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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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125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2 11:44
第十六卷 萬水千山只等閑 第十六章 大禮

  「這是甚麼物事?」

  「聽說是南方傳過來的,宣州一個周姓樂工的手藝,用了漢陽造的鋼絲,你看,就這兒。」

  嘰嘰喳喳的女郎們圍著一架「鋼琴」在那裡點評著,自來傳統宴會都有曲藝班子捧場,若是沒有優伶,就會安置樂工在一旁奏樂。

  只是因為制度的原因,一般規模都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而且某些樂器是不能夠進入民間場合的。

  於是乎,當宣州「鋼琴」面世之後,這種聲色獨特,相當適合宴會場合的樂器,就立刻受到了大中小貴族以及商賈酒樓的歡迎。

  官方或者超級權貴的宴會場所,依舊是人們遙不可及不能觸碰的領域。

  對普通百姓來說,宣州「鋼琴」可能是天價,但對普通貴族而言,這個價錢當真是「親民」,至少比玩「雅樂」要便宜得多。

  就是敲鍵盤的高手太難尋找。

  「這是誰調的音,當真有點意思。」

  「聽說宣州那邊樂理、數學好的人特別多。」

  「再多還能比武漢多?武漢人人都學算術。」

  「你聽誰說的?」

  「都這般傳呀,阿姊常年在武漢,她說武漢強制讓小郎讀書,當真是厲害。」

  又是一通嘰嘰喳喳,新奇物事被一群少女玩弄之後,叮咚叮咚的琴聲終於消停了下來。

  而此時,鄭玄毅拉著鄭氏的人聊著什麼,一旁柳奭也是頻頻點頭,不多時,就有一個中年人在偏廳尋了一個婦女,大約是他的夫人,耳語了一番,那婦人微微點頭,然後眼神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正被人圍著的一個少女。

  「冰娘,跟為娘來一下。」

  「阿娘,可是有甚麼事?」

  「有件事情要與你說。」

  說著,一群少女瞪大了眼睛,很是好奇地看著十六娘子離開。

  到了一處角落,那婦人對十六娘子道:「你大阿姊在武漢要帶兩個孩子,自小你便親她,過些日子,你且去武漢探望她一番。」

  十六娘子一愣,看到母親意味深長的眼神,猛地一愣:「那……我以後……還要回來麼?」

  見女兒如此聰慧,婦人很是高興,面帶微笑輕撫她的臉頰:「你若是歡喜武漢風貌,留在那裡也是無妨。」

  聽到母親的話,十六娘子差點沒哭出來,只是家族多年的訓練熏陶,讓她迅速控制住了情緒。

  「阿娘還有甚麼要交代要吩咐的麼?」

  「薛娘子好食美味,嘉慶坊內有嘉慶子,乃是河南第一,你去時,帶些果苗過去。到了武漢,記得說是送給薛娘子的。」

  「嗯,記下了。」

  大廳中,鄭玄毅對柳奭連連道:「柳兄,晉王殿下那裡,就有勞了。」

  「無妨無妨,小事爾。」

  此事是雙方一拍即合,都有自己的需求。對柳奭來說,他是一舉兩得,既讓晉王正妃這個外甥女位子牢靠,又能親自前往一趟武漢拜山。若是能混到湖北、江西的教育署位子,那絕對不虛此行。

  地方一把手只能說有希望,此事柳奭也是有逼數的,爭奪江西省教育署署長絕對是空前激烈。

  除了中央空降之外,地方大員也不乏顏師古這「妖孽」,真要是爭起來,河東柳氏的名頭真心不夠看。

  不過柳奭有好幾手打算,加上跟滎陽鄭氏「聯手」,倒也是不怕。

  熱鬧間,後廚已經差人前來通稟,是不是要上菜了。於是「東道」柳奭點點頭,略作吩咐,就算開席,伴隨著宣州「鋼琴」的琴聲,略帶喧囂的宴會終於開始。

  過了幾日,京城中傳揚著些許消息,說是原本要聯姻晉王李治的鄭氏,居然偃旗息鼓了。原本這事兒皇帝還很看好,但沒有從中插手,既不反對也不支持。

  這年頭,拉攏國之棟樑那肯定不遺餘力,至於爪牙鷹犬,一朝天子一朝臣,天知道下一代會怎麼樣,李董不上心,也純屬利益使然。

  晉王李治要說失望總歸是有點,但八字還沒有一撇,計較這些也沒意義。

  千里之外的武漢倒是有些熱鬧,武二娘子抖著手中的畫像,看著張德冷笑:「好一個滎陽鄭氏,這個『冰娘』……我不喜歡。」

  「怎地就不喜歡?」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由來的不喜歡,哪有恁多理由。」

  「『冰娘』名『瑩』,自幼聰慧,你是見過的。」

  「我見過?」

  老張一臉奇怪,「我甚麼時候見過?」

  「你不但見過,她小時候,你還抱過她哩。」

  「……」

  鄭大娘子的話簡直扎心,讓老張有一種無處吐槽的感覺。

  你小時候我抱過你,等你長大了……我來娶你?

  說娶肯定差了點意思,但性質差不多。

  「這柳奭打得甚麼主意,怎麼又跟鄭氏勾搭在了一起?」

  「你莫要轉移話題!」

  武媚娘一手抱著嬰孩,一手抖著畫像,「如今連京城都知道你的癖好,張操之,你臉皮可真厚!」

  「……」

  鍋從天上來,老張倒是想回絕呢,可滎陽鄭氏這路數還真是熟練,說是讓鄭瑩陪一下寂寞孤獨的姐姐鄭琬,所以來了武漢。

  機智啊。

  進退自如不說,還很有變通。

  最關鍵的問題,反正張德現在也不能結婚,名分爭奪不存在。

  就算李董嗝屁了,老張可以浪遏飛舟,但看在隆慶宮之主的份上,他也不可能找個娘們兒就結婚。

  現實就是這麼的扯淡,為數不多跟公主殿下鬼混,還混得風生水起。

  「這柳奭出身名門,尋常之事,怕是引不得他來,莫不是盯上了甚麼位子?」

  「這武漢能有甚麼……嗯?」

  一旁崔玨也掃了一眼鄭瑩的畫像,略帶嬰兒肥,珠圓玉潤不說,胸還相當的大,可以說鄭氏很有底蘊……尤其是鄭琬這個巨無霸在前。

  老張聽了崔玨的分析,頓時沉吟了起來:「莫不是盯上了教育署署長的位子?」

  「江西教育署的位子,他怕是得不到,顏師古早就拜訪過了房相。」

  宣州刺史專任江西教育署署長一職,半點問題都沒有,而且顏師古的家學,還有江湖地位,不是柳奭這個「後進」能夠比擬的。

  最重要的是,房玄齡那裡絕對會拉偏架。

  貞觀朝如今還活躍的重臣之中,房玄齡的話語權堪稱第一,馬周、長孫無忌等人都要靠後,實在是江西的業績實在是太過豐碩,彭蠡湖的開發,直接再造一個「魚米之鄉」,按照江西現在的耕地增量人口增數,最多一二代人,不敢說趕上江東,但也不至於再和江東差距極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那種。

  「莫不是湖北?」

  老張眉頭微皺,「湖北教育署不比江西爭奪得輕鬆啊。」

  「既然備了這份大禮,你不如先問問看姓柳的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再說吧。」

  「也好。」

  雖說武二娘子說話尖酸,但也的確說得在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4 01:26
第十七章 重複讓人麻木

  「出去!」

  漢陽鋼鐵廠以北有個佔地十五畝的「小廠」,和漢陽城不同,這個「小廠」高牆如林,旁人根本無法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

  只是每天傳來的動靜,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奇怪,似有魔怪磨牙吮血一般。

  此時,車間門口負手而立的車間主任正在呵斥一個年輕工人:「跟你們千叮嚀萬囑咐,車間要戴好帽子,戴好帽子聽得懂嗎?!上個月龍小五腦袋怎麼沒了的?你們長不長記性!」

  死一個工人不僅僅是人命的問題,關鍵扣獎金啊。

  這裡的車間,車間主任靠著主抓生產管理來換獎金,致死致殘一個工人,半年的獎金就算泡湯。

  和南面的鋼鐵廠不同,他們的平均工資可以說是整個揚子江最高的。

  車間內外的機器,也是貴的令人髮指。

  斜置縱列的幾台車床只有當車間外的那台蒸汽機停下來,才會停工。這些車床已經能夠加工相當不錯的回轉體,時而還要兼顧銑床、鏜床、鑽床的功能。

  並非張德不願意多製作車床出來,而是就現在車間內的幾台車床,就已經包括了三代發展型號。

  培養一個合格的車工,遠比培養一個書法小能手麻煩得多。且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前置學科,一個安全規章,堪稱是用血肉來塗抹。

  哪怕漢陽鋼鐵廠平均一個月死一個人,也無法阻擋這種枯燥乏味重複勞動帶來的懈怠。

  上個月有個獠寨出身的小傢伙,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就這麼被卡盤捲了進去,人被救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了三分二的身體,內臟流了一地……

  原本應該是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但是工人繼續上班三天以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麻木,一個月之後,什麼狗屁陰影,老子還要加班呢!

