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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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25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0 10:44
第十六卷 檢點河山揮一袖 第四十五章 老漢

  野生的「犎牛王」到底還是下了肚,宮中御廚伺候皇帝的時候可能小心翼翼,但伺候一幫勳貴軍將,倒是敞開了處理。

  牛頭肉牛尾巴乃至牛下水牛蹄都做了花樣,牛肚汆過之後,做了辣口脆爽的涼菜,配合熱酒,滋味更是上佳。

  處理牛肚是武漢傳出來的手藝,其實就是土狗版本的「夫妻肺片」,只是某條土狗嘴有點刁,有些雜項不愛吃,專門禍害尋短見的老黃牛去了。

  「俺在漠北倒也不是少了一口牛肉,只是這『犎牛』啊,那是不同的。」

  尉遲恭左顧右盼抹了一把油光珵亮的嘴,鬍鬚沾染了肉渣油水,看上去更加粗獷。

  對面坐著的秦瓊慢條斯理地吃著牛裡脊,他吃法有點不同,酷愛胡椒醃漬過後油炸,小片刻就撈起來,牛裡脊仍舊嫩滑,口感帶嚼勁卻又不老柴,加上裡脊肉紮實,吃起來滿足感非常強。

  那些用澱粉上漿然後做的又滑又嫩的吃法,反而不討他的喜歡。

  咂了一口溫熱黃酒,酒裡可能放了枸杞和生薑,稍微潤了一下嘴唇,就覺得滋味極好,從上到下由裡到外暖洋洋的。

  「老夫看你在漠北沒守好,這手上本事,著實不如叔寶啊。」

  回京的張叔叔捋了一下美髯,案几前同樣碼放著一堆牛肉,還有切下來的蹄筋,這是張叔叔最喜歡的。

  「湖北佬閉嘴!」

  老魔頭瞪了一眼張公謹,之前格殺牛王,他反應慢了一拍,表現遠不如「病夫」秦瓊,可以說很傷人了。

  在老魔頭看來,這不科學啊,老子在漠北風吹日曬勤修苦練,時不時還要出去打仗,怎麼看都是自己手藝勁道技術嫻熟啊。

  秦瓊這麼些年就是養病了,最劇烈的運動,了不起就是騎個馬,說不定騎馬還會咳嗽。可偏偏秦瓊反應最快不說,牛王實際上也是他殺的。

  宮中宿衛一個個自認「大內高手」,羽林軍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在那一剎,說是擺設有點過分,但應對失態,卻不過分。

  往常訓練,習慣了對付人,猛地來了一頭暴怒凶獸,居然就反應不及甚至有點手足無措……

  要不是皇帝心大,而且也是年紀大了,這種「小事」,也就沒有抓著不放,只是輪值宿衛想要從羽林軍內部升上去,基本上沒有了希望。

  「哈……」

  張公謹見尉遲恭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抄著筷子遠遠地指了指他,然後夾起一片牛肉,在醬料中略微涮了一下,入口咀嚼,片刻吞嚥,隨後扭頭看著秦瓊:「叔寶,要不是你,老夫怕是連牛肉都吃不上哩。」

  「牛肉堵不住湖北佬的嘴?」

  老魔頭一雙眼珠子鼓在那裡,牛眼也似地瞪著張叔叔。

  哈哈一笑的張公謹也不理他,對秦瓊說道:「你這陣前搏殺的本領,當真是當世無雙。」

  聽到張公謹的稱讚,秦瓊無所謂地搖搖頭,面帶微笑回道:「這有甚地值當說的,不過是拚命罷了。」

  「你倒是說得輕巧。」

  張公謹同樣笑著搖頭,心中卻也感慨:往後這陣前搏殺,怕是跟軍將無甚干係啦。

  江西上貢來的「九鼎」,一炮幹死十幾二十頭肥豬不成問題。頭再鐵,迎面莽上去,怎麼看都像是「鼎決」。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起來不同,所以可能死的爽一些?

  張叔叔腦子裡胡亂想著,他也久不見沙場,這樣那樣的妄想,也就是過過乾癮。

  一眾國公胡吃海喝,主席的皇帝很是滿意,今天秦瓊、尉遲恭護駕的事情傳揚出去,臉上增光啊。

  美談這種事情,李董從來不嫌少的。

  再者也確實年紀大了起來,五十多歲的人,就算不是皇帝,這年頭五十多的老漢還能存幾個過命交情的朋友?

  人下意識的反應是很純粹的,當時「犎牛王」暴起,幾乎是同時,秦瓊就動手護駕。這要不是忠心,什麼是忠心?

  雖說換做以前,李世民可能反手還會搞秦瓊一把。畢竟,御前搶奪兵器,這是什麼性質!

  好在現在不是以前,他也不是二十多的青年,而是五十多的老漢……

  「敬德、叔寶……共飲。」

  「敬陛下。」

  尉遲恭和秦瓊都放下了牛肉,拿起陶爵,沖皇帝舉杯。

  一飲而盡,箇中滋味……著實一言難盡。

  吃飽喝足之後散伙,微醉的張公謹攙扶著微醉的秦瓊,前頭引路的尉遲恭敞懷哼著朔州老家的小曲兒,不時地回頭咧嘴傻笑:「俺如今得空,你這老小子橫豎返轉湖北也早得很,定要喝個痛快。」

  「公主不讓宿醉在外。」

  「呸!一個婆娘都收拾不得,你還有個甚用?」

  罵罵咧咧的老魔頭可不管什麼公主不公主的,罵了又怎樣?別說罵了,他動手打過的王爺都有,怕這個混個鳥的貞觀毛會。

  「老殺才也就嘴上厲害,你待尚個公主,再來分說。」

  「放屁!俺年紀大了,尚甚麼公主?如今還有甚麼公主適合俺的?」

  擺著兩條大粗臂膀,露著胸毛的尉遲日天搖頭晃腦地在那裡自鳴得意。

  「洛陽是沒有,長安多得是……」張叔叔嘴巴也是賤,忽地說道,「妻父膝下多有童女,你若是合意,滿月的也不是沒有……」

  「……」

  「……」

  一言既出,周圍一群老漢當時就酒醒了。

  「哈哈哈哈——」

  「敬德,你待怎麼說?」

  「不錯不錯,敬德,公主有得是,快回轉休妻,尚公主的當口,老夫不少了你的禮金。銀元飛票金條只管開口!」

  老魔頭一張臉當時就垮了下來,拉長的宛若驢臉,抬手指著張公謹:「你這老東西壞得很!」

  「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大笑,尉遲日天好不狼狽,連裹著熊皮大氅的秦瓊也是笑的直咳嗽。

  「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回轉日自家婆娘去!」

  「呃!」猛地打了個酒嗝,尉遲恭上了馬車之後,還掀開簾子沖外頭喊道,「明日俺請客,烤駱駝,莫要忘了鐘點!」

  噹——

  話音剛落,宮牆外的鐘塔,剛剛好響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0 11:1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0 11:18
第四十六章 都不正經

  「病叔寶御前斬牛王?這是甚地戲?」

  在丹陽又吃了一頓刀魚,結果就有勾欄裡的「包打聽」在那裡散小報。多是印一些新戲新曲新角的行情,如今傳出來比較火的一場戲,就是《病叔寶御前斬牛王》。

  「說的是翼國公在珍獸房護駕的事體。」

  親隨把故事說了一通,老張頓時覺得扯淡,美洲野牛是那麼好殺的?而且還是兩千六百斤的怪物,一旦衝鋒起來,那根本就是一輛卡車。

  而且珍獸房什麼地方老張會不知道?根本不會給人留下多少反應時間,野獸發飆一般都是圍觀群眾作鳥獸散,還想反殺?

  「宗長可是不信?這是真事,我在渡口華潤號確認過了。」

  「……」

  老張聽完就懵逼了,臥槽什麼鬼?真有人可以做到?

  就算有人可以做到,怎麼看也不應該是秦瓊啊。他病怏怏都十幾二十年了,還有這凶殘能力?

  「只是倒也不全是翼國公的功勞,尉遲安北也出手了。二人合力,御前斬殺了那頭發狂的『犎牛王』。事後陛下開了『犎牛宴』。」

  「……」

  倒是沒浪費了那頭野牛。

  老張也不得不感慨,秦瓊這應變和搏殺的能力,當真是罕見。也難怪非法穿越之前,整個唐朝也就秦瓊專門拿出來跟關羽比一下。

  還好老子沒穿越到漢末,這要是去了軍閥亂戰的時代,還不成了人家刷功勳的道具?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項上人頭還在,還好還好……

  「如今都在請人編戲,唱詞都是請的洛陽才子。不過填詞都不甚利落,少了殺伐,多是脂粉味。先頭盧郎君倒是打算填個曲目,然後帶到西域去,也不知道到長安後,會不會把這《斬牛王》給填了。」

  「盧照鄰還有這本事?」

  「宗長不知道麼?蘇州常州最出名的就是駱賓王,排第二的,就是盧郎君,只是他隱姓埋名,名氣差了些許,實際歡場中乃是不分伯仲的。」

  很好,很好……

  老張很是高興地點頭,才子就是才子……可畫風不對啊,你們特麼的不好好寫詩,跑去填詞填曲?

