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我的師父是棺材 作者:西西弗斯(已完結)

 
穆離鳶 2016-4-6 15:31: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7 132378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4
第十章 陰陽宅

  我和方丈走在前面,陳婆提著菜刀走在後面。方丈向後瞥了一眼,小聲對我說:「你看見沒有?陳婆不放心咱們兩個,一會萬一有什麼不對勁,就得把咱們倆砍了。許由,你可把我害慘了。」

  我不滿的說:「你把我騙的這麼苦,我還沒找你算帳呢。我跟你說,我要是得了銅錢癍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方丈明顯哆嗦了一下,一張臉都要哭出來了:「你們這些世俗人真是太狠了。」

  我歎了口氣:「方丈,一會如果夢是真的,咱們倆把死屍挖出來,那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萬一沒有挖出來,別等著銅錢癍了,老太太當場就得把咱們倆砍了。」

  一路上和我方丈長籲短歎,只求昨晚上的夢是真的。

  考慮到要挖屍體,還要運屍。方丈以大聖廟住持的身份,舔著臉向周圍的住戶借東西。

  幸好這裡已經算是郊區了,基本的工具都有一點。我們找了五六家,總算借到了兩把鐵鍬,和一輛人力三輪車。

  我在前面騎車,方丈在後面推車,陳婆手拿菜刀坐在車上,監督著我們倆。

  過了一會,方丈受不了了,和陳婆商量道:「老太太,咱們能把刀收起來嗎?一個小夥子,一個和尚,一個拿著刀的老太太,實在太惹眼了。一會還要運屍體,這要是半路上出什麼岔子,屍體到不了大聖廟,你兒子可就投不了胎了。」

  只要一說到兒子,陳婆還是很通情達理的,想了想,把菜刀藏起來了。

  我們走到那條小路上的時候,只不過剛剛中午而已。頭上頂著太陽,不遠處的馬路上走著汽車。一切都還算安全。

  按照棺材的指點,我點上了一支蠟燭。然後,舉著它開始一趟一趟的在小路上遛彎。

  蠟燭的火苗突突的亮著。我的心隨著火苗忐忑不安。走了一圈,蠟燭沒有滅,我的心開始揪起來了。

  老太太就站在我身後,聲音陡然嚴肅:「怎麼回事?那具屍體呢?」

  我看了看她手裡的菜刀,心中猛地一凜,一股讓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從心底升了起來:「看來這裡沒有死屍。與其讓老太太把我砍死,不如先下手為強,奪過她的刀來……」

  方丈腦子轉得快,提醒我:「林子裡面,林子裡面。」

  我心裡苦笑了一聲:「這裡哪有林子?只不過路邊有幾棵樹罷了。」不過死馬當活馬醫,我仍然舉著蠟燭向裡面鑽進去了。

  走過那幾顆大樹之後,蠟燭沒有任何的變化,我剛剛要轉身回來,忽然,火光閃了一閃,頓時燈小如豆,眼看就要滅了的樣子。

  我心中大喜,再仔細看時,火苗又恢復如初了。只不過,始終不如剛才在小路上燃燒的旺盛。

  我端著蠟燭,像是拿著探測儀找地雷的工兵。在這幾棵樹之間仔仔細細找了幾遍。

  終於,走到一棵樹下的時候,蠟燭噗地一聲,滅了。

  我掏出火柴想點著蠟燭,再試一遍,然而,這時候根本連火柴都劃不著了。

  我心中一陣大喜,看來那棺材沒有騙我。我一連聲的叫道:「在這裡,在這裡。」

  方丈扛著鐵鍬趕了過來。我們兩個你一鏟我一鏟,你來我往,在這挖了足足一個小時。

  隨著坑被挖的越來越深,那些土,漸漸地變成了紅色,像是被血浸染了之後,始終沒有消退一樣。

  方丈興奮的說:「這個我認識,土裡摻了朱砂,這下面肯定埋著邪物。看來,屍體肯定是在這裡了。」

  果然,幾分鐘後,我們看到一具屍體。這屍體的衣冠已經爛掉了。但是身體還保存的很好。完全沒有腐爛的跡象,而他的胸口上,也確實插著一把桃木劍。

  看見這具屍體,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很熟悉,在腦海深處,似乎曾經見過他似得。

  我拍拍腦袋,站在坑邊冥思苦想,把從記事以來我認識的人仔仔細細排查了一遍,始終想不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是哪來的。

  方丈見我站在那裡發呆,始終沒有動作,不由得催促道:「怎麼回事?快點把人弄回去啊?發什麼呆,夜長夢多你不知道啊?」

  我點點頭:「你說的沒錯,咱們快點把這人抬回去吧。」

  我們兩個剛要動手,忽然陰雲四合,周圍暗了下來。

  方丈戰戰兢兢的說:「許由,我覺得這天不對勁啊。咱們該不會是要被天打雷劈了吧。」

  我抬頭看了看天,緊張的說:「沒那麼嚴重吧,多雲而已,別想那麼多……」

  我這句話剛剛說完,天上忽然開始下雨了。雨勢很急,瞬間變成瓢潑大雨……

  地上的朱砂土被水一沖,像是紅色的血液一樣,到處亂流,把那具屍體泡在裡面。

  方丈推我:「事不宜遲,咱們趕快把屍體抬出來,裝車運走吧,然後回去洗個澡,這件事就跟咱沒關係了。」

  我點點頭,和方丈一人一邊,慢慢走到坑裡面去。我們兩個人,一人抬著肩膀,一人抬著腿,慢慢的向上走。

  有一句話叫死沉死沉。意思是人死了之後會變得很重。今天我和方丈算是體會到了。這坑不深,但是我們一步一打滑,根本就抬不上去。

  陳婆站在岸邊,眼看著我們兩個,乾著急,嘴裡嘟嘟囔囔,罵我們兩個年輕力壯,連個人都抬不動。

  方丈憋得一張臉通紅通紅的,還要時不時頂陳婆兩句。

  正在亂哄哄搬運屍體的時候,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把我們三個人裹在中間。

  我打了個冷戰,憑直覺,趕到周圍的空氣有些異樣。

  我緊張的喊:「方丈,你沒事吧?」

  方丈也好不到哪去,哆哆嗦嗦的說:「我沒事啊。許由,這陣風有問題啊。吹得我心煩意亂的。」

  我們兩個正在這說著,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嚎叫:「把屍體給我放下。」

  我下的一哆嗦,差點真的松了手。

  我下意識的向上看了一眼,之間陳婆兩眼通紅,正在惡狠狠地瞪著我們兩個。

  方丈大著膽子問:「老太太,你怎麼了?」

  陳婆不答,忽然從背後抽出菜刀來。

  我也緊張起來了,結結巴巴說道:「老太太,有話好好說,咱們可不要動刀啊。」

  這句話還沒說哇,陳婆一縱身,揮到向我砍來了。

  無論是這一跳,還是在半空中揮刀。都極其敏捷,極其兇狠。萬萬不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子能夠做出來的。

  生死之間,我也算反應比較快,一下躺在泥地裡,堪堪避開這一刀,然後招呼方丈:「肯定是鬼上身了,快跑。」

  我們兩個手腳並用,從坑裡面爬出來。抓著旁邊稀稀落落的大樹,繞著圈子開始逃跑。

  而陳婆始終面露精光,窮追不捨。

  我們兩個跑了一陣,忽然方丈說道:「不好,屍體要被埋起來了。」

  我一邊逃跑,一邊回頭瞥了一眼,可不是嗎,那屍體躺在泥地裡面,大雨沖刷著周圍的泥土,正在一點一點的把他覆蓋住。

  我心裡著急了,今天不把這死人給運回去,老子還怎麼活?