  重複勞動就是這麼的強悍。

  漢陽鋼鐵廠上班的工人大多都是短髮寸頭甚至是光頭,但是新開的加工廠卻還是有點小不同,畢竟和鋼廠的熱火朝天不一樣,加工廠雖然髒,但至少不那麼燥熱。

  頭髮沒必要剪個板寸啥的,戴個帽子即可。

  只不過有時候戴了帽子就熱,尤其是夏秋時節,更不必多說。

  貞觀朝第一家完全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的機械加工廠,張德對它的期望值還是很高的,雖說廠裡的機器在他眼中都是垃圾,可終究也算是「基石」。

  這是這「基石」動不動就死一個車工的,簡直就是拿了華潤飛票去燒。

  車間主任被扣光半年獎,是張德直接傳達的意思,縱使車間主任有人脈關係,到這個份上,人沒涼,心是涼了。

  滿肚子的火無處發,當然得逮著個猢猻往死裡噴。

  罵的正爽呢,卻見外邊來了一輛馬車,車上來人喊道:「鄭六,大娘子家裡來了人,正要置辦筵席,你去幫忙,我給你頂班。」

  正在訓年輕工人的鄭主任連忙應了一聲,一邊走一邊扭頭瞪了一樣跟鵪鶉一樣的小伙子:「等我回來收拾你!不長記性的東西!」

  等鄭主任走遠了,年輕車工連忙把頭髮團成一團,然後帽子戴了上去,縮著腦袋吐著舌頭,溜進車間長長地吐了口氣。

  「熊二,可莫要再不管規章,就算不計較性命,可這是要扣工資的啊。」

  「記下了記下了,鄭主任剛走,興許今天工資來不及扣呢。」

  「都注意點啊,順豐號的訂單要得急,冬月完不成,等著加班過年吧。」

  「牛副,聽說廠裡要再開一個車間,到時候說不定你就是車間主任,我跟你過去混。」

  「去你的,想甚麼美事?一台車床多少金貴你不知道?再說了,外間那台蒸汽機,可是全武漢最好的,這光景想要造第二台都還得等內廠忙完呢。」

  「都別說話了,趕緊上工!」

  外間又來了個人,姓白,是鋼鐵廠的一個車間主任,不過並不抓生產管理,而是質檢,因為活相對輕鬆,時不時給人頂班,人面很廣,不過在工人裡面毀譽參半。

  入秋之後的臨漳山風景也算不錯,加上別墅修得越來越好,只要不是鵝毛大雪,山路也能走,就是路面結冰比較麻煩,基本就要靠索道才能運輸物資進山。

  現在不比從前,想要發動民夫的難度越來越高,僱傭性質的「勞役」,在揚子江兩岸越來越流行。

  加上民間幫會興起,圍繞運河、主流水系吃飯的力工團體對於傳統力役已經有了鬥爭經驗,儘管還沒有到武裝鬥爭的地步,但時不時來個「嘯聚」罷工,還能很能震懾一下官府的。

  不過幫會終究是弱勢一方,而且勢力駁雜,其中摻合了不知道多少官場商場養得狗,加上力工團體一旦失業,其抗風險能力極低,往往「嘯聚」也就是一時,對付對付不知道底細的空降縣令還行,但連本地出身的一員小吏,也嚇唬不住。

  這其中自然是有各種博弈,但官方工程由征發轉為僱傭,是個大趨勢。而且僱傭形式,從實物物資充抵轉變為現金,也是一種趨勢。

  和別處不同,武漢市場是有輕微通貨膨脹的,但是大唐絕大多數地方,都是通貨緊縮。貴金屬每年進口的增量,經過十多年的沉澱,依舊沒有徹底顯現在整個帝國之上。

  只是伴隨著銀元的誕生,普通百姓家庭的貴金屬保有量,明顯增加了不少。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天下雄州上縣,金銀器的銷量大大提高不說,金銀加工的工匠,各地雄州每天都在招募。

  以武漢為例,江南江夏老城,江北漢陽老城,兩條朱雀街的商舖,都已經逐漸轉型為吃喝玩樂,其中尤以成衣鋪、點心鋪、糕餅鋪、金銀鋪等等為主。

  貞觀二十四年的新年,漢陽老城朱雀街最大的一家金器行,一天出脫金鐲子數量超過五千,其中南昌來的一個豪商,一口氣進口金鐲子一千,黃州一個大戶也入手五百,其它各種散賣也有兩千多。

  隋唐以來數十年,都是沒有過的「盛景」。

  這種商業消息是很難隱瞞的,於是乎一度就出現揚子江兩岸諸道諸省,都前往武漢採買金銀首飾的狀況。

  而實際哭笑不得的是,整個武漢的頂級金銀器,其手筆都出自蘇州、揚州、長安、洛陽四個地方。

  也就是說,很多外地人「慕名而來」,不過是出口轉內銷的另類翻版,蘇州豪客跑來武漢一擲千金,搞不好買回去的東西還是蘇州產的。

  時代就是這麼的微妙,人員流動越加頻繁,帶來的交流自然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廣泛,這種交流,也進一步擴散著打破舊有社會格局的力量。

  不管是金銀首飾這種奢侈消費,還是說進廠打工這種純粹的生活,只要存在交流,只要存在頻繁的交流,它一定會潛移默化地改變舊有的想法、念頭。

  一個工人,會從無知逐漸走向成熟,會逐漸渴望知識和技能,而當有了知識和技能,再加上對外的交流,他自然而然地,不會對一個車間主任產生無條件的臣服、畏懼。

  一個金器,人們在權衡著會不會遭遇本地黑店的同時,因為社會文化的交流,當得知某個大地方的大金店相當靠譜,那麼他們自然而然地,願意把風險降低,哪怕實際上這種莫名其妙的「口碑」,更多的是對「大都會」的「敬畏」。

  「日娘的,現在廠裡的新人,真是越來越不好帶了。」

  「鄭六,莫要計較啦。死了個人,張使君震怒,你又能如何。」

  「本來是死不了的啊,老子好說歹說三令五申,恨不得睡在車間門口盯著,偏偏還是出了事。唉……」

  臨漳山的一處別院,前來幫忙的鄭氏男丁不少,鄭主任愁眉苦臉,吃了一杯茶之後,這才擺擺手,「不說了,說了來氣,適才來得時候,有個熊家小郎,就這麼披頭散髮上工,這他娘的真是不怕死……」

  「不是說不說了麼。」

  「不說了不說了!」

  鄭主任點點頭,當喝酒一般地喝茶,喝了一會兒,又吃了一點果盤中的堅果,不多時就來了個管事,是個矮矮胖胖的老者,進來後對鄭氏子弟道:「都去桑林園,大娘子給大傢伙包了紅包。」

  「叔,幾個錢?!」

  聽到紅包,鄭主任來了精神,跳起來問道。

  「娘家來人,總歸不會少的,娘家人和咱們一起拿紅包。」

  「嚯!那肯定不少!」

  「說不定得有兩塊銀元。」

  說話間,老少爺們兒都快活無比地區了桑林園,這時候,鄭琬早早在那裡招待著從京城來的族人。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4 18:45
第十八章 熱情似火

  臨漳山別墅群也有專門的辦公區,入秋之後,武漢熱起來依舊是讓人渾身難受,進山就要好得多。

  只不過辦公沒可能天天在山中,通勤很不方便,所以大多數時候也只是發揮一下臨時工能。

  「對比出來了?」

  「三季度對比已經出來,數據還是很詳實的,畢竟,這些個工坊都在眼皮子底下,統計起來不難。」

  「你們怎麼看?」

  張德把手中的文件往桌上隨手一扔,捧著一隻徐孝德送給他的紫砂壺,有一茬沒一茬地喝著。

  「出乎意料,內部討論都很驚訝,府內上下都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幾個從外地過來「鍍金」的幕僚出身有點複雜,有高門也有「寒門」還有庶民,原本還擺點架子,忙成狗之後,自然而然就成了好同事。不成好同事好同僚也不行,因為張德對幕僚從來都是「高壓」,幕僚要是不通力合作,根本扛不住張德那種程度的盤剝。

  「原本都以為只有一個妻子的家庭,生育率及育孩數量一定會比一夫一妻多妾的要少,且是少得多。萬萬沒想到是顛倒過來,那些有些浮財能夠納妾的家庭,平均育孩也只有兩個出頭,但是一夫一妻的,平均育孩數量超過三個。」

  出身山東豪門,跟房玄齡算是表親的龐姓幕僚那張年輕的臉上,還浮現著驚訝的神色。

  豪門開枝散葉是相當厲害的,所以對豪門子弟而言,子孫多肯定是因為妻妾成群的緣故。

  但是到了武漢之後才明白想岔了,觀察角度有問題,且妻妾成群的數量沒有作限制,豪門相較於天下,樣本很小。

  「繼續。」

  張德咬著紫砂壺壺嘴,讓幕僚們繼續說,這些年輕幕僚的工作很少有參謀,大多都是做調研這種辛苦活。看似枯燥,其實相當的鍛煉人。

  因為調研本身就是錘煉見識、話術以及行動力的工作,能夠從中汲取營養,自然不會是庸才。

  「雙職工家庭中,凡是福利過高的工坊,生育偏低;反之,福利過低的工坊,生育也偏低。只有福利適中的工坊,雙職工普遍生育兩個以上。」

  「嗯。」

  張德點點頭,「有什麼想法沒有?對武漢全局。」

  「長遠來看,沒必要對工人壓搾過度,反而適當給點甜頭,不但能鼓勵上工,還能鼓勵生育。當下壓搾過度,也只能賺一代人,但要是略作鬆手,能賺兩代人,甚至三代人,這就是五十年一百年的大計。」