  他哪裡知道,此時過境河南的盧照鄰,在探訪清河崔氏為數不多友朋之餘,不但把《病叔寶御前斬牛王》這個戲碼給寫了,還寫了三個場次。

  第一場是《君臣會》;第二場才是《斬牛王》;最後一場是《犎牛宴》。

  盧照鄰也不純粹是寫了過癮,而是打算把戲碼帶到河化娛樂活動的重要性,他在江陰是領教過的。

  越是殺氣騰騰越是枯燥乏味的環境,越是渴望精神上的慰藉。一點點新鮮的娛樂活動,能夠緩解人們的緊張心情。

  這就是為什麼平時軍中嚴禁搏戲,但是當大戰過後,哪怕是賭錢,在軍將們眼中,也是對士兵的一種「福利」。

  而且盧照鄰想法也非常成熟,河中西域這種地界,你要是玩風花雪月也不是不可以,但土著和士卒大多看不懂。反倒是這種「賢君良臣」的戲碼,有滋有味不說,還能自我代入意淫一番。

  再者,秦瓊這種超強搏殺能力的「妖孽」,幾經傳唱之後,其存在本身就是對雜胡土著的威懾。

  「神」的地位,在落後族群中的地位,天然地高。而河中、西域、漠北、海東等地,又習慣於依附強權,有著強者崇拜的長久傳統,秦瓊這樣的英雄人物,自然是受他們期待歡迎的。

  畢竟,李世民這個「君」,也是他們的「君」,他們自然而然地,也會代入到「臣」這個身份中去。

  秦瓊是「臣」,我也是「臣」,那麼,我也可能成為秦瓊第二。

  邏輯就是這樣產生的,儘管很扯淡。

  一般這種編排皇帝大臣的戲碼,在民間都是很受用。主要還是精神需求上,迎合了底層向上爬的期望。

  再者,和唱詩比起來,雜曲小調才是蒼頭黔首的日常生活。

  亂入唐朝的工科狗有點小糾結,他要是不亂入,就不會有這場戲,藝術生也不容易啊。

  他不亂入唐朝,就不會有大帆船,沒有大帆船,就不會探索東海盡頭。而不探索東海盡頭,自然也就不會發現東海盡頭的大陸,就不會找到東海盡頭大陸之上的野牛。

  野牛被發現,被捕獲,被運回來,被進貢……於是,誕生了一齣戲。

  仔細想想,因為自己的亂入,貌似誕生了很多奇葩戲碼啊。

  比如《李真人三戲白牡丹》……這讓「黃冠子」真人一直耿耿於懷,你說我一個修真修仙的數學家,怎麼就跟女妖精打成一片了呢?還三戲!

  再比如《榻上蘇武》這齣戲,蘇武聽了想打人,長孫聽了想殺人……可偏偏這齣戲是最火的。因為這是一場大戲,連起來演要五天,畢竟戲中的「公主」有幾十個,男主角就一個,只要代入進去,爽的高潮迭起不能自已。

  就算是老張自己,也被編排了一場《張沔州殺蛟》,說的是張德為沔州長史時,帶人除「蛟害」的故事。

  萬幸,沒有編排老張到處野合亂搞,然後野種遍地……

  也是老張戲曲了上輩子的經驗教訓,領導們亂搞下台,大多都是因為私生活被廣為人知,這才出現「反腐倡廉靠情婦」的狀況。

  這輩子再亂搞,那也沒有明顯的證據。哪怕是野合而生的子女,別人也不敢就直接說這是張德的種,老張不過是讓人家母子或者母女住府上罷了,這是因為他善良啊。

  唯一鐵板釘釘的野種認證,還都是在江陰老家的宗祠中,可族老們除非瘋了,哪個敢手賤嘴賤跟宗長過不去?就算大家都是姓張,說殺你全家就是殺全家,絕無二話。

  別說張德了,連小白師兄在自家老爹喪事上,反手就是給同宗兄弟一刀,可想而知了。

  「這《斬牛王》可有成曲?」

  「江對岸倒是有一出,是魏江淮親自填的,高麗奴的班子在唱,揚州的勾欄裡,如今最火的就是這個,約莫得唱上大半年的。現在新曲不易,更何況還是前總督大人的手筆。」

  「蛤?魏徵居然也不正經了?」

  愣了半天,老張萬萬沒想到,魏徵這個大唐首席噴子,居然不去噴人轉捧人了。這會不會讓人受用不起啊。

  「又不是從前,魏公久不在中樞,如今也甚是瀟灑。」

  「那是得瀟灑……」

  皇帝現在又沒辦法噴,總不能跑弘文閣噴馬周吧。馬周是個苦命人,如今就是專門給李皇帝料理雜務,這要是再被老魏噴上一通,那就過分了,欺負人嘛。

  「你過江一趟,跟奉誡說一聲,夜裡去聽一出《斬牛王》。」

  「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0 11:3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3 12:56
第四十七章 妙不可言

  李奉誡實際上是個長於「治學」的權貴二代,整個揚州受惠於他的青少年極多,原本逼仄的思想,經過多年的耕耘,大概是打開了。

  「治學」上的成就,李奉誡帶給揚州的功績,主要有兩點。

  一是尊重權威;二是敢於挑戰權威。

  「江陽大戲院?」

  揚子縣是新式的縣城,效仿武漢那樣「不設防」,沒有連綿不絕的城牆,但是街坊安置極為規整。

  城區規劃也頗為考究,商業區、工業區、居民區……劃分的極為清晰,除了極小的一部分本地手工業者,很少有工業區和居民區重疊的地方。

  這裡同樣是南運河北上的重要轉運碼頭,有著非常豐富的人力資源。除了奴隸之外,還有大量的冒險者消息。

  整個大唐最健全的「冒險者論壇」,就在揚子縣。

  散養的探險隊,凡是能打出名聲來的,大多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大本營」就在江陽大戲院隔壁,是個三層的樓房,佔地規模極大。物業是官方資產,和江陽大戲院一樣,屬於揚子縣的優質資產。

  「江陽大戲院不在江陽,卻在揚子。」

  老張調笑了一聲,一旁頭髮隨便用木棍插起來的李奉誡抄著手,胳膊交疊在長袍中,像個煉丹的道士勝過像一個學者。

  辦報、辦雜誌、辦學刊……李奉誡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倒也打出了不小的產業來。整個大唐的「媒體」從業人員,七八成都是跟著李奉誡屁股後面混。

  連流傳江湖極多的小黃文,也大多都是李奉誡的門人,才能寫的活靈活現接地氣。

  你要是寫個「風華絕代」的娘們兒,一般跑江湖的還真腦補不出什麼來。但你要是寫個「波大奶肥」……瞬間就領會精神。

  江湖上的小黃文和小黃曲看似粗鄙,可著實需要腦子才能製作出來。沒有成熟的經驗技術,這一行也不好混。

  「祖師爺」李奉誡自己寫過幾個「西域故事」,算是開了江湖小黃文的先河。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寫的,光靠腦補可不成,得有現成的故事來加工,否則寫的就不像。

  李奉誡他在西域是真有關係,而且他老子李大郎還做過涼州都督,寫點什麼東西,那是信手拈來。

  描述胡女多情,從來不說眉目如何傳情,只說十八摸是怎麼摸,自然就讓看客爽的一柱擎天。

  有了這些經驗,編排戲曲也就自然而然地發展開來。

  但大多鮮有上台面的,主要是走下三路。

  「曲高和寡」這玩意兒,李奉誡十來歲就不玩了,何況現在?