  想到這裡,我也不逃跑了,猛地轉過身來,瞪著揮刀沖上來的陳婆:「你麻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今天老子先殺了你。」

  我拼著被她砍一刀,也要一腳將她踹倒。然而,我還沒有動手,陳婆看了我一眼,忽然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了。

  方丈大喜,贊道:「鬼怕惡人,許由,你把陳婆身上的小鬼嚇跑了。」

  我氣呼呼的沖陳婆身上吐了一口,然後招呼方丈:「咱們接著抬人。」

  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死屍已經被泥水完全蓋住了。

  這時候泥水混著雨水,像是一鍋粥。用鐵鍬鏟太稀,把鐵鍬當勺子舀又太稠。

  我和方丈略微商議了一番,齊刷刷伸出手去,在泥地裡摸索了一番,然後牢牢把死屍抓住了。

  方丈問我:「好了嗎?」

  我說:「好了。」

  方丈喊道:「一,二,三。起……」

  我們兩個同時用力,打算把死屍拽起來。然而死屍剛剛從泥地裡露出來,方丈就氣急敗壞的沖我大喝:「放手,許由快放手。」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忽然感覺到右手一松。

  然後,我看到屍體慢慢的沉下去了,而我的右手,握著一把桃木劍。

  剛才,我是拽著桃木劍把屍體拉上來的。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桃木劍從屍體裡面拔出來了。

  我想起棺材師父的話來:「千萬不要動屍體上的桃木劍。」

  我全身打了個寒戰,揮舞著桃木劍,想重新插回到屍體身上。

  然而,坑裡面忽然揚起一大片水花,有什麼東西鑽出來了。

  泥水打到我的臉上,打到我的眼睛裡。我根本睜不開眼睛。

  然後,我感覺有人抓著我的胳膊,一直在拖我,我不由自主,踉踉蹌蹌跟著他跑起來。

  等我終於能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方丈氣喘吁吁的站在我身邊。

  我問他:「你拽我幹什麼?」

  方丈指了指前面:「你自己看。」

  這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那個場面,終生難忘。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4
第十一章 挖墳

  屍體站起來了,它站在坑裡面,揮舞著手臂,同時,又有無數的旋風在四周圍繞著它,像是要鑽到它身體裡面去似得。

  這幾天,我已經見過鬼了,確切的說,是見過不少鬼。但是現在我看到活過來的屍體,仍然嚇得心驚膽戰,這時候,只有一個念頭:「逃。」

  我和方丈互相攙扶著想要逃跑。但是剛剛伸開腿,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脖子。

  這時候我已經是驚弓之鳥了,感覺到腳腕被抓,頓時嚇得一聲尖叫。

  我向地上望了一眼,發現趴在那裡,伸手拽著我的腳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暈倒在地的陳婆。

  這時候我已經要氣得七竅生煙了,我喝道:「陳婆,你到底什麼意思?一定要害死我是不是?」

  陳婆沒有回答我,反而嘴裡一個勁的嘀咕:「是不是把那死人運到大聖廟,我兒子就能投胎了?」

  我氣急敗壞:「運你麻痹啊?你自己回頭看看,死屍活了,都是你攪合的。」

  陳婆顫顫巍巍站起來,忽然一把將我手裡的桃木劍奪走了,然後以一個老年人所能達到的最大速度奔了過去。

  那些旋風已經把死屍完全裹在裡面了,可以想像,大部分的孤鬼已經鑽進了死屍的身體裡面。

  陳婆剛剛接近死屍,就被他一把卡住喉嚨,然後,整個的把她瘦弱的身子提了起來。

  我和方丈暗罵了一句,從地上撿起鐵鍬,打算去救陳婆。

  等我們跑到半路的時候,聽見陳婆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兒子,我一定要讓你投胎。」

  隨後,我聽見死屍憤怒的嚎叫了一聲,遠遠地,把陳婆扔了出去。那乾瘦的身子飛起來,撞在樹幹上,又掉在泥地裡。

  我和方丈拿著鐵鍬,呆立在泥地裡。

  陳婆被扔出去之前,已經把桃木劍插在了屍體胸口上,那屍體正在痛苦的扭曲,嚎叫。我和方丈看見,他的臉在幾秒鐘之內扭曲成了無數種樣子。緊接著,大團大團的白氣從他周身散了出來。

  這白氣溫度很低,接觸到我們的身體的時候,我們全都打了個哆嗦。

  然後,屍體頹然倒了下去。再也不動彈了。

  一切忽然變得風平浪靜,剛才一連串的驚險,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陳婆為人再爛,我和方丈這時候,也不得不肅然起敬。我們跑過去,把她從泥地裡扶起來。

  陳婆一張臉已經變紫了。她睜開眼睛,問我和方丈:「我兒子能投胎了嗎?」

  我們倆連連點頭:「能了,能投胎了。」

  陳婆笑了笑,說道:「我就這麼一個親人,兒子死了,我也沒有家了。麻煩你們兩個,把我埋在剛才那個坑裡就行。我這輩子,最不喜歡麻煩別人了。你們能省點事就省點事吧。」

  然後,陳婆死了。

  幾分鐘之後,雨停了。周圍變得安安靜靜。

  我看了看方丈,方丈看了看我。

  我們把死屍從坑裡面拖出來,抬到三輪車上,拿黑色的塑料布蓋好了。

  然後,按照陳婆的要求,把她埋在那坑裡面了。

  方丈一邊幹活一邊說:「我怎麼感覺咱們倆在毀屍滅跡?」

  我把坑邊的土填上去:「咱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等一切做好的時候,我們兩個推著三輪車向大聖廟的方向走。

  開始的時候,我們兩個還能勉強走兩步,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陣陣的後怕湧上來,我們開始哆嗦,開始腿軟,開始結巴。到最後,我們不得不坐在路邊,一陣陣的喘氣。

  等我們最後回到大聖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們兩個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飯了,精疲力竭,坐在大殿的蒲團上,一個勁的喘粗氣。

  方丈微閉著眼睛:「事情搞定了,叫你師父出來接收吧。」

  我咧了咧嘴,心情好得很:「老子活了,嘿嘿,老子活了。」

  方丈長歎了一口氣:「總算把你救活了,你這錢花的真值。」

  方丈跟我一提錢,我忽然響起來了,喘著粗氣說:「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坑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方丈表情很詫異,瞪著眼睛問:「我什麼時候坑你的錢了?」