  「……」

  「……」

  在會議室旁聽的那些個「寒門」子弟庶民青年,此時表情相當的豐富。他們和豪門世族的差距,這一刻是無比的清晰。

  就是赤裸裸了一點,讓人毛骨悚然。

  「三季度新生兒增加多少?」

  「四萬五千。」

  「嗯,很好,這說明貞觀二十三年以來你們的工作做得很到位。這兩年你們這麼辛苦,但可有收穫?」

  聽到張德的話,一群年輕幕僚立刻起身,躬身行禮道:「受益匪淺。」

  實際上這群前來武漢的年輕俊才,都是相當的出類拔萃,有些人在地方上已經有了才名,這種才名不是什麼詩詞歌賦,而是解決實務的能力相當不錯,能在縣令縣丞縣尉身旁出謀劃策的那種。

  到了武漢之後,一開始老張讓他們打輔助,他們還不肯,現在卻是明白過來。

  「貞觀朝日新月異,百業生產如火如荼。如果還用以前的老方法,那是萬萬不行的。房相學究天人,是印證過的經時濟世之才,但為了修南昌地北上的湖西官道,他是一個縣一個縣考察過後,再讓專業土木之大匠論證,最後才動工。」

  說到這裡,張德很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居高臨下,並非不能成功,以房相威權,抬手指點固然也能修好官道,但能不能這麼迅速,你們心中自然有衡量。」

  「謹受教……」

  一種年輕幕僚又是行了一禮,張德擺擺手,手指點了點桌上的文件,「這份統計報告做得很好,希望將來你們功成名就的時候,還能保持現在的熱情。」

  能在枯燥的工作中繼續保持熱情,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眼前這些年輕人,哪怕現在去洛陽行卷,照樣能夠輕鬆過關科舉,將來能不能封侯拜相不知道,但混個「百里侯」那是綽綽有餘。

  只是人傑之所以人傑,就是能夠看到時代的大勢,甚至出沒時代的脈搏。

  至於最後成為梟雄式的弄潮兒,還是為封建帝國主義添磚加瓦,這就要看各自的遠景需求。

  這些,就不是張德能夠左右能夠干擾的。

  他做不成聖賢先生,也教不出聖賢來,這個道德,那些個斯文,哪有那許多工夫去琢磨。

  散會之後,老張也算是偷了空,跑去桑林園見了一面京城來的鄭琬族人。

  「見過張公。」

  「不必拘謹,隨意些就是。」

  老張看了看京城來的鄭氏子弟,規格不低,好些個都是鄭氏嫡系。其中鄭玄毅的兒女都來了,還有鄭敞這個老二,居然連老婆皇甫氏也帶了過來。

  這個皇甫氏看似出自次等世家,實際上卻不能用一般標準去判斷。因為鄭二郎的老婆皇甫氏,堂口是安定皇甫氏,跟中原世族淵源極深。

  但安定皇甫氏的嫡系,並不是住在安定,百幾十年的大本營都在荊州,南朝歷代的權貴,多有更皇甫氏聯姻。隋滅南陳的時候,皇甫氏跟楊素、韓擒虎、蕭摩訶等人都有聯繫。

  在滎陽鄭氏改頭換面的當下,還能讓本家女郎成為鄭氏嫡次子的正妻,普通二等世家可做不到這種程度。

  「這是怎地?派紅包?」

  老張拿起一個紅包,一邊拆一邊問鄭琬。

  鄭大娘子點點頭:「就是個趣味。」

  抖了三枚銀元出來,老張愣了一下,一眾拿到紅包,看到裡頭有三枚銀元的,早就興奮的不行,此刻看到張德愣一下,尋思著完了,這接下來怕不是要換了紅包,減少份量。

  豈料張德隨手把紅包扔回了籃子,笑著對鄭琬道:「家裡來恁多人,來一趟都不容易,還有在武漢上班的,一年到頭也辛苦。入秋還要添置新衣,防備著過冬,三塊錢哪裡夠,莫要計較老夫的心思,再加兩塊錢,包個五塊錢的。」

  話音剛落,好些個在武漢上工的鄭氏族人都是咧嘴大叫:「使君公侯萬代嘍!」

  「多謝張公!」

  「多謝張公——」

  聽到這呼聲,鄭琬很是高興,她原本性子要強,但後來因為各種女郎的出現,加上張德的勢力越發恐怖,給她的巨大壓力,自然而然導致了自卑,加上又生了個女兒,要不是張德諸多體貼,她是半點自信都沒有,旬日裡過得戰戰兢兢,生怕張德把她拋棄了去。

  此事老張把紅包從三塊銀元直接提升到五塊銀元,可以說是大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情不自禁地挺起了飽滿的胸膛,讓張德看得很是快活。

  和鄭敞站在一起的皇甫氏小聲問道:「二郎,傳言果然如此,張梁豐的確很寵大娘子。」

  「這是自然,外間不知道跟腳,你可知道雪娘何等富裕麼,說出來你不信,京城每年華潤號給雪娘托管的那點餘錢,足夠再造一個鄭氏的。」

  鄭敞興致勃勃地說著,卻不知道身旁妻子心中想的卻是其它。

  此刻皇甫氏暗中念叨著:這張梁豐,果然是個喜好豐腴大胸女郎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24 18:5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4 18:57
第十九章 平淡是福

  鄭玄毅也好,鄭敞也罷,對於現在滎陽鄭氏的局面,還是相當滿意的。

  舉凡大族,想要順利轉型,伴隨而來的都是血流成河。當年「國史案」把崔氏搞得欲仙欲死,雖說憑借龐大的體量,依舊順利過渡到了北周前隋,但到了這個時期,崔氏和大多數山東豪門一樣,再也無法展現老大世族的威能。

  隋唐幾代皇帝的努力之下,貞觀朝終於「一戰成功」,爭奪「集權」的失敗者,不是李皇帝。

  站在武漢臨漳山的別墅前,鄭敞很想大聲地問那些當年瞧不起滎陽鄭氏的老朋友老世交們:當初你們看不起我們,你們說鄭氏給李唐皇室做狗,現在我只想對你們說……汪!汪!汪汪汪汪!

  「二郎,想甚麼想得入神?」

  「看風景呢。」

  見是妻子皇甫氏踱步看來,鄭敞笑著說道。

  漫山紅葉勝似火,臨漳山的景色是紅綠相間,楓樹紅火,松白碧青。只是每年都增加的山道上,多了許多入秋之後的枯葉,黃褐堆疊,像是給路鋪了一層毯子。

  「今年大娘子派出去的紅包,得有五千貫。」

  「錢在琬娘這裡,就是個數字,她是無甚開銷的,反倒是十六娘來了之後,興許要用得心思多一些。張操之並非不好色,只是鮮有聽說甚麼女子能打動他。」

  「他不是寵愛薛娘子麼?」

  「想聽真話嗎?」

  皇甫氏一愣,微微點頭。

  鄭二郎左右看了看無人,這才小聲道:「大哥和我都認為,薛娘子之於張操之,約莫就是個寵物。」

  「甚?」

  眉頭一皺,皇甫氏一臉的驚詫,這話簡直是荒誕到了極點。寵物?

  「嗯。」

  鄭敞用力點點頭:「其餘幾個,連寵物都算不上。包括隆慶宮那位。」

  「這……」

  皇甫氏想要辯駁什麼,比如寵物如何跟人比,但她見識過豪門之中寵物遠比人過得愜意快活的場面。

  這一刻,丈夫說的話,簡直就是敲鑼打鼓一般地精彩。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聞。」

  大概情緒到了,鄭二郎今天話有點多,只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這才湊到皇甫氏耳邊輕聲道:「前幾年,何坦之……就是護持張操之的那位老兵,曾為張德子嗣之事起了爭執。如今何坦之專心看護張大郎、張二郎,也是怕張德放任兒子身陷險境。」

  舔了舔嘴唇,說到這裡的時候,鄭敞自己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張操之是真心不在意子孫死活。」

  「……」

  皇甫氏一時轉不過彎來,那鄭氏忙前忙後,為鄭琬多生一個慶賀,還專門再送一個十六娘過來,是為了什麼?

  一時有點冷場,秋風索索地讓人發顫,也不知道是體寒還是心寒。皇甫氏此時此刻,才對傳說中的大魔頭有了一點點概念,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朝野之中,畏懼這個江漢觀察使的人那麼多。

  有權有勢,還是個瘋子。

  「莫要怕甚麼,鄭氏忙前忙後,也不是做給張操之看的,而是做給張操之手下人看的,更是做給他後宅一眾女郎看的。你若仔細觀察,就知道張德後宅之女郎,沒有一個是家世簡單的,最簡單的,怕不就是『正妻』徐小芳。」

  不仔細琢磨,還真的沒有注意到。

  皇甫氏這時候回想了一下張德後宅那些女郎身份,當真都是來頭非凡,甚至有幾個,她都沒看明白哪裡冒出來的,可是氣度威勢,比別的女郎還要更甚。

  「呼……」

  鄭敞長長地吐了口氣,神色也有些緊張,但還是對皇甫氏道,「我輩都等著皇帝早點去死,可何嘗不是等著張德早點去死呢。」

  「????」

  這話簡直是驚雷一樣在皇甫氏耳邊炸開,大逆不道不算什麼,世家大族就沒有不大逆不道的。

  但這麼直白粗暴,她是頭一次聽過,最重要的是,還是她丈夫嘴裡說出來。她的丈夫,不是只會跟人喝花酒,然後醉生夢死被人送回家宿醉不起麼?

