!”斗笠客道。

    李摯在腳上磕著煙灰,若有所思地道:“可是,我怎麼才能相信你的誠意呢?永平郡你會這麼白白的給我?”

    “不是白給,是你幹掉秦風後的報酬,對我來說,滅了秦風,我大越便能收回沙陽,長陽,甚至能將秦風苦心經營的太平城拿到手中。要知道,這幾個地方,名義上掛著我大越的旗幟,實際上根本就不受朝廷的控製,所以最後算起來,我並沒有吃多少虧。”斗笠客道。

    李摯點了點頭,“的確,算起來,你還賺了,因為這樣一來,你就真正的與齊國聯成一片了,有了齊國這個靠山,你可以慢慢的來找我算總帳,把給我的,再想法子奪回去。”

    斗笠客笑了起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那就看咱們雙方之間誰更厲害一些了,也許我會永遠失去這片土地,也許是你們又不得不退回去。”

    “你搞定這一切,總也得需要幾年時間吧?”李摯嘿嘿笑了起來:“現在的越國,千瘡百孔,比我大秦更差一些。”

    “是啊,我需要時間,你也需要時間,時間站在哪一邊,便讓老天爺來決定,你說怎麼樣?”斗笠客道。

    李摯低下頭,伸手在黑土地摳摳索索,半晌,從地裏摳出了幾截白白嫩嫩的草根,遞了一根給斗笠客,自己也拿了一根,在粗布衣服之上擦了擦,直接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斗笠客皺起了眉頭。

    “很甜,你哪怕貴為皇帝,恐怕也沒有吃過這東西吧,
我經常吃。”李摯拿著半截草根,在斗笠客面前晃了晃。

    斗笠客皺眉看了半晌手裏的草根,終於還是塞進了嘴裏,嚼了起來,不過看他那樣子,倒像是在吃藥一般。

    看著對方的模樣,李摯笑了起來:“好,成交,不過太平軍可不是好打的主兒,他們的首領秦風,在楚國西部邊境與我們多有交鋒,罕有敗績,他的敢死營在我們邊軍之中,可是聲名赫赫的。”

    “難不成你還怕了這麼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

    “怕到未必,我只是不想付出太多的代價而已。”李摯將剩下的草根盡數塞進嘴裏,嚼巴嚼巴咽了下去,站起身來,“就這麼說定了。我去對付秦風那個小子,但願你能收拾得了洛一水。”

    “洛一水,現在就已經差不多是一個死人了。”斗笠客站了起來,看了李摯一眼,“你的傷還沒有好?左立行給你帶來的傷,看來當真很嚴重。”

    “殺一個宗師,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李摯微笑著道,“不過我不在乎。”

    斗笠客不再說話,轉身向著遠方走去,似乎只是跨出數步,便在李摯的眼裏,只剩下了一個有些迷幻的背影。

    “越國,真得是不行了。”李摯歎口氣,搖搖頭,“可惜啊,如此大好的一塊肥肉,我們大秦卻只敢吃些邊邊角角,不敢吞下去,真是惱火。”

    提著煙袋,他看起來有些喪氣,踢踢踏踏的往著郡城方向走去。

    走到城門口的時候,他又站住了,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因為他又看到了一個熟人,在他看到那人的時候,那個正在與守衛城門的校尉聊得熱火朝天的人也恰好轉過頭來,與他對視了一眼,然後笑了起來。

    李摯搖了搖頭:“今天可真是熱鬧,剛走了一位老熟人,又來了一位,你們這是約好了的嗎?”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迎著李摯走了過來:“遠遠的瞄見二位的背影,我便有多快便跑多快了,要是讓那位發現我也來了,肯定是要殺了我的,我可不是他的對手,李大帥也不見得會救我。”

    他大笑著,雙手抱拳,向著李摯一揖到地:“楚人程務本,見過李大帥。”

    “免了免了!”李摯甩甩手,“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城,在外頭聊些什麼?”他轉頭看著那個守門的校尉,那校尉此時已經懵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說想進城去見鄧忠將軍的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楚國鐵壁程務本,而他更沒有想到,居然在這裏見到了李摯李大帥。

    李摯對他們來說,那是神明一般的存在,神龍見首不見尾,基本上他們是沒有機會見著這位的。

    “我我我……”他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了。

    “閑聊些家常而已。”程務本嗬嗬一笑,“這位校尉派人去稟告鄧將軍了,我在這裏閑著沒事兒,便與他聊些家常而已,李大帥不會怪罪吧,我可沒有刺探軍情。”

    李摯一笑,“你程務本豈有這麼無聊,走吧,既然來了,咱們就進去說。”

    “看來我比那位的待遇要好一些。”程務本微笑著道。“我正擔心李帥把我拒之門外呢。”

    “來得都是客。”李摯晃晃大煙袋,“都是來找我談生意的,貨比三家,總得看看誰的出價高,是不是?”

    “李帥是個明白人。”程務本大笑:“一個破破爛爛的越國,能出得起什麼價錢?”

    “這個破破爛爛的越國,你現在的那位主子可瞪著眼睛看著呢!”李摯打了一個哈哈。

    兩人肩並肩向內走去,卻見鄧素迎頭撞了過來,看見兩人,嘴巴一咧,笑了起來:“爹讓我來迎程帥呢,還讓我去找李大帥,不想二位已經碰上了。”

    李摯毫不客氣的拿著煙袋敲了一記鄧素,“跑回去告訴你爹,備酒,我們陪客人喝幾杯。”

    “好呐!”鄧素挨了一記敲,卻仍然是興高采烈的往回跑去。

    “能與李帥再喝一頓酒,可真是榮幸啊!”程務本很是感慨地道:“上一次跟李帥喝酒,好像是三十年前了。”

    “想不到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那時我還只是大楚的一名偏將,嗯,那一次還有鄧忠,再加上越國的洛寬吧,三國聯軍,對抗齊國,那一仗打得,即使到現在,我也記憶猶新啊,正是那一戰,才確定了三十年來的真正的四國鼎立之勢。那時的李帥,在戰場之上的指揮若定,最後時刻的獨鬥曹衝,都讓我們這些後輩永生難忘啊!”程務本認真地道。

    提起三十年前那一仗,李摯也是眼神有些激動起來。那一戰,也是他聲名雀起的一戰,他是秦國的大將軍,也是三國聯軍的總指揮,就是那一戰,將當時不可一世的齊國打得大敗,秦,楚,越才最終穩定下來,也使得這天下的和平持續了三十年。

    “鄧忠現在還是我秦國的棟梁,你卻已經遠離了楚國的權力核心,而洛寬,已經成了冤死鬼羅!當年你們三個,可都是各國名噪一時的後起之秀啊!”李摯深有感觸地道。

    “是啊,當年三國齊心協力,但時至今日,卻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程務本點頭道。

    “各為其主,各有各的立場,如此而已!”李摯揮了揮手,“用不著傷春悲秋,你程務本不要用這套來迷惑我,我年紀雖然大了,但腦子還清醒得很,還沒到糊塗的時候呢”