  我擺擺手:「你別跟我這裝傻。你一個假和尚,又是算卦又是抓鬼,騙我兩百多塊錢。快點還我。」

  方丈理直氣壯:「我是假和尚沒錯,但是我這一趟出了多少力氣?沒有我,你自己能搬得動這屍體嗎?」

  眼看這錢要不回來了,我乾脆退而求其次,語重心長的說道:「方丈啊,通過這件事,我就感覺到,人生無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面臨著生與死。」

  方丈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然後我接著說:「既然你能認可這個,那就太好了。你想不想買一份保險?未雨綢繆,臨時救急,萬一將來有什麼病有什麼災的……」

  方丈本來累得攤在地上,一聽我推銷保險,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許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一個出家人,萬事隨緣,你讓我買保險,佛祖都不能答應。」

  我擺擺手:「你又不是真和尚。」

  方丈居然極虔誠地合十說道:「入了廟門,就是佛家弟子,怎麼能心口不一呢。」

  我呸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把我的錢撈回來。

  這時候,廟裡面忽然想起砰砰砰,三聲極輕的敲擊聲。

  這聲音不大,但是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看了看方丈,方丈兩手空空站在大殿上。不可能是他。

  我們兩個都有點緊張:「廟裡來賊了?」

  正說著,那砰砰砰的敲擊聲又響起來了。這一次,我們兩個聽清楚了,這聲音分明是從腳下發出來的。就在大殿上。

  我和方丈的臉色瞬間都變得不太好看。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大殿上點著兩盞長明燈。

  我站在大殿上,仔細想了想,然後對方丈說道:「既然咱們能找到鬼市下面的死屍,這就說明,棺材的話是真的。」

  方丈馬上會意,接話道:「這麼說,棺材也確實存在?棺材在哪?」

  我指了指腳下:「我做夢的時候,夢見棺材就在這裡,大殿上。」

  然後,我們兩個彼此心照不宣的拿起了鐵鍬。

  我看看方丈:「挖?」

  方丈點點頭,嬉皮笑臉的說:「挖,把你師父挖出來。」

  我虛踹一腳:「別鬧,讓他老人家聽見,能有咱們倆的好嗎?」

  這時候,方丈神色有點猶豫了:「許由,我總覺得你這個師父有點邪性,哪有托夢拜師的呢?只有鬼才托夢。而且,你在夢裡看見的又是一具棺材……我擔心啊,咱們兩個才脫狼群,又入虎口……」

  被方丈這麼一說,我也有點猶豫,問道:「那咱們不挖了?」

  方丈一鏟子鏟在地上:「挖,當然要挖。不然你走了,我自己住在這裡,我晚上還睡不睡覺了。」

  我們兩個你來我往,揮汗如雨,兩柄鐵鍬上下翻飛,很快在屋子中央挖了一個大坑。這個坑越深,我的心情也就越忐忑,腦子裡思緒紛飛,不知道這個決定是福是禍。

  正在想著,忽然一聲悶響,鐵鍬鏟在什麼東西上面了。

  方丈臉色也是一變,看了看坑底:「到了。」

  然後,我們兩個動作放緩,慢慢的,一口黑漆棺材露在我們面前。

  按照方丈所說,他來這大聖廟怎麼也五六年了,從來沒有動過大殿,這也就是說,棺材至少埋了五六年了。

  然而,我看到的情況卻不是如此,這棺材很新,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甚至我們把浮土鏟掉之後,上面的黑漆仍然在長明燈下泛著光,好像剛剛粉刷上去的一樣。

  這麼新的棺材,如果告訴我昨天埋下去的,我信。如果告訴我五六年前埋下去的,我絕對不信。

  棺材靜靜的躺著,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我甚至有點懷疑,這是我夢中的棺材師父嗎?

  我忽然間有點恐懼,我害怕真如夢中所看到的那樣,打開棺材之後,裡面躺著另一個我。

  我們兩個站在坑邊,看著坑底的棺材,一時間都沒主意了。

  方丈看看我:「許由,你說怎麼辦?」

  我苦笑一聲:「我才二十出頭,至今沒有邁出校門。你問我怎麼辦?方丈,你都四十好幾了,你拿個主意唄。」

  方丈精明的很:「這畢竟是你們師徒之間的事,我一個外人攙和進去,不太好吧。」

  我咬咬牙:「開棺。」

  開棺就要跳到坑裡去,但是我們兩個誰也不肯下去。站在坑邊一個勁的推諉。

  最後,我們約好了,熟個一二三,齊刷刷跳進坑裡去了。

  到了坑裡之後,我們發現這棺材蓋虛掩著,並沒有被釘上。這樣也好,開起棺來比較方便。

  我吩咐方丈:「你在這一頭,我在另一頭,咱們兩個一塊用力,把棺材蓋抬起來。」

  方丈點頭答應了。

  然後,我們兩個一較勁,棺材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我們兩個憋得滿臉通紅,棺材蓋居然始終打不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4
第十二章 焚屍

  方丈累得氣喘吁吁,翻身坐在棺材上面,對我說:「許由,咱們跟這棺材較什麼勁啊,一把火燒了算了,關他師父師娘的,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句話剛剛說完,棺材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了。

  方丈了嚇一跳,翻身從上苗跳下來,三下五除二爬到坑外去了。

  我緊隨其後,也爬了上去。

  方丈嚇得面色蒼白,但是仍然強裝著說:「你看看,你師父中了我的全套,我一用激將法,他就……」

  方丈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們就看見棺材裡面冒出大團大團的白氣。緊接著,大殿上的燈光忽然滅了。

  我和方丈齊聲大叫,隨即互不相讓的向門口跑過去。

  大聖廟本來就不大。大殿雖然叫大殿,其實也就是一間略微寬敞的屋子罷了。我倆互不相讓,爭先恐後,結果兩個身子一下卡在門口,進不得,出不得。

  身後白霧彌漫,很快把我們的身子裹起來,可是我們兩個偏偏又逃不掉。

  我急的快要哭了,吼道:「方丈,你麻痹的,你向後退。」

  方丈也急的臉紅脖子粗:「為什麼不是你後退。」

  後心發涼,我們倆誰也沒有膽量回去。只好齊聲喊道「一」,「二」,「三」,兩人一塊用力,只聽哢嚓一聲巨響,門框被我們帶下來了。

  我和方丈摔倒在地上,掙扎著把套在身上的門框扯了下來。

  然後,我們一邊雞飛狗跳的向院子裡逃,一邊回頭向大殿裡面望去。

  大殿裡面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著了起來,不過,這一次變得青幽幽的,裡裡外外透著鬼氣。而大團大團的白色煙霧彌漫出來,從門口一直擴散到院子裡面。