  「如此說來,豈不是鄭氏掌握先機?」

  「你是說雪娘?」

  鄭敞看著妻子,笑了笑,然後搖搖頭,「真正掌握先機的,其實是皇室。你知道張滄……就是那個身材魁偉的少年,身旁總有個老者跟著,那個老者,就是何坦之。張滄生母是誰,你們皇甫家,恐怕一個都不知道,今日我可以告訴你,但我不會承認是我說的。」

  「????」

  頭一次覺得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陌生,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居然沒有真正瞭解過?

  「張大郎生母是安平公主,太皇之女。」

  「什……!」

  鄭敞一把摀住老婆的嘴,「噓……」

  皇甫氏連連點頭,杏眼圓瞪,她簡直不敢相信,這裡頭的水居然這麼深。

  「你以為就這麼簡單麼?安平公主能夠銷聲匿跡恁多年,還無人問津,你猜是為何?是張德隻手遮天,還是太皇本領高強?」

  「莫非是皇帝默許?」

  「嗤。」鄭敞冷笑一聲,「那你把隆慶宮那位放在哪裡?」

  「這……」

  「是皇后。」

  鄭敞說著,摸了一把老婆的臉,「娘子臉上塗抹的東西,是安利號所出?」

  皇甫氏點點頭,一臉不解。

  「當初安利號,其實是安平公主的物業,取名『安平獲利』。舊年安利號有百萬貫之巨,當時可以說一己之力挑動京城都不為過。後來安利號,就到了皇后手中,是長孫皇后的私產。記住,是私產,不是皇家內帑。」

  「甚麼?!」

  嚇了一跳的皇甫氏已經有點麻木了,她突然覺得,這是不是老公在扯淡,是在給她編故事。

  這隨便一個事情拿出來說,簡直就是狐狸精怪一樣的傳奇。

  「安利號換自由身,這就是安平公主能夠銷聲匿跡,還無人問津的緣故。」

  砸吧了一下嘴,鄭敞看著不遠處桑林園熱熱鬧鬧的場面,很是玩味地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張德在江陰老家的話事人,傳說中的那個老闆娘,應該就是安平公主。倘若真的有一天張德死了,這前所未有的遺產爭奪,誰會掌握先機?你以為,真的會是鄭氏嗎?一個雪娘,遠遠不夠。」

  太深了,實在是太深了,這長江水怎麼這麼深?

  皇甫氏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小家碧玉出身,要啥機敏聰慧還有高貴門第啊。

  早年還以為滎陽鄭氏給李唐皇室做狗是自滅威風,現在看來,皇甫氏太年輕,太年輕啊。

  「如今家中這般慇勤,也是沒有辦法,皇帝身體大不如前,萬一真的駕崩,天知道會發生甚麼。後續新皇,未必對張德到底有多少底蘊清楚瞭解,倘使不顧一切就要剪除武漢……呵,以娘子聰慧,想必能夠明白其中的凶險。」

  「……」

  這一刻,皇甫氏才真覺得……平淡是福。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5 10:21
第二十章 摩擦人生

  「哇!這就是雙龍橋?!還真是鋼鐵之軀!」

  難得來一次武漢的鄭氏子弟渡江之後,便去江夏看到了聞名遐邇的雙龍橋。工程並沒有徹底完工,但已經不妨礙通勤。

  兩邊橋頭各設有崗亭,車流不繁忙的時候,崗亭內白役並不出來維持秩序,但凡有人搶道或者爭搶通過,一般都是伴隨一聲哨響,白役們如惡狗一湧而出,拎著棍棒就砸。

  這是一部分獎金的來源,考的是罰款,白役們不可能放過。

  「沒曾想江夏居然如此井井有條,此路通往哪裡?」

  「說是能走咸寧。」

  「能走咸寧就能走蒲圻,這武漢的路橋真是厲害。」

  「聽聞那些個在內廠的,還異想天開想在揚子江上修橋。」

  「這可能?」

  「天知道。」

  鄭氏的人嘴上說著是異想天開,但武漢的存在,就是異想天開來的。眼前貨真價實的鋼鐵大橋,帶給他們的衝擊力超出想像,有些鄭氏小孩子很是興致勃勃:「就不怕有人來偷鐵麼?」

  「兩邊都有崗亭,誰敢來偷。」

  在武漢的鄭氏子弟聽了之後頓時發笑,「永興煤礦那裡,還有偷鐵軌的,都是被勾了死刑。頭一回刑部不批,後來是張公硬頂著上去,刑部最後拗不過,這官司還打到御前去了,最終不還是批復了?」

  「這……偷竊而已,罪不至死啊。」

  有的鄭氏子弟臉色發白地看著武漢的族人,他們沒鬧明白,偷東西居然要被判死刑?這武漢的管理,是不是太嚴酷了?

  「罪不至死?你知不知道永興煤礦的鐵軌要是出了事,那就不是死一個人兩個人。」在武漢廝混久了,自然也曉得很多事情,於是留在本地混飯的鄭氏族人對老鄉說道,「張公硬頂著要殺人,也是為了震懾。」

  「這……總歸是殺之不絕吧。」

  「那就繼續殺嘍,雞鳴狗盜之徒,本就讓人瞧不起。」

  「說的也是。」

  實際上鄭氏的人並不知道當初偷鐵軌判死刑的內情,老張並沒有強逼著要判死刑,真正推動這個事情的人,是李董自己,刑部是反過來跟皇帝頂牛了幾回的,為的就是讓皇帝收回成命。

  因為礦山這種地方很複雜,很容易出現冤案,一旦被人栽贓偷盜鐵軌,根本沒辦法解釋。誰人多誰嗓門大誰就是對的,情況往往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武漢這裡雖說大肆宣揚「鐵軌偷的好,小心死得早」,實際操作並非如此,往往還是改成流放。

  反而皇帝卻是無所謂,死上幾個偷東西的蟊賊,算得了什麼?

  最要緊的是,最近幾年用鐵軌比較多的人,就是李董自己。

  薛大鼎在遼東就修了一條不算長的鐵軌,從石城鋼鐵廠直接接通海港碼頭。這條鐵軌是跑馬的,主要運輸鐵錠、焦炭、木材、皮草等等商品,效率極高,而且是為數不多冬天還能穩定運行的線路。

  今年在天津又上馬了一條鐵路,目標是延伸到幽州,基本上石城鋼鐵廠的產量,都砸在這上面了。

  軍需、營造的消耗,反而沒有多少。

  除了這兩條鐵軌之外,長安和洛陽也準備徹底改造京洛板軌,三條線路,不管是哪一條,李董都不可能讓人偷鐵軌,路政司衙門和原先的漕運衙門有點類似。現在也是有錢有人,只是規模小一點,影響力差一點。

  只是皇帝麾下這幾年引進的實務官僚,往往都有武漢求學或者「武漢系」求學背景,在「追蹤技術」上,那是相當的務實。於是底層實務官吏往往能夠反過來影響皇家上層貴族,其中不乏親王、郡王級的大人物。

  典型就是吳王李恪,如今軍方採購的望遠鏡,主要就是由吳王府提供。而望遠鏡的效果如何,李皇帝自己心知肚明。

  不能禁絕技術發展,就只能進行技術競爭,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在這個基礎之上,自然會演進出各種奇奇怪怪的組織以及意識形態。

  皇帝對板軌建設從懵懂到清晰,自然會明白新技術對路橋工程的提升作用極大,那末,當麾下走狗傳言早晚有一天「永興象機」能夠成為動力源,像一匹匹挽馬拖拽著車廂高速前進時候,李世民不但相信,而且是無比堅信!

  他不懂力學,也不懂工程學,當然數學上也沒有太高深的領悟,但是,麾下走狗用很粗暴的計算方式,告知蒸汽機車可能在短期內只能在鐵軌上奔跑時候,帝王的強迫症就自然而然地發揮了作用。

  這個短期有多短,是十年還是十個月,不重要,但是誰阻攔蒸汽機在他的帝國版圖上跑起來,誰去動鐵軌,誰就該死。

  貞觀朝君臣跟「武漢系」的官商集團糾纏的太深,想要輕鬆剝離出去,除非暴力衝突,然後各個勢力不得已之下紛紛站隊,一番角逐,到塵埃落定之時,自然就見了分曉。

  但此刻,怕不是沒有「九鼎」的狀況下,可能朝廷會讓曾經的江南道黜置大使,前中書令長孫無忌主持平叛,而叛軍首領之一,趙國公長孫無忌帶著江南人馬隔江對峙,兩個長孫無忌左右互搏,打出狗腦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來如是。

  老張原本曾經有過那麼一丟丟小期待,比如說唐朝的商人、手工業者、小有產者、小農能夠給力點,能夠在不到絕路走盡的時候,就能豁出去搞一把大的。然而這一切自然是沒有發生,為數不多發生的大狀況,就是一個巨野縣,而追究起來,不過是巨野縣的牲口們賠本破產……僅此而已。

  於是乎,非法穿越的工科狗不敢說大徹大悟,卻也明白過來,不到被徹底摩擦成智障的那一天,甚麼革命都是扯淡。

  倘若再度穿越,老張一定要問一問當年英吉利的土鱉們,你們怎麼做到被摩擦幾百年才假假地掀了桌,掀桌之後,特麼的居然還把桌子擦乾淨,讓國王啊女王的繼續過來吃飯的?

