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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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31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18 10:07
第十六卷 檢點河山揮一袖 第十五章 老陰貨

  有些對「德明學堂」還在觀望的江東豪族,因為長孫無忌的出現,這種觀望被瞬間打破。哪怕浙水南北有些跟張氏別眉頭不知道多少年的「世仇」,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前往蘇州。

  校長是長孫無忌……還怕學生沒前途?

  這不是鬧麼。

  且不說老陰貨現在就已經門生故吏遍佈全國,這種「恩師」情分,等於是白撿的。

  於是乎,原本就價格高昂的入學通知書,在長孫無忌瘋狂收錢的那一刻起,他價格再度暴漲。

  而人們依舊在追漲,饒是市井小民,也在熱烈地討論著這個事情。至於輿情的瘋狂背後,有沒有江淮李狂人在那裡推動,又是話分兩說。

  李奉誡要「造神」,神格要是不夠大不夠穩,那還玩個鳥。

  「這『虎丘園』如此聲勢浩大,不怕朝廷忌憚?」

  杭州城內,有人小心翼翼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聲勢再浩大,能比武漢更浩大?朝廷忌憚得過來嗎?」

  「卻沒想到陸氏居然能請動長孫中書。」

  「陸氏能有這個情面?你說甚麼糊塗話呢。」

  「嗯?」

  都是杭州地面的頭臉人物,三兩句就明白了裡面的彎彎繞繞。

  「張梁豐尚在蘇州?」

  「長孫無忌未到蘇州,他豈會離去?」

  言罷,說話的老者微微點頭,「要說陸德明對這個弟子如何照拂,老夫卻是不信的,舊年在長安城,也不過時教了撫琴罷了。江陰子對陸氏,回報甚厚。」

  「陸公深謀遠慮啊。」

  「南朝以來第一等的文士,你當是吹噓出來的名聲?」

  杭州內外,還有曾經魏王李泰的門客幕僚,前陣子王之子還來了一趟杭州,算是保持了一下關係。

  此時此刻的時代變化,讓魏王門徒們也心知肚明,這大位就算上去了,也不好說是不是好事。如今京城對武漢是愛恨情仇交織在一起,要說壓制,有那麼一點;要說拉攏,還是有那麼一點。

  什麼都有一點,各種糾結各種反覆,簡直是初戀的狗男女,散發出令人厭惡的酸臭味。

  「陛下態度未明,我輩……由著去吧。」

  終於,杭州為首的長者們都表明了一下態度。

  吳越之間的對抗遠多於合作,皇帝老子為了平衡,扶持浙水勢力打壓太湖勢力有十多年。

  可正所謂見招拆招,這麼多年下來,隨著武漢滾雪球一樣的發展,名利場中的爭奪,武漢是另闢蹊徑。

  說到底,有實力,做什麼都是對的;沒有實力,連想都是錯的。

  浙水南北以錢氏為首的新興勢力雖然是「忠臣」,可面對現實,還是學會了妥協。

  誰叫皇帝老子自己不給力呢。

  長孫無忌前腳剛進蘇州城,浙水南北各家,也陸續前往拜訪。

  禮數周到,禮物很多……

  「主公,張梁豐去了太湖,是等他回轉,還是也去太湖?」

  親隨問詢了一下正在喫茶的長孫無忌,此時案几上,擺滿了各種糕點。蘇州的糕點論精緻,是天下第一,要說好吃,倒是不至於如何,但這相貌,確實是糕點中的異類。

  拿起一隻活靈活現的小兔子,長孫無忌張嘴一口吞下,咀嚼了一會兒,略微喝了點茶,這才笑道:「這是改朝換代了?都到了老夫要去見他的地步?」

  「……」

  親隨身軀一抖,連忙道,「是小的失言了。」

  「無妨。」

  長孫無忌擺擺手,「唉……現如今,老夫也是坐立難安,不得不出京城啊。」

  「主公何出此言?」

  「大哥在波斯的事業原本甚好,豈料朝廷居然經略河中,這變顯得大哥越發重要。現如今……罷了。」

  連連搖頭的長孫無忌,竟是難得地露出了苦笑。

  現如今的長孫沖,跟「王侯」有個屁的區別?手中文臣武將齊全,還有「朝貢」的「屬國」,便是「後宮」都滿滿當當……

  中國之外的力量中,受中國干擾最小的,就是長孫沖這一支。

  而中國之內,長孫無忌位極人臣,長孫無垢當代女聖。

  這他媽要瘋!

  就算自己知道自己的妹妹在防著自己,可別人知道個屁啊。

  而且最關鍵的,自己的妹夫皇帝,他媽的身體越來越糟糕,身材走形成了魏王李泰那個版本,誰知道臨死之前會不會囑托哪路英雄盯著他長孫無忌?

  要是留有口諭,說哪天長孫無忌出現什麼樣的苗頭就幹死他,這他媽上哪兒說理去?

  親情?

  不存在的……

  「尉遲敬德不日入京,堂堂安北都護府大都護,開春入京……嘿。」

  京城有什麼消息,內廷外朝都不如他長孫無忌靈通。這一回尉遲恭入京,是要正式除職安北都護府大都護,隨之而來的,是要以「三軍黜置大使」的身份,帶著聖旨巡查三邊。

  這三軍,分別是東海軍、北軍、西軍。

  北軍本來就是尉遲恭主持的,大約是走個過場。但東海軍和西軍,說道就深了,都是邊軍中的強軍,假如中國有變,肯定要安撫控制好。

  長孫無忌現在越來越吃不準貞觀朝的「少壯派」,不管是張德、程處弼、李奉誡、李景仁……

  隋唐交替之際,英雄輩出,豪傑遍地。

  可這太平年間的貞觀朝,也忒「妖」了吧。

  「主公,可是內中有變?」

  親隨懷疑的,就是皇帝不行了。

  「放心,皇帝只是身體大不如前。」

  在長孫無忌看來,李世民也就是虛弱,還沒有到將死的地步。人的精氣神是不會作假的,見過李世民幾面,只要妹夫不作死,老陰貨認為他再活個十幾二十年都沒問題。

  當年李淵胖成那個球樣,不照樣天天打炮?

  貞觀二十三年還能保持生育能力,這他媽也就周天子能蓋一頭。

  「那……主公在蘇州,可是要長久經營?」

  「不錯。」

  長孫無忌點點頭,斜靠在躺椅中,目光看著垂下的屋簷,「老夫如今,也只能盡量尋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假如武漢嗝屁了,憑他門生故吏以及個人聲望,朝堂崛起不成問題。

  假如武漢沒有嗝屁,將來的皇帝連中央都壓制不住,他在地方的「門生故吏」以及「個人聲望」……假假的混一個「長孫不出,蒼生奈何」,難度不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18 11:0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19 10:22
第十六章 霸道總裁

  常州蘇州的交界處,是吳主孫權所設「御亭」鎮。這地方老張兩輩子都挺熟的,非法穿越之前,這地界叫做「望亭」。

  貞觀朝已經開始叫「望亭」,但因為逼格的原因,靠著南運河吃飯的本地人,還是更願意叫它「御亭」。

  有沒有往楊廣這個死鬼皇帝身上靠的意思不知道,但常州蘇州兩地,這小小的「御亭」鎮,知道的人還是挺多的。

  「姑父,不是說要去江陰的麼?怎麼陪我來『御亭』?」

  遂安公主是個心思不複雜的女郎,「倒春寒」的光景,裹著狐裘貂皮,整個人顯得極為嬌小。

  和李葭還瞎琢磨不同,沒什麼靠山的李月為數不多能指望的,大概就是「姑父」。原本還想著尋點事情做,可後來張德讓她好好地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女才子,她便沒了多餘的想法。

  吟詩作賦依舊是日常,也學會了十好幾種樂器,還有七八種語言,除此之外,她的寫真畫的極好,尤其是山水,幾年下來,也成了貞觀朝的一個小流派。

  江湖上流傳的「月筆」,其實就是李月自創的一種寫真風格,除了還原景物之外,還用上了傳統的技法,使得畫面帶有一種「朦朧」,簡而言之,類似自帶美顏的濾鏡。

  論湖光山色多變,太湖是相當獨特的。太湖不同的地方從不同的方向看過去,大江大河大海大洋的模樣都有一點。加上水草豐茂,鳥獸魚蟲也很豐富,景致自然也就更加多變。

  「長孫無忌到了蘇州,不急於一時去江陰。」

  言罷,張德又道,「再說,你十四姑姑去了江陰,也能讓你十二姑姑消停一下。」

  「十二姑姑可謂女中豪傑。」

  「由得她去。」

  她們幾個年齡相仿,加上因為「姦情」聯繫在了一起,倒是靈魂上更加契合。至於肉體,想契合就契合……

  「此間要是有個堤壩能行走,那便更好。」

  湖光山色很是精妙,只可惜江南一年到頭動不動就下雨,泥濘的鄉道就有點折磨人了。雖說「御亭」鎮這裡已經了相當不錯的道路,但都是在鎮上,而且蘇州常州互相串門,划船更普遍一些。