    程務本大笑。

    說話間,二人已是到了大將軍府,鄧忠早已守候在門前,見了程務本,兩人都是笑著伸出各自的大手,重重的握了一下。

    秦楚兩國,雖然時常交惡,但兩人的私交,卻一向是不錯的。而這,正是得益於三十年前那一場大戰,那時的兩人,彼此依靠,互相救援,在那場持續數年的戰爭當中,結下了深厚的友益。不過隨著兩人地位日高,反倒是不能見面了。

    “程兄是貴客,酒宴已經備好,今日可要好好痛飲一番,要是你還是楚國鐵壁,這頓酒可還真喝不了。”鄧忠笑道。

    “這頓酒喝得好不好,得看程務本帶來了什麼!”李摯笑道:“不然的話,不是他喝不好,就是我們喝不好了。”

    “先喝酒,再談公事。”鄧忠笑道。“不急在一時半刻。”

    “鄧忠,你知道我剛剛在外頭才見了誰嗎?”李摯笑問。

    鄧忠還沒有問,程務本已是接口道:“鄧兄肯定是猜不到的,那位是越國皇帝吳鑒,我本來是想去拜見李帥的,見了這位皇帝陛下,便只能逃之夭夭先來這裏求鄧兄庇護了。”

    鄧忠瞪大了眼睛看著兩人一會,眼角眉梢盡是笑意,“這可真是巧,可真是巧了。”

    鄧忠當然高興,幾方都能找他們,自然便能看出他們的重要性,這竹杠,可得敲得梆梆響才是,他與程務本私交是不錯,但私誼不能壞公事啊!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9 09:33
第477章:叫你們的皇帝付錢吧


    酒足飯飽,三人回到了書房,剛剛在酒桌上的談笑風生,追憶往事的親熱氣氛頓時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撲克臉。

    鄧忠作為地主,仍在一邊扮演著茶相公,燒水,泡茶,李摯眼瞼下垂,看著杯子裏碧綠的茶水,對他來說,吳鑒開出的價格是很有吸引力的,那麼,秦風會開出什麼價格呢?

    程務本轉動著手裏的杯子,熱氣蒸騰,讓他的面目有些模糊。

    “李帥,吳鑒來找你,是要你出兵對付我們吧?”半晌,程務本一口飲盡了杯中了的茶水,抬起頭來,看著李摯。

    “你為什麼作出如此判斷?”李摯笑問道。

    “這很簡單啊!”程務本道:“洛一水沒有如期拿下中平郡城,可以說已經陷入困境,吳鑒以中平郡為依托,本來就已經占了上風,而且根據我們太平軍與他達成的協議,我們將協助他平滅洛一水,可以說,這一場洛一水的叛亂,被剿滅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必來找你做交易。可是他來了,那麼必然的是,他尋求的不是如何剿滅洛一水,而是對付我們了。”

    李摯微微點頭:“你們與吳鑒達成的協議,他要付給你們什麼代價?”

    “永平郡!”程務本微笑道。

    李摯大笑起來,“原來是一女二嫁。”

    “難不成吳鑒也是以永平郡為謝儀,請秦軍來對付我們嗎?”程務本呵呵笑了起來:“這算盤可打得真精。”

    “在吳鑒看來,你們比洛一水更可怕。”李摯道:“所以在他已經穩操勝卷的情況之下,自然不會留你們。將永平郡給我們,但他可以從你們手中重新得到沙陽,長陽,甚至太平城,那自然是划算的。”

    “李帥怎麼看這件事情?”程務本問道。

    李摯呵呵一笑:“正在考慮之中,永平郡雖然比不得開平郡,但對於我們大秦來說,卻也是一塊不錯的地方。如果這一戰,我們能得到開平郡,再加上永平郡,算是不枉我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也算是達到了我們先前的戰略設想。”

    “所以,您準備向我們動手了。”程務本臉上笑容不減,但眼神卻嚴峻了起來。

    “那要看你們開出的是什麼價格了?”李摯呵呵一笑。“現在就是一個三方交易,我手中握有最好的籌碼,你們兩家競買,我自然是要賣給出價最高的人。”

    程務本點點頭,低頭沉思了片刻,抬起頭來:“開平郡是可以給你們的。”

    “本來就是我們手中,老程,你這個提議等於白說。”一邊的鄧忠重新遞給程務本一杯熱茶,搖頭道。

    “永平郡我們絕不會讓出。”程務本接著道。“李帥,也不瞞你說,現在我們在永平郡內集結了二萬大軍,您真要進攻永平郡的話,準備付出多大的代價?”

    “你對太平軍的戰鬥力很有信心。”李摯眼瞳微縮,沉聲道。

    程務本笑了起來:“當然,敢死營的名聲想必您也是知道的。這是一支以敢死營為底子重構起來的軍隊,縱然整體戰鬥力比不上當初的敢死營,但也相差不遠,可當年敢死營只有二千餘人,現在我們卻有兩萬餘人。”

    李摯沉默不語。

    “大楚西境,現在安如海的部下,都是一個人訓練出來的,您知道那個人是誰嗎?”程務本接著問道。

    “聽說那人是安如海的副將,段渲?”李摯一時沒有想清楚,程務本為什麼會提出這個問題。

    “這個段渲有個綽號,叫剪刀。他以前是秦風麾下的一個隊長,安陽之變時,他叛變了秦風,投靠了朝廷,現在他因練兵有功,升任了西境邊軍的副將。”程務本淡淡地道:“他練出來的軍隊戰鬥力如何,我想鄧樸深有體會,而他,當年不過是秦風麾下三個隊長之一罷了。”

    李摯突然笑了起來:“程務本啊,你用這個是嚇不倒我的,秦人最不怕的就是兇猛的敵人,因為我們也夠兇猛,我們可以為了一口吃的便與人拔刀子拚命,現在更何況是這麼大一塊肥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果我們拿下永平的話,可是為秦國日後計,怎麼可能因為會有傷亡就放棄呢?”