  下三路也並非全是下三濫,下三路只要故事框架搭好,照樣能出精品,還能擴大受眾。

  比如《李真人三戲白牡丹》,故事編排的是李淳風,但這齣戲,卻是有完整的規制。可以說是定下了「江湖戲」的模仿,曲本中人物登場的格式,早就和其它的瞎胡鬧不一般。

  懂行的,自然是知道李奉誡這是把「江湖戲」規範化,不但規劃化,還專業化。同時也並沒有拉高門檻,對優伶們而言,越是在官方團體中廝混久的,越是能適應。

  因為他們學歷高啊,看得懂劇本,自然也能玩兩手劇本。

  「怎地想著建了這麼個物業?」

  老張也是好奇問李奉誡。

  「年紀大了,總要有個去處。總不能天天待在報社,今年還要赴京,倘使混得不順,退回來養老就是。」

  「你歲數養老,那老夫豈不是混吃等死?」

  「哈哈哈哈……」

  聽了老張的吐槽,李奉誡哈哈大笑:「兄長要是混吃等死,揚子江兩岸恁多英雄,如何自處?」

  「休要說這酸話,你這裡倒是厲害,才不久的故事,就編排了起來。」

  「橫豎不是老夫掏錢。」

  李奉誡笑了笑,手指朝天指了指,老張頓時瞭然。

  這錢啊,怕不是李董掏的。

  當然了,李董不掏,趕著拍馬屁的也會掏。

  說不定還跟魏玄成有關係呢。

  「說起來,你那兩個弟子,還管不管了?一個上官金虹,一個李尋歡,如今在武漢,可算是聲名鵲起。只是這名頭,都在江湖上傳,你說一個親王,偏去睡大通鋪,還帶著工友火並,倘使流傳開來,你這做先生的,怕是逃不脫。」

  「怕甚,命硬活得長,皇帝也要賞……」

  抄著手的李奉誡跺了跺腳,和張德進了大戲院,一邊走一邊說,「我就不信活不過洛陽宮的。」

  「……」

  一時無語,老張心說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藐視皇帝老子了。

  可仔細想想,倒也正常。

  換了新皇帝,怕不是「工友親王」李尋歡也是個美談。就算不是美談……皇叔的身份擺在那裡,怎麼浪都可以接受。

  人李皇叔又沒有學劉皇叔,四處流竄就是要起家搞事……

  當然了,李皇叔現在搞事的苗頭……那是脫了韁了,能不能收回來,老張都不知道。

  等到哪天「工友」們要推舉個大頭領,怕不是直接說「李XX國朝親王,素來如何如何」……總之,身份高貴品德高尚,他領頭罷工,咱們工人兄弟不怕不怕啦。

  是沒有背叛階級之階級,可備不住有背叛階級之個人啊。

  做一輩子王爺也就那樣,「尋歡公子」想要名留青史或者遺臭萬年,怎麼看做王爺也不像是有希望的。

  當然了,學吳王殿下拿自己的小蝌蚪玩耍,倒是有點希望,但那是非常遙遠的未來。就眼下麼,時人多以為吳王殿下是個……變態。

  別人擼管是為了爽,就吳王殿下說自己擼管是為了科學研究。

  這不是變態,什麼是變態?

  話又說回來,小蝌蚪變成青蛙,貌似是叫「變態發育」。

  嗯,倒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兄弟二人閒聊著入場,從門口到場內,都讓老張眼前一亮。門口居然有「海報」,畫風雖說清奇,可真的是「海報」,裹著黑色熊皮大氅的「秦瓊」就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無比犀利,冷冷地看著前方,而「秦瓊」腳下,一頭閉眼的「犎牛王」,體型最少是五個「秦瓊」那麼大。

  巨大的畫幅,上頭有個類似眉批的文案,大概就是把演員說了一下,又說了一下故事的由來。

  「有點意思。」

  老張笑了笑,邁步進場,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果然不愧是大戲院,裡頭居然有個穹頂,外頭看去,只覺得就是「南天門」一樣的地界,只有到了裡面,才知道是個天井迴廊一樣的高樓。

  中央的戲台佔了整整一面,從前台到後台,佈置的極為講究,即便是從二樓三樓俯視過去,也只是看到了面積極大的幕布,後台的狀況,是半點看不到的。

  「你這老小子,倒是會享受。」

  自己累死累活的,反倒是不如李奉誡來得瀟灑,讓老張不由得羨慕起來。

  李奉誡哈哈一笑,前面伸手引路道:「兄長請。」

  老張驚艷「江陽大戲院」的規劃,而武漢的隨員們,則是一個勁地在那裡打量著樓內的迎賓小娘,只覺得來的是個宮殿,哪裡是個找耍子的地方。

  「李江北果是妙人。」

  「更妙的是,這江陽大戲院他還不要,是揚子縣的物業。」

  「嘖嘖,妙不可言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3 17:3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4 11:25
第四十八章 加速時代

  看戲老張是不喜歡的,大抵上除非是為了拍馬屁,文化娛樂技能一概是不予理會。碰上文科生領導還吟詩裝逼,那他就跟著背詩,就當高考了。可要是文科生領導喜歡戲曲,怎麼地也得學兩段《定軍山》啊。

  江陽大戲院內,此刻戲碼已經上演,老張心思卻不在這上面,李奉誡同樣如此,兄弟二人就當是相聚小酌兩杯,邊吃邊聊。

  「長孫家的幾個哥兒,都要去江東,那老貨狡詐的很,這等便宜,決計不會輕易落在外人手中。好在增補八縣,總算是留了餘地。」

  提起蘇州增補八縣,李奉誡總覺得有點蛋疼。江淮這裡的英傑,好些個都是打聽好消息之後立刻打了雞血。

  不激動那是不成的,縣令啊。

  多少人一輩子做官到頂,就是個縣令。

  「有得有失吧。」

  老張抄起筷子,夾著胡豆,「這做官也好,撈錢也罷,都無甚緊要的。與其糾纏不清,還不如多挖幾條溝渠,都修一條鐵路出來。老匹夫雖說佔了虎丘山『為王』,可也是有大好處的,至少那些個雜七雜八的,在蘇州清淤挖溝,不敢胡來。」

  「也是,比撈錢,哪裡比得過那老貨。」

  笑著搖搖頭,長孫無忌在李世民上台之前,就是理財高手,改元貞觀之後更是迅速「富可敵國」,不誇張的說,要不是尉遲恭吃了李元吉的家當,還真不好說當年的長安首富是誰。

  為吏部尚書時,老陰貨在家門口設的門檻就是來不來送禮。

  送禮之後,再去談才能。

  願意送禮給他長孫無忌的,說明願意站到長孫無忌那一塊,講起來,這就算是「自己人」。

  至於才能什麼的,能做官的又有幾個是夯貨?沒才能歷練幾年,什麼才能都有了。

  官場中培養熟練工老油條和工場又有屁個區別。

  「只是……有些事情,小弟也是有些擔憂。」

  李奉誡支著一條腿斜躺著,一隻手擱在膝蓋上,手中還握著酒杯。

  「甚地事體?」

  「這幾年江東也好,江淮也罷。說起來,侵吞民田之事層出不窮,方法多變,形式多樣,偏還挑不出一個刺來。也就是眼下行情不差,倘使出了個天災,這一股腦兒把糧田都蓋了,怕是要出大事。」

  江淮,確切地說南運河兩岸的土地兼併,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為了暴漲運河運力,兩岸對農業灌溉是嚴格控制的,這就導致一個情況,普通小農種地收益極低,加上糧食價格一直走低不起,小農的日子相當的不好過。

  而大戶拿了地,只要掛靠在欽定徵稅司衙門底下,或者其它什麼轉運衙門名下,就能以「特供」「專供」的形式,堂而皇之地種地,還能用運河的水灌溉。

  大戶又並非是純粹的大戶,他們背後往往都是官商集團。其中跟轉運司衙門勾結的不計其數,背後涉及到南運河兩岸幾十個州縣。

  一州一縣的主官會不知道其中行情的敗壞嗎?知道,但是不能解決,也不敢。

  實力不濟的小農,就不得不把運河兩岸的土地脫手。形式上自然不會是發賣,而是租賃合同。

  至於這個合同十年一簽還是二十年一簽,還不是官字兩張口的事情?有地方政府背書,土地拿來變個花樣,不費吹灰之力。

  「此事無能為力。」

  老張搖搖頭,儘管其中的禍事,或多或少跟張德李奉誡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比如海運發達之後,自然而然就降低了漕運的重要性唯一性。那末對朝廷某些官僚而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友朋」去引運河水灌溉「自家」田地,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所以老張說無能為力,實在是除非他用暴力手段清洗,否則這種利益糾葛的事情,光靠自我道德約束的官僚團體去「自清」,馬眼想的封閉也是無用。