  隔著兩個鄉里,走街串巷還不如搖著小船晃晃悠悠,什麼蘆葦蕩都能穿梭而過,極為便利。

  「那就修個堤。」

  「嗯?」

  李月一愣,不等她反應過來,張德招招手,卻見親衛上前行禮:「宗長,甚麼吩咐?」

  「知會一下『御亭』鎮,就說老夫準備出錢在這裡修個湖堤。」

  「是。」

  親衛心中雖然有些驚訝,但宗長做什麼都是對的,不需要問道理。

  張德說罷,又問李月:「月娘覺得堤岸上種甚麼樹好一些?你中意甚麼樹?」

  「柳樹吧?」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李月混混沌沌地回了一句,猛地反應過來之後,連忙道,「姐夫這是作甚,我只是隨口說說,將來能不能返轉這裡,還不知道呢……」

  「這湖堤,不若以你命名,叫做『月堤』,如何?」

  「……」

  李月面紅耳赤,卻是半點話也不說了。

  饒是春風微涼,卻也覺得渾身燥熱,只覺得這一生的輝煌,便在此刻。

  看著一臉嬌羞又一臉幸福模樣的李月,老張看著波光粼粼的太湖,感慨道:「有錢真好啊,可以隨便玩霸道總裁范。」

  「?」

  李月歪著腦袋,很是奇怪地偷偷打量張德。

  難得春遊太湖,還有美嬌娘陪著,老張身心也得到了放鬆。想他拜在陸德明門下這麼多年,結果真真來吳縣也沒幾次,更不要說遊山玩水。

  「起大風了。」

  感覺到寒風逐漸加強,日頭雖好,但還是放棄繼續遊玩,一行人返轉鎮上。臨時下榻的別墅中,飯食早就準備好,老張最喜歡的銀魚滑蛋依舊熱氣騰騰,除此之外,還有兩盤「湖刀」,細膩不如「江刀」,但滋味是相差彷彿的。

  銀魚有大有小,但江東所言的銀魚只有一種,那就是太湖銀魚。這種大小宛若蝦米的魚兒,口感緊致滑彈,淺水小燉不爛也不柴,即便不放佐料,鮮頭也是相當的到位。揚子江上游也有銀魚,長約三寸來去,時人多稱「大銀魚」,但在太湖諸地,大多歸入「雜魚」,略有家底的人家,也不拿此物來招待賓客。

  捕撈銀魚難度不小,打漁的往往捨不得吃這個,張德身居高位,自然不怕短了口腹之慾。

  只夾了一筷子,入口鮮甜爽滑,略有彈牙,廚子雖說是嶺南來的,卻是做了一手好菜。

  「銀魚不錯。」連吃了幾口,張德點點頭,「打賞灶間一貫。」

  「是,宗長。」

  隔著屏風,外間親隨聽見後,便去給廚子們打賞。

  桌上李月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戳了一點點清蒸的「湖刀」,肉似雪泥,入口即化。她原本是吃不來這個物事,早先張德在武漢吃得歡,她嘗試了幾回,都是被這魚刺折騰個半死。

  好在靈巧的舌頭都是鍛煉出來的,吃了張德幾年口水,怎麼也算半個江陰女子,豈能不會吃刀魚?

  「今年的『江刀』,也不知道如何。要是都有這碗中的恁般大,當真是好。」

  她鮮有在桌上說話,這光景大概是吃得高興,也破了自己內心的「規矩」。

  老張笑道:「你不若就留在江陰,等『明前刀魚』下市之後,再返轉武漢。」

  聽得「姑父」調笑,李月略微羞惱:「十四姑姑是懷了身孕,她去江陰,自是有道理的。我去個甚麼。」

  「這有甚麼難的,你自懷上一個,留在江陰不也挺好?」說著,張德胡亂扒拉了兩口飯食,略微漱口,便起身一把拉住李月的手腕。

  「這又是作甚?我還沒吃好……」

  「『湖刀』吃個甚麼!」

  把筷子一扯,隨手扔到桌上,拽著李月就往裡間走去。

  兩邊婢女見了,微微一愣,但也見怪不怪,等二人進了房間之後,這才慢條斯理地收拾起桌面。

  正收拾著,卻聽裡間傳來裂帛之聲,只聽李月嬌叱道:「又是這般粗魯,這小衣昨日才新到的,今天便壞了。」

  「說甚麼沒意思的,絲帛要多少有多少,莫說小衣,你把別墅學那楊廣裹了一圈又一圈,也由得你去。」

  「哎呀,冰得厲害,還是叫個爐子進來。」

  「要爐子作甚,進了被窩,自是暖和。抱團才能取暖,少待動上一會兒,自然熱了。」

  「輕些輕些,你手勁恁大,左臂上的淤青還未消……噫!」

  春寒料峭,兩人都怕感染風寒,趕緊運動起來,不多時,身體就暖和多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19 10:2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19 10:28
第十七章 半日閒

  安安靜靜在「御亭」鎮窩了一陣子,只待蘇州城內各種情緒沉澱下來之後,老張才打算返轉城中,跟長孫無忌好好地做一把交易。

  老陰貨這種人,老張十歲的時候都沒把他當人看,更別說現在他已經人到中年,再講什麼情分都是假的。

  跟政治生物將情分,首先必須在政治上有實力。沒有實力,就沒有情分,只有自上而下的憐憫,或者自下而上的敬畏。

  「你這畫的是甚麼?」

  「御亭」鎮有臨湖臨河的別墅,是個極大的園子,原本是「御亭」鎮當年的倉儲衙署,還充當關口收稅的地界。後來「御亭」因為蘇州常州.越來越發的物流系統,沒幾年就衰敗下來。

  整個市鎮的人口,從巔峰的一萬多人,直接降到六七百,且大多都是不願意挪窩的本地人。

  修了二層樓,二樓臨湖的窗口視野極好,只是寒春天裡也沒什麼景致,李月純粹是靠想像畫了一副柳堤出來。

  「『月堤』啊。」

  裹著狐裘,裡面卻穿的不多,香爐在房間裡染著,也不怕冷。陽光透過窗戶玻璃,落地好大的一塊光斑。

  站在李月身後摟著她,隨意披了一條毯子的張德穿著一雙翻毛拖鞋,打著呵欠,手掌很是不老實地深入狐裘之內,無意識地揉捏撫摸著。

  「阿郎莫鬧!」

  嬌叱了一聲,耳尖卻是紅了,大約是自小不受重視,又是個沒靠山的公主,心思敏感的同時,身體也意外的敏感。

  床笫之間的趣味,她便和別的女郎不同,不似武順那般反差劇烈讓人大呼過癮,細微的逗弄,讓她躲躲閃閃又欲拒還迎,反而是能撓到某條公狗的癢處。

  「呵……」

  溫柔地在她耳邊吐了口氣,輕輕地咬住了耳廓,舌頭略作舔舐,李月原本懸空的畫筆,當時就摔在了桌面上。

  「別、別鬧……」

  她便是個軟糯的性子,明明在求饒,卻又閉著眼睛香腮浮紅,白皙的脖頸上,又泛起一陣陣小小的疙瘩,微微地發抖,可又嬌軀溫熱,片刻呼吸急促起來。

  手掌在狐裘之內遊走,手指略作撩撥逗弄,女郎的呼吸越發急喘,最後竟是身子向後靠著,才能舒緩一下身體的感覺,雙手撐著桌面,粉面勝似桃花,鮮紅欲滴眸寒春水,當真是叫人愛不釋手情不自禁。

  「老夫操勞一夜,這日頭上來,便是餓了,你這小娘,怎地也不知道體恤一番?」

  「阿郎……」

  她到底不是懵懂的少女,張德在她翹臀上只是輕輕地拍打了一下,頓時十分知趣地伏在案上,貝齒輕咬朱唇,一副決計不願意再說話的模樣。

  撩開寬大的絲袍,褪了小衣,手指略作引導,正待使喚個手段,卻又停了下來。

  遲遲不見進來,李月一臉迷離之餘,終於鬆口回望問道:「阿郎怎地停了?」

  她問出口,瞬間又覺得羞惱,正見張德一臉戲謔地俯視著她,又聽這賤男人說道:「你且繼續執筆作畫。」

  「呸!哪有阿郎這般玩法……」

  啪!