    “你覺得十拿九穩?”程務本反問道。“不錯,您在開平郡有十萬大軍,但現在可正值春荒,您能動員多少人出戰?能有一半嗎?我們只有兩萬人,但我們的軍資器械,可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向著永平郡彙集,所以,我們不怕與您打一場持久戰。”

    “久不了。”李摯淡然道:“吳鑒對付完了洛一水,必然也會來夾攻你們。”

    程務本冷哼了一聲:“他沒這個機會,因為既然如此的話,我們在正陽郡的軍隊就要發起進攻了。那個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應當是回師去保衛正陽甚至越京城吧。”

    李摯微微點了點頭,現在的越國可真是一頭亂麻,“直說吧,你們能給我什麼,沒有合適的價格,我們必然談不攏。”

    “好,我們開出的價格,自然也是不低的。首先,如果我們在與吳鑒的這場爭鬥之中最後獲勝,那麼,開平郡仍然是你們的,太平軍不會謀求從你們手中奪回這塊土地。”

    “等於沒說,這是無本生意。”

    “第二條,在安陽郡城的安如海部,三年之內,不會向你們發起任何進攻。”程務本接著道:“當然,反之的話,我們大楚會在西境向秦人發起進攻。”

    李摯臉色頓時複雜起來。

    “第三,永平我們肯定不能給你們,但是我們願意給錢。一年一百萬兩銀子,一百萬擔糧食,而且,太平軍每年會給你們提供大量的武器。您應當知道,我們的太平鐵礦出來的鋼鐵,是現在最好的鋼鐵,打造出來的兵器,也是這世上最鋒利的武器。”

    李摯大笑起來:“價碼確實不低,但我不覺得太平軍現在拿得出來這筆銀子啊!你這是開空頭支票。”

    “當然不是,因為這筆錢和這些糧食,不是太平軍給,而是大楚給。”程務本沉聲道,“只要李帥與我們簽下這份協議,那麼,大楚便會立即向你們支付這一百兩銀子,當然,糧食運輸需要時間,至於太平軍提供給你們的武器,卻要等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才行了。”

    聽了這話,鄧忠已是意動,直起腰來,看向李摯,楚人給銀子給糧,必然是通過安如海部,最終會落到西境自己的兒子鄧樸手中,而提供武器,最後卻會落在自己手中。這對於秦國邊軍來說,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打永平,現在程務本既然來了,也就說明太平軍已經考慮到了秦人有可能的動作,那麼接下來這場戰事,可就不那麼容易了。太平軍的戰鬥力,他雖然沒有見識過,不過敢死營的大名,他卻從兒子鄧樸那裏聽說過無數次。

    能不動手,沒有傷亡,拿到這麼多東西,的確讓他有些心動了。

    “李帥,打永平,說句實話,我們雙方勝負難定,但你只要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便能得到如此多的東西,何樂而不為?”程務本目光炯炯,“這便是我們的條件。”

    李摯滋兒的一口將杯子裏的茶喝幹,看著程務本笑道:“這算是威逼利誘,雙管齊下了,說實話,你給的這些銀子,糧食,兵器,都只不過是一時之需,還真是不能打動我,但你說安如海會在西境興兵,卻著實讓我有些吃驚了。我記得秦風與你們的皇帝陛下可是仇深得很,你們這樣扶持他,不怕他將來會反噬嗎?”

    程務本微笑道:“那是將來的事情,而現在,我們大楚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在秦人的身邊再扶植起一個野心勃勃的新國度。秦風若成功,最坐立不安的不是我們大楚,因為他隔我們太遠了一些,到時候最頭痛的應當是齊人,李帥想必也知道,我們與齊人的戰爭,天平正在向著齊人傾斜,戰線正在一天天向昆淩關方向迫近。如果秦風拿下了越國,您說說,接下來他的兵鋒會指向誰呢?我們大楚,難不成他還能飛過去不成?”

    “也有可能指向我們秦人!”鄧忠在一邊道。

    程務本大笑起來:“恕我直言,秦國有什麼?漫天黃沙嗎?還是那些連肚子都填不飽的饑民?秦風除非腦子錯亂了,才會去想著找你們的麻煩,然後把這樣一個大包袱背在自己的身上。秦風如果成功,第一步肯定便是要謀求拿回被齊人奪走的越國領地,您知道,一個新政權的建立,首要的便是收復民心,沒有什麼比拿回過去的領地更能振奮國內民心,獲得民眾擁護了!”

    “而且,李帥,如果我們大楚在與齊人的戰爭之中失敗,齊人聲勢大振,那時候,受到威脅的可不僅僅是我們大楚一家,秦人又何能例外?齊人想做什麼,您難道不知道嗎?秦風一旦功成,這天下之勢,必然又會形成三家聯同抗齊的局面,而如果吳鑒獲勝,他會這麼做嗎?他會與齊人聯手。”

    屋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程務本也不再說話,只是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李摯終於放下了手裏的酒杯,“好吧,讓你們的皇帝付錢吧。”

    程務本微笑起來:“多謝李帥,合作愉快。”
本帖最後由 cchjames 於 2016-11-19 09:46 編輯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1-19 09:33
第478章:交易的實質


    “政治就是一場交易,在這裏,沒有溫情,沒有私誼,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當然,這也無關乎個人的品德,站在各自的立場之上,誰都是對的。”程務本微笑著對秦風道。

    在這場關乎著太平軍未來的戰爭馬上就要爆發前,秦風對於秦國的態勢一直不怎麼放心,那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不摸清他們的態度,秦風著實有些不敢輕舉妄動。要知道,現在在登縣,齊軍也在默默地等待著,只要自己失敗,齊軍便會大軍入侵。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便會變得一無所有。所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情願就這樣放棄。現在程務本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讓他終於是長舒了一口氣。

    “多謝您,給我好好的上了一課!”秦風誠心真意的對程務本道。

    “不必,你終究會慢慢地成熟起來。”程務本笑道。“其實相比於洛一水,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洛一水才是真正天真的那一個。所以,他的失敗,便不可避免。”

    “我們付出了什麼代價?”秦風問道。

    “太平軍不必付出什麼!”程務本笑道:“因為開平郡本來就掌握在秦軍手中,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也是奪不回來的。”

    “剛剛您還說過,政治交易中不關乎私誼,更談不上溫情,您不會告訴我說,你是憑著與他們的交情打動了他們吧?不是太平軍付出,那麼,是有另外的人付出囉?”秦風淡淡地道。

    “秦將軍很聰明,代價是大楚付出,當然,李摯也不得不考慮,如果他真動兵來打太平軍的話,他將要付出的代價,與他的收獲能不能對等?如果損失慘重的話,對他有什麼益處呢?難道讓吳鑒來撿便宜嗎?”程務本哈哈一笑。

    “楚國付出了什麼?”秦風問道。

    程務本微笑地看著秦風:“秦將軍,你是準備還這筆帳麼?”

    秦風卻是斷然搖頭。

    “這就是了,既然沒有準備還,也不準備承情,那麼又有什麼必要知道呢?”程務本雲淡風清地道。

    “我雖然不想知道,但也知道,能讓李摯答應放棄永平郡而袖手旁觀,楚國付出的代價絕對小不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幫我?”秦風盯著程務本。

    “因為你是我們大楚的駙馬爺啊,哈哈哈!”程務本大笑起來,連一邊的和尚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秦風虎起了臉,瞪著程務本,“程帥,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好吧,是不好笑!”程務本摸了一把自己濃密的鬍子,道:“幹掉吳鑒、洛一水,讓你能夠拿下越國,對於我們大楚是有幫助的。”

    “你就不怕到時候我反咬一口嗎?你知道,我對閔若英可是恨意滿滿。”秦風冷冷地道。

    程務本攤了攤手,問道:“秦將軍,我問你一句,你若掌控了越國,會成為齊國的馬前卒嗎?”