  貞觀二十四年的當口,三十多的張老漢很惆悵,卻也明白,這貞觀後啊,還沒有被摩擦得太久,即便是前隋遺民,武德老漢,掰扯手指頭一計算,老子這輩子,還沒吃幾天飽飯呢,要啥自行車?!

  所以作為權貴資本家的非法穿越狗,不管張德願不願意,他得狠狠地摩擦,摩擦工場主、摩擦中小貴族、摩擦手工業者、摩擦中小地主、摩擦小農……不摩擦不長記性,不摩擦沒有成長。

  畢竟聖人有云: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大抵是成長的煩惱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25 10:3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5 10:37
第二十一章 取悅之道

  「阿姊,家中哪個女郎最好說話?」

  桑林園雖然叫桑林園,但桑樹攏共只有五棵,還都是果樹,其中一棵還是很特別的長果桑,結出來的果實像一條大蠶,很是漂亮。

  早年張德身上的衣服,多是鄭琬和白潔幫忙製作,兩人手藝極好,所以各自的園子都跟桑蠶有關。

  鄭琬這裡叫做桑林園,白潔那裡叫做青衣園,青衣就是蠶的一種別稱,也有作青衣神的說法。

  「怎麼,恁快就要上手了?」

  正在撥弄針線的鄭琬面帶微笑看著鄭瑩,這個族中小妹身段極好,頗有她當年幾分模樣,連性子也有點彷彿,看似文靜,實際火辣。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武漢這裡不是這麼說麼。」

  鄭瑩臉蛋微紅,但還是倔強地說著。

  「你當真和我以前相似……」鄭琬把手中的活計放了下來,雙手交疊在膝上,看著鄭瑩,「冰娘,家中女郎自有本領,莫要尋思著爭寵,你若是跟她們待得久了,便知道如何應付張郎。」

  「應付?」

  「應付。」

  點點頭的鄭琬想起了許多事情,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笑了。

  「阿姊是想到甚麼有趣的事情?」

  「我同張郎也是誤打誤撞在了一起,說起來,跟你如今處境,也是有些類似。」

  「是麼?若不是父兄安排,我怕是要去晉王府上。」

  見鄭瑩一臉驕傲的模樣,鄭琬嗤嗤地笑出了聲,意味深長地看著鄭瑩,「是麼?若不是父兄安排,我怕是要去長安皇宮……」

  噗!

  鄭瑩聽得鄭琬的話,頓時掩嘴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她這才暗道:是哩,阿姊當年,差點就被選入宮中,不是……半隻腳都踩在皇宮門檻上了,卻被生生地拽了回來,當真是際遇豐富。

  她便癡癡地想,若是真去了後宮,憑阿姊的姿容才華,怎地也會有一席之地。只是轉而一想,長孫皇后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如今更是女聖陛下,想來也不會太好過。

  和皇上比起來,還是晉王可愛一些,聽說是個溫順男兒,不會跟皇帝那般雄偉。

  想著想著,思緒都飄了起來,暗道自己才十五六歲,卻跟了個三十多的老男人,怎麼看都有點虧。

  「阿姊,在家中時常聽父兄說起武漢的事體,都道江漢觀察使是當世能臣,滿腹經綸,怎地卻未曾聽過他甚麼詩文傳世?」

  「張郎從不舞文弄墨,早先來沔州時,公文便是大白話,有些做幕僚的士子還曾拿此事說起過,卻被他打了一頓。到後來麼,俗語大行其道,武漢較之天下,漸行漸遠。」

  開啟「雅俗之爭」,最終還是無腦一波流勝了,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偏偏這就是現實。

  武漢批量生產「受教育人口」的同時,為了讓這些「人才」迅速上手「對公」業務,大白話那真是……簡直了。

  搞的好些荊襄文化人欲仙欲死,可沒曾想張德還七拐八拐拉了曹憲出來,曹夫子是個妙人,天底下第一號的文字學專家,誰還能放個屁?

  等到《音訓初本》出來,那真是徹底絕了不少人的念頭。

  「堂堂『諸侯』,連應景的詩文都沒有,豈不是墮了威名?」

  「倒是有一首在曲江文會上的詩,二聖專門為此詩尋過他。」

  「甚麼詩句?!」

  「容我想想……」鄭琬一本正經地思索著,然後輕輕拍手,「啊,想起來了。」

  「快說快說。」

  「張郎在曲江文會上寫過這麼一首……好大一棵樹。」

  「是挺大的桑樹,說甚麼樹,說詩文呢。」

  鄭瑩扭頭看了看園子裡的一棵大桑樹,闊葉桑入秋就掉光了葉子,桑皮黃裡帶褐,倒是泛著油光。

  「上面光禿禿。」

  「入秋葉子掉光,自然之理。阿姊,說甚麼樹呢,說詩文啊!」

  鄭瑩嘟著嘴,拎著裙擺坐到了鄭琬一側,然後握住了鄭琬的手。

  卻見鄭琬繼續道:「飛來一隻鳥。」

  「嗯?」

  鄭瑩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全身黑烏烏。」

  鄭氏大小姊妹互相看著,大眼瞪小眼,然後鄭琬面帶微笑,「完了。」

  「完了?甚麼?!這是詩?!」

  「可不是麼,當年為了此詩,二聖專門差遣飛騎,也就是現在的羽林軍精銳,前往陸學士府邸捉了張郎去。」

  「……」

  剛才鄭瑩還以為二聖是為了「才名」,現在明白過來,怕不是曲江文會從此以後不再出現,跟這詩文怕不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可是,作甚洛陽豪富,多言張江漢才學深厚?這莫不是鬧出來的笑話?」

  「京城中的豪富……嗯,便是我們家,舊年入海的船,還是問張郎借的。」

  「……」

  說到底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縱使有些聰慧有些機敏,閱歷上還是差了點意思。

  不過此刻跟鄭琬一番閒聊,鄭瑩也明白過來,京城中那些取悅爭寵的把戲,在這裡是行不通的。

  「冰娘莫要計較太多,這裡自由得很,你若是想要返轉京城長住,張郎也不會阻攔。」

  「他不怕麼?」

  「怕甚麼?怕家中女郎偷漢子?」

  「……」

  見阿姊說的這麼直白,鄭瑩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卻見鄭琬接著道:「你未曾見過江陰來的狠辣女郎,跟張郎一別數年,你當時如何的寂寞,也不見張郎去安慰了她,反倒是做了個上發條的物件,說是『不求人』……你懂『不求人』麼?」

  「呀!」

  聽到「不求人」,鄭瑩頓時霞飛雙頰,捂著臉把頭埋到鄭琬懷中。

  見她如此,鄭琬又是嗤嗤地笑了起來,「懂了?張郎便是這般行事。」

  「如此荒誕,聞所未聞。」

  「否則武漢如何稱得『地上魔都』?」

  沒有妖魔鬼怪,算什麼魔都呢。

  「那……阿姊可有甚麼教我的?」

  「他休沐時候,多愛去釣魚休息,你便陪著就是,給他甜茶倒水即可。」

  「就這般?」

  「這般就夠了,倘使想要些趣味,便想想你有甚麼本領,給他看便是。」

  「我懂些詩文,字也寫得好……」

  「再好還能比武家姊妹好麼?更何況,還有崔娘子,她就是傳說中的『苦聊生』,你若是比才學,家中女郎勝你者太多。」

  「總不能燒個菜給他吃吧。」

  「咦?你還會做菜?那當真是好,會做甚麼菜?張郎酸甜苦麻辣都能吃得,只是最好魚蝦本味,卻又不食生食,你若是能燒個美味魚蝦,他定是會高興的。」

  「做菜算甚麼本事!」

  鄭瑩頓時覺得奇葩,想她門第出身,居然取悅男子的方式靠的是做菜……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6 09:23
第二十二章 為何加班

  「冰娘,適才我去媚娘那裡過來,聽說張郎今夜要加班,這是個好機會。少待我去問問看,是哪個跟著過去,若是梅蘭竹菊,最是好說話不過。」

  「梅蘭竹菊?」

  「隆慶宮那邊過來的。」

  「……」

  有些秘密,全天下知道的人不多;有些秘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但不能說。

  隆慶宮之主生了個兒子,這事兒長安和洛陽不敢說人盡皆知,但風言風語倒也沒掀起來過。除了對李唐皇室的畏懼之外,隆慶宮之主的姘頭,才是真正不講道理的。

  再者,這兒子姓李,也就更加不能說。

  「梅蘭竹菊其實和你年紀相差彷彿,最年長的是梅姬,卻也不到雙十年華。她生了個兒子,如今是給崔娘子養著的。」

  「認了崔姐姐作娘?」

  「不是,明月是個女才子,給明月養著,也要聰慧一些。再者,梅姬在長安時,是獨當一面的人物,在長安有名的女強人。」

  「……」

  強人可不是什麼好名頭,還女強人!