  一巴掌扇在白嫩嫩的翹臀上,嬌呼一聲,遂安公主殿下再是不情願,到底還是拿了畫筆,一隻手支著案桌,一隻手懸著筆,似是要畫個什麼。

  「怎麼不畫?」

  「啊?」

  李月訝異地回頭看著張德,「當真要畫麼?」

  「隨便畫個甚麼……便是個消遣。」

  「那便畫只魚兒……」

  筆尖兒剛剛戳紙,卻似有別的東西戳了進來,「呀」的一聲,什麼魚兒不魚兒的,畫筆似是橫刀,便在紙上劃拉出去好長的一條。

  「你這畫的是甚麼魚兒?是黃鱔魚兒?」

  聽得張德調笑,遂安公主哪裡不知道這是自家男人的惡趣味,心道這作怪的玩法也虧難他想得出來。

  她也是有些「骨氣」的,便是當真要畫一條魚兒出來,只是「啪啪啪啪」作響,整個畫紙就成了塗鴉,原本的柳堤彷彿是被甚麼狗子爬過一般,上下左右滿滿噹噹的筆觸,好好的物事,就被糟蹋了個乾淨。

  「嗯……」

  實在是受不住那等敏感,李月終究是沒了「骨氣」,原本是執筆,現在卻是攥筆,緊緊地攥在手心,深怕沒處借力。

  老張玩了好一會兒,終於從窗前書桌玩回了榻上,胡鬧了一個早晨,日上三竿的光景,李月還沉沉地睡著,畫筆依舊攥在手中,粉面潮紅終於褪去,一切又歸於平靜。

  「聖人說的好啊,愛液總比眼淚乾得快一些……」

  他不抽煙,不然怎麼地也要折騰點煙草,然後卷一支事後煙。

  午飯直接就在房間裡吃了,等到李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自從張德告訴女郎們睡眠對保養的重要性,她們再忙,都會保證「美容覺」從不缺席。

  哪怕最拼的崔玨和武媚娘,也是每天都要午睡一個小時左右。

  帶著女郎在太湖邊上鬼混的同時,長孫無忌也忙得不可開交,江東的「巨頭」們齊聚蘇州,各家的宗長、家長、素有名望的族老,紛紛前來拜訪。

  這種大場面,怎麼說都是個超大型宴會。江東還沒有幾個人有資格能讓長孫無忌單獨會談,而有資格單獨跟長孫無忌說話的,也沒必要自絕於江東。

  宴會,就成為了慣例。

  整個蘇州城全新洗牌的名利場中,唯一缺席的,就是不在本地的本地頂級「巨頭」張德。

  不過宴會眾人也很清楚,他來不來都不重要,他的態度來了即可。

  不管是對長孫無忌還是對江東各家而言,都是如此。

  「主公,張梁豐依舊在望亭鎮。」

  「可曾遊玩?」

  「不曾,就在望亭鎮,未見乘船坐車行走。」

  「嗯。老夫知道了。」

  長孫無忌微微點頭,拂鬚笑道,「他這是由得老夫在蘇州城內做個買賣。」

  「可是主公,難道他半點不爭麼?這蘇州常州,本是他鄉籍,拉攏鄉黨才是正理啊。」

  「他拉攏甚麼鄉黨?拉攏這些個江東老世族還是豪強?」

  長孫無忌不屑地搖搖頭,「在他眼裡,這些個『老鄉』,大抵上跟京城錦衣玉食之輩是一路貨色的。你不懂。」

  言罷,長孫無忌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去江陰送禮,可見著人了?」

  「見著了。」

  親隨點點頭,「江陰老闆娘確實是安平公主殿下,還有……」

  「還有甚麼?」

  「淮南公主殿下似是也在江陰,而且……」

  「嗯?」

  「似有身孕,以小的所觀,只看肚子,大概有幾個月了。」

  「……」

  沉默了一會兒,長孫無忌低聲罵道,「入娘的!」

  「……」

  親隨嘴唇一哆嗦,本想說在望亭鎮的女郎身份,想了想,還是沒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19 10:4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1 10:57
第十八章 因地制宜

  正如張德猜測的那樣,長孫無忌下榻「虎丘客舍」之後,屋門大開只有一個目的,光明正大地收錢。

  貞觀二十四年的蘇州有一個特點,不管是城市居民還是農戶,往往都不缺錢。因為哪怕是農戶,一年到頭織布也不少,一個蘇州鄉野的「貧農」,扔到關中,假假的也是個「小康之家」。

  帝國的政治版圖中,蘇州常州並不搶眼,但是在經濟版圖中,卻是天然的耀眼。毗鄰東海、揚子江、大運河……要做一個虧本買賣,其實也挺難的。

  哪怕只是做物流跑單幫,蘇州本地賺錢也要比別處容易,天下能壓一頭的,唯有兩京和武漢罷了。

  因為張德的緣故,僅江陰和常熟,就有接近大小五十家水泥工坊。物料出口內銷都相當豐富,有的直接行船至築紫島,屬於兵部採買,由東海都督府查驗,最後再從督府結算。

  這筆錢結算方式又有兩種,一是東海諸地物產用以沖抵,江東水泥商可以選擇要也可以選擇拿現錢。二是返轉地方,由蘇州刺史府或者常州刺史府支付,這筆款子跟絲帛掛鉤,兵部和民部雙重運作……

  可以說,能夠做這樣的生意,或者類似這樣的生意,那是相當的爽。

  不在於錢賺了多少,而是跟官方融為一體,最少吃三代人的關係沒問題。

  對蘇州常州的土鱉們而言,他們能夠跨越地方州縣,直接接觸中央天王,這是前所未有的際遇。

  錢不錢都是小事……錢在蘇州常州土豪們眼中,就是個數字。

  有些常熟土豪,甚至獨自修建了一條從縣城抵達長江的水泥路面,可以並行走兩輛馬車的雙車道。

  在唐朝貞觀年間,修一條長達七十里的水泥路。

  完工是去年的事情,直接震驚朝野。

  關鍵問題在於,這個土豪別說在蘇州,就是在常熟縣,也不是首富,離首富還差了幾個身位。

  之所以修路,為的就是混一個官身出來,實際上朝廷也的確給予了嘉獎。是登仕郎還是將仕郎倒是不知,反正今年的牌匾已經豎了起來,這常熟土豪家門口,幾代人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裝逼的牌面,從此以後,身份陡然變換,再也不是土鱉……

  想當年張德前往長安,混了個梁豐縣男,江陰縣上下與有榮焉,如今那牌子都還在,後來升格梁豐縣子,又混了個牌子,張大安上任之前,前任縣令還專門派了倆衙役天天守著,可謂光榮。

  一個張公謹就有這樣的能量,一個長孫無忌呢?

  蘇州常州諸地土豪們的瘋狂,自然是不言而喻。不管是求財還是求官,甚至什麼都不求,只求跟令公老大人見個面,返轉鄉里也是能大嗓門嚷嚷的事情。

  名聲,能無形地轉化成能量。

  尤其是鄉野之間,更是如此。

  「這吳地風貌,著實別緻。便是庭院樓閣,也是極盡巧思,相較於此,北地屋舍,委實樸實了一些。」

  興起的長孫無忌去了虎丘山遊玩,此時黃紅交替的迎春花已經起了花骨朵,能夠看到黃色的花瓣要從花苞中綻放。

  虎丘山豪門庭院極多,但卻並不雜亂,而是錯落有致。蘇州本地世族豪門,過日子的精緻程度,確實讓長孫無忌感慨。

  連差點糕餅,都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極盡巧思」。

  都是綠豆糕,偏偏蘇州的綠豆糕,還要做幾個花樣出來,看著也是舒服。

  「本地自來富庶,不愁吃喝,自是要略作講究,純屬人性使然。」

  幕僚微微點頭,同意長孫無忌所言,但還是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這陣子走動,汝所見,蘇常物產如何?」

  「豐富。」

  兩個字概括了所有,長孫無忌喟然一歎,「不來蘇州,尚不知道這江東物產,竟是豐饒至斯。畝產六石……竟然只是稀鬆平常。」

  「這幾年整飭松江,外拓良田聽聞有七八十萬畝。」

  親隨跟著說道,「這一年下來,就算不能當四百萬石算,斬一半,也有兩百萬石,著實驚人。」

  「賬,不是這麼算的。」

  長孫無忌搖搖頭,「倘使中國,自是要往多了去報增加田畝,只因為官一方,勸課農桑乃是極好的政績。但在蘇州,卻非如此,你可知為何?」

  「還望主公解惑。」

  親隨不解,倒不是他不聰明,而是位置不一樣,看的角度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於蘇州本地官吏而言,相較往年增加稅賦,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一石增加一倍,不過是兩石,可要是十石增加一倍,就是二十石,難度自然就上去。這蘇州本地物產豐饒,豈能這般思量?」