    “當然不!”秦風道:“我命由我,豈能讓別人左右我。”

    “這就對了,可是現在的越國,就是齊人的馬前卒,你掌控了越國,不會成為他們的馬前卒,以你的性子,甚至會要從齊國那裏拿回越國曾經擁有的領地,也就是說,你若得勢,終究要與齊人反目。而這,就是我們想要的。”程務本顯得很坦承,“可是你即便掌控了越國,要與齊人對抗,顯然也是拿雞蛋碰石頭,現在齊人不動你,是因為在高湖,他們與我們大楚形式還是膠著的,他們不想另開戰場,因為一旦與你作戰不能迅速拿下的話,楚國便會大舉反攻,而秦人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當然也會動手。而以你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迅速擊敗你,顯然是不可能的。”

    秦風微微點了點頭。

    “我想現在齊國人一定在盼著你失敗,這樣,他們便會大舉進兵,將你徹底滅了。”程務本笑道。“既然到時候你不能獨抗齊人,那除了與我們結盟,還能怎麼做呢?到時候,秦,越,楚,三國聯盟之勢再成,這對於我們大楚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聽起來,你對羅良獲得勝利,根本沒有抱什麼希望!”秦風道。

    程務本苦笑,“我在東部邊境二十年,深悉齊人力量的深厚,羅良沒有第一時間拿下高湖,這場戰事,我們就已經輸了一大半了,現在,我只盼望著我們能少輸一些,這也是我們大楚為什麼願意付出代價讓秦國在這次爭奪之中作壁上觀的理由所在。”

    “很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但是程帥,你要明白一點,總有一天,我會和閔若英對壘沙場的。”秦風道。

    “我懂。”程務本笑道:“這並沒有什麼關係,不過等你真當上了越國之主,你就會發現,個人的感情在國家事務面前,有時候顯得多麼微不足道,你身上背負的東西,將遠遠超過你心中所懷的仇恨,所以對於這一點,我並不擔心。真到了你與皇帝陛下對壘的時候,我估計只有一種可能,要麼是齊國被楚國滅了,要麼是齊國被你滅了,可在我看來,這在短時間內幾乎是不可能的。”

    “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秦風站了起來,道。“先放下這些事情吧,讓我們打好眼前這一仗。”

    程維高站在紅色的城牆之上,看著逐漸遠去的那面烈火戰刀旗,心中五味雜陣,不知是什麼滋味。在秦風與他長談之後,他思慮再三,終於還是決定加入進來,換句話說,他也就背叛了越國了。

    因為秦風很坦然地告訴他,他的目的就是要取越國而代之。

    越國現在已是千瘡百孔,病入膏肓,在程維高看來,的確是沒有什麼前途了,或者換一個主子,能讓越國更好一點。

    新人新氣象,換一個人,也許便能舊貌換新顏了呢?他在永平多年,實在不希望永平陷入戰火之間,戰爭一起,受難的永遠都會是百姓。

    洛一水派兵進攻永平郡,已經是好幾天前的情報了。這讓程維高很緊張,不僅僅是因為洛一水的威名,更重要的是,他瞭解現在洛一水的境況,洛一水沒有拿下更富饒的中平,只能把目光瞄向永平郡,一旦永平郡落在他的手中,緊跟著而來的,必然是沉重的賦稅和糧課,區區一個永平郡,豈能養得活洛一水那數萬大軍,更何況,洛一水還要與皇帝爭鬥,那銀錢必然更是花得跟流水一般,這些錢從哪裏來,當然是要盤剝永平郡人。

    可是太平軍就不一樣了,他們有著完善的後勤,有著富饒的沙陽郡和太平城作為後盾,更還有一個大金主楚國人在後頭跟著撒錢,由他們控制永平郡,則百姓仍能過上安生的好日子。

    昨天,他向秦風表達了自己願意加入太平軍,仍然作為永平郡的郡守留任的時候,秦風非常高興,那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這讓程維高也很欣慰,因為這證明了,自己不是可有可無的。

    接下來,秦風與他聊到了在沙陽郡的改革,重新丈量土地,釐清稅收,改革商稅,取消關卡稅收,打通商路等一系列政策,更是讓程維高驚喜連連。有些東西是他想做而不能做的,比如說丈量土地,攤丁入畝,但現在就不同了,在太平軍的軍威面前,不會有人敢於跳出來反對,更重要的是,秦風這一系列政策的背後,並不是要將原來的富紳一棍子打死,而是重新給他們打開了一條新的財富路子,這是一種溫和的變革而不是一種劇烈的革命。

    這一點,也比較符合程維高的性子,劇烈的革命,不但傷人,也會傷己。

    當軍隊出征的時候,自己也該動起來,做一些事情了。他絲毫不擔心太平軍的勝利,因為一支軍紀嚴明的軍隊,肯定是會戰無不勝的,更何況,這些天,除開這些威武的軍隊,他還看到了這一輩子都沒有看到過幾個的大高手,秦風就不必說了,還有那個一直跟在秦風身邊默不作聲的黑衣女人,有程務本,那個臉上有一條長疤的公子哥。

    看著最後一面軍旗消失在眼眸之中,程維高轉身,大步向著郡府衙門走去,他要讓秦風大軍勝利回轉的時候,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永平郡。

    江上燕的寶清營,陸豐的礦工營已經出發好幾天了,現在隨著秦風的親兵營一起離開永平郡城的是小貓的磐石營,而陳家洛的猛虎營則向著另一個方向前進,方向雖然一致,但卻更靠近開平郡,雖然李摯答應不會再插手這一場戰事,但凡事總得小心三分,陳家洛的任務是一邊向中平郡開進,一邊還得留意秦軍,一旦秦軍有異動,陳家洛便要就地展開防守,而秦風,也將放棄這場戰爭,退守永平郡。

    當然,到時候,他擺在正陽郡的野狗的蒼狼營,大柱的撼山營,也就會向正陽郡發起猛烈的進攻,迫使吳鑒回兵相救,不過這樣一來,就等於是變相幫了洛一水的忙,而這場仗,便極有可能會打成一鍋粥了。

本帖最後由 cchjames 於 2016-11-19 09:58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11-20 17:30
第四百七十九章:第一戰   

   陽光從背後投射過來,將隊伍的影子拉得極長,最遠的自然是高高飄揚著的烈火戰刀旗以及寶清營的營旗,風不大,但仍將戰旗,營旗,以及各隊的認旗吹得呼啦啦作響,在空中招展飛舞。

   江上燕坐在地上,正在細細地擦拭著他的雙刀,他擦得很仔細,特別是靠近刀背的那兩條細槽,更是反覆抹拭,那裡面,是最容易藏著沒有除細乾淨的血垢的。

   他的寶清營是先鋒,將打響太平軍奪取越國的第一仗,而他的對手,就是最近在越國聲名雀起的陳慈。

   陳慈突然名聲大震,倒不是因為他在戰場之上取得了多麼大的成就,被洛氏打壓了幾十年的他,在越國,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默默無聞的,哪怕他實際上的能力很不錯,這從他在秦越邊境之上抵抗了秦人那麼久便可以看出來。