  「去年江淮諸縣,就是楚州和揚州人大打出手那光景,『拋荒』謀生的人家,少說也有六七千戶。」

  六七千戶,那就是幾萬人。扔整個大唐來看,倒也不覺得如何。

  但是這是江淮的六七千戶,他們作為「本地人」,自然不可能跑到天涯海角去,「人離鄉賤」這個道理,終究還是懂的。

  所以,為了謀生,大多都順著運河南下,然後在揚子江附近討生活。

  難得有膽子大一點的,才會過江。

  「今年呢?」

  「開春就有千幾百戶散了,如今江都許多大通鋪,都立了旗號。比如楚州河上鎮的,就立個『河上』幡子,自成一體,守望相助。」

  說是幫派談不上,說是互助會,有差了點意思。

  但不管是什麼,對揚州地面來說,抱團的外鄉人,著實是個定時炸彈。

  「除了江北,江南也大抵如此。比如溧陽,原本山區多有住戶,如今卻被地方大戶驅趕了出來。只因山上種茶甚好,開闢茶園利潤極高。至於原本山民如何安置,大抵也跟江北一樣,每年都是給個『租子』,也就打發了。」

  「王福疇到底只是個外來戶,想要制住常州地頭蛇,除非朝廷大力支持,否則只能妥協。」

  老張感慨一聲,溧陽雖然不歸常州,而是歸宣州,但溧陽鄉黨大多都在常州廝混,鮮有去臨近宣州、潤州的。而吃住溧陽茶園的金主,正是來自那些前往常州生發了的溧陽老鄉。

  「雖說揚子江兩岸,再慘也不至於冒出流民來。但長此以往,也不消百幾十年的,有個十幾二十年,怕不是就跟京城週遭也似,到時候,當真是百里無人煙。」

  環京城貧困帶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來個「無人區」……就真的是騷操作。

  權貴吃相上來講,京城的權貴和地方的權貴,當真沒有什麼道德上的區別。

  「此事作罷,你若是願意,在報紙上吹幾天法螺即可,當真想要扭轉乾坤,怕不是你報社裡的編輯,都會冒幾個偷偷捅你兩刀的。」

  李奉誡門下跟班中,並不缺少地方豪門的公子哥,他們可以溫文儒雅,也可以嫉惡如仇。但哪天有人要斷他們家財路,絕他們家口糧,最終大多數都是屁股決定腦袋。

  就算李奉誡渾身是膽,夠幾次扎的?

  「某也不過是感慨一番,當真讓某家去做個救世英豪,那是萬萬不會的。」

  聽到李奉誡這麼說,老張微微點頭,也不由得放心下來。

  實際上,李奉誡能夠觀察到這種現象,就已經很了不起。

  未來的時代發展,興許就是失控的,而這種狂暴的走向,大抵上只會把三百年的王朝週期律,壓縮在十年二十年內。

  土地兼併……毛毛雨啦。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4 15:2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4 11:25
第四十九章 魔性

  常年往來京城和淮揚,李奉誡對城市鄉村市場的觀察,不敢說細緻入微,卻也有獨到的見解。

  一曲唱畢,李奉誡摸了一本草稿出來,遞給張德。

  「嗯?」

  老張低頭一看,「《社會論》?」

  開篇就一句話:凡天下之人,無分男女老幼貴賤,其往來關係之總合,既為天下社會!

  社會、社會……

  略微翻了翻,老張只覺得被小老弟shock到了。李奉誡冷不丁地來這麼一下,那真是簡直了!

  說到底,老張作為一個非法穿越的工科狗,思維上是不可能完全契合唐朝社會的。但是受他影響的忠義社一干小夥伴,他們卻是正宗的唐朝土著,兼顧著非法穿越的土狗味還有唐朝本地的貴賓犬味。

  從他們的視角,用全新的方式詮釋世界,這就是土生土長的世界觀。

  要說是何等的雄文,談不上。不像賈誼那樣全場,但這種慢條斯理四平八穩的論述文章,反而讓人心平氣和地感受著著作者的熱忱。

  如果不是對這一方山水土地愛的深沉,怎可能如此揣摩、探索?

  外間時不時地傳來看客們的叫好聲,喝彩聲此起彼伏,大約是有了什麼名角兒,人氣在揚子縣旺的厲害,討賞喊好的「班主」「班頭」扯開了嗓門賣氣力。

  只是如何的嘈雜,也影響不到張德。

  又是一齣戲罷了,老張才把李奉誡給他的草稿翻完。

  文章要說如何高屋建瓴也談不上,但李奉誡的文章很有特點,條例極為清晰,而且的的確確地客觀地研究世界。

  就像是一個看客,去俯視著唐朝。

  對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觀察,總結出了「社會」二字。

  至於為什麼是「社會」而不是「會社」,大約是見慣了「忠義社」「西秦社」這樣那樣的社,於是才用了這個詞。

  「大郎今後,當成一派祖師啊。」

  感慨萬千,二十年一晃,當年時不時被他感動一把的李奉誡,居然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人果然是會變的,社會也會變。

  「甚地一派祖師……」

  李奉誡笑著搖頭,倒是並不在意。

  然而老張卻很認真,只說開篇第一句,李奉誡當個社會學祖師爺,一點都不過分。

  能夠有這樣的描述性總結,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即便是老張非法穿越之前的各路社會學老大爺,那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斷地超越,不斷地探索,才有新的研究總結出來。

  「甚辰光刊印?」

  「還未定稿,再略作修改,到時候發在《揚子晚報》上。倘使反應尚可,便獨自成刊,做個小本出來。」

  所謂就是雜誌。如今揚子江口的雜誌種類不少,主流自然是小黃文和招聘廣告,因為這個是真有銷路。這年頭的招聘廣告,往往一放就是大半年,還未必消息會過時。

  除此之外,還能維持印刷發賣收支平衡就只有商業信息。比如物流消息或者特殊商品的到港出港消息,關注這些人,本身也不缺那幾個錢,只是銷量往往不怎麼樣。

  「也好。」

  老張點點頭,很是滿意,李奉誡是徹底超越了他爹李大亮。

  現在就算給李奉誡一個大都督當,大概他也是眉頭都不挑一下就回絕了。

  「難怪京城進奏院一直在吵嚷著讓你進京,如今你就是一面大旗啊。」

  這麼多年下來,李奉誡居然也頗有點「門生故吏」遍佈天下的意思。當然層面上差了點,大多都是中下階層,跟長孫無忌這種巨頭比起來,差了十萬八千里。

  但是因為職業關係,受李奉誡思想影響的人,反而是數量龐大,十倍二十倍超越受長孫無忌影響的人。

  人多就嗓門大,天下的道理就是如此。

  洛陽那些進奏院的「院士」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最多就是拉幾個鄉黨同行才能抱團。最終還是要看背後金主們的妥協,但李奉誡不同,他要是入進奏院,毫無疑問就是一面旗幟。

  響應到旗幟之下的「門徒」數量,絕對不會少的。

  當一盤散沙被聚攏起來,略作加工,照樣能成基石。

  「如今志趣變換,回望過去二十年,才覺兄長乃天授之才。和兄長比起來,小弟算個甚麼。」

  「嘿,你倒是會說話。」

  老張笑著手指點了點李奉誡,抄起酒壺,給他滿上一杯,「你不覺老夫迥異無常,老夫就很高興啦。」

  十歲入京的時候,他就是個「祥瑞」,是個「怪誕」。

  以至於後來一系列的事件,把勳貴子弟們都帶歪了。不過萬幸,總算不是帶彎了。

  雖說這是個相當無趣的時代,其中的榮辱對老張而言,也不過是隔著屏幕看電影一般,即便活靈活現的人物,在他這裡的情緒反饋,都少之又少。

  為數不多讓他感覺像一個活人的時候,真的不多。

  假如他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唐朝人,那大概是會引以自豪的。因為,古往今來的王朝,似這種後繼之輩遠勝前輩的狀況,是獨一無二的。

  武德貞觀的英豪,就是不如他們這一代!