  言罷,長孫無忌拂鬚正色,「若是為官,只為考績計算,這每年增補,也要精打細算。於是哪怕開拓兩天一百萬畝,為官三年五載,每年只上報十幾萬畝的增產,年年都是績優。倘使一次上報……便只賺了一回便宜。」

  「啊?」

  親隨頓時愣住了,「豈不是說,蘇州本地是往少了上報田畝增產?」

  「還有一事,當年華亭、昆山二地,是專門去武漢請了臨漳山的學生,整飭松江又有張、陸、虞三家襄助,只增加七八十萬畝地……別人興許以為震驚,便信了。老夫卻是不信,只這等實力,怕是少了一個位數。」

  「少了一個位數?」

  念叨了一聲,親隨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長孫無忌,「主公,一百七八十萬畝?這……怎可能?」

  「常熟一個鄉野村夫,能修七十里的水泥路。老夫問你,洛陽上下,有幾個人能修哪怕七里廠的水泥路?」

  「這……」

  倒不是說洛陽權貴沒錢,而是水泥怎麼看都是先拿來修個豬圈、廁所、浴室、游泳池什麼的……修路?這不是浪費麼。

  「明白了?」

  「多謝主公解惑。」

  「你雖聰慧,卻還是缺了實務經驗。過幾日,張操之前來見老夫之時,老夫自有話要與他說,你便旁聽說個甚麼,也好早作準備,將來在江東做官,不失了你的前程。」

  「下走還是更願意在主公跟前效力。」

  「效個屁的力……」

  長孫無忌罵了一聲,感慨道,「長孫氏風雨飄搖啊,天知道甚麼時候,就亡了。」

  「主公豈能言至與此?」

  「你不懂。」

  言罷,長孫無忌又感慨了一聲,「只希望皇帝身體康健,遠勝太皇陛下吧。」

  只是感慨也就只是感慨,現實來看……太皇陛下都這個歲數了,還能年產親王公主一兩個,這能力,儼然就是奔著學習周天子好榜樣去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2 10:05
第十九章 溫文爾雅

  和洛陽長安的繁忙熱鬧不同,在長孫無忌眼中,蘇州雖不如兩京富貴,但城池內外的百姓,日子卻要比兩京好過的多。

  沒有定死的規制,沿街的鋪面鮮有佔道,半牆開了個窗,用棍子支起來,這就是個叫賣的口子。櫃台上碼放好叫賣的貨物,順著牆板從窗沿依次降低,就是其它的東西,一眼看去,就是滿滿當當。

  即便是個貨物並不算豐富的店舖,興許還只是個獨門獨院的小檔口,可還是讓人覺得這個店家定然是貨物充沛。

  吳縣長洲的街面多是青石板,屋舍則是磚木結構,江南濕氣極重,就必須讓房屋通透,這就使得城中的房子,往往四面都能做鋪面檔口。於是這種前店後住的人家,在蘇州幾乎是隨處可見。

  「主公,可是要去看看絲綢街?」

  「不必,本地到處都是叫賣絲綢的,何必專門看這個。」

  「那主公有甚意願?」

  「本地幾個市場,都先轉一轉。」

  因為陸德明的緣故,蘇州的市場雖然也有嚴格意義上的「東西兩市」,但更多自然而然形成的民間市場,才是創收的主力。

  尤其是蘇州城遠沒有長安洛陽那般廣大,每一塊城市土地都是精打細算,加上水網發達,這就使得本地的民間市場,往往和碼頭運河息息相關。

  從吳縣出發前往常熟,有相當成熟的水路網,而且使用了千幾百年,原本主要是運送糧食。

  但是隨著蘇州市舶大使的位格越來越高,整個地區的水路網上的大宗商品,就逐漸從單一的糧食運輸,轉變成了糧食、飼料、紡織品、燃料、香料、調味料、糖、鹽、奴隸……

  整個蘇州諸縣諸寨及港口衙門,僅僅是外來織女保有量,就已經突破了五萬人。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呢,大概就是唐朝花了十幾年時間幹挺突厥之後的斬獲。

  五萬個適齡生育的女子,其價值比幾十萬雜兵重要得多。只可惜蘇州諸縣成年男子根本看不上外來織女,尤其是倭女,矮小醜陋,更是讓人硬不起來,下不去……

  自松江整飭完畢,解決了海水倒灌、雨季內澇等等自然災害問題之後,松江入海口,很快就發展了相當成熟的奴隸走私貿易的集散市場。

  整個唐朝南北方的奴隸貿易航線的交匯點,就是松江口。

  東海都督府有些撈偏門的官吏,偶爾也會跟船走,到松江口有個黑話,如果沒風險,表示可以安全靠港上岸,那麼就說「上海」;反之如果恰逢官府創收搞業績敲竹槓,那麼就不能上岸,得另尋北上海州或者南下泉州,黑話就說「下海」。

  奴隸貿易終究是不能擺放在桌面上來談的,朝野內外即便知道,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往往某個地方開港,明明最大的生意就是人口貿易,但在官方口徑中,往往會用「東海特產」或者「朝鮮特產」來替換。

  松江口同樣如此,隨著民間自發形成的貿易市場誕生,官方接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管是從長遠秩序或者收益來看,交給民間有活力社會團體,都是朝野無法接受的。

  於是在貞觀二十三年,松江口增補一鎮,名「上海」,歸昆山縣和華亭縣雙重管理。松江江北為昆山縣管轄,江南則是由華亭下管理。

  新設碼頭一應官吏,由蘇州市舶大使領導。

  這些蘇州人事變動,長孫無忌雖說沒有經手,但卻全程盯著,能讓朝廷專門再增設一鎮,收益自然是相當的可觀。

  「主公,這裡就是織女市場。」

  「噢?」

  馬車內,長孫無忌有些詫異,和京城的牙行不同,蘇州這裡的「織女市場」著實讓他有些訝異。

  因為即便是京城的牙行,也是充斥著各種糟糕氣味的「垃圾」市場,亂七八糟的人物混在一塊,達官貴人根本不想落腳在那。

  但是蘇州這個臨河「織女市場」,卻是透著一股子「斯文」。

  寒春天裡的東主、掌櫃,往往都是穿著一身棉袍,頭上頂個保暖帽子,然後握著一把不知道幹什麼用的折扇,或坐或立,都是笑瞇瞇喝茶聊著。

  從外邊看去,除了幡子、招牌能夠清楚地表明他們「奴隸販子」的身份,其餘的一應外表,和尋常做正經生意的商人,並沒有任何區別,甚至要更加的儒雅。

  道路臨河,不管是道旁還是河對岸,都是磚木混合的建築,每一間每一棟,都是「奴隸販子」們的檔口。

  和武漢一樣,這條臨河街道,同樣有門牌。

  道旁鋪面的門牌,打頭是「河北」兩字,然後再緊跟數字。長孫無忌看在眼中,心中暗道:怕不是對岸就是「河南」。

  「這裡有多少鋪面?」

  長孫無忌忽地問道。

  「六七百家。」

  「全是做織女的?」

  「說是『織女市場』,實際什麼都做。『河南』那一片鋪滿,因為是臨河鋪面,往來客戶都是行船的,所以做的買賣,更偏向水上來去。所以,『河南』多賣青壯,『河北』才是最早的『織女市場』,只是一直恁般叫,便定了這個名字。」

  「呵。」

  饒是見多識廣,長孫無忌也是被驚住了,冷笑了一聲,忽地覺得自己也著實是個良善之輩。

  想想陸德明生在在此,本該教化鄉里,他就是這麼教化的?

  溫文爾雅的奴隸販子?

  冷不丁想到這麼個描述,長孫無忌自己都笑了出來。

  「主公是看見可笑之物了?」

  「老夫只是感慨,這南朝風流甚麼的,大抵也是不值錢罷。」

  「……」

  親隨一頭霧水,長孫無忌卻也不解釋那麼多,雖說是走馬觀花,但整個「織女市場」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整個市場中的奴隸交易,很多都是交易千里萬里之外的「貨物」,整個市場中能夠擺出來的「商品」,其實不算多。

  「織女市場」現存的倭女數量並不多,也就幾百個,日子不能說很好,但也不差,至少一日兩餐能夠管飽,只這個待遇,怎麼看比契丹十部大部分牧民的日子都要好。

  倭女吃的是大米!