   不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突然倒打一耙,投效洛一水,打了越國朝廷一個措手不及,卻讓他在轉眼之間名滿天下,眾人在佩服已經做了冤死鬼的洛寬的時候,也都會豎起大拇指讚一聲陳慈這傢伙真能隱忍,是個人物。

   江上燕是那種純粹的軍人,如果要在太平軍中找一個可以與他類比的人物的話,野狗甘煒是與他差不多的性子。對政治不感興趣,更看重於在戰場上的拚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哪怕對程務本作出的將寶清的楚軍完全納入太平軍的指揮體系心中有著大不解,但他仍然不問為什麼,只是一切依令行事。

   對付陳慈,在他看來,也只不過是他無數戰場生涯中的又一次新體驗罷了。

   大陸之上四大國,秦楚之間互不服氣,而秦人軍隊一直以來都瞧不起齊楚兩國軍隊,至於越國,是四國之中公認的最差的一環。從東部邊境之上與齊人打了多年的江上燕,心中自然也沒有將這支越國軍隊放在眼裡。

   與秦人對峙了數年又如何?不過是因為秦人看東看西,沒有強大的經濟後盾力量發起一場大規模的攻擊而已,大多數時候,秦國邊軍都在為吃飯發愁,這自然制約了他們戰爭的力量。真要論起士兵的單體作戰能力和亡命的程度,便連秦風也很怵秦國邊軍。

   寧惹猛虎,不惹餓狼。這便是秦風對於秦國邊軍的評價,那些衣裳襤褸,手中拿著破銅爛鐵傢伙的秦國邊軍,一向便是餓狼。

   當然,這幾年,隨著秦國邊軍在楚國邊境,越國邊境連連獲勝,他們的處境大有改善,但國家整體實力如此,他們與其它國家的軍隊比起來,仍然可以用乞丐難形容。

   上天給你開了一扇窗,便會關閉一扇門,這或許便是老天爺的公平之處了。秦人空有強大的武力,但經濟實力太過於糟糕,以至於一場戰爭如果超過了一定的時間,便會讓他們後力不繼,打不下去了。

   遠處傳來馬蹄之聲,江上燕眯起了他那一雙很好看的丹鳳眼,擡頭望了一眼,奔來的騎士手裡舉著一面認旗,拚命搖晃著,看到這一幕,他笑了起來。

   來了,敵人來了!

   聳身站了起來,不知從哪裡隨風飄來幾片樹葉,刀光微閃,小小的樹葉在空中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江上燕哈哈大笑聲中翻身上馬,一手高舉,厲聲喝道:「列陣,備戰!」

   尖厲的哨音,軍官的口令,令旗的揮舞,讓安靜的隊伍微微顯得騷亂起來,片刻之後,便已經恢復了安靜。

   五千楚軍,列陣而待,他們對面,是四倍於他們的越國邊軍。

   根據與太平軍的協議,寶清營由楚軍構成,上限不得超過五千人,他們可以選擇就地補充,也可以選擇從楚地補充,對於楚人軍官來說,他們自然不願意自己的隊伍之中被太平軍摻上沙子,雖然現在他服從太平軍的指揮,為的了也是同一個目標,但是,他們必須保持住自己的主動性。

   協議搭成,從海面之上又運來了一千餘名楚軍,將寶清營補足到了五千之數。軍餉,太平軍是不管的,當然,器械的補充以及戰爭爆發之時賞銀的發放,這還是要承擔的。

   起先還有些擔心太平軍武器質量的江上燕,再拿到第一批武器補充之後,對於這個問題便再閉口不言,因為他驚訝的發現,太平軍補充來的武器制式,與楚軍的一模一樣,而且在質量之上要更甚一籌,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想起來,秦風這些傢伙們,原來都是楚國的軍官啊!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怪怪的。不過這種奇怪的感受又讓他心裡對於為太平軍效力的那種抗拒感減弱了一些,肉爛在鍋裡,總比爛在外頭好吧。

   「讓你們這些越國佬知道我江上燕的厲害!」手指撫過宛如一汪秋水的雙刀的刀鋒,一股在異域揚名立萬的豪氣,讓江上燕很是興奮。

   眼前,出現了一條黑線,漸漸的近了,一面陳字大旗頗為醒目,然後,那條黑線原地停了下來,一陣忙亂之後,隊形得到了整頓,雙方開始面對面了。

   江上燕滋牙笑了起來,一口白牙頗為醒目。

   對面,陳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三天前,他們擊敗了自永平郡出發前往中平郡的郡兵,那些戰鬥,對他來說,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連熱身都算不上,他們集中起來送上門,對於陳慈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一勞永逸,此去永平郡,便不會再有什麼障礙了。

   他懷著輕鬆的心情前進,只到昨天,他的斥候與另一支斥候隊伍相遇,雙方小規模交鋒之後然後脫離。

   這讓他感到萬分驚訝,因為從斥候的描述之中,這支軍隊顯然不是永平郡的軍隊,而且,永平郡的軍隊應當已經不存在了。

   這個發現,讓他慎重起來,這說明在永平郡,還有另一股勢力的存在。

   今天,這種斥候之間的交鋒便陡然激烈了起來,出現的對方斥候越來越多,這只說明了一個問題,他離對方的軍隊已經不遠了。

   洛一水起兵,兵力對現在的越國來說,也還算雄厚,但最致命的一點就是情報系統的薄弱,雖然在越國他不乏支持者,但在太平軍與越國朝廷的嚴厲的盤查之下,太平軍進軍永平的消息,洛一水全然不知,他一心以為,此刻太平軍正在準備著對正陽郡的攻勢,只等他與越皇吳鑒大打出手的時候,太平軍就會發動對正陽郡的進攻。

   從他的角度看,此時當然正是太平軍奪取正陽郡的最好時機。實際上,在程務本進入太平軍之前,秦風也的確是這麼想的,一步一個腳印,夯實基礎,但程務本的大計劃,卻讓秦風改變了想法,雖然有些激進,但一旦成功,便會讓太平軍掌握主動權,將越國納入囊中。

   直到看到烈火戰刀旗,陳慈才終於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人。

   心中大為震驚,因為在洛一水的計劃當中,太平軍應當是他們在紙面上的幫手而不是現在應該要面對的敵人。雙方交手,應當是在洛一水擊垮越皇之後,對於越國控制權的爭奪而不是現在。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太平軍出現在這裡,攔在他們前方,就代表著洛一水先前與秦風達成的協議,根本就是廢紙一張。

   秦風另有打算。

   陳慈有些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自從殺了蕭正剛之後,便是諸事不順。先是在龍游這樣一個小小的縣城,被蕭老夫人的拚死阻截,打破了佔領中平郡的美夢,現在進軍永平,又碰上了更強大的太平軍。