  我和方丈一步步的向後退,兩眼死死地盯著那些白煙。

  我嘴唇發顫:「棺材裡裝的,該不會是液化氣吧。」

  方丈搖搖頭:「要是把我的廟燒了你就賠我。」

  這時候,院子裡面已經滿是白煙了。那些煙,像是薄霧一樣把整座大聖廟覆蓋起來了。

  我和方丈一步步向門口退去。忽然,我感覺有方丈的手在推我的肩膀,似乎要把握推回到大殿方向去。

  我不耐煩的把他的手打掉:「你有病啊?」

  方丈很無辜的說:「你罵我幹嘛?」

  我有點不爽:「你推我幹嘛?」

  方丈委屈的說:「我沒有推你啊。」說完這話,他向我身邊望了一眼,忽然臉色煞白,愣在地上。

  我馬上意識到不好,小聲的問他:「你怎麼了?」

  方丈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使眼色,讓我看後面。

  我不敢轉頭,使勁有餘光向後瞥了瞥,好像有一個人影,就站在我背後。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向前跑了兩步,隨機迅速的回頭。

  這時候,我發現在剛才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光著身子,閉著眼睛,直挺挺站在那裡。

  正是我們之前帶回來的屍體。

  又詐屍了?我第一反應是逃跑,第二反應是找鐵鍬自衛。

  然而,方丈拉住了我,指著死屍說:「你仔細看。」

  這時候我發現,死屍的鼻子正在一縷一縷的吸收那些白氣,整個過程很慢,但是始終沒有停止。

  我向後退了兩步,問方丈:「這屍體什麼意思啊?」

  方丈愁眉苦臉的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們兩個正商量著,忽然,一直雙目緊閉的屍體睜開了眼睛,然後,他動了動嘴,艱難的說出來幾個字:「幫我,拔劍。」

  我和方丈被這句話驚呆了:「這傢伙到底是死的還說活的?」

  屍體見我們兩個無動於衷,艱難的把手臂舉起來,握在劍柄上。

  然而,顯而易見,他很虛弱,手臂剛剛抬起來,又無力的垂了下去,然後,他看著我,又張開嘴,虛弱地說:「我是你師父,快幫我拔劍。」

  我看看方丈,方丈看看我,我們兩個頓時沒了主意。

  我師父明明是大殿下面埋著的棺材,怎麼忽然變成一具會說話的屍體了?

  屍體見我猶豫不決,嘴裡不耐煩的說道:「如果不是我的指點,你早就因為銅錢癍死了,快點幫我把劍拔下來。其餘的事,等過一會我慢慢告訴你。」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銅錢癍」三個字,我心裡開始有點猶豫了。莫非,他真的是我的師父?

  鬼使神差的,我慢慢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握住了劍柄。右手一用力,那種感覺像是切凍豆腐一樣,桃木劍被我拔出來了。

  屍體沒有流血,這很正常,他是屍體,屍體怎麼會流血呢?桃木劍拔出來之後,屍體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傷疤,裡面的肉向外翻著,也是白色的,像是被水沖刷的乾乾淨淨。

  屍體看了看我,點點頭說道:「多謝。」

  這句話,比剛才流利多了。

  我一步步向後退,這幾天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了。

  死人的魂魄,致命的銅錢癍,會說話的屍體……我暗地裡揪了一下大腿,看看這是不是一場夢。

  疼,大腿生疼。

  桃木劍拔出來之後,院子裡的霧氣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被死屍吸進體內。隨著白霧的吸入,死屍的動作也越來越靈活,然後,他慢慢的走到屋子裡面。

  幾秒鐘後,我和方丈聽到撲通一聲,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我們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有主意的人。

  方丈看著我:「許由,你是大學生,見多識廣,這麼荒唐的事你遇見過嗎?」

  我搖搖頭:「我一個星期之前還是個無神論者。」

  方丈提議道:「咱們為什麼不逃到廟外去?在這傻站著幹嘛?」

  我抬起手撓撓頭:「是啊,為什麼不逃到廟外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雙手和雙腳都在劇烈的顫抖。幾秒鐘之後,我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方丈顯然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慢慢地蹲下來,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兩個被今晚的事驚得全身發軟,根本動彈不得。這樣面對面坐著,一直坐到了半夜。

  大殿上的長明燈恢復了正常,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

  院子裡靜悄悄的,除了我們倆的呼吸聲,我們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活動了一下發麻了的手腳,勉強站了起來。

  防髒眼看我能行走了,連忙笑聲呼叫:「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啊,把我也帶走吧。」

  於是我彎下腰去,把他也扶了起來。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著,一步步向廟外走,走了兩步。方丈歎了口氣:「我的大聖廟,就這麼拱手讓人了嗎?」

  我冷漠的打擊他:「不是讓人,是讓屍。大殿裡面有一具屍體,你敢跟他鬥嗎?」

  方丈回頭看了看大聖廟,似乎很是有些不舍。他猶猶豫豫的說道:「許由啊,其實我覺得,那屍體,倒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我瞪大了眼睛:「沒什麼區別?從泥地裡挖出來的。胸口上插著桃木劍。哪個活人能這樣?」

  方丈小聲說:「他不是你師父嗎?應該不是壞人吧……」

  我搖搖頭:「想拜師你自己去,別拉上我。哎?我說,你不會還惦記著你這點家產呢吧?」

  方丈歎了口氣:「這畢竟是我表舅的心血,我不能把它毀了啊。許由,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你陪我去大殿裡面看看怎麼樣?要是一切沒什麼,咱們把那屍體燒了。以後這廟你隨便來,就當是自己家一樣。」

  方丈這話說的不倫不類,但是神色倒是很熱切,看得出來,他對這大聖廟是真的有感情。

  我點了點頭:「好吧,我和你一塊去。要是咱倆能活到明天,你就買我一份保險。」

  方丈大喜,連連答應了。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者走到大殿裡面。大殿裡除了一座大聖像,就是一口棺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們兩個正在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一個聲音說:「你們兩個膽子還可以,我以為被我嚇得一去不復反了……」

  這聲音分明是從坑裡傳出來的。我和方丈抻著脖子望了一望。那屍體分明就躺在棺材裡。只不過,他睜著眼睛,嘴巴還在一開一合的說話。

  方丈開始劇烈的發抖,過了幾秒鐘,才聽見他嗓音發顫的說:「這廟,這廟是我的。」

  那屍體冷笑了一聲:「沒有人和你搶。」

  然後,我們看見他慢悠悠的從棺材裡面坐了起來,開始手腳並用的向外面爬。

  我和方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兩條脊樑並排靠在牆上,誰也不敢上前。

  那屍體爬出來之後,盤腿坐在地上,看著我說:「我是你師父。」

  我搖搖頭:「不可能,你是鬼市的死屍。」

  那屍體看著我,忽然笑了,兩個嘴角上翹。

  這笑容像是一把利刃,一下刺到我的心裡面去了。我的心臟一陣生疼,像是不能跳動了一樣。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他是誰來了。