  只可惜,這份自豪榮耀,在他這裡,一錢不值。替他感受這份驕傲自豪的人,或許是程處弼,或許是李奉誡,或許是屈突詮,甚至或許是李承乾……

  「兄長言重。」

  形貌越來越隨意的李奉誡難得眼神鄭重,很是複雜地看了看張德,然後拿起酒杯,「兄長,請。」

  「請。」

  一時無話,外間忽地傳來「我本在家老將軍,亦能御前護明主」……聲調滄桑,卻是雄渾有力,穿牆過戶一般的通透,饒是老張欣賞不來唱戲的,此時也情不自禁拍手叫了一聲好。

  唱的是秦瓊,只是江陽大戲院內,一幫「懷才不遇」的老小牲口會不會感同身受,卻又不得而知。

  直到曲終人散,把李奉誡送了回去之後,老張這才返回船上,一夜都沒怎麼睡好,時不時地哼上兩句戲詞,親隨只以為宗長是不是入迷了。

  「還真特麼魔性……」

  洗臉時候冷不丁又哼了兩句出來,老張傻笑了一下,很是一番感慨。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4 15:57
第五十章 改名

  長安,隆慶宮之主難得帶著兒子出來認一下人。李雍躺在手推車中像一坨肉,盯著房梁發呆,大概是怕吵著了他,一眾門客都是低著頭,很小聲地說話。

  這幾天《斬犎牛》的戲特別火,身材高大的角兒也算是熬出頭,不再是配角,難得也過了一把主角的癮。李麗質也饒有趣味地看了幾出,很是滿意現在的娛樂。

  藉著請隆慶宮之主看戲的當口,前來投效的四面八方青年才俊不計其數,但真正能夠讓李麗質賞臉出來一見的,當真不多。

  這幾日從長安出發的駝隊已經準備妥當,凡是從江東帶著某條土狗手書的年輕冒險家們,都收到了召見。

  「汝既為盧氏子弟,怎地改名,不怕惹人非議?」

  李麗質饒有趣味地問著盧照鄰。

  心性大定的盧照鄰不卑不亢,躬身行禮後道:「此為堅定志向,吾不懼人言。」

  「盧西安之意,倒也切合汝之西行。」

  在李麗質看來,盧照鄰改這麼個名,大概也有賦予美好祝福的意思在。西域河中要是當真太平安康,也沒什麼不好的。

  張德給她的來信中,把盧照鄰的前後所有消息都說了一通,所以李麗質是知道盧照鄰打算的。

  「此去河中,吾可予你些許物資,你在西域河中,能有甚造化,且看天意。」

  「是,臣……拜謝殿下!」

  盧照鄰鬆了口氣,他寄居江東多年,此去西行冒險,可以說得到了極大的幫助。不僅僅是鄒國公、安北都護府大都護兩條線上的軍方人脈,還有張德、李麗質給予的政經資源……這要是還混不出頭,他連抹脖子自殺都不好意思。

  人的感情是相當複雜的,要不是當年務本坊圍觀了一場群架,跟張大安混了一把開心果吃,哪裡有這樣的善緣?

  李麗質口中說的「些許物資」,說不定就是價值幾十萬甚至上百萬貫的瓷器、牲口、棉布、絲綢、機械配件、熟練工、熟奴……這種待遇,整個隆慶宮都很難找到另外一個。

  公主府中的官吏,聽說這回事的時候,差點冒出舉報了盧照鄰的念頭。

  盧氏餘孽,你不死誰死?

  可最終沒人敢冒險。

  和張德「寬厚心胸」比起來,長樂公主殿下看似天真爛漫……當然也的確天真爛漫,可她會天真爛漫地殺你全家。

  殺全家、吃飯、採一片樹葉、散步、打呵欠……在長樂公主殿下這裡,其實都在一個層次上,無分高低。

  「盧西安?蛤?」

  在江寧縣停留的張德收到了消息,說是盧照鄰改了個名,叫「盧西安」。寓意其實挺好的,西域安定,給美好的西疆獻上祝福。

  然而老張有點不淡定,尋思著盧小哥這是要去河中開無雙?

  邊塞詩人盧照鄰不是挺好的麼,做什麼要改個聖槍遊俠的職業……戰鬥力是上去了,可這文化人的檔次是不是下降了?

  往後別人讀書念詩,怕不是得手裡拎著一挺重機槍。

  「宗長,可是這名不甚好?」

  「好倒是好……」見親隨好奇,老張隨口道,「就是怕盧氏族人多想。」

  改名這個事情,扔世家大族都是大事。縱然盧照鄰原本不是嫡系,可現在他的的確確就是盧氏新生代扛旗人物,少了他,盧氏玩蛋去吧。現在他要改名,多少都是牽扯到盧氏「家風」。

  門第想要豎立牌面,激進人物是萬萬不可取的,只有四平八穩的儒雅人士,才能拿來當牌面。

  或許不會永遠正確,但卻絕對不會出錯。

  「宗長放心就是,如今盧氏也希望領軍之輩銳意進取。盧升之又非當真更名,只是去河中西域改頭換面,想來是無妨的。」

  江陰現在住著的盧氏子弟並不少,除了江陰,還有去江北謀生的。比如君山對面的「馬洲」,如今料理牧場的,就是盧氏子弟。除了馬洲,海陵縣沿江「圍圩造田」的吏員,也多是盧氏成員。

  其中操持醫者職業的不在少數,可以說在揚子江口,名聲也算是混了起來。

  豪門世家的底子,絕非僅僅是引經據典。

  老張並非是擔心盧照鄰,只是旁生枝節,牽扯到江陰,也是一樁麻煩事。

  好在盧照鄰一路向西到了蘭州,也不見盧氏有什麼動靜,想來也是無所謂扛旗人物如何折騰。

  盧氏現在經不起折騰,但不折騰又不行。

  蘭州金城河西金城關,關口十幾頭大豬被陸續從木製籠子中揪了出來。慘烈的豬叫聲震天響,操著尖刀的殺豬匠膝蓋頂著豬頭,另外幾條惡漢綁住了大豬,「噗哧」一聲,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豬血是個好東西,蘭州血豆腐在絲路上也是小有名氣。除了血豆腐之外,因為麗水兩岸多種有油料作物,「金豬排」也是蘭州的一道旅途美食。

  封裝好的「金豬排」如果用醃漬的豬肉,可以存放一個月左右,只是一個月後的口感有點糟糕……

  「西安君,蘭州的紅燒肉甚是美味,可惜是鹹口的。」

  「離青海恁般近,你不吃鹽還想著吃糖?」

  「吃糖太貴了這裡,西安君可要拿糖在這裡換些鹽去敦煌?」

  盧照鄰連連搖頭,笑道,「可不敢作死,倘使換鹽去了,怕不是拿我當個鹽販子。」

  糧食換產本是可以的,可盧照鄰又不需要這點賺頭。駝隊中的瓷器、玻璃器、漆器、傢具、皮具、棉布……利潤就已經足夠的豐厚。

  一群胡商也湊了過來,捧著飯碗,圍著一大桶紅燒肉狂吃。

  油光珵亮的鹹口紅燒肉上色用的是醬油,鹹是鹹了點,可油水充足,還十分下飯。別說他們,就是蘭州百姓,如今日常也少不了油炸的「金豬排」還有鹹口的紅燒肉。

  除此之外,用蒜蓉豆豉汁蒸的排骨,也是絕品美味。蘭州地面上的苦力,靠這個就能回一天的氣力。

  因為絲路發達,不管是東來還是西往,蘭州諸縣養豬都還算利潤高。就是大豬再大也就是一百來斤,肥肉還不多,達官貴人更喜歡這種豬肉,底層反而喜歡渭州的隴西豬,肥膘最少都是一寸厚,出油極多。

  「西安君,此去西域河中,可有甚事業?」

  「有些打算,大抵上不是養人就是養豬。」

  「……」

  聽得盧照鄰的回答,一群同行之人都是愣住了。萬里迢迢跑河中去,就是為了養豬?養豬哪兒不好養。

  但盧照鄰的的確確是打算去養豬的,這是個事業。河中豆麥作物的產量已經大大提高,程處弼肯定會效仿當年的手段,限制遊牧。

  這種情況,養豬遠比養牛羊來得輕鬆划算,因為只看河中的情況,屬於飼料作物產出遠遠大於需求。

  至少短期內是這樣的。

  儘管大環境養豬的條件很糟糕,不過圍繞著幾個重點綠洲來精打細算,盧照鄰覺得可以嘗試。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7 11:35
第五十一章 無豚不成家

  從張德這裡,盧照鄰學到一句話,叫做「螺螄殼裡做道場」。

  唐朝的威嚴雖然已經擴散到了漢朝時期的範圍,但全國總人口數量相對低下,這種威嚴的含金量,自然是要打點折扣。

  而張德就是在這個打折扣的基礎上作弄著變化,東挪西湊南坑北搶,這才湊足了在武漢折騰的人口基數。

  十年生聚是不行的,似武漢那般,最好是五年就能生聚,不但要生聚,還要生巨。生的巨多,生的巨廣!