  這更是超出了長孫無忌的想像,他是頂級權貴不假,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底層人吃的是什麼。即便是關中老鄉,能夠保證天天頓頓都能糜子管夠,那也要到貞觀八年之後。

  給奴婢吃米,就算關隴豪門,也沒見著有這樣幹的。

  偏偏「織女市場」就這樣幹了。

  「就算是如今,邊軍亦不能保證各軍寨都能飽餐米麵。這『織女市場』賣的是奴隸還是主子?」

  長孫無忌一聲感慨,歎道,「蘇州人錢多啊。」

  親隨見他如此,本想說主公不必為此哀傷,卻聽長孫無忌接著道,「老夫收他們的錢,原本還有點受之有愧,如今看來,卻是老夫想差了,這『劫富濟貧』,誠乃道理啊。」

  「……」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長孫無忌之前還覺得自己可能刮的有點狠,現在看來,這特麼就是毛毛雨啊。

  來了蘇州不狠狠地撈一筆,這不是白瞎了他中書令老大人的做官才華了嗎?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看了一路「溫文爾雅」的奴隸販子,長孫無忌再三念叨著,眼睛亮著光,跟狼一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2 10:3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2 14:59
第二十章 科學規劃

  以「德明學堂」校長身份前來蘇州生活的長孫無忌,對學校規劃半點興趣都沒有,反而是通過學校這個平台,肆無忌憚地插手江東諸多物產。

  其中尤為突出的,就是人口貿易。

  選擇做「奴隸販子」的緣故,是因為長孫家族中最頂尖的人物,幹的就是這種活。

  長孫沖能在波斯故地,每年過手的奴隸數量,少則一二萬,多則七八萬。有的奴隸可能在長孫沖手中倒騰了七八回,賣出去又買回來,再轉賣出去……如此種種,就是木鹿城的貿易常態。

  作為「當代耿恭」,名聲響徹內外的緣故,這讓長孫氏不管是宗家還是分支,都自然而然地把頂尖人才往他身邊輸送。

  久而久之,長孫氏的家族經濟,其中奴隸貿易的份額,也就逐年增長。

  圍繞奴隸貿易而培養出來的人才,不管他最終進入哪個行業,但最熟悉的,終究是「人口販子」這個身份。

  「『上海鎮』亦有專門劃分防病防疫區域?」

  「主公,此等操作,已是國朝成法。貞觀二十年以來,民部專門從武漢借調『護士』『醫師』,又通過吳王府聲張,這才推行開來。天下諸道諸督府榷場,都用此法。聽聞吳王鑽研顯微鏡,曾言海內外疫病相異,不可不防。」

  「李恪有此等見識?」

  「聽聞吳王研究頗深,有專諸二十餘本,其中《植物》《細胞》《劍南博物考》尤為出名,武漢諸中學,多有摘選文章編為教科書。這二年武漢畢業之學生,多有前往吳王府聽講,茶馬道上的探險隊,但有讀書人,多是出於此間。」

  「唔……」

  長孫無忌微微點頭,「李恪未有非分之想,甚是聰敏。」

  言罷,老陰貨拂鬚又道,「舊年因其出身,老夫所思,不外是斬草除根。不過如今前隋餘孽盡數覆滅,同楊氏有姻親之情的阿史那氏也死了乾淨,這便無甚要緊了。他願意做學問,由得去吧。」

  親隨點點頭:「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主公所憂,在內不在外。便是女聖陛下所出諸王,主公幫扶與否,已經沒有必要。」

  世道的變化太快,長孫無忌原本最閃耀的兩個依仗,一是貞觀朝元謀功臣,二是妹妹是皇后。

  現在最頭疼的也是這兩個,皇帝看功臣最不爽,妹妹看自己也不爽……

  「不去想了。」

  說罷,長孫無忌繼續翻閱著「上海鎮」的資料,資料非常詳實。整個「上海鎮」的規劃相當科學,但凡有外來奴隸進入唐朝,都要先進入隔離區,觀察一到三個月之後,再進入生活區。

  又經歷了一到三個月的唐朝陸地生活,才會被「奴隸販子」發賣到全國各地。

  可以說,一個合格的奴隸,僅僅是登陸生存,就需要半年左右的適應期。期間還有大量的調教,比如織女,「上海鎮」從手工織機到機械動力織機一應俱全,各個型號的蒸汽機,除了最新款,基本都有。

  整個「上海鎮」不僅僅是奴隸貿易市場,還是個規模龐大的手工業和工業技術培訓中心。

  於是自然而然的,除了奴隸之外,還有大量自由民、契約奴在這裡生活,有的甚至就是揚子江兩岸的普通農戶。

  很多地方是嚴格執行人口流動的,但江南自古以來就是人口流動頻繁,跟水陸交通的便利有很大關係,也跟地理小區塊上的割裂有關。

  「照此間所言,倘使老夫要一批新羅婢,只需要提出要求,剩下的,就交給『上海鎮』辦理?」

  「這是蘇州本地的『打包』。原本買賣奴婢,只是賣人,馴養之事,還是主家要操心的。倘若只是這般,競爭倒也不甚激烈。奈何此地風流破盛,舊年船娘只是唱個船歌,後來本地的讀書人,就要聽她吟詩作賦撫琴吹簫,便是古今中外的故事,也要能說上一段。要求高了,需求自然也就高,於是發賣奴婢,使錢越多,奴婢越順。久而久之,便能根據自身需求,定個奴婢,甚麼花樣都可,這一股腦兒的事情,都交給了賣家。如此操作,好似把物事用個布匹包了起來,於是就稱作『打包』。」

  「……」

  長孫無忌聽得都愣住了,半晌沒反應過來,他都不知道是該誇呢還是該罵。

  這麼精緻的事情,結果就是個買賣人口……

  「照如此計算,怕是蘇州丁口,並不輸兩京啊。」

  「在籍之人其實不多,城內不過數萬,鄉野諸縣加起來,也不過是三五十萬光景,比不得洛陽長安。但要是把南來北往之人,以及海外諸番都算上,百幾十萬還是有的。」

  「竟是個小小武漢?」

  「把常州算上,只算人口,倒是不差武漢多少。畢竟,這揚子江的入海口,到底就在蘇州。往來交通較之武漢,實在是便利的多。」

  「如此說來,舊年張德不擇選此地,豈不是有些愚……唔。」

  忽地,長孫無忌略微沉思,搖搖頭,「此地雖好,可惜土族實力雄厚,倒是不如武漢那般乾淨。」

  並非張德不知道蘇州常州的好,實在是兩地的土族,往上推算都是千幾百年就在此擴散。比如陸氏,秦漢交替就已經存在。比如虞氏,開枝散葉要從吳王闔閭時期計算。像張德這種寒門,大多都是「外來戶」。

  「白手起家」時期,想要一炮幹死陸氏虞氏,想也不用想。

  武漢當年雖然矬了點,時不時鬧老虎吃人蛟龍吃人,還有一年四季的各種洪澇,但和蘇州常州比起來,土族的戰鬥力連五都沒有。

  一波帶走,他就是武漢爸爸。

  「主公,可要從家中調撥人手?」

  「少待張德前來,老夫問他借些人。華亭以東,土地廣大,雖說多是灘塗沼澤,可只要略作整飭,便是上田。只憑這些文件,老夫便能斷言,十年之內,華亭以東,亦能再造一縣。」

  「那……」

  「修書一封,送往長安。讓幾個哥兒前來江東吧。」

  「以甚名義?」

  「老夫既為『德明學堂』之長,自是讓他們前來求學。」

  「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2 15:1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5 13:44
第二十一章 胃口好

  老張還是很給老陰貨面子的,至少前去見面的時候,沒有帶著李月。

  「蝸居」虎丘山別墅的長孫無忌邀著張德喫茶,茶葉是好茶葉,連一向對茶道一竅不通的張德也吃了出來,但結果下肚還是牛飲鯨吞,看的老陰貨臉皮抽搐不止。

  「時隔二十年,你還是這般行事。」

  點了點剛剛胡亂灌了一氣茶水的張德,長孫無忌手指又招了招,親隨頓時捧了一卷東西出來,然後在案桌上鋪開。

  「地圖?」

  掃了一眼,張德有點意外,接著又端倪了一番,「這是都水監和工部的新制測繪圖吧。」

  「不錯,還是從漢陽借的人手。」

  「這是揚子江口的測繪圖,居然連潤州、揚州都有……大手筆。」

  張德有點驚訝,之前是知道借人要搞測繪,但朝廷一般都是針對「中國」,也就是京畿核心區。結果長孫無忌現在讓人掏出長江口的測繪圖,這就有點牛叉了。

  都水監和工部的測繪圖,嚴格地說不是測繪,而是水陸交通圖。但是製圖流程非常的科學,連標注都是制度化的,而不是在上面進行註釋。

  僅僅是這一份水陸交通圖,出去喊價五萬貫,不管是不是江南的土豪,都是眉頭不帶皺一下的掏出來。

  「公欲何為?」

  很難得,讓張德這麼個天下第一大反賊問出這句話,長孫無忌也是相當的社會。

  「老夫能從京城要一筆錢過來休整江海大堤,除胡逗洲之外,江口沿岸皆可。」

  聽老陰貨這麼一說,老張頓時一愣,這怕不是一兩百萬貫?