  當我把他從泥土裡面挖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面熟。現在直到看見他鬼魅的一笑,我才記起來,在醫院的時候,抓走郝老頭魂魄的人,就是他。

  我的後背貼著牆壁,身子一陣陣發涼。我小聲對方丈說:「快走,咱們快走,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4
第十三章 棺中人

  這話顯然讓那屍體聽到了。他倒不以為意,反而問道:「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兼授業恩師嗎?」

  我滿腦子都是郝老頭在病床上掙扎的慘狀,不由自主的問道:「在醫院,郝老頭,是不是你?」

  我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得語無倫次,因為這時候我心情激蕩,已經沒有完整的語言組織能力了。

  屍體從地上站起來,一步步向我走過來,我能肯定他一定聽明白我的話了。方丈和我都嚇得全身發抖,但是偏偏都沒有逃跑。估計,連逃跑的膽量也沒有了吧。

  屍體站在我面前,打量了我一會,然後把嘴巴湊到我耳邊上,然後輕輕地說道:「我是你師父,你是我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現在我告訴你,你師父是個好人,問心無愧的好人。你看見的,聽見到,都不是真相,我告訴你的才是真相。」

  我大著膽子,小聲問了一句:「真相是什麼?」

  屍體看了看我,說道:「真相就是,有些事,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無條件相信我。」

  夜,靜悄悄的,兩盞長明燈在夜色中嗶嗶啵啵的燒著。大聖廟香火欠奉,連燈油都是劣等貨,一直在蹦出火花。

  我和方丈被死屍按在蒲團上,他盤腿坐在我們倆對面。擺出一副坦誠的樣子,對我們說:「有什麼想問的,儘管開口。」

  我想了想,不由得拋出來人生的終極三問:「你是誰?你從哪來,你要到哪去?」

  死屍想也沒想,隨口答道:「我叫張元,不過,這名字不是你能叫的,你應該叫我師父。我來的地方不能告訴你,我要去的地方,你以後就知道了,因為從現在開始,你要跟在我身後,形影不離。」

  我看著他,一時間被這股自信壓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方丈終於頂不住了,帶著哭腔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個棺材,這個身體……許由的師父不是棺材嗎?怎麼又成了你?你到底是死是活……」

  張元看了看方丈,忽然問道:「你是歪脖的什麼人?」

  方丈錯愕了一下,說道:「你知道我表舅的外號?」

  張元哦了一聲:「原來是歪脖的外甥。我和你表舅認識,說起來,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然後,張元給我們講了這件事的事情經過。

  據他所說,他在年輕的時候就拜一位異人為師,學習道術。終於有所成。本來日子平安無事,娶了老婆,有了女兒,一家太太平平,豐衣足食。

  然而有一天,張元的女兒離奇的失蹤了,緊接著,妻子也死了。

  開始的時候,張元以為這一切都是意外。但是,接下來幾天,他發現自己住的房子陰氣越來越重,每每到了晚上,就會聽見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幸好張元精通道術,所以絲毫不懼,提著桃木劍沖了出去。然而,等出去之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

  外面隱隱約約埋伏著十幾隻野鬼,只能張元出來,就猛地竄上去,和他廝打起來。

  對方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張元畢竟道術精深,一時間倒也不至於有危險。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忽然從樹上跳下來一個蒙著臉的人,一下將他打傷了。

  張元躺在地上之後,偷襲他的人趁著夜色,打算殺人滅口。張元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眼看就已經奄奄一息。然而,恰在此時,不遠處有一個老和尚經過,一邊走,一邊默默地念經。

  蒙面人一見有人來了,連忙逃走了。

  蒙面人走了,圍攻他的小鬼卻不肯走,個個打算趁著張元虛弱,上了他的身。

  張元知道,以自己多年的修行,這身子已經有些道術根基了。一旦被惡鬼控制,後果很難預料。反正這時候也活不長了,乾脆,他用自己的桃木劍,一下紮到心口裡面了。

  桃木劍釘在心口,就等於鎖住了肉體,任何魂魄都難以進入。而張元自己的魂魄,也被逼出來了。

  那些惡鬼繞著張元的屍體還在依依不捨,對於沒有身體的鬼來說,修道之人的身體可以算的上是寶物。

  而張元的魂魄,和迷迷糊糊跟著老和尚來到了大聖廟。

  這老和尚歪著脖子,走了一路,也念了一路的經。他正是方丈的表舅,外號叫「歪脖」。

  當天晚上,歪脖回到廟裡之後,坐在殿上又繼續念經。

  張元的魂魄沒有肉體作為依附,正在慢慢的消散,萬般無奈之下,他趁著夜間陰氣加重,將廟裡的長明燈吹滅,然後現出身來。

  歪脖嚇了一跳,但是畢竟出家多年,倒也沒有嚇跑。

  張元向歪脖詳詳細細說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然後求歪脖救他一救。

  歪脖和方丈不同,他是真和尚。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他連忙按照張元的吩咐,向最近的棺材鋪買了一具棺木。然後,在半夜時分,挖了個坑,埋在了大殿下面。

  按照張元的想法。只要把他的魂魄裝在棺材裡面,埋在地下,得到地下陰氣的滋養,再加上生前的道術維持,應該不至於魂飛魄散。而大聖廟畢竟供奉著仙佛,之前的惡鬼,也不敢進來找他的麻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張元的魂魄在棺材裡面不知道呆了多少年,到後來,憑藉道術,硬生生把魂魄依附在了棺材上面,讓這口黑漆棺材,做了他的替身。而他的魂魄,開始試探著來到人間,尋找自己的身體。

  這時候才發現,大聖廟已經換了主人。當年的惡鬼與蒙面人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而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被誰埋在了地下,並且被一群小鬼借助身上的陰氣,勾魂害人。

  這樣,張元才生出了把屍體挖出來,想辦法重新活過來的念頭。而且,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當年是誰在害他,為什麼要害他。

  聽了張元的話,我心裡隱隱約約有些明白怎麼回事了:「照這麼說的話,鬼市下面的屍體是你的身子,棺材裡面裝的是你的魂魄。等於我幫忙,然後把你救活了?」

  張元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我本來打算讓小道士幫我,沒想到誤打誤撞遇到了你,這大概就是佛家說的緣分吧,冥冥之中註定,你要當我的徒弟。」

  我心理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我怎麼說也是大學畢業,雖然現在是在賣保險,但是畢竟有大好的前途。跟著這個活死人當徒弟算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建議道:「瘦道士確實一直想拜你為師,要不然我們倆換換,你收他當徒弟,把我放走吧。」

  張元冷笑一聲:「你還想前途?許由,你吃了怨鬼的供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被他的目光看的有點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問道:「意味著什麼?」

  張元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冤鬼冤鬼,一口怨氣未了。加在生人身上,就是黴運。你吃了它們的鬼飯,這輩子都得黴運當頭,一事無成,百無一用。」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下來,把我心中積極向上的火苗一下澆滅,我仍然心有不甘的問道:「真的?」