  多年浸潤,盧照鄰簡介從張德那裡學到的東西並不少,江陰張氏有著很強烈的「鐵腕統治」痕跡。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盧照鄰大致上也總結出了不少增加人口的指標。

  養豬,不是泛泛的飼養,倘若真把養豬當作一種事業去做,這個事業的背後,一連串的行業多不勝數。

  從醫療衛生到科學管理乃至良種優選等等精細活,都要有條不紊地培養推行下去。

  即便是一竅不通的笨蛋,被強制在這個一系列的流程中走一遭,大抵上,也是會掌握不少技能。

  除開這些技能之外,他們自然而然地學會了「管理」,學會了「被管理」。

  紀律誕生了,遵守紀律也誕生了。

  按照道理,前往西域以及河中,養牛羊馬騾是最划算的,但是盧照鄰很有前瞻性。他知道「定牧」是長期大政,即便郭孝恪、程處弼接連暴斃,西軍現行的體制,都會反過來影響敦煌宮,因為不但降低了敦煌宮對河中地區施加影響力的成本,也讓西軍「軍屬」能夠從中謀取更多的利益。

  遊牧,不符合西軍體制的利益,更不要說,成為西軍「軍屬」之後,那些胡女的家族成員們,能夠輕輕鬆鬆搜刮盤剝,又何必累死累活風餐露宿?

  沒有誰天生下賤一輩子就想著吃苦的。

  「定牧」這個大政不變,那麼劃分草場必然會效仿安北都護府。至於誰來做河中或者西域的大都護,這不重要。

  只要體制固定下來,一切都好說。

  別人未必知道河中的行情,但盧照鄰因為有貴人扶持,自然是知道河中多地適合廣種薄收豆麥類作物。

  甚至在蕃地,大麥在雪域高原也有了七八十斤的產量,在河谷地甚至能夠有三百多斤的驚人記錄。

  盧照鄰從江陰學到的知識告訴他,這是一段非常適宜的氣候,適宜到苦寒之地也可以養活很多人。

  但是,從江陰學到的知識還告訴他,適宜的氣候不是一成不變,它會過去……

  在適宜氣候過去之前,盧照鄰希望盧氏改換爐灶,東山再起!

  他就是要養豬,養豬,就是東山再起的事業。

  「大郎,老朽還是想不通,既有官職差遣,緣何還要去養豬?這……」

  陸氏的老人一臉不解,對他們來說,這不比操持賤業更丟人,但終究是丟人的。堂堂范陽盧氏,竟然跑去養豬?不但是養豬,還是萬里迢迢跑去一邊做官,一邊養豬。

  這算什麼?養豬令?豬倌?

  「河中危機重重,若論獲利,首推金銀,次之奴婢,再次絹布,最後,牛羊馬騾駝。只是以上諸業,用人極多,尤其親信,多多益善……」

  語氣略微停頓了一番,盧照鄰看著盧氏老人,「盧氏無人可用。」

  「……」

  一時無言,即便說是教書育人,那也是十幾二十年後才能變現的事情。更何況,教出來的學生能不能出一個「張操之」還不好說呢。

  窮鄉僻壤的,有人脈關係也多在軍中,不頂事。

  「大爭之世,倘使無利可圖……想要振作門楣,再起閥閱,靠一張嘴去說麼?」

  言罷,盧照鄰也不管盧氏老人震驚「大爭之世」的論斷,看著連綿不絕的馬隊、駝隊,「適才所言諸業,用人極廣,可正因為用人極廣,河中西域不可不安。禁絕遊牧諸事乃是必然,誠然屢禁不止,但胡地遊牧轉定牧,乃是當今大政……」

  且不說西域如何,僅僅是漠北草原,那窮鬼地方這樣折騰,最終不還是轉為定牧?青料塔和堡壘比比皆是,漠北諸部人口只要越線,把人口遷出去就是。十幾年下來,從漠北走出來的老中青,沒有三十萬,十五萬總歸有的。

  放在以前,這些人即便是炮灰,怎麼地也要被算在「控弦四十萬」之中。

  整個漠北已然成為北軍序列的提款機,固然北軍只是吃很小的一部分,但只是這很小的一部分,也足夠讓北軍「軍屬」們大賺特賺。

  尉遲氏十幾年經營,陡然有了舊年大族的風範,絕非因為出了一個安北大都護。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養豬啊。」

  盧氏老人有些不甘心,可不等盧照鄰繼續說話,自己一咬牙,「有道是家中無豚不成家,這是祭祀祖先的肉食,不丟人!」

  「……」

  文化人要面子,找個理由也要撐下去。

  不然……心裡那一關難過。

  「西安君,可要在敦煌雇些人手?關內好漢如今在敦煌的極多,西安君在長安頗有干係,倘使招呼,響應者定然極多。」

  「噢?某聽聞河北刀客江南劍士要多一些,怎地現在又出了關內好漢?」

  「這幾年關中糧田都有拋荒的了,你說出不出好漢?」

  「……」

  聽到這回答,盧照鄰都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土地兼併都知道不好,但本朝和歷朝歷代還是有些區別。人口相對較少不說,還有兼併土地之後輸出富餘人口的渠道。

  還不止一個渠道,這就讓權貴們頗有些肆無忌憚。

  權貴並非不知道這是在玩火,但只要沒有到臨近崩盤的地步,這一切都會加速演練著。

  「關中糧價是要低一些。」

  「哪裡是低一些……要不是朝廷強制著種,誰願意忙了一年連去長安城吃一頓的錢都沒有?再者,糧稅又不見抹了去,還不如把地租給大戶,由得大戶包稅了去。」

  「說的也是。」

  無利可圖的事情,朝廷又不說給糧食補貼,還還忙個屁。物價漲的飛起,偏偏糧價跟日了狗一樣……誰叫每年增加的耕地數量十分驚人呢。

  就這,「化獠為漢」的朝廷大政還在南方不斷推行著,每年壘砌的梯田都不知道有多少。

  伴隨著物流運載能力的大大提高,「南糧北調」輕而易舉,一次輸送幾百萬斤糧食根本談不上什麼壯舉,就是很普通的一次商業行為。

  若非朝廷體制硬性的要求糧食實物稅,否則關中永業田,早就改成了桑葉林或者棉花田。

  「現在敦煌,關中人很多?」

  「貞觀才生的小崽子都有三四千,西安君你以為呢。」

  「……」

  盧照鄰一時無言,心中暗忖:不若僱傭這些「好漢」去養豬,反正都是給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7 11:40
第五十二人 詩人

  敦煌,南北的山巒依舊白雪蓋頂,谷地已經開始河水氾濫,但臨近陽關,依舊能感覺到寒意。

  龐大的隊伍從東方逶迤連綿,數不清的馱馬和駱駝,鈴鐺清脆的聲響之間,偶爾飄過來笛子的悠揚聲。

  「這些犯官女眷,倒是皆通音律。」

  盧照鄰身旁的伴當們都是遠遠地觀聽,同行的流放之人數量不少。有些在地方州縣繁衍生息百幾十年的,直接被連根拔起。

  這些年,也是見怪不怪。

  對地方豪族來說,只要保住一支,就能繼續存在。

  過往的名聲,長久的積累,終究讓他們比蒼頭黔首要強得多。

  「咦?似是《梅花》?」

  「不錯,是有人在吹《梅花》。」

  同行的人大多都有進學,和農家子弟不同,寒門高門對音律的掌握非常的正規,因為這是必備的技能。

  「二十八橫吹笛曲,吾最中意的,還是《梅花》啊。」

  一人感慨之間,忽地看著盧照鄰喊道,「西安君,汝為隆慶宮特點魁首,不若作詩一首,以紀此行?」

  說話間,遠處的馬車上,似乎有吹笛的女郎朝著他們看了看。女郎並非國色天香,只不過雖說姿色平庸,氣質卻遠勝後方那些搔首弄姿的漠南奴婢。

  「那女子雖是一身男裝,倒也依舊打理妝容,是個好女子。」

  女為悅己者容,哪怕「悅己者」並不知道在哪裡。

  自信的女子,只要不是醜出天際,終究還是會被高看許多。

  「郎君,可是有了腹稿?」

  一旁老漢見盧照鄰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道這是自家郎君有了計較。此言一出,周圍一群同去隆慶宮的青年,都是臉色驚訝。

  大家一起同行,這麼久的路程,自然互相瞭解了不少。盧照鄰是個什麼水平,眾人心中有數,但是萬萬沒想到,盧照鄰居然還有「急才」。

  「梅嶺……花初發。」

  笛聲又起,盧照鄰隨曲吟唱,只聽一句「天山雪未開」,一眾臨近敦煌的東方客,竟是紛紛動容。

  也不知道怎地,只覺得這一句,竟是把一路前來的心路歷程,都哼唱了個通透。盧照鄰就是他們的知己,所以才會說出「天山雪未開」!