  原本還頗有點自得的鄭十六娘,此時此刻竟然泛起一點點自卑,本以為姿容、才學、手藝……多多少少也是拔尖,來了武漢才知道,這樣那樣的「本領」,簡直是牙牙學語,實在是不值一提。

  見鄭瑩表情落寞,作為過來人的鄭琬卻是笑著寬慰道:「你莫要計較這些個女郎如何如何厲害,張郎看的不是這個。」

  「不看這個,那還看甚麼……」

  「你看阿奴既不舞文弄墨,也不梳妝打扮,成日只知道吃喝玩樂,張郎不也愛極了她?」

  「……」

  鄭瑩沉默了一會兒,尋思著自己要是學習薛招奴吃喝玩樂,怕不是回娘家的時候,會被一幫老叔打成殘廢。

  「那好吧,夜裡我也跟著去加班就是。」

  「聰明。」

  見她靈醒,鄭琬笑呵呵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張郎知你來意,你便順理成章地去做就是。」

  「都聽阿姊的。」

  本以為給親王做小老婆累,此時此刻,鄭十六娘突然發現,給堂姐夫做小老婆,也很累啊。

  老張雖說要加班,但還是回轉一趟打了聲招呼,武媚娘見他又要加班,便知道肯定是有要緊事,於是關切說道:「都秋冬時節,怎地還要加班?」

  「李淳風還要一批罐頭,這光景有七八個土邦爭雄,那些土王爭相事唐,若是無甚別緻打賞,豈不是失了臉面?他李道長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張臉啊。」

  「天竺豐產水果,怎地還要吃罐頭?」

  「玻璃罐頭價錢不菲,天竺又做不得出來,再者,你當是甚麼罐頭?一是橘子,二是楊梅。這兩樣,天竺都是稀缺,尤其是橘子,唯我唐朝獨有,到了天竺,更顯金貴。」

  「你這般好心,怕是又有甚麼大事?」

  「三郎大概要被調走,他在河中呆得太久……」

  武二娘子十分聰明,立刻明白丈夫的話,便道,「原本以為會是遼東、朝鮮,最不濟也是嶺南,怎地跑去天竺?」

  「李淳風折騰恁多年,北天竺已有十七八個成熟據點,如今恰好地方『雄國』兼併,朝中的相公們便想了個毒計。」

  「甚麼毒計?」

  「征發北天竺民力,前去西天竺修長城。」

  「甚麼?!」

  這其中的計算,簡直用慘烈來形容不為過。實際上整個天竺的西北,就是個大缺口,自古以來進入天竺腹心,走這裡最是安全。

  現在李淳風說要在這裡修長城,週遭土邦王公,大多都不會反駁。就算不願意,可也不敢說出來。

  一個個土王土公的念頭,就琢磨著如何成為「法主」、「帝誥」。

  每年雖然不斷地從蕃地、驃國輸入奴工,但相較北天竺固有人口,比例微不足道。不消耗大量的青壯,兩三代人之內,是很難看到人口比例極大變化的。

  而消耗青壯最好的合理方式無非兩種,一是戰爭,二是大工程。

  戰爭不是孤立存在的,它背後必然有利益企圖,可能是政治上的,可能是經濟上的,但總歸是有理由才要發動。

  唐朝在北天竺的動作,更多的是挑動土王鬥土王,然後以中間人的方式,再從中斡旋、調停。

  短短幾年,不但消耗了大量北天竺武士階層,整個北天竺的三大核心區,土地產出銳減不說,社會發展空前停滯,宗教力量瘋狂抬頭,又反過來繼續加強這種停滯。

  饑荒、瘟疫、洪澇、兵災……唐軍大部分時候都沒亮相,整個北天竺現在就是一鍋粥。

  在此期間輸入的唐朝學者、僧侶、道士、商人、劍客、傭兵等等,絕大多數都是間諜,包括名震天竺數十國的玄奘法師,更是諜王之王。因為玄奘法師的特殊學術地位以及宗教地位,基本上所有天竺「大國」的內情,唐朝摸得一清二楚。

  從制度到權力構成,從正兵數量到戰爭潛力,從土地面積到糧食產出……可以說只要李淳風願意,他可以隨時讓人在一個土王的枕邊放上一把匕首,而土王醒來之後,也絕對沒人知道匕首怎麼會出現在枕邊。

  北天竺諸國的武士階層因為幾年的動盪,處於一種總體瓦解面向重組的狀態,而李淳風又給這些失地、破產武士帶來了希望。

  有道是只要投降皇軍……金票大大滴啊!

  面對饑荒及各種天災人禍,單個土邦已經不足以應對,除非孔雀王朝涅槃重生,這還有點希望,可惜,哪怕鳩摩羅給天竺老鄉開光,也抵不過李淳風一句「上工吃飯」。

  諸土王土公都迫不及待地做起了奴隸販子,花言巧語也好,坑蒙拐騙也罷,反正把本土的饑民全部弄走,不就什麼壓力都沒有了?

  至於路途艱險死傷無數,關他們屁事啊。

  反正李仙人給水果罐頭,不但給水果罐頭,還給冰糖,給花椒,給茶葉……

  「此非鄭國法度,乃效仿賈太尉也。」

  武媚娘歎了一聲,朝中相公,還真沒有良善之輩。這等陰損手段,背後圖謀,不是金,就是銀。

  天竺西北修長城修不出鄭國渠的效果來,但死傷無數,那是肯定的,而且還半點刺都挑不出。

  武二娘子感慨這手段是學習賈詡,也的確是有感而發。

  「天竺賤民,橫豎都是要死的,不是餓死就是病死,李淳風好歹還給口吃食,在天竺土邦之間,賤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活等於死,死等於活,還不如真個去做奴隸。你當誰都能給唐朝做狗麼?」

  爭相事唐,和尊嚴沒有半個開元通寶的關係,純粹是活下去實在是不容易,能活著就不錯了,要是還能吃兩口飯,那就更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26 10:1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6 09:23
第二十三章 西遊記

  加班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個罐頭從武漢運抵天竺,絕非是一個老鄉一頭驢的事情。

  貞觀朝的罐頭,終究是奢侈品,哪怕是陶罐頭的緻密性差了點,其耐儲時間也時相當令人滿意。至於玻璃罐頭,是頂級奢侈品,哪怕在李唐皇室也是如此。

  李淳風那裡要的量一多,唐朝內部就要切割一些出去。不是說武漢不想提高產量,而是整個生產流程的任何一個環節,對貞觀朝這個時代都是一場考驗。

  從源頭來說,哪怕是改良果樹,都需要幾年時間的沉澱。一個橘子如果只甜不酸,那就沒有果味;如果只酸不甜,那不如吃檸檬算了。一個酸甜比,對這個時代來說,就是看老天爺賞不賞臉。

  賞臉了,可能就會哪兒哪兒冒出來一個品種,特好吃不說,水頭還足。

  不賞臉,果樹也就只能用來做燒烤燃料。

  從銷售終端來說,蕃地、天竺的僧侶、貴族固然有錢,但支付手段同樣是多樣化的,而且很多罐頭都是「太昊天子」的賞賜,回應過來的,就是僧侶、貴族的納貢。

  納貢的物資組成就相當的多樣,很多東西想要變現,其實很難,比如說奇珍異獸,比如說名貴木料,因為從天竺到中國,萬里迢迢,奇珍異獸除非耐操,否則一定死在路上。

  不是每個人都能跟張德一樣,為了吃一顆「烏克蘭大櫻桃」,會砸幾十萬貫下去,讓可薩突厥忙個半死……

  所以從收益上來講,納貢的這些物資並不穩定,遠沒有中國內部的達官貴人來得靠譜。

  長安、洛陽的權貴,從來都不會吝惜千兒八百貫的糜費。

  只是罐頭終究不僅僅是罐頭這麼簡單,貞觀朝它是特種物資,既然是特種物資,自然貴就有貴的道理。

  凡是特種物資,就不僅僅只有商品價值,在整治活動中,顯然是要扮演角色的。一如當年的汗血寶馬,它除了是寶馬之外,更是漢朝發動戰爭的一個理由,即便不怎麼充分,但對帝國來說,有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一個足夠挑動國內權貴g點的理由,還尋思啥呢?