  張元很鄭重的點了點頭:「跟著我,可以保你平安,不愁吃穿。況且,你既然已經拜師,就是這一門的人了,終生不能改動。」

  我有點心灰意冷,但是卻又不肯相信,試探著說:「如果我不想當你徒弟呢?」

  張元看了看我:「我這輩子不強求別人,你不想當我徒弟,我也不攔著你。但是我要警告你,你活不過三天。」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威脅我?你要殺了我嗎?」

  張元搖搖頭:「我沒必要殺你,這是命。你會死於各種意外,水災,火災,沒有人知道。如果你肯跟我一段時間你就明白,我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我沒有說話,心裡搖擺不定。

  張元看我猶豫不決,擺擺手說道:「這樣,你象徵性的當我幾個月的徒弟,等我完全復原,報了仇,你就離開,怎麼樣?也算對祖師爺有個交代。沒准他一高興,就放過你。」

  我點點頭:「也好,試試也好。」心裡卻在嘀咕:「能進不能出?我怎麼感覺這是搞傳銷的?」

  我和張元說了一會話,心裡的恐懼,漸漸消退了。有那麼一瞬間,我恍惚間忘記了他曾經是一具死屍。也忘記了他曾經在醫院抓走別人的魂魄,因為他說話太像正常人了。

  一直坐在我旁邊的方丈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照這麼說的話,你是活人?在地下埋了這麼多年,居然還能活著?」

  張元微微一笑:「這就是道術的精妙之處。那把桃木劍插在胸口,有點像是閉氣功,看起來是死了,實際上,一直等待活過來的機會。」

  我和方丈聽得似懂非懂,但是都有點放心了:「是道術就好,不是死人作怪就好。」

  這時候,張元看著我們倆:「你們兩個,問完了沒有?去給我找件衣服啊。許由,你這徒弟當得,就讓師父這麼光著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4
第十四章 黴運當頭

  我悻悻然的站起來,跟著方丈走到一間禪房裡面。

  方丈面色凝重:「許由,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我想了想:「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但是感覺他有很多秘密。」

  方丈點了點頭:「總之你小心點吧。」

  我們兩個隨便找了一間僧袍,拿出去了。

  等我們回到大殿的時候,看見張元盤腿坐在蒲團上,正在閉著眼睛運功。我和方丈不敢打擾,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過了片刻,他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許的血色。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已經不年輕了。剛才面色蒼白倒沒看出什麼來,等他終於有了一點人氣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臉上已經出現疲老之態。

  然後,他睜開眼睛,從和尚手裡接過僧袍換上了。隨即,又把一頭長髮挽了一個道髻。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很關切的問了我們一句:「你們吃晚飯了嗎?」

  我和方丈都搖搖頭。

  張元忽然瞪大了眼睛喝道:「那還不快去做飯?」

  方丈屁都沒放一個,屁顛屁顛的去做飯了。

  然後他又吩咐我:「去到廟外面,把棺材燒了。」

  我回頭看了看那黑漆棺材,忽然嚇了一跳。原本鋥光瓦亮,保存完好的棺材,在短短的一小時內,黑漆斑駁,大量的脫落,而那些木板,也出現朽爛的樣子。

  我想把棺材搬出來,結果隨手一拽,一塊木板被拽了下來。等最後棺材被我從坑裡面拖上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堆爛木頭了,完全沒有棺材原本的樣子。

  我驚詫的看著張元:「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瞥了一眼那些木頭:「我的精氣附在棺材上面,這棺材就相當於活人,自然經歷十幾年不壞。現在我找到自己的身體了,它又變成木板一塊,自然就朽爛了。」

  我點了點頭,把那些木頭抱到廟外,點火開始燒。

  朽木頭很難燒,火很小,冒著大量的煙,飄到大聖廟外面的臭河上,與河水蒸騰出來的臭氣混在一塊。

  我忽然想起來瘦道士招水鬼的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加快腳步,逃回到廟裡面去了。

  我回去的時候,方丈和張元正在吃飯。我注意到,張元似乎很不適應這些飯,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才能咽下去。十幾分鐘,也只不過吃了兩口而已。

  吃過晚飯之後,已經將近半夜了。我和方丈見沒有什麼事,就回房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夜裡我醒來了無數次。每次都能看到張元直挺挺站在院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起床之後,和尚並沒有打開廟門做生意。因為大殿上還有一個土坑。張元霸佔著那裡,不讓我們填上。

  整個上午,他像是泥塑的一般,一直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完全沒有教我這個徒弟一點道術的意思。

  我想了想,對方丈說:「我回學校一趟,把合同拿過來,咱們簽一下。」

  方丈有點詫異:「什麼合同?」

  我淡淡的說:「買保險的合同啊,昨天你答應我的。」

  方丈啞口無言。

  我對張元說:「師父,我回學校一趟,拿點東西。」

  張元依舊閉著眼,只不過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鬼魅的微笑:「去吧。」

  這笑容讓我全身打了個哆嗦,太邪門了。

  出了大聖廟之後,我忽然全身松了一口氣,終於逃離了張元,我感覺像是從牢裡放出來了一樣。

  我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山大。」

  開出租的師傅扭頭看了我一眼:「小兄弟,氣色不太好啊,灰頭土臉的,最近不大順利吧。」

  這話說得我心裡一驚,不由自主想起剛才師父的話來。不過,我很快就釋然了,估計是這兩天沒有睡好,而且又是野鬼又是死人的折騰,所以看起來比較疲憊。

  出租車一路上風馳電掣,很快,我們學校的大門就在眼前。這時候我一摸兜,不由得暗叫一聲:「壞了,我根本沒帶錢。」

  眼看司機已經緩緩的停在校門口。這時候,我急中生智,伸手把車門打開,一個箭步竄出去,猛地向學校跑去了。

  司機足足反應了十秒鐘才回過味來,在後面罵罵咧咧的追。但是我對山大多熟悉啊,拐了幾個彎,就把這小子給甩開了。

  宿管阿姨在宿舍樓門口坐著,遠遠地看見我走過來,狠狠地瞪了我兩眼,我也不甘示弱,直接瞪了回去。

  正要進門的時候,忽然出來一個人,一把拽住我:「許由?你沒事了?這麼多天不見你,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正打算去給你招魂呢。」

  我一聽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扭頭一看,原來是瘦道士。

  我摸了摸身上的癍,已經開始結痂了,點點頭說:「快好了。」

  我想了想,對他說:「我們找到你說的高人了。」

  然後,我把怎麼挖出來的棺材,張元又是怎麼被埋在鬼市下面,我又怎麼拜的師,把事情經過向他說了一遍。

  瘦道士聽完之後羡慕不已:「我要是能拜師就好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他?」

  我喜道:「好啊,那你就是我師弟了,哈哈。」

  我們兩個正在樓門口說笑,忽然,感覺一雙手猛地揪住了我的領子,然後一聲暴喝:「小子,原來你在這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得苦著臉說:「師傅,我身上沒帶錢,這不是給你取錢來了嗎?」