  「……雪處疑花滿,花邊似雪回……」

  歌聲隨風而動,讀書識字的漢家子們,情不自禁地都跟著擊節哼唱,一曲《梅花落》,著實讓他們又是歡喜又是感傷。

  但這感傷卻不悲傷,反而亢奮雄渾,頗具力道。

  「因風入舞袖,雜粉向妝台……」

  盧照鄰在馬背上面帶微笑又是唱道,彷彿是畫風一轉,由得讓人去想入非非,只是片刻,他緩緩地抽出腰間的佩刀,手指輕彈刀身,「匈奴幾萬里……春至不知來……」

  叮、叮、叮……

  也不知道是金鐵之聲,還是駝鈴陣陣,只這一句,忽地就是來回反覆。一群東方漢兒,情不自禁都跟著雄渾哼唱。

  「匈奴幾萬里兮……不知來。」

  「匈奴幾萬里兮……不知來!」

  笛聲驟罷,歌聲依舊迴盪,片刻,敦煌到了。

  ……

  敦煌外城,前來敦煌宮稱述業務的郭孝恪聽到了街市上似乎新出了一曲《梅花》,沒聽過這詩,他便叫人過來詢問。

  「這《梅花》是誰所作?」

  「是外頭駝隊裡的,有幾個騎馬的趕著來城裡喝酒,一邊喝一邊唱,酒肆裡的人,哪裡管那許多,就直接唱了。」

  「噢?這是人未至,聲先至啊!」

  郭孝恪哈哈一笑,連連拂鬚道,「你去打問一番,看看是哪個人家的,能寫這般的《梅花》,不是俗流。」

  「是。」

  邊軍娛樂活動是受限制的,能夠唱幾首新鮮的詩句,就很不錯。真正可以放開了玩耍的時間,著實不多。

  戍邊從來都是煩悶艱苦的,哪怕跨越幾千年的時空,依舊是如此。

  郭孝恪想要把這首《梅花落》帶到「崑崙海」去。

  但郭孝恪顯然不知道,這首《梅花落》一出,別說外城,就是敦煌宮也知道國內來了個才子,而且一定是個厲害的才子。

  黑壓壓的一大片,什麼勾欄什麼酒肆什麼茶鋪……只要是那些打開門面做生意的,都一股腦兒去了駝隊尋找才子。

  這光景,約稿也好,約搞一把,總歸是不虧的。

  邊地的才子不愁官做,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西安君好生了得,人還未到敦煌,卻已名動敦煌!」

  「這……」

  看著烏央烏央的一窩人在那裡找他,盧照鄰差點以為皇帝老子要「海捕」了他去。

  好在靈醒,跟同行友朋打了個招呼,立刻喬裝換了模樣,這才輕鬆過關。

  「這邊地民風,還真是大為不同。」

  盧照鄰感慨萬千,雖然來得時候,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張德也告訴過他,邊地甭管是不是老鄉,那都是很直接的。

  什麼都直接,感情上上也直接。感情上談崩了,肉體上還能繼續……就是這麼直接!

  「郎君,我們先去哪裡?」

  「東宮在這裡有個『榷場』,只是無甚人搭理,但還是留了幾個應付差事的。捎些絹布給他們,讓他們出面,幫我等淘換些人手。」

  「……」

  盧氏老人一時無語,半晌才小聲道,「郎君見過太子?」

  盧照鄰搖搖頭。

  「那為何……」

  「張公跟太子感情深厚,他寫了一封書信過去的,東宮也就差人過來說了一聲。東宮榷場雖然大多敗壞,但關係都在,再者,畢竟是東宮屬下,地位高貴,豈能等同俗流。」

  「當年能跟張江陰結下友誼,誠乃郎君之福。」

  聽得老人感慨,盧照鄰也是有點心情複雜。

  怎麼說呢,感謝務本坊的群架?還是那一把美味的開心果?

  「莫要多想,且去做事吧。」

  同行的盧氏家生子不多,盧照鄰手中能用的人其實不多。但通過東宮榷場的留守官吏,很大幾率能夠招募合格的人手。

  他也並非是要造反,只是養豬創業罷了。

  事業只要有起色,跟著做事的人,自然也就成為了心腹,成為了「自己人」。

  至於將來要不要通過聯姻、結拜、通好的手段來擴大「族群」,那是另外一回事。

  反正現在,盧照鄰想的只是如何養豬。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7 19:1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8 10:41
第五十三章 知識就是力量

  一曲《梅花落》,敦煌唱罷關中唱,直到天氣真的開始熱起來,唱《梅花》者才逐漸少了。

  只是長安的宮城中,老董事長卻是愜意地聽著大型樂團演奏新版《梅花落》。橫笛獨奏、二重奏、三重奏……交響樂,快活就完事兒了。

  口中老牙又掉了幾顆的李淵還能樂呵樂呵地跟妃嬪們吹牛逼,說是單于咋還不來捏,是不是被朕嚇死了?

  「阿奴,你能聽懂這唱的是甚麼?」

  帶著張櫻桃前往長安探望姑母的薛招奴像個松鼠似的,在那裡吃個不停。聽到李淵問話,她把張櫻桃嘴裡的骨頭抽了出來,這才回話:「聽不懂,要聽懂了作甚,阿郎又不愛曲樂,他是個會撫琴的,卻也難得陶冶,多是給小兒彈奏。」

  「……」

  論起來,李淵還是張櫻桃的外姑祖父,沒有公主……也是親戚啊。

  「你那外家,就是個有辱斯文的人渣。」

  「咦?太皇怎知阿郎也是這般說自己的?」

  「……」

  李淵幾欲絕倒,這世上還有這麼形容自己的人?說自己是有辱斯文的興許有,說自己是有辱斯文的人渣……這大概是很難有了。

  頭髮斑白的薛婕妤掩嘴笑了笑:「一老一少作弄個甚麼,把櫻桃抱過來看看。這真是個大胖小子。」

  張櫻桃確實是大,很大的一隻,而且氣力不小,能把淨手的銅盆掀翻,連水帶盆,少說也有二三十斤。

  也不知道是遺傳了張氏還是薛氏,總之,很大概率屬於天生神力。

  「這世上最大的櫻桃,想來只有武漢才有。也是那張德寵你,竟是專門養育了這般的物事。聽聞是從河中以西淘換來的樹種,屢次培育,才得成活。」

  薛婕妤拿起一顆大櫻桃,沖張櫻桃晃了晃,逗弄了一番,便是要抱在手中。

  阿奴見狀,連忙喊道:「姑母小心,這小子好大的一隻,份量扎手的很。」

  陪同與會的一群勳貴女眷都是驚住了,這特麼都是什麼狗屁形容。

  「噫!恁重!」

  薛婕妤哪裡曉得張櫻桃不僅僅是瞧著大隻,骨肉還紮實,份量著實不小。好大的一坨想要靠雙手抱著揉搓,還真是不太容易,好在也是帶過孩子的,把張櫻桃放在膝蓋上,這才喘了口氣:「還真是好份量。」

  說罷,抬手招了招,就有宮婢端著托盤出來,薛婕妤從上面拿了個金玉物事,然後繫在了張櫻桃的手腕上。

  有命婦眼力好,遠遠地看去,便知道大概是金鉤玉斧的精巧物事。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半坐半躺的李淵,見老董事長神情淡定,眾多女眷頓時知曉,張操之的這個「婢女」,是個受寵的。

  太皇固然是沒什麼權力,可到底還是皇帝,威風終歸還是有的。

  真要是下個不算太過分的旨意,京城洛陽那裡大多數時候,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就讓它過了。

  「那廝給他先生奔喪,倒是太平了許多。」

  忽地,李淵來了這麼一句,看著薛招奴很是感慨,「舊年兩朝風流,終於都沒了。」

  旁人聽老董事長來這麼一句,大多數都聽不懂這是在說什麼。

  在場中人,只有詩書傳家的豪門,才會揣摩明白。

  至於薛婕妤,聽完丈夫的話之後,也是一臉的哀傷。

  宴會作罷,有幾個「夫人」湊在一起,小聲地八卦著。

  「太皇說的兩朝風流,是甚麼?」

  「大抵是前隋和南朝,舊年風流人物,無非薛道衡、陸德明等人,薛氏早亡,陸氏新喪,自然是都沒了。」

  「原來如此,難怪薛婕妤也是一臉憂傷。」

  軍將出身的家眷們,都是滿臉的糊塗,都不知道說的什麼跟什麼。

  陸德明的逝去,帶走的不是什麼十頭銜,也不是什麼江南陸氏的招牌。對李淵來說,陸德明這一去,南朝那點痕跡,就算是徹底揭過去了。

  什麼風流人物,還不是落花流水。

  作為皇帝,李淵本以為南北統合少則五十年,多則一百年。卻萬萬沒想到,這個貞觀朝用一種極其荒誕但又奔放的方式,把南北真正滴「統一」起來。

  南人買北方的木頭,北人坐南方的舟船……當真是和諧無比。

  「阿郎適才宴上,怎地說了那般話。」

  「老夫想要多活幾年,不說說話,別人怎麼聽得到?」

  李淵哼了一聲,看著薛婕妤,「二郎如今理政,已經需要觀音婢輔佐的地步,想來這身子,未必能比老夫好到哪裡去。他若是不行,怕是老夫先要去黃泉探探路。」

  吸了口氣,又長長地一歎,「發些牢騷,也好讓洛陽的人聽到,興許還能讓老夫多活個二三四五年。杜如晦臨死之前跟二郎說了甚麼,老夫不知道,但想來是勸住了的。」

  說來也是可笑,李淵回望過去,覺得自己能活到八十多,說不定還要感謝那條江南土狗。

  至於將來能不能再多活幾年,皇帝兒子臨死之前不弄死他,大概也是因為看在江南土狗才是「大敵」的份上。

  他李淵……垂垂老矣的一頭病虎,再如何,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說到浪花,李淵來了精神,忽地咧嘴一笑,他口中少了許多牙,笑的時候漏風,很是猥瑣的模樣。