   失去了中平,如果再不能拿下永平,那對於洛一水來說,簡直就是災難性的結果。

   不必交涉,也不多再多說什麼,太平軍出現在這裡,便已經說明,雙方只有一戰來決定永平郡的歸屬,但太平軍有多少軍隊進入到了永平郡,他們一無所知。

   沒有任何退路可言,陳慈緩緩地拔起了刀,厲聲道:「騎兵衝陣,擊垮他們!」

   牛皮大鼓敲得震天響,無數支號角吹響,兩千騎兵自陳慈身後一躍而出,向著寶清營的陣地衝來。

   一千步,開始加速,三百步時,騎兵速度提到最高速,在對面的楚軍看來,兩千騎兵的衝擊,簡直就是排山倒海一般,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物事,只有遮天蔽日的騎兵身影。

   身後,腳踏弩的嘯聲尖厲的響起,上百支弩箭越過了前方步兵的頭頂,呼嘯著飛了出去,騎兵出現了一些騷亂,數十騎跌下馬來,但在兩千騎兵之中,這點人手,實在是微不足道。

   兩百步了,江上燕眉尖稍稍跳了一跳,就在這一瞬間,看起來平整的地面之上,突然彈起一道又一道的絆馬索。

   霎那之間,人仰馬翻。

   「擊!」江上燕吐出一個字。

   寶清營的隊伍之中,小跑著衝出了數百名身高臂長的漢子,他們的手裡握著尖利的長矛,加速,揮臂,長矛劃出美妙的曲線,矛桿旋轉著,刺向變得混亂的騎兵群。

   與此同時,飛蝗一般的羽箭,遮住了天空的太陽,讓箭下的土地盡數變成了陰影。

1月23 發表於 2016-11-20 17:33
   第四百八十章:七竅生煙的江上燕  

   羽箭對於披甲的士兵來說,挨一下並不見得會致命,但那些腳踏弩射出的弩機,以及那些身高臂長的士兵投出來的長矛,對人對馬,卻有著極大的傷害。

   絆馬索讓衝在最前面的騎兵幾乎都跌倒在地上,僥倖衝過去的零散騎兵,也馬上變成了一隻隻刺蝟倒在了地上。

   速度的減緩換來的是第二輪的長矛投擲。

   雙方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一方想要減緩對手的衝擊速度,一方卻知道,騎兵減緩了速度之後,對陣列成陣勢的步兵便毫無優勢可言。前方倒下,後面絲毫沒有減緩速度,反而加速,猛提馬韁,從前面倒下的同伴身體之上,直接飛了過來,接著撲向前方的方陣。

   「立!」江上燕大吼。

   一面面半人高的盾牌,嘩拉一聲立了起來。

   「架!」

   一柄柄的長矛架在了盾牌之上,在奔馬面前,立起了一面刀槍之林。

   奔行的戰馬,對於明晃晃的刀槍,有著本能的畏懼,距離這些矛盾還有數步距離的時候,要麼不顧騎兵的催促,硬生生的急剎車,馬上騎士被強大的慣性拋了出來,在空中飛向槍陣,有些戰馬卻是來了一個急轉彎,擦著槍陣側向奔走。

   「擊!」江上燕的厲喝之聲響徹全場。

   一個個手執短刀的楚兵從盾牌的間隙之中鑽了出去,手中短刀揮舞,轉斬馬腿。

   一匹匹戰馬哀鳴著栽倒在地,一個個騎兵跌下馬來,不等了們爬起來,短刀已是閃著寒光掠過了他們的咽喉。

   「衝!」兩柄長刀高高舉起,左右劃下,映著陽光,在空中閃過兩道光亮。

   最前排的盾牌兵提著沉重的盾牌,向前緩緩移動,他們手中提著的盾牌並不是普通士兵所使用的防身盾,而是專門防備騎兵衝陣的重盾,盾面之上長滿了明晃晃的尖刺,每面盾牌都重達數十斤,單手提起,沒有一把力氣可是辦不到的。當然,提著這樣的重盾,也是跑不動的。

   他們現在也不需要跑,重盾在前進,架在它們頭部的長矛也在跟著移動,盾與盾之間,手持短刀,小盾的步兵靈活的穿插著。

   他們這個時候要做的,便是拉近與騎兵之間的距離,讓對手的速度根本無法發揮。

   槍林緩緩移動,短刀兵們毫不客氣的揮動手中的短刀,將還在地上掙扎的所有活物,一一揮刀砍死,不管是傷馬,還是傷兵。

   騎兵衝擊,不但沒有撼動對方的陣容,對方反而步步逼近,遠處的陳慈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與秦人也作過戰,秦人作戰雖然剽悍,但並沒有眼前的敵人如此精良的裝備,所以他也沒有像現在感受這麼深。

   「志華,帶三千人自左翼繞過,金華,帶三千人自右翼繞過,我自正面攻擊,三面夾擊。」陳慈厲聲道。

   「遵命!」兩個兒子立即向左右兩翼奔出,令旗招展,兩支部隊從大部隊之中分離出來,向著左右兩翼繞了過來。

   鼓聲驟變,陳慈所部騎兵不再與對手糾纏,而是分向左右兩翼飛奔,繞過了寶清營的側翼,竟是逕自奔向他們的後方,他們是想繞到寶清營的後方展開攻擊。

   看到自己馬上就要被包圍起來,江上燕不但沒有恐慌,反而嘿嘿的笑了起來。

   「變陣,四方立定,就地堅守,拖住他們!」江上燕手裡兩柄刀轉得滴溜溜轉,在手裡形成兩團光暈,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陳老兒,老子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來吧,讓你的攻擊來得再猛烈一些,讓你見識一下我們楚國東部邊軍的真正威風!」

   江上燕所說的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是因為在他的側翼,還有另一支部隊,那就是陸豐的礦工營。

   陸豐的礦工營,這是第一次上戰場,像這種要正面頂住數倍敵人攻擊的重任,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便只能由久經沙場的寶清營來擔當,當然,江上燕也有這個心理準備,他們加入太平軍,自然便要有充當刀尖的自覺。

   五千楚軍列成了一個方陣,應對著來自四個方向上的攻擊,但江上燕並沒有什麼焦灼的心情,盯著遠處陳慈的中軍大旗,他希望能吸引來對方手中的最後的籌碼,這樣,當礦工營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便可以一擊致命。

   雖然這樣,他的寶清營會承擔更大的損失,但卻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眼前的敵軍,從而獲得戰事的勝利。

   這一次戰場上的埋伏,利用的便是雙方情報上的不對等,太平軍對於陳慈的動向一清二楚,但陳慈對面前的敵人卻是一無所知,對方有多少兵馬也無從探知,當他的斥候發現寶清營的斥候的時候,雖然也展開了橫向搜索,但在對方的糾纏截殺之下,並沒有完成對戰場的徹底搜索,對於隱藏在一側的對方的致命殺招,並沒有什麼準備。

   陳慈留下預備隊,也只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習慣性的動作,當寶清營的陣型開始出現鬆動,有崩潰的跡向的時候,才是他動用預備隊的時候。

   距離戰場數里開來的一處密林之中,三千礦工營士兵席地而坐,陸豐的臉上有著焦灼,也有著興奮,不停的站起,坐下,不停的在士兵之中走來走去,盯著每一個士兵臉上的表情,看到有緊張的,還故作放鬆的拍拍對方的肩膀,小聲安慰幾句,其實他自己,內心何嘗又不緊張。