  出租車司機一肚子火,瞪著我說:「老子為了抓你,耽誤了這麼長時間,這工夫都能拉三趟活兒了。你得出雙倍的錢。」

  我只得連連點頭:「雙倍,雙倍。」

  瘦道士看見我的窘態,估計知道我身上沒錢,乾脆從兜裡掏出幾張票子,幫我墊上了。

  宿舍裡面已經空無一人,幾天沒回來,更顯得髒亂差。我從一堆廢紙裡面找出合同,踹在兜裡,然後和瘦道士結伴,趕回大聖廟。

  回到廟裡的時候,張元仍然在盤腿運功,方丈百無聊賴,坐在凳子上發呆。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廟裡倒是通個電啊,買一台電視,不就不用這麼無聊了嗎?」

  方丈搖搖頭:「佛門清修之地,又是抻電線,又是看電視。傳出去讓人說三道四的,影響多不好?」

  我搖搖頭:「你一個假和尚還那麼敬業幹嘛?外面很多真和尚都會上網了。行了,別廢話了,趕快簽字畫押吧。」一邊說著,我把合同掏了出來。

  我和方丈在一邊瞎扯,瘦道士也沒有閑著,他一臉崇敬的看著張元,說道:「高人,能收我當徒弟嗎?」

  張元兩眼緩緩地睜開,果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樣子:「小道士啊。」

  瘦道士連忙緊張的答應了一聲。

  張元接著說道:「按照本門的規矩,我們這一派,每個人都要收一個徒弟。而且,只能收一個徒弟。現在許由已經拜師了,我不能再收你了。」

  瘦道士神情沮喪,看起來要哭了。

  然而,張元又慢悠悠來了一句:「不過……」

  瘦道士馬上燃起希望,湊過去,殷切的問:「不過什麼?」

  張元看了看他,緩緩道:「不過,你先在這裡住兩天。讓我看看情況再說。」

  瘦道士激動地就差給張元跪下了。

  一整天,他都圍在張元身旁,不住嘴的問怎麼招鬼,怎麼畫符。張元始終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問十句答不了一句,即使回答,也是雲山霧罩,語焉不詳。

  晚飯時分,張元又是吃了兩三口就站起身來,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忽然俯下身來,用極小的聲音說了句:「今天晚上,為師給你上第一課,你可得用心學。」然後,他一臉神秘的沖瘦道士努了努嘴。

  我心裡忐忑不安的看著他:「要幹嘛?」

  他卻沒有回答我,慢悠悠的走到廟外去了。

  我算是看出來了,張元行事乖僻,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今天晚上沒准有什麼新花樣,想要整我一番。

  我忐忑不安的吃完了飯,又忐忑不安的躺在了床上。

  然後,等著張元來找我。

  夜裡靜悄悄地,這時候是初春,還有些冷。蟲不飛,鳥不叫。我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緊張。

  古時候的妃子,沐浴更衣,脫得一絲不掛,然後被小太監用錦被裹著,抬到皇帝的寢宮。緊張而又期待的等著皇帝進來。

  今晚,我的感覺有點像那些妃嬪,只不過,我只有緊張,沒有期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張元始終沒有來。我心裡有些煎熬,不由得想到:「不管有什麼花樣了,趕快讓我嘗嘗吧,折騰完了早點睡覺,這樣讓我提心吊膽的,也太損了。」

  然後,我一邊在心裡痛駡,一邊意識開始模糊。然後,居然沉沉的睡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有點聲音。本來我就睡得不踏實,這聲音一響,我馬上醒過來了。

  我心中一喜:「終於來了?」

  然而,我再側著耳朵聽的時候,卻又沒有動靜了。我翻了個身,打算接著睡,偏偏這時候,一股尿意湧了上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十五章 夜不安

  人有三急,我知道這是自然規矩,抗拒不得。然而,我實在太困了。

  我在心裡默默的念叨:「忍一忍啊,忍一忍,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樣想著,果然我很快又睡過去了。然而,在夢中我一直在找廁所,每次剛剛找到,又在緊要關頭醒過來。

  我不得不爬起來,迅速的套上衣服,再不去估計就尿到床上了。

  我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摸黑走到院子裡,這裡很黑,只有大殿上的長明燈還亮著昏黃的光芒,我戰戰兢兢站在牆角,開始解決生理需求。

  我是大學生,受過高等教育,不應該隨地大小便。但是今天情況特殊,只好事急從權。

  話說我剛剛解決完,轉身要回屋的時候,忽然發覺有一點不對勁。

  大殿上的長明燈一直是兩盞,左右各一,但是我現在,分明看到了三個火苗。

  我心裡頓時一緊:「怎麼回事?有人這麼無聊,在裡面多點了一盞燈不成?」

  我揉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兩盞燈放在左右兩邊,這沒有錯。然而,又多出來一隻蠟燭,放在地上。

  我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輕輕地走了過去。

  我站在門口,悄悄地向裡面望,大殿裡多的那一支蠟燭,一寸來長的火苗劇烈的燒著。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動。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是什麼意思?有人大晚上跑進來,點了根蠟燭又走了?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坑裡面。棺材挖出來之後,土坑一直沒有填上。

  想到這裡,我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想看看坑裡面有沒有什麼異動。

  這一路上,我都在觀察周圍的風吹草動。當我靠近土坑的那一刻,忽然,我察覺到一陣細微的呼吸聲,聲音很小,很輕……

  我瞬間警覺起來。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發現一溜腳印,一直向我們白天挖出來的坑裡面去了。

  難不成,有人爬下去了不成?

  是張元?這傢伙被我們從鬼市下面挖出來,雖然能吃能走,但是下意識裡,我總覺得他古裡古怪的,看來真被我猜中了,他大晚上的,自己跑到土坑裡面,到底想幹什麼?

  我忽然又想起來,白天我和方丈想把坑填上,但是他死活不讓。我明白了,他這是想留著晚上用啊。

  我在附近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我屏住呼吸,一步步向那個土坑靠近。

  正在這時候,忽然一隻涼冰冰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猝不及防,嚇得身上瞬間冒汗,不由自主的,從嗓子裡面發出一聲低呼,可就在這時候,又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

  然後,有人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句:「別說話。」

  我聽這聲音有點熟悉,戰戰兢兢的回頭,居然是張元。

  火光照在他的臉上,一跳一跳的,把他的臉色映襯的陰晴不定。

  我有點奇怪,他怎麼在外面?我還以為他躺在土坑裡面呢。

  我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張元臉上又露出那種鬼魅的微笑:「今天給你上第一課,讓你見識見識人的影子。」