  一般人別說一兩百萬貫,能從中央要到一兩萬貫,就已經是「簡在帝心」外加本身人面關係光,而且還得自身能力強。

  房玄齡為江西總督,從中央混來的主要資源還不是現金,而是政策。

  尉遲恭為安北大都護時,給「小弟」們的主要好處依舊是「戰功」,怎麼削北地野人的腦袋是個技術活兒,但沒有中央的默許,也是自尋死路……

  四大天王各有各的風格,但總體而言……天王就是天王,爸爸就是爸爸。

  老陰貨沒說運作一筆錢,他直接說「要」一筆錢,口氣很大,但看上去確實屌的沒朋友。

  拿起茶杯,終於慢慢地喝了起來,品味著茶湯的滋味,回甘芳香,讓老張也享受了一番好茶的滋味。

  半晌,張德伸了伸手,示意長孫無忌繼續說,他一時間也找不到話接上去。

  「常熟和昆山之間再置一縣,松江口上海鎮升為上海縣,上海和華亭之間,再置一縣。華亭和嘉興之間,亦置一縣……」

  聽老陰貨每說「置一縣」的時候,老張臉皮就抖一下,心中驚歎,這老王八的胃口,一如既往的牛逼!

  其實整飭松江之後,就已經能夠佈置兩個縣。蘇州這裡的土地很有特點,雖然由長江泥沙衝擊而成的沙洲極多,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好田。但實際上,本地的沙洲進行改造非常便捷,而且因為土質特點,水稻產出極高,而且品質極佳。

  似江西的幾種貢米,在蘇州本地只能說中上,算不得上乘。

  蘇州土豪吃的米,形似珍珠,口感軟糯,而且「米油」滲出到位,是為數不多不需要小菜也能直接下肚的上等米。

  但偏偏這樣的米,因為「種種原因」,大多是本地土豪們吃。至少虞世南活著的時候,老傢伙的伙食遠比老闆李世民的要強……

  諸多特產不入貢,這也是漢末以來的江東世族特色。

  長孫無忌這次來江東,顯然不純粹是為了撈錢,當然了,主要還是為了撈錢。

  對老陰貨來說,現在他貪污受賄是優點,是長孫氏能夠存續發展的重要保障……

  聽上去很扯淡,但現實一向扯淡。

  最重要的是,長孫無忌現在「除職」,理論上來說,他又「下崗」了。屬於「在野」的「老才」,就算貪污受賄……也跟李唐王朝沒有一根卵毛的關係。

  再說了,現在他是一校之長,讀書人的燈塔。讀書人的事……那能叫貪污,能叫受賄嗎?

  這叫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白丁沒錢啊。

  「長孫公,一次置縣恁多,怕是洛陽不會……唔……」

  原本想著洛陽肯定不會答應,但仔細一想,洛陽怕不是立刻答應。新置多少個縣,就有多少機會摻沙子。掌握官帽子的,終究是朝廷。

  看著長孫無忌一副淡定的模樣,老張心中頓時瞭然,想必這老王八蛋來的時候,已經想好了怎麼大撈特撈。江東一個縣……抵得上別處一個州。

  尤其是蘇州比較特殊,在籍人口連實際人口的零頭都沒有。

  以陸氏為例,陸德明臨死之前分家,整個蘇州城當時就增加「合法人口」三萬有餘。

  一個陸氏,就是一個上縣雄州。

  而陸氏在江東還不是獨孤求敗的豪門。

  從長孫無忌的操作上來講,就沖陸氏分家,為了分流陸氏分支的人口,長孫無忌隨便扔一個縣令位子出去,陸飛白的族兄弟們就能跟狗一樣沖長孫無忌搖尾巴。

  這是本能的,天然的!

  只是萬丈高樓平地起,蘇州常州的「平地」是誰?

  以前是老世族,但現在卻未必。

  誰掌握資源最多,誰就是「平地」!

  長孫無忌看問題是相當簡單粗暴的,到了他這樣的江湖地位,很多時候也只能簡單粗暴,想要面面俱到,只能一樣不得。

  不僅僅是他,不管是杜如晦還是房玄齡,甚至是尉遲恭,都是盡量發揮自己最大的優勢,而不是想著一炮幹死兩千三……那是皇帝要做的事情。

  他跟親隨說長孫氏到了風雨飄搖的地步,倒也不是危言聳聽。按照他對妹夫皇帝的瞭解,萬一真到了快要死的地步,一定會留下後手弄死「權臣」。

  要不是張德這條惡狗橫空出世,這個「權臣」非他長孫無忌莫屬。不僅僅是貞觀元謀功臣,還是頂級外戚,更是當朝宰輔……怎麼都像是給接班人刷成就的精英怪。

  萬幸李承乾是個暖男,望之不似人君,多少讓長孫無忌有點欣慰。但萬萬沒想到已經不是「望之不似人君」的地步,而是「望之好似農夫」……

  農夫,山泉,有點田。

  這他媽是大唐帝國的太子。

  長孫無忌好慌的,一個暖男上位還好說,一個農夫上位,鬼知道會不會拿他去肥田?萬一農夫的媽來一句「看你舅舅年老胖大,定是個好肥料」,農夫這麼孝順,一定會聽的。

  所以,哪怕是將來跑路,怎麼地也得先有退路,或者說,自己得有砸鍋的本錢。

  人在中央是無解的,武漢又不可能染指,看上去也就蘇州人好欺負的樣子……

  於是乎,看到老張欲言又止之後,老陰貨淡然一笑:「操之,老夫知你是國之忠臣,此間新縣官吏,不若操之推舉一二?」

  嗯?!

  這麼好說話的嗎?

  老張一愣,心中轉過七八個念頭,可也沒尋思出來這老傢伙到底打什麼主意。

  怎麼看自己都不虧啊。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裡不對勁,這關他屁事?他又從來不關心武漢之外的事情,哪怕是江陰老家,李芷兒弄好最好,弄不好拉倒,老家死絕了也無所謂。

  於是老張便道:「長孫公有甚佈置,不若明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5 16:0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7 11:45
第二十二章 非分之想

  老陰貨很直白,他賭皇帝壽數有限,即便能續命,也不可能跟太上皇比。而皇帝一旦升天,他妹妹只要活著,搞不好就要弄死他……

  雖說正常的朝代來說,皇后老姐肯定是要拉攏娘家人,好給兒子鋪路啥的。

  可問題來了,貞觀朝是正常的朝代嗎?

  問題又來了,皇后老姐的兒子需要鋪路嗎?

  最後問題依舊來了,老陰貨表示老夫能罵人嗎?不能?那老夫沒什麼好說的。

  外戚大臣活著的時候固然風光,但臨死之前,大多都是「借汝項上人頭一用」。和張德這個正牌反賊比起來,長孫無忌顯然要容易弄死的多。

  而且按照長孫氏現在的牌面,全面垮臺的話,外朝內廷全部吃飽完全沒問題。這就是一頭肥的不能再肥的豬,而且還沒牙齒。

  老陰貨是趨利避害的達人,他尋思著還能弄十好幾個子女出來,肯定不想就這麼死了。可天下能夠他長孫氏避難的地方,真心不多。

  實際上,長孫無忌這時候跟張德交底,也頗有一種「與虎謀皮」的感覺。張德這個王八蛋是典型的吃人不吐骨頭,而且胃口極好什麼都不挑,真要是機會到了,他相信張德頭一個弄死他長孫無忌,然後賣給朝廷……

  歸根究底,如果不是張德和武漢的出現,長孫氏的實力是不錯的。但是,在「九鼎」面前……神馬都是浮雲。

  別說「九鼎」了,就是那些精鋼奶罩還有鐵皮罐頭,就足夠讓屬於「傳統勢力」的長孫氏靠邊站。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兒子還算給力,長孫沖至少也算是走出了另外的一條路。

  就算長孫氏要被殺全家,長孫沖還是會活下來。

  「當代耿恭」的名頭,就是個保險。

  陸德明一死,張德從武漢出發,人在洛陽的長孫無忌就謀劃好了種種。生平的人情關係,在這一剎那用了個痛快,只為能夠在蘇州一錘定音。

  江東多出多少個縣,他就多出多少條路,哪怕將來真的皇后老妹要整死他,開不了車開船總行了吧。

  活著總比死了好,活著就有機會。

  哪怕朝廷在長孫皇后的意志下,把長孫氏打成叛逆,只要熬到長孫皇后嗝屁,新皇登基,不還是要重新洗白?

  混江湖的第一要訣就一個字:苟!