  李淳風在蕃地和北天竺大搞邪教組織,而罐頭以「貴重」的身份,強化了本就已經相當離譜的種姓,其作用遠比土邦僧眾的各種恐嚇來得有效。

  所以,不管待見不待見,玻璃罐頭在這時候的角色,就是不可或缺。它降低了李淳風這個妖道在北天竺諸邦搞事的成本,也降低了李淳風傳達「太昊天子」旨意的管理成本。

  儘管這一切在武漢加班的老張看來,實在是無力吐槽,可現實就是這樣發生著。

  「使君,這裡還有一個訂單,是還要新修八座斬龍台。樓台好辦,這龍骨……運輸不易啊。」

  「能走海路嗎?」

  「走是能走,可眼下高達國故地正散佈瘟疫,到明年如何,也未可知。極有可能一二年都不得消停,所以還是走絲路更加穩妥。」

  熬夜的幕僚們也是頭疼,李淳風那裡的事情他們知道,但不少新來的幕僚,是今晚上才知道李淳風那裡的補給渠道,走的是武漢。哪怕是敦煌宮調撥物資,武漢這裡隨後就要給敦煌宮補上,反應在敦煌宮和民部的賬面上,這些出入都有跡可循。

  要是沒有張德從中協調,別指望敦煌宮的人能給武漢面子,對敦煌宮的陰陽人爛屁股來說,他們吃的皇糧,當的是欽差,武漢佬算個雞兒……反正他們也沒雞兒。

  但有了張德就不一樣,郭孝恪、程處弼、歐武等等文武內外巨宦,都是要和張德打交道的。

  這也是為什麼西域、河中、天竺只要有大動作,萬里之外的武漢,就要跟京城的相公們一樣要加班。

  而且因為信號機的存在,原本一到三個月的信息傳遞速度,壓縮到了十天以內,通訊頻率效率上去之後,加班次數也隨之而增加。

  貞觀朝官吏數量已經遠遠超過漢朝,這也是其中之一的緣由。

  儘管全國總人口堪堪三千萬,實在是寒酸無比。

  「那就走陸路罷!」

  老張揉了揉太陽穴,走陸路又要協調各單位,他不但要寫信到東海宣政院,還要寫信給滄州諸縣以及天津、登萊諸港,然後還要聯繫東風船團以及淮揚甚至是蘇杭的商幫。

  除此之外,還要溝通中央,從中央拿到批復,免得橫生枝節,萬一碰上愣頭青的御史大夫要狂噴,隨便勾一個「意圖謀反」,那又是讓大家一起尷尬。

  「舊年運輸巨鯤骨骸的馬隊已經解散,如今河北山東沒有馬隊有這樣的經驗,要是重組,還得從長安找人。」

  「這個簡單,老夫會跟懷遠郡王通氣,在河西還有一支輪休駝隊,都是有經驗的。」

  斬龍台不是說修起來就完事兒,把鯨魚骨頭搭建成「龍骨」,這還是個技術活兒,一般金鐵工匠還真玩不了。

  而重組接骨之後,斬龍台最大的費用還沒有產生,最大的費用其實是保養費用。

  李淳風這個神棍最早搞的斬龍台已經蓋了大殿,典型的中式建築,可橫貫大陸去對比,中式建築的費用是最高的。整個太極宮如果換作石頭城堡的樣式,總成本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

  因為起了一個壞頭,後續的斬龍台廟宇大殿,顯然還是中式建築,在北天竺這種環境下,對營造大匠是個極大考驗,可想而知,沒有中國內部支持,最終結果,要麼玩蛋,要麼玩泥巴……

  「這臭道士是給我們出難題啊。」

  喝著咖啡和濃茶,張德又對加班的佐官、幕僚們問道,「那份《天竺諸礦考》呢?就是玄奘法師那個版本的。」

  「跟《天竺瘟疫現狀》放在一起了啊。」

  「那我找找。」

  張德在辦公桌上翻了翻,終於找到了一疊文件,翻開之後,就是天竺現在的疫病調查報告,見聞錄的形式,倒是不怎麼系統。

  這份報告是為了給南海和西域發警報的,對武漢來說,沒有太大意義。

  真正有用的,還是玄奘的這份《天竺諸礦考》,尤其是貴金屬的分佈狀況,可以說是第一手資料,而且極其詳盡。

  笈多王朝復生,王朝之主也不可能掌握這樣的資料,因為玄奘的地位實在是太過特殊,基本上任何一個天竺邦國都視他為上賓,一個大學者隨便跟土王土公聊聊,就能套出許多情報,然後匯總。

  天竺土人自己都是盲人摸象,但玄奘卻是居高臨下總攬全局。

  而《天竺諸礦考》下面,其實還有一份報告,只是這份報告實在是丟人,一旦洩露出去,整個佛門怕是都要震盪。

  因為對佛門來說,這份報告有點驚悚。

  它叫《天竺神廟古跡考》,凡千人以上供奉的神廟,絕大多數都有收錄,除此之外,在信度河兩岸以及東天竺諸地,都找到了一些古文明的遺跡,這些因為各種災難而毀滅的遺跡中,時有唐朝冒險家發現黃金。

  引爆神廟古跡探尋熱的事件,源自一個江南劍士在東天竺,也就是故高達國境內的一處破敗神廟中,找到了黃金整整兩百斤!

  「這西遊記啊,怕不是要改成西遊盜墓筆記……」

  老張一聲歎息,再一次無力地吐槽著。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6 10:43
第二十四章 公道

  自然環境變遷的時間長度拉長,那麼當真是滄海桑田。

  天竺絕大多數地區,再怎麼曾經人類活動頻繁,只要出現文明大破滅或者大衰退,百幾十年這片地區很快就會恢復成雨林。

  引爆這場天竺考古探險熱的事件,就源自一個江南劍士帶人追蹤幾頭犀牛,結果誤入一處密林中的廢墟,而這個廢墟就是個破敗的神廟。

  廢墟本身沒什麼,但犀牛過境,大概是踩踏了地下藏洞的穹頂,地陷之後,犀牛現在裡面逃脫不出。這個江南劍士原本是為了犀牛而來,但殺死犀牛之後,就在地洞中發現了大量金器、金塊。

  金器加工很粗糙,但總量超過兩百斤,如此數量,想要隱瞞是瞞不住的。再者,能夠出來闖蕩的江南劍士,基本的腦子總算是長了,只有把消息透露出去,他的這些黃金,才有可能變現成老家的宅院、田畝、物業、美嬌娘。

  這個發現讓整個南海過來的船隊、商幫、冒險家、傭兵等等都陷入了狂熱,很快就橫跨兩條大河的流域,從東天竺「十六雄國」傳播到了北天竺,當時玄奘正帶著二十餘國的學生、弟子、隨從、追隨者遊歷,在敦煌宮某些褲襠沒卵的官僚暗示下,大法師無奈就操持起了超度亡靈的活計。

  一如古時河南還能跑大象一樣,北天竺東天竺諸多密林深處,曾經並非是現在的鬱鬱蔥蔥,古典城邦時代的遺跡,零星還能反應當初雅利安人驅趕土著的過往。

  而西天竺信度河兩岸,破敗的大小佛國更是無數,以及大月氏及波斯種、突厥種混戰之後的遺脈。

  當發現風格和南天竺諸邦風俗相近的西天竺遺跡時,玄奘大法師也從考古挖墳的彆扭中,開始思索天竺這片土地的文明脈絡,作為一個學者,這些天然吸引著他。

  只可惜敦煌宮方面催促起來就是一個字:挖!

  人本思想的唐朝老哥對於古建築壓根不感興趣,阿房宮再好看,再雄偉,英雄豪傑上去就是一把火;長樂未央各種詩篇,兩漢老鐵拆家的時候,也沒見手下留情。

  當然英雄豪傑自己上台之後,那肯定是得大建特建,不過這就是另外的一種心態。

  搞「學術研究」的玄奘大法師後來實在是累了,表示老衲腿腳再好也是一把年紀,老衲得歇歇腳,然後隔壁的李道長就跳了出來:道友,且看貧道的手段。

  只見李真人雙目如電,張口喊道:急急如律令,張操之助我!

  完事兒。

  「啊……呵。」

  打了個呵欠,張德伸了個懶腰,月朗星稀的光景,辦公室裡埋首案牘的佐官幕僚也都是疲憊不堪,凌晨快兩點的時候,又準備了一通夜宵,粥麵都有,肉食不多,畢竟熬夜吃肉未必能消化。

  「一會兒散了早點睡,官舍還有熱水嗎?」

  張德跟下屬們說著,轉頭問值班的親隨。

  「熱水不曾斷了。」

  「嗯,有勞了。」

  「這是下走份內之事。」

  親隨微微欠身,倒是不敢居功的樣子。

  熬夜容易餓,十二點其實已經吃過一回,然後又加班到了兩點,這時候再吃點粥麵,略作消化就可以睡覺。

  下屬們一邊吃一邊翻著材料,吸麵喝粥的動靜不小,時不時還有人問張德:「使君,劍南茶馬道那裡怎麼辦?」

  「要看朝廷怎麼說。」

  「可劍南也要一些罐頭,這怕是有些艱難。」

  「醃製品還能搞一點過去,罐頭實在是不成了,只能照舊。」

  奢侈品利潤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劍南特產也很豐富,名貴木材、各種寶石、翡翠、獸皮、象牙……自從茶馬道打通之後,有了唐朝的技術,六詔既有避開唐朝的意思,也有向南推進的想法。