   這是他真正帶領一營將士走上戰場。

   而他的副將楊致,看似平靜的坐在一棵樹下正專心致志的拿著一柄小劍削著手裡的木塊,但只要看一看他手裡的木塊被他削得完全不成形狀,便可以看出,他的內心亦不平靜。

   兩個戰場初哥,帶著一群戰場菜鳥,要做的卻是決定一場戰役勝負的事情。

   一個個潛伏在戰場之上的斥候,正將遠遠觀察的情部,一溜水兒的將戰場態勢回報回來。

   「寶清營擋住了騎兵的攻擊。」

   「寶清營開始反擊了。」

   「敵軍四面包圍了寶清營,寶清營原地據守。」

   「敵軍攻勢猛烈,寶清營正在苦苦支撐。」

   「寶清營的陣形縮了一圈。小了許多。」

   聽到最後回來的這個斥候的回報,陸豐再也站不住了,「寶清營傷亡如何?」

   「隔得太遠,沒有看清楚,但我估計,傷亡起碼在千人以上。」斥候猶豫了一下,「他們將傷兵和死人都集中在四方陣形的中央,看起來有不少。」

   「陳慈的預備隊動了沒有?」陸豐急問道。

   「還沒有!」斥候搖了搖頭。

   楊致終於丟掉了手裡被他削得亂七八糟的木塊,站了起來,走到陸豐身邊:「江上燕可說過,要等到陳慈動了他的預備隊之後,我們才能出擊,我覺得得按照他說得去做,所以還是等等吧!」

   陸豐目不轉睛地瞧著楊致,看得楊致莫名其妙:「陸將軍,你這樣瞧著我幹什麼?」

   「楊將軍,戰場態勢千變萬化,怎麼可能拘泥,也許江上燕錯誤地估計了他的力量,也可能他低估了對手的戰鬥力,你沒有聽說他已經傷亡上千了嗎?兵書上說過,傷亡超過三分之一,一支部隊便會失去戰鬥力,傷亡一半,這支部隊基本上就要垮了,我覺得我們應當出擊。」

   「陸將軍,您還真別和我照本宣科。」楊致嘿嘿笑道:「我看過的兵法書,比你不知要多多少倍?不僅是兵書,我還看過很多將領的戰場心得體會,這些東西,只怕你是看不到的,我覺得江上燕是沙場宿將,他所說的,肯定是有道理的。」

   「楊將軍,我知道你恨楚國,恨楚人,但現在咱們大家是一夥兒的啊!」陸豐撓了撓頭,想起楊致的身世,掉書袋子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但楊致反對他此刻出兵,是不是有私心,他還真沒有底兒,反正這位,對秦將軍都沒有多少敬意,私下了總是一句一個秦風的。

   楊致雖然是他的副將,但身份特殊,武功又比自己高得多,平時陸豐對他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聽到陸豐這麼一說,楊致的臉色頓時變了,「陸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說,現在應當大局為重,楊將軍,我可沒有惡意,你也一直知道,我一直把你當兄弟的。」陸豐兩手一攤。

   楊致勃然大怒:「好,你既然這樣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是主將,你要出兵,我自然奉命,我來當前鋒衝鋒陷陣,讓你看看我有沒有私心。」

   氣沖沖地說了這番話,楊致轉身便走,陸豐則轉身一揮手,看著坐在地上的三千礦工營,厲聲吼道:「全軍出擊。」

   戰場之上,四方陣容的確已經縮小了一圈,江上燕也已經數次上陣救險,但他心中清楚,看似危機四伏的四方陣,每一次的收縮,都會更穩固一份,雖然傷亡不小,但陳慈想攻破他的陣形,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情,只要耗到他的預備隊也投入戰場,這仗,就算贏了一大半了。

   遠處傳來了怒吼的滾滾聲浪,江上燕駭然擡頭,然後他看到,一個人影疾如奔馬地正在向著這裡奔來,背上一柄大號鐵劍。如此快的速度,如此顯眼的大劍,不是礦工營的楊致是誰?

   這傢伙,居然不是與部隊一齊行動,而是一個人出動,將他的部隊遠遠的摔在了身後,當他在江上燕的眼中已經完全清晰的時候,礦工營的大旗才剛剛冒出頭來。

   「楊致,操你老娘!」江上燕氣得七竅生煙,狠狠地將手裡的刀往地上一插,就在那裡指天罵地起來。

   礦工營來得早了。陳慈的預備隊不會投入到自己這裡,而是會返身去迎戰礦工營,這仗,打爛了!

1月23 發表於 2016-11-21 10:01
第四百八十一章:九級高手算個啥   

  楊致是這個戰場之上除開陳慈之外的另一個九級高手,但陳慈必須要居中指揮,卻不可能像他一樣,居然當一個衝鋒陷陣的大將。

  看到又一支軍隊出現在自己的側翼,陳慈心中微驚,此時,他已經投入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去圍攻寶清營,雖然成功地將對方的陣型越壓越扁,但離完全打崩對手,還遠著呢。剛剛他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投入自己的預備隊,正在躇躊的時候,另一支敵軍出現了。

  這讓他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自己投入了這最後的預備隊的時候,這另一支敵軍突然殺出來,在自己的主力被寶清營粘住之後,這支敵軍的攻擊,將是致命的。

  現在情況雖然並不好,但還不是最壞。至少自己還有挽救的機會。

  一聲令下,握在手上最後的預備隊返身迎上了側翼殺過來的礦工營。

  只要對方的戰鬥力比寶清營差,那麼自己留下的這支預備隊,便可以在擊敗對手之後再返身殺回來,勝利仍然是自己的。

  不過楊致那滾滾而來的聲勢,卻仍是讓他嚇了一跳。

  這是一個九級高手,在區區最多三千人的一支戰鬥隊伍之中,居然出現了一個九級高手,這讓陳慈心裡一緊。

  他也是九級高手,不過只是堪堪跨過了這道門檻而已,但這些年來自己在楚國就憑藉著這身手,才讓洛寬的反對者們所看重,而得以掌握著一支強大的軍隊。

  他深深有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了內心的震駭,所幸這是大軍作戰,九級高手殺傷力縱然驚人,但在大軍之中,能發揮的作用著實有限。

  自己最後的預備隊,還有八千人,是對手的兩倍有餘,這樣在兩個戰場之上,自己都是兩倍於對手的兵力,總體上來說,自己還是占著優勢的。

  楊致沒有想這麼多,這是他第二次身臨戰場,上一次,還是在高湖的齊楚大戰之中,但當時,他的身手,在一群眾多的高手之中,其實並不怎麼起眼。這一,他想要憑藉著自己的能力來大殺四方。

  楊致沒有真正指揮過軍隊,唯一的一次紙上談兵,還被陸豐打得大敗,在他看來,礦工營出擊的正是時候,此刻,寶清營的陣型已經被壓得很扁了,在他所有讀過的兵書上所記載,對於依陣而戰的軍隊來說,這是極其危險的,因為扁,便意味著薄,如果被對手打破一點,便很容易被對手截成數段,那可就要任人宰割了。