  不過老陰貨也很清楚,一般的東西想要打動張德,是沒可能的。一個對皇位都不感興趣的江南土狗,只能順著它的口味去調劑。

  舔狗和舔狗是不同的,有的舔狗,它的「舔」是定語是形容詞;而有的舔狗,就是在舔一條狗……

  長孫無忌現在就是在舔一條江南土狗。

  子曰:賣力舔狗,應有盡有。

  「蘇州一地,新增八縣……真是聞所未聞。」

  離開「虎丘客舍」,召集本宗子弟和幕僚,老張把一些內情透露了出來。

  一眾幕僚都是呆若木雞,往常增補一縣,涉及到東西簡直多不勝數。而蘇州本就富裕,增一縣可能就是在割不少人的肉。增八縣,這不是在割肉,這是在挨個放血。

  可偏偏這光景還真有人買賬,尤其是分家的陸氏。

  縣令就算沒有,陸氏子弟混個主薄或者縣丞,根本不成問題。

  一個縣可能看不出有什麼特點,但八個縣,這就是重組一個巨頭。

  如果仿照武漢模式,蘇州新增八縣,理論上要增加的官吏崗位,少則五百多則一千。只是一眾幕僚都不認為蘇州會走武漢的模式,用武漢那種規模的官吏數量,只會出現冗官吃空餉。

  「這不止是新增八縣的事體。」

  有人略作分析,就對眾幕僚道,「蘇州若是修整江海大堤,新增田畝有多少,你們也是清楚的。再者,長孫輔機從『中國』索要經費,必是巨款,止這一筆錢,就足夠讓蘇常杭越諸地俯首帖耳。」

  不管什麼地方的官僚,不管你是過江龍還是地頭蛇,能夠從上面要來經費款項,你就是個人渣,也能把你誇成聖人。

  虞昶資歷雄厚,跑去六部也就是混個兩三萬貫。而長孫無忌這動靜,怕不是兩百萬貫都未可知。

  資金到了這個層面,就是徹底顯現帝國巨頭的實力。外朝內廷都能說得上話,皇位上坐的人還得為了他的「折騰」給幾分薄面。

  興許操辦此事的人,還是長孫無忌的「門生故吏」。

  「宗長,此事體大,京中二聖豈能眼睜睜地看著?」

  「只是若能修整江海大堤,只蘇湖之地,養活天下之民,不在話下。」

  蘇州連成一片的完整土地實在是太多了,而揚子江口每年衝擊的泥沙堆積,哪怕只是沙地,也比帝國很多地方的「上田」還要好。

  比如出現沒多久的「胡逗洲」,如今這江海之上的沙洲,光黃豆產量,就足夠供應整個揚子江口所有牧場的大牲口。更別說還有數量豐厚的蠶豆以及其它穀物類作物。

  「宗長,可是長孫輔機有甚別的計較?」

  忽地,有人見張德眉頭微皺,便開口問道。

  張德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眾人一看,頓時愣住了,長孫無忌這手筆,不可謂不豐厚。就算朝廷插手,至多分走一半,也就是四個縣。但縣官不如現管,長孫無忌鎮守「蘇州」,哪怕明知道他是「德明學堂」的校長,可實際上說話肯定比蘇州刺史及諸縣縣令要管用。

  於是大家便琢磨,是不是長孫無忌還有什麼難以讓人抉擇的交易。

  豈料張德環視一周,有些糾結地說道:「老匹夫有個承諾,著實讓人心癢難耐。」

  有人心中暗忖:莫不是把哪個長孫小娘送過來做妾?張公素好幼女,長孫氏小娘甚多,倒是有這可能。

  沒曾想小娘是沒有的,小震驚倒是真的有。

  只見張德道:「那老貨說,這蘇州新增八縣,皆可效仿武漢規制,只要他鎮守蘇州一天,便能保這運作一日……」

  「……」

  「……」

  一種幕僚頓時虎軀一震,眼珠子差點掉了一地,萬萬沒想到這不是長孫無忌有什麼非分之想,恰恰相反,這他媽是鼓勵武漢系牲口們趕緊多來點非分之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7 13:4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7 11:47
第二十三章 用力舔

  勾動武漢老鐵非分之想的東西還不止這些,老陰貨還疏通了將作監、兵部、工部三家部門聯合,準備在揚子江口設立中校署的江東分署。

  職介不高,照舊是八品官主抓業務。但是因為地處東海之畔揚子江口,自然是要有專供的業務。

  東海都督府、東海宣政院總歸是要挑一個的,相較北地漢胡雜居,朝廷不管怎麼想,還是會選擇把兵械生產放在這裡。總歸不可能把生產單位放到倭地或者朝鮮道去的,就算皇帝老子答應,在外打仗的將校都要讓中央收回成命。

  不是說他們不想要兵器庫兵工廠,實在是有這玩意兒在身邊,隨時可能被人吐槽意圖謀反,還是乾乾淨淨最重要。

  江陰、常熟本來就有自己的鋼鐵廠,整個江東地區最先進的鋼鐵廠,就在這兩個地方。基本上江東民用鐵器都是由兩地供應,也就是說,存在轉型改制的物質基礎。

  長孫無忌這一手,就算張德不動心,狗王底下的狗崽子們卻不可能跟他一樣風輕雲淡。

  「倘使真的在蘇州設立中校署之分署,朝廷就不怕南朝之人心生反覆?」

  「反覆甚麼?這光景好好的買賣不做,偏去作反?」

  「宗長,東海諸地治理,是個長久生計。長孫輔機是否提舉此事,這東海之畔,早晚都是要有兵械作坊的。這中校屬之分署,開在哪裡,哪裡便是白撿一樁富貴。這等大事勾通,怕是不易。」

  老張當然知道不易,不管什麼樣的軍火商,這種國家級的大項目,都會垂涎三尺。

  一次開張,管飽十年。

  可以說為了爭奪這個東海之畔的中校署分署,狗腦子打出來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最終比拚的,還是中央大佬們的手腕。

  在房玄齡總督江西,杜如晦趕赴黃泉的時代,長孫無忌這個「下崗再就業」的老年廢柴,講話在中央,彷彿就要好聽一些。

  一群羊是趕,兩群羊是放,跟弘文閣折騰蘇州八縣之餘,再鬧兩套煎餅果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老夫聽聞此次中校署分署之事,會有些許變化。舊年軍器監改制,終究是朝廷自家玩耍。如今卻是有些不同,蓋因此間兵械,乃是專供倭地,又是山高水遠,便要卡著成本,兵械成色,不必類同北軍西軍。」

  「也是,倭地海風厲害,再好的兵械,少了保養,也是敗壞的甚快。」

  「使君,若如此,朝廷自是可以問民間贖買。成色只要合格,剩下的,便是哪家便宜用哪家。」

  「是這個道理。」

  老張點點頭,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但這樣一來,技術最先進的武漢,顯然是最熱切的。

  毫無疑問,長孫無忌這是多管齊下,不怕狗窩裡的狗崽子不吃肉。

  但要說老張有什麼不爽,那是半點都沒有。

  技術擴散、制度擴散,對老張而言,多多益善,不怕你玩著花樣弄,就怕你不弄……

  老陰貨固然玩了點花招,但對老張而言,這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心中打定主意,由得長孫無忌折騰去,他如何消費自身的人脈,才做到這一步,老張已經不想去琢磨。

  至於武漢內部如何熱切,也由得他們去折騰。

  橫豎這種變化,對擴散「武漢體制」是有好處的。

  「宗長,要是真開設中校署之江東分署,怕是要從京城遷出工匠不少。拖家帶口的,湊一個縣出來……想來無甚難的。」

  將作監前身是軍器監,監內工匠已經不是拖家帶口的事情,有的工匠在編制上隸屬兵部甚至某個都督府,這種調派一個出來,搞不好就是十幾二十號人。當年長安軍器監改制遷出,不少關中本地的營造高手,一大家子都是百幾十號人。

  一個下縣才多大規模?城內幾千號人,就是縣城。

  「人多是好事,江東不怕人多養不活。」

  「今年新辟莊園不少,只說種些一季才熟的上等稻米,賣去兩京,也是能賺上一筆。更遑論雜糧無算,一個莊園,養五六十個奴隸還是不成問題。」

  「二三十萬畝地就能養活一個上縣,整飭松江之後,想養活多少人都是不難。」

  本宗子弟小算盤一打,已經琢磨出了一個很美好的未來願景。

  明知道這是老陰貨有意勾動,但不管怎麼說,老張並不反感。這年頭,在中央想要做權臣難度太高,而長孫氏因緣際會的內部「分裂」,讓老陰貨有危機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張甚至覺得,這老王八蛋埋這麼一個手筆,未必沒有琢磨武漢被朝廷雷霆一擊給滅了……到了那個時候,這蘇州地界上嗓門最大的,還能姓張麼?