  小規模的衝突在所難免,六詔跟驃國在茶馬道南部打了幾場,於是六詔跟劍南的人口貿易,從近親戰俘,逐漸轉變為驃國戰俘。

  隨之而形成的,就是跟隨茶馬道開始走動的六詔傭兵以及馬隊。

  能夠說漢話的諸爨頭人子弟,在這片地區越來越有影響力,當然胃口也越來越大,原本奢侈品的配額,已經不能夠足滿足貞觀二十四年的諸爨統治階層。

  對於茶馬道,冉氏和長孫氏的興趣更大,而且為了開拓茶馬道,暴露出來的冉氏還說服了長孫氏,讓朝廷牽頭,推動了茶馬道的開闢以及移民。

  這個移民並非是從內地移民到這片密林山區,而是打通麗水蕃地和茶馬道的聯繫,畢竟,相較漢人移民到這裡,蕃人更願意從環境惡劣的高原地區,轉移到不那麼惡劣的高山地區。

  貞觀朝的高原氣候不錯,普遍大麥畝產也能有六七十斤,廣種薄收之下,養活幾百萬人口不成問題。

  如果當初象雄和吐蕃爭霸,其中之一能夠完完全全地成為高原霸主,那也的的確確有了王霸基業。

  可惜,整個蕃地現在是群龍無首,矮子裡面拔高個,也不過是出了一個李皇帝腦殘粉的象雄國主。

  在這樣的條件下,弱小部族即便誕生了雄主,也沒有能力去統籌農業,加上宗教力量的瘋狂抬頭,中低層的日子越發不好過。

  唐朝的地區影響力也就更加的強烈,當唐朝在蕃地的官僚拿了介紹費之後,自然就幫忙吹法螺,給蕃地諸部中下層指了一條「明路」。

  陸續擴散到麗水以西,驃國北境的蕃人總數已經超過三萬,分數大大小小邦國部落百幾十個。這原本是分散的力量,不過因為開拓茶馬道的緣故,朝廷有意給茶馬道這些蕃人一個「義從」編製,吃皇糧是不成了,吃政策倒是有希望。

  於是南下的這些蕃人,就組成了「茶馬義從」,他們並不以蕃人自居,而是以「茶馬道健勇」為身份。而因為蕃人的出現,投效龍日天的某些諸爨子弟,不管出於什麼心思,也陸續加入了其中。

  「茶馬義從」的構成,於是就相當的複雜,有外來戶,也有本地人,還有屁也不懂的土人,而為了平衡,又不得不請漢人過來主持「公道」。

  「兵器……茶馬道也是稀缺,使君,此事我們可要接洽?」

  「扔給兵部,兵器的事情,不摻合。」

  倒不是說怕,武漢就是飛鳧箭最大的生產基地,海外銷量極高,尤其是在扶桑,飛鳧箭的消耗極大,但武漢一次性出口太多,短期內也消耗不完。只是武器銷售涉及到的人太多,兵部自己分配好蛋糕,武漢也省得惹一身騷。

  問話的下屬得到了回復,點點頭,繼續埋頭吃麵,一邊吃,一邊翻著材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26 11:0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2-27 13:10
第二十五章 減緩擴張

  「朝廷看來是要求穩了。」

  快速擴張期結束之後,不一定就是收縮,而是相對較慢的擴張。畢竟在西域和河中兩大板塊,朝野各方大多數勢力都背負了相當沉重的債務。

  典型的就是杜如晦的杜氏家族以及兵部尚書侯君集的侯氏家族,前者主要債務,就是杜二郎那一波南方圈錢,要不是張德接手,怕不是在貞觀朝就早就百萬老哥跑路修車。

  至於侯氏家族,為了「河中金」可以說是大出血。

  尤其是侯君集,連未來的軍方地位以及死後功名都捨去不爭,最近幾年遠比李靖要佛系的多。

  江漢觀察使府連續加班兩旬,分析材料的時候,府內上下達成了一個共識,朝廷在河中應該就是到此為止,探險隊能繼續擴張最好,不能也沒有什麼損失。至於西突厥的西進運動能夠做到什麼程度,朝廷是不關心的。

  河中要迅速冷卻下來,才能埋頭挖掘「河中金」,這種地方官長的角色,自然就不會是驍勇善戰的程處弼。

  貞觀朝的「冠軍侯」,總歸還是要有去處。

  而「天竺地」現在一片稀爛,為了防止北天竺、西天竺、東天竺三個板塊自爆,加上還要鎮殺多了別樣心思的蕃地諸部領袖,程處弼這把牛刀拿來殺雞,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只是對程處弼來說,多少有點「蹉跎」人生的意思,不過毫無疑問,朝廷一定會給程處弼一個補償,是不是會真的封「冠軍侯」不知道,是不是會給個都督府都督來當當,也不知道。

  「西天竺修長城這個事情,很說明問題啊。」

  「從敦煌宮押送糧草,還不如從勃律地贖買。之前天竺駝隊從健陀羅出發,轉道波斯東土,再入磧西州,反而要比敦煌宮要快……大概正是如此,這才決心經略天竺諸地吧。」

  「要我說,這運糧遠不如屯田,做這營生作甚?」

  「這不是營生,不過是養著人罷了。誰還真的拿人吃馬嚼來當回事?你當敦煌宮不知道從中國運輸糧食幾近賠本?不外是養著這些人,以便將來應急,不至於手忙腳亂。官營駝隊,也從來不是靠運送糧草賺錢,多是給商家打個掩護。」

  西北屯田因為「糧食換產本」,短時間內還不會制度敗壞,但是政府一旦財政不良,搞不好就會「開源節流」,這些個看似無用的東西,自然就會被捨棄。

  貞觀二十年開始,西軍能夠吃到的大多數海貨,其實不是東海產的,而是「身毒海」所產。所謂「身毒海」,其實就是印度洋,天竺在嶺南,這時候還是稱呼「身毒」,叫天竺的反而是少數。

  在東天竺建立了據點和唐朝商會之後,因為兵部採買訂單的緣故,鹹魚、魚乾同樣是重要物資,因為它們含有必須的鹽。

  東海捕撈量雖然高,但直接就被中國大城市消耗的一乾二淨。貞觀朝是迅速從治世進入盛世,人們對肉類蛋白的需求就是個無底洞,基本沒可能有多餘的份額讓渡出去。

  以鯨魚肉為例,基本上一個河北道就能消耗的一乾二淨,一來便宜,二來鯨魚肉雖然味道不咋樣,可油脂口感對河北鄉黨來說,相當的實惠。

  重體力勞動者為主力的河北道沿海沿河諸州縣,對於鯨魚肉是多多益善,不怕你多,就怕你沒有。

  至於高端的海產品,比如墨魚乾、魷魚乾,因為它們本身是重要的湯羹調味料,食材根本走不出大運河兩岸,基本上生產出來之後,就被京畿和淮揚地區消耗的一乾二淨。

  尤其是揚州城,從早到晚的瓦子、巷子、鋪子,多的是瓦罐連瓦罐,羹湯味不斷。

  在這樣的情況下,東海的海產品要出現在帝國的最西邊,真的是需要打通很多渠道,溝通很多部門和社會組織。

  所以哪怕兵部牽頭,最終也因為成本問題,演變成了「身毒海」海產品替代東海海產品。

  萬幸的是,「身毒海」的捕撈技術和捕撈量雖然差一點,但因為競爭對手少,對西域的供給,反而是相對較多的。

  糧食、醃製品、海產品等等物資供給的變化,反饋到朝廷,自然就會有想法。

  如果說對天竺地不熟悉,需要重新摸索地理環境人文環境,那可能還會望而卻步,但現在十幾二十年的摸底,從上層貴族到底層賤民,唐朝對天竺諸邦國可以說是瞭如指掌,這種情況還能忍著不揩油,大概貞觀大帝是信了佛。

  「今年李真人還要在雪域蕃地修建『太昊天子』的神庭天宮,這糜費怕不是個無底洞。」

  「李真人是打算修五十年。」

  「他也真敢想。」

  「你不懂,今年西天竺修築長城,東西勃律諸部就要南下進入北天竺和信度河兩岸,往後這蕃地啊……哼哼。」

  聽得同僚冷笑,吐槽李淳風的人便問道,「又不曾在蕃地大開殺戒,這是甚麼意思?」

  蕃地內鬥的唯一贏家就是李皇帝,而現在手持空白聖旨的李淳風,不但把蕃地諸部上層建築玩了個遍,還打算在蕃地減丁。

  只是手段並非是靠暴力屠殺,反而和漠北差不多,當丁口總量達到一個標準線,就可以讓多餘的人口南下,在北天竺討生活。

  漠北能夠順利運作,除了的的確確漠北的生存條件實在是太過糟糕之外,還有就是漠北諸部的成年男子,的確在外鄉更容易發跡。漠北諸部的上升渠道,基本都被各大部族頭領壟斷,形成了以定牧蓄奴發賣野生動物皮毛的本土利益集團。

  換個生產資料來看,他們和傳統地主沒有一根毛的區別。

  只是規模更小,人口更少。

  和漠北相似又不同的蕃地,則是宗教意味更濃,對諸部大貴族來說,既然信了李仙人的邪就能吃香喝辣……我為什麼還要累死累活去工作呢?

  說到底,雪域高原的生存條件,還未必有漠北來得愉快,漠北至少來了大災還能跑得飛快。

  雪域來了大災,跑都沒辦法跑。

  所以,當李淳風承諾,只要南下就能「打天竺土豪,分天竺田地」的時候,中小貴族以及武士階層,立刻歡呼雀躍,不得各部領袖如何發話,直接帶著農奴、牧奴就跑了。

  為什麼?

  不早點跑路去天竺,等著一起去,萬一跑的沒有別人快,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這一回蕃地南下的丁口,少說也有十多萬,幾十個據點早就籌措地盤,就等著這一回治下莊園丁口暴漲,好繼續拓荒開發。『黃冠子』真人這一回,當真是兩邊落下情分。」

  說到這裡,那幕僚也是感慨,「你當入秋時,嶺南下單恁多農具是作甚?都是要運到天竺去的。」

  「這真是……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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