  「前幾日那幾個小娘,玩了好些花樣,老夫甚是覺得龍精虎猛,少了氣力去用,果是要爽快的多。」

  言罷,在薛婕妤呆若木雞的神情中,李淵竟是邁開兩條腿,快走小跑地去了游泳池。

  到了泳池,就已經見到脫光光的年輕女郎在那裡游泳,見太皇來了,這些女郎眼睛放著光,毫無廉恥地沖李淵喊道:「太皇下來快活呀!」

  「來了,來了,這就來!」

  李淵忙不迭解開玉帶,雙手一伸喝道,「還不給朕寬衣!」

  八十多的老頭子,脫的就剩一條褲衩,略作活動,直接鑽入溫熱的泳池中,然後笑的極其浪蕩,就近逮著個女郎就是又親又啃,一邊嬉戲一邊笑道:「這浮力定律果然是個好東西,若無這浮力襄助,老夫豈能爽快馳騁?」

  「太皇說的是,有道是活到老學到老……」

  「老甚麼老!」

  泳池旁設有扶手欄杆,一女郎張開雙臂緊緊握住,八十多的老頭子站在水中,扶腰提臀踮腳發力,一發進洞著實精準。

  得手之後,李老漢一邊推車一邊感慨:「知識就是力量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8 11:2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1-18 10:42
第五十四章 業餘愛好

  為了江山社稷,李老漢退休之後,堅持推車二十多年,那也不是白練的。

  作為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前任董事長,李老漢尋思著自己嗝屁之後,大概待遇比不上大漢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第一任董事長。

  混個唐武帝的名頭,也就差不多了。

  比他武力值要高得多的皇帝兒子……留給他這個爹的時間,興許也不算太多。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擼起袖子加油幹吶!

  多虧了浮力定律,李老漢在溫熱的泳池中借助浮力以及若干工具,總算推車推的還算到位。

  身子把池水攪出浪花來的小娘浪叫連連,那聲音讓伺候的陰陽人死太監都是臉皮抽搐,只覺得這哪裡像是後宮佳麗,分明就是勾欄裡最不要臉的胡女爛婊子。

  要說這些小娘如何美麗,那也談不上,至多就是還算入眼。想當年,皇帝兒子給李老漢搗鼓美嬌娘的時候,是指著老爹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可誰曾想李老漢勤修苦練,居然練成了張氏擼鐵大法,陡然就續了命。

  有道是擼鐵硬如鐵,深蹲持久蹲。

  李老漢八十多了,又硬又持久,當真是羨煞旁人也。

  蹲牆角記錄老董事長交配頻率的宮監小黃門都是很辛苦的,二十年來,老董事長某些能力數據,京城很多都知道。

  可以說是一清二楚。

  老當益壯,老而彌堅,老驥伏櫪,老漢推車……

  總之,老董事長比大多數文武大臣要厲害。要不然年年都有小皇子小公主誕生?

  啪啪啪啪啪……

  在泳池用賣了氣力,氣喘吁吁的李淵只覺得可能真會馬上風,連忙緩了緩,只一個眼神,就有宮婢把薄薄的鵝絨毯子鋪在岸上。浪叫連連的小娘頓時知道到了要緊關頭,似個熟練的勾欄婊子,直接爬上岸躺在毯子上,仰面朝天抬著兩條腿,等著李淵幹她……

  能生個一男半女,就是勝利!

  兩個宮監幫忙把李淵從泳池中拽了起來,略作平復,這就在岸邊鵝絨毯子上臨幸了連姓名都未必記得住的小娘。

  雖說宮中女郎都要記錄,可對李淵而言,八十多記個鳥,由得別人說去。

  就算是荒淫無度又怎麼了?他一個下台皇帝,還不能有點業餘愛好了?還不能有點飯後運動了?

  對他來說,被操弄的小娘只要不是醜到慘絕人寰,啪啪啪啪啪啪打上幾個樁,最後來那一哆嗦,都是可以接受的。

  皇帝兒子塞過來的美嬌娘,本來就只是生育機器,也只能是生育機器。

  他在履行著自己的職業,假如用「荒淫」來幹掉他這個老皇帝,也是可以接受的。但只要能繼續生產,對他來說,就是賺了。

  尋常妃嬪並不是很清楚李淵的打算,薛婕妤卻是清楚的,唯一擔心的,就是怕自己丈夫死在女人肚皮上……

  好在張氏擼鐵大法非常精妙,不但延年益壽,還能壯陽強身。

  有道是,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幹出一番大事業,日出一片天!

  我李老漢就是要逆天啊!

  內心世界相當氣勢磅礡的李淵氣喘如牛,最後哆嗦了一下,眼睛一黑,差點以為就要交代在這泳池邊上,只是片刻又恢復了視覺,頓時覺得大賺。

  從小娘體內抽身,李淵翻身坐在一旁,自有宮婢拿著棉絨毯子給他擦拭,片刻之後,恢復了氣力的李淵被人攙扶著趟在躺椅上,又有宮婢拿著溫熱毛巾給他小心擦拭,待全部收拾完畢,李淵早就鼾聲大作,睡著了。

  好在宮內裝備多,力大的內侍幫著把老皇帝抬到一旁軟塌上。這軟塌加了輪子,可以推著走。

  到了暖間,又有細軟綢布蓋在身上,既保暖又舒服,不會凍著李淵,也不會打擾了他休息。

  一切妥當之後,才有「太監」過來過來詢問細節。

  「臨幸的是哪一個?」

  「隴右的。」

  「多久?」

  「十七分鐘。」

  答話的內侍把懷表掏出來看了看,「十七分鐘出頭點。」

  「……」

  問話的「太監」頓時露出佩服的眼神,這能力……當真是強啊!

  把各種日誌匯總入檔,「太監」又招呼了人,把這檔案連夜送到洛陽去。

  和當今皇帝不同,老董事長每次賣氣力,都很大概率中標。這幾年誕生的皇子,已經從「X王」變成了「XX王」,可想而知了。

  連磧南王、磧西王都有了,河中王還會遠嗎?

  以前李董吹牛逼說他們老李家是李耳之後,雖說李耳其實不姓李,但姑且就聽著,大家也就是當笑話。

  現在麼……這要不是聖人發功,怎麼解釋李老漢這種老而彌堅、堅硬如鐵的現象?

  最重要的是,中標率極高,生男生女都一樣!

  以前秦樓楚館裡流連忘返的小年輕,嘴裡最多就是念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現在念啥太上老君,念太上皇還差不多。

  砰!

  明知道不該發火,但李董每次看到自己老爹性生活特別和諧的時候,他就怒不可遏。

  因為很有可能這一次和諧的結果……是真的要結果。

  開花結果生兒子,生兒子他來養……好氣啊。

  「二郎,這是又怎地?」

  長孫皇后聽到書房動靜,便在外間詢問。

  幫忙理政之後,長孫皇后也時常在夜裡辦公。之前聽到說有長安來的消息,才一會兒工夫,自己老公就開始發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無事。」

  李世民擺擺手,然後坐在書桌前,雙手揉了揉太陽穴,閉著眼睛琢磨著,十個月之後,是不是又要多一個「XX王」出來。

  偏偏這種事情,還不能一勞永逸,給自己老爹送美女,本身就是自己裝的逼……

  誰能想到自己貞觀八年之後就不再添丁進口呢?明明自己推車技術要更勝一籌,開車時間也更加持久。

  但這種事情,大力出不了奇跡啊。

  「誰知武德比武王啊。」

  一聲感慨,李世民咬咬牙,明日一早,自己還是要派人過去問候一聲長安的老爹,然後再送幾個美女。

  自己裝的逼,含著淚也要裝完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8 11: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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