  既然不姓張,到時候萬一換了新皇帝,他也是個「兩朝元老」,搞不好還是「三朝棟樑」,反手就把當初賽出去的「美嬌娘」又弄了回去。

  萬一武漢真的嗝屁,今天所有江南土狗們垂涎激動的物業,都會變成長孫氏的血肉。

  而那個時候,老王八蛋頭上還頂著「德明學堂」校長的頭銜呢,門生故吏茫茫多,真要是動盪起來,這些本該成為土狗的狗崽子們,也不介意沖令公老大人搖尾乞憐吐舌頭。

  「這老東西壞的很。」

  老張小聲地吐了個槽,原本他琢磨不透的事情,換了個位子,自然就能想的明白一點。

  不過內心再怎麼敞亮,嘴上還是要感謝長孫無忌賞臉。

  學校和工場雙線並進,從「誠意」上來說,長孫無忌很到位,甭管他本心是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苟」。

  「此事縱要操作,你們也不要太過招搖。由得長孫無忌囂張跋扈去,只撿便宜,不落口實。」

  「宗長放心,此事省得。」

  本家子弟很是興奮,高舉「中書令老大人」的大旗搞事,根本不用怕閃了腰。只是幕僚們見張德並沒有那麼激動的樣子,頓時覺得奇怪,暗忖是不是長孫無忌在這裡埋了什麼雷。

  「使君,此事……可是有甚麼不妥之處?」

  見幕僚疑惑發問,張德搖搖頭:「能有甚麼不妥,只是平添了幾分危機感罷了。」

  老陰貨能夠望見長孫氏的「風雨飄搖」,可危機並存,現在努力地舔狗,興許將來舔過的狗都死了,自己還沒死呢?

  眼見著太上皇靠賣兒賣女大賺養老退休金,長孫無忌也不是沒有腦內意淫一番,現在給江東多少資源,將來賺了錢,十倍百倍地弄回來,還不是一樁佳話?

  老張的「危機感」,並非是死全家或者死得早,而是怕這一通騷操作之後,別說小霸王學習機,萬一小火車都不能「污污污」,那就真的死不瞑目。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7 14:3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2-27 15:29
第二十四章 基本套路

  「這蘇州甚麼都好,就是這玻璃多是彩色,鮮有通透的。要做個明窗,還得從武漢進口玻璃。」

  修湖堤的事情跟地方上一說,程序就走了起來,此時太湖邊上已經有了工地指揮部,整個「月堤」工程預計工期是一年。

  蘇州人聽說了這個事情,只覺得這砸錢簡直莫名其妙,難道就為了聽太湖水浪打浪,於是就修了個堤壩?

  老張表示老子就是想看看風景,想在太湖邊上散散步,不修個湖堤,咋整?

  再說了,狗窩裡的女郎喜歡,那也就只是個「閨中遊戲」。

  臨湖別墅原本就用了通透玻璃,只是因為開春,臨時又建了一個小園,為了看花采風。結果本地生產的玻璃,因為原材料純度不夠,燒製出來的玻璃純淨度不行,大多都是彩色玻璃,不夠通透的,更是跟琉璃瓦似的。

  沒辦法,最終還是要用岐州砂燒制的武漢玻璃。

  至於本地玻璃,現在主要是做器皿。

  尤其是蘇州本地的醬油、米醋,已經有工坊使用玻璃瓶盛裝售賣,可以說……相當的超前。

  更超前的是,蘇州人民群眾還真他媽消費得起,「德明學堂」某個還沒有正式上任的校長一看,當時就改了個玻璃廠,並且從長安調了熟練工二十餘人安家落戶蘇州城。

  「你不過是剛剛懷上,怎地就是一副長住這裡的模樣?」

  摟著李月坐著,遂安公主略帶嬌羞,聽張德這般說話,她小聲道:「若去武漢家裡,便覺得有些羞臊……怎地也是個公主,偏在那裡給人做小。」

  「……」

  你都野合私奔了,還羞臊?

  好在老張沒有在這時候吐槽,大煞風景的事情,現在做的越來越少了。

  手掌在李月衣衫內遊走,時而撫摸時而揉捏,只這肌膚爽滑的觸感,就是別具風味。大概是天生的緣故,剛剛懷孕的李月胸部變得更加飽滿滑膩,手感自然是更加讓老張流連忘返。

  大抵上孕婦「漲奶」,都是要在臨盆之前一二月,或者生產之後為了產乳,才會出現「漲奶」現象。

  剛剛懷孕就「漲奶」,只能說是天生的身體素質就是如此。

  「這月就要返轉武漢,阿郎離去了,興許又要想念。」

  「老夫留了本家女子在這裡,還有武漢陪著過來的婢女,你要是尋人說話,也便當的很。這光景常熟到蘇州又有弛道,即便不坐車,坐船也是一個上午的事情。到了常熟遊玩一番,再去江陰老家,尋芷娘葭娘說話,還怕煩悶麼?」

  「就怕去了之後,兩個姑姑取笑我……」

  她最是文靜,是個不愛折騰不愛說話的女子。雖說骨子裡的李氏皇族「狂野」內在令人印象深刻,但和李芷兒這種看上老張就認定的「瘋狗」范還是有點小小的不同。

  「笑你甚麼?那兩個女子有甚資格笑話你的?芷娘十四歲就跟著老夫鬼混,葭娘更是帶著你一起發癲,只有你取笑她們的,哪有她們取笑你的?」

  李月不說話,內心卻是有些暗爽,哪怕被「便宜姑父」搞大了肚子,但眼下的人生,相較那些京城的姊妹,不知道好了多少。

  洛陽的跋扈囂張,不過是一方小小天地,再如何瘋狂,也跟木偶一般。似她這種,名聲固然是「臭了」,可作為一個女子,卻是得到了解脫。

  依舊是錦衣玉食,卻更加的自由,往後千幾百年,她的那些姊妹不過是史書中的一頁甚至幾行字,但她李月除了這些,怕不是後世人們前來太湖散步,也要記得腳下的湖堤叫作「月堤」。

  一時間,遂安公主內心爽到了極點:老娘可是才女!

  輕輕地摸了摸張德的鬍鬚,來了蘇州,給張德搭理鬚髯的,便是李月,這是個精細活計,李月也捨不得交手給奴婢去做。

  「有這美髯,阿郎更顯英武。」

  「英武又有甚用?老夫又不靠英武吃飯。」

  話雖這麼說,老張內心也是在暗爽,老子當年也是翩躚美少年好不好?

  在蘇州又逗留了幾天,老張也沒跟長孫無忌告別,直接跟陸飛白打了個招呼,就帶著李月前往江陰。

  認門認人之後,將來李月前往江陰,也就少了點麻煩。

  剛到江陰,張大安已經帶著江陰上下官吏前來迎接,面子工程還是要的。張三郎自己跟張德無所謂這些「禮數」,但為了照顧「小弟們」,他這個江陰「百里侯」,就不能不給人逢迎巴結的機會。

  事實也是如此,張大安帶人前來迎接,一干江陰官吏感動的當時就哭了,都道「明府大恩,沒齒難忘」。

  拍馬屁,那也是有機會才能拍啊。

  江漢觀察使,那是阿貓阿狗癟三小吏可以上前湊的嗎?

  更何況,原本就是江陰土豪,還有宗親在朝廷受封國公兼職駙馬……

  「諸君忠於任事,本府素有耳聞。離鄉二十年,如今再見鄉親,著實感慨啊。」

  如此云云之後,老張當時就給江陰縣提了字:思源致遠。

  一群江陰父老見了,頓時大喜,連忙讓工匠雕刻立碑。

  有了題字,這官場資歷就是不一樣了,到時候哪怕是轉吏為官,遇上科舉上司刁難,也能反嗆一句「老子當年迎接張江漢,當時張江漢就送了『思源致遠』四個字給我」。

  正統科舉出身的上司不被當場憋出一口老血,起碼也要夾著尾巴好些時候。

  一番套路之後,官場中人退散,這才是民間有活力社會團體上場表演的時間。都是江陰的大戶,當然最大的大戶,就是張氏。

  為首的就是江陰老闆娘。

  眾人原本以為老闆娘會說「死鬼,你怎麼才來」,卻沒想到老闆娘就是面帶微笑,風輕雲淡地站著,然後江漢觀察使大人自己上前握著她的手,柔聲一句「你辛苦了」。

  雖說是狗男女,但必須是佳話……

  至於「這些年苦了你」啥的,大庭廣眾之下,肯定是不要錢地往外人,要不是李芷兒時不時想起那只自帶發條的銅製「不求人」,安貧公主殿下差點就信了。

  是夜,宴會散去之後,江陰老宅隱隱約約傳來「女俠饒命」的呼喊聲……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2-27 15: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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