  出擊得太是時候了,還是陸豐更老辣啊,難怪能在沙盤論兵之時打敗自己。楊致還在心裡大讚了陸豐幾句,殊不知此時的江上燕已經在心裡將這兩個傢伙罵出翔來了。自己的情況他當然很清楚,這個趨勢本來就是他自己刻意營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要誘使陳慈投入自己的預備隊,他已經看出來,對方其實已經有這個打算了。

  只要對手的預備隊被自己粘住,礦工營在適時出現,萬事大吉。可現在,自己付出了更多的犧牲,這該死的礦工營居然早出來了那麼半個時辰,真的只要半個時辰啊,可這半個時辰,就能決定一場戰役是漂漂亮亮的打勝,還是像現在這樣,快要打成一場爛戰,就算不輸,他娘的也贏不了了。

  破口大罵的江上燕,一疊聲的下達著命令,礦工營已經出來了,自己還裝什麼裝?隨著鼓聲號聲,剛剛被壓扁的陣型又一點點的反彈回來。

  楊致興高彩烈的飛身躍起,背上那柄巨大的鐵劍已經握在了手中,但更陰險的是,那柄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劍,卻貼著地面向前疾飛而去。

  陳慈的兵馬不是魚腩,那是在開平郡與秦人對峙了幾年的越國精銳,在楊致距離他們還有百餘步時,他們已經列成陣型,一柄柄的長矛斜向上舉,一柄柄的大刀高高昂起,大聲地喊著口號,隨著口號,向前踏著步子,每五步左右,便是一個小小的停頓,走得歪斜的隊伍旋即整頓,然後再次向前。

  八千人的隊伍,每五百人一個方陣,錯落有致,向前緩緩壓來。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三千人的礦工營,卻是五十人一個橫隊,三千人分成了三個方陣,前一後二,手中清一色的以前敢死營的標配雙手握鐵刀,高高舉起,隨著隊伍正中軍官的哨子向前踏著步子。

  與越人不同,他們已經行進了不短的距離,隊伍雖然略有歪斜,但仍然保持著大致的一條直線。這批人,是陸豐當初從數萬順天軍俘虜之中挑選出來的,這些人當初為了擺脫囚犯的身份,成為一名拿軍餉的軍人,那可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因為訓練之時,稍不如陸豐的意,便會被踢回去重新下到礦坑裡挖礦,比起來,當兵訓練雖然也很苦,但至少吃得飽穿得很睡得香。

  殘酷的訓練,極高的淘汰率,讓這支軍隊不僅一個個人高馬大,而且軍紀森嚴,因為瘦小的,有個性想玩點手段的,統統被淘汰出局回去挖礦了。

  楊致一個人面對著一個方陣,卻夷然無懼。

  人躍在空中,但那柄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小劍,卻貼著地面,疾飛而去,在楊致的大吼聲中,嗖嗖地竄進了人群之中。

  一疊聲的慘叫之聲響起,在這個方陣的軍官詫異的面容之中,最前方的幾人已是被切斷了雙腿,卟湧一聲跌在了地上,抱著斷掉的腿,嘶吼嚎叫。

  整齊的方陣被切開了一條小縫,楊致輕而易舉的衝進了對方嚴密的方陣之中,手中大劍當成了大刀,豎劈直砍,周圍的士兵無不迎劍而倒。

  「架矛,小盾護腳!」方陣的軍官武功不低,很快就明白了為了什麼,如果是在江湖較技之中,看到楊致這樣的高手,他早就聞風而逃,但現在,他有五百士兵為根基,而且,他是一名軍人,他不能退,而且他也有底氣不退,九級高手在軍陣之中,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隨著他的命令,士兵們手中的長矛架了起來,不是一齊伸向前方,而是互相交錯,疊加在一起,不僅是上方,從前方人身體的縫隙之中,也伸出無數的長矛,這使得最前方的士兵看起來便如同身上長出了無數的長矛一般,基本上看不到他們的臉了。

  「擠!」吼叫聲又起。

  這個如同刺蝟的陣形從四面八方向著最中間的楊致擠來。

  「弓箭手,瞄準,射擊!」軍官厲聲吼道。

  嗖嗖聲響,從後方的弓箭手中射出來的弓箭,疾如閃電一般射向中間的楊致,軍官毫不在意這樣近距離的射擊是否會射到自己的部下,因為與一個九級高手搏鬥,任何的猶豫,任何的後退,任何的散漫,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哪怕這些箭射出去,會射到數個同伴,但只要這個九級高手挨上一箭,那也是值得的。九級高手也會流血,血流多了也會死,就算不死,也會氣力大減,也會攻擊力減弱,哪怕他這五百人死光了,但只要將這個九級高手耗到精疲力竭,那也是值得的。

  如此不要命的攻擊,立時便讓楊致陷入到了麻煩當中,有些自顧不暇了,短劍繞著自己閃電般的旋轉,將攻向自己的羽箭削斷,手中的大劍旋風的劈斬,一根根長矛被斬斷,但即便是斷了的矛桿,也仍然在執拗的向前伸來,就算戳中楊致,換來的結果就是給他撓癢癢,他們也要試著去戳一下。

  士兵仍然在不斷的死亡,但楊致向前的步伐卻被成功的阻截了下來,如同一條陷在沼澤地裡的猛虎,舉步維艱。四面八方雖然都是弱不禁風的食人魚,平素一腳就能踩死好幾個,但現在,卻極有可能被這些不起眼兒的食人魚你一口我一口的咬死。

  現在,他只能自保了。哪怕他稍有餘遐便會操給更多的掉在地上的斷劍頭,斷矛頭,四處襲擊周圍的敵人,但絲毫卻不能讓他的對手後退片刻,看著那些被長矛架著的,已經被自己殺死的士兵仍然在向中間擠來,那扭曲的五官,那殘缺的肢體,讓楊致心裡有些發毛。

  即便是在萬劍陣中,也沒有現在這麼恐怖。那個時候,他還有幾個小小的安全島可以躲避,但現在,卻沒有任何可以躲閃的地方,只能硬拚,看是他先將這些人殺光,還是對手將他擠死。上京城中,曾死過一個宗師級的高手,就是被楚國的火鳳軍活生生的堆死的。最後這位宗師陷身人海當中,除了眼珠子還能轉動之外,連個小手指也休想動彈。當然,火鳳軍也付出了慘得的代價。

  眼前的越軍戰鬥力無法跟火鳳軍對比,但楊致距離宗師也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陸豐沒有忘掉自己身為主帥的職責,當然,以他七級巔峰的身手,像楊致這樣幹的話,早就死翹翹了。

  更遠處,江上燕看到那位勇猛萬分衝到敵軍的方陣之中,然後就看不到人影,只看到不時有斷刃殘肢漫天飛的場景的時候,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擡起手臂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液,只說了一句:「操你娘!」

  他連罵都懶得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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