  他把手慢慢的放開,然後向坑裡面指了指:「你去看看。」

  我搖搖頭:「我不去。」

  他不耐煩,小聲催促道:「讓你去你就去。」

  我不放心的問:「你不會把我推下去吧?」

  他不耐煩的擺擺手:「我吃飽了撐的?推你幹嘛?」

  我一邊用餘光瞄著他,一邊慢慢的向坑邊走過去,然後,探頭向裡面望瞭望。

  這一眼,我就看見棺材裡面躺著一個人。借著蠟燭的火光,這人正是穿著僧袍的瘦道士。

  我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一下跳開,脊背貼著屋牆,全身戒備,看著張元,問道:「你把他放在坑裡面幹嘛?你想怎麼樣?活埋?」

  張元奇怪的看了我兩眼,然後搖搖頭:「不是我放進去的,是他自己爬進去的?」

  這句話讓我大為詫異:「什麼?他自己爬進去的?」

  師父點點頭:「剛才他自己端著蠟燭走進來,然後躺進去了。」

  我撓撓頭:「夢遊?」

  張元看了看坑裡面的瘦道士:「看起來不像。你注意到他的影子沒有?」

  我擺擺手:「師父,你開什麼玩笑?蠟燭在坑上面放著,他在坑裡面躺著,有影子也在身子下面,咱們怎麼可能看到?」

  張元忽然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把我的腦袋向坑裡面按:「你再仔細看看?」

  我掙扎了兩下,居然沒有掙脫開。看來,他恢復的很快,已經不是剛活過來時候的虛弱模樣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看見了瘦道士的影子。沒錯,我在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看見了瘦道士的影子。

  確切的說,是兩個影子。

  瘦道士躺在坑底。在坑壁上,一左一右,出現了兩個對稱的人影。

  莫名奇妙的,我忽然想起李白的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以前看這首詩沒什麼感覺,現在真真實實看見這種情況,不由得心裡一陣陣發寒。

  我把腦袋縮回來,問張元:「他怎麼有兩個影子?而且這角度不對啊。光沿直線傳播,這個好像不符合物理規律……」

  張元拉著我從大殿裡面走出來:「這兩個影子,其中一個不是他自己的。剩下他自己的那一個,也有點要脫離身體的意思了。」

  我驚詫莫名:「為什麼會這樣?」

  張元仰頭看了看滿天星斗,然後歎了口氣,說道:「你明天去學校打聽一下,這個小道士最近有沒有什麼反常的情況。然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他越這麼說,我越覺得事態嚴重,忍不住問道:「瘦道士到底怎麼樣了?」

  他擺擺手:「你先別問了,按照我說的做。我現在身子還沒有復原,需要靜養,以靜制動。」

  然後,他就打發我回去睡覺了。

  任由蠟燭在那間屋子裡靜靜的燃燒,也任由瘦道士躺在棺材裡面。

  回到屋子裡,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只要閉上眼睛,就感覺自己躺在棺材裡面,而瘦道士就在我身邊,而他時不時的沖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我就這樣瞪著眼睛,一直苦熬著。

  忽然,我感覺有火光在窗外移動,從窗戶裡面映進來。

  我連忙扭頭向外面看,這時候,屋門執拗一聲,響了。

  我想要坐起來,看看是誰。然而,下一秒鐘,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這時候我已經看清楚了,走過來的人正是瘦道士,他的手裡端著蠟燭,正在一步步的向我床前走過來。

  我一動不敢動,眯著眼裝睡,從眼縫裡面看瘦道士到底想打什麼主意。

  瘦道士舉著蠟燭走到我身邊,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他的眼睛雖然睜著,但是雙目無神,根本沒有聚焦。

  這傢伙看了一會,然後低下頭來,在我身上亂聞。

  我感覺他鼻子裡面的氣息都是冷的。凍得我的臉有些發麻。而且,我問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我心裡害怕,想把他推開,但是這時候,我忽然發現我根本動彈不得了。正在著急的時候。

  忽然,瘦道士站起身來,舉著蠟燭走了。

  瘦道士走了之後,我的身上開始出冷汗,冷汗之後是熱汗,總是,這一晚上連驚帶嚇,我已經快要虛脫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淩晨四點。

  我驚魂甫定的歎了口氣,身子剛要放鬆下來,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我的心瞬間又緊張起來了:難道,瘦道士去而複返不成?

  我拿不定主意是繼續裝睡,還是躲起來。正在猶豫的時候,聽見床邊有人小聲說:「雞叫了。」

  這話把我聽得一愣:「雞叫了?」這裡是城市,根本沒有雞啊。

  我正在奇怪,忽然窗戶響了一聲,緊接著,張元的臉探了進來,對我說:「放心出來吧,雞叫了。」

  我對他說:「什麼雞?這裡哪有雞?」

  張元搖搖頭,淡然的說:「雞一叫,就代表天亮了,小鬼全都要回避。現在雖然聽不到雞叫,但是時辰沒有變。」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等我穿好衣服,慢慢的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連忙拉住張元:「你的意思是說,瘦道士是因為雞叫,所以才匆匆回去了?這麼說的話,他是鬼?」

  張元卻沒有回答我,只是擺擺手,對我說:「昨天晚上交代你的事,你去做吧。」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張元讓我去學校,打聽瘦道士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我看看天,剛剛濛濛亮,於是打了個哈欠:「讓我睡個回籠覺,然後吃完早飯……」

  但是張元忽然伸出手來,揪住我的衣領,喝道:「現在就去。」

  然後,不由分說,連推帶踹,活生生把我從大聖廟趕出去了。

  我心裡憤憤的想:「老東西你可算是緩過來了啊?不是剛從土坑裡爬出來那會,求著我讓我扶你一把的時候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十六章 異常

  這天也太早了,公交都沒有。我只能一邊走,一邊張望,想著能不能找一輛出租車。

  我慢慢的走到大路上,一招手,真的攔了一輛,可是一上車,我想哭了,這位司機大哥,分明是昨天那位。我再一摸兜,更想哭了,我又沒帶錢。

  司機顯然也把我認出來了,調侃道:「小兄弟,咱倆有緣啊,怎麼樣?今天帶錢沒?」

  我只能硬著頭皮:「帶了,帶了。」

  司機倒不是個記仇的人,一路上天南地北的聊天。眼看到了校門口。我不等他停穩,一拉車門,又跑了。

  司機沒想到我會故技重施,愣了幾秒鐘,才帶著驚天動地的罵聲追了上來。

  我一邊跑一邊掏出手機看時間。現在是五點二十。還有十分鐘宿舍開大門。按照我的速度,也就兩三分鐘就能跑到宿舍大門口。怎麼辦?

  我想了想,開始帶著司機在學校裡面繞圈子跑。

  各宿舍都鎖著大門,校園裡空空蕩蕩的。很安靜。除了司機的罵聲,在晨光中伴著朝陽遠遠地傳開。

  也就兩分鐘之後,各寢室窗戶上擠滿了小腦袋,都在抻著脖子看到底是誰這麼大陣仗。

  在學校呆了四年,怎麼也有幾個認識我的,我是大學生,不能不要臉。我連忙把手舉起來,遮著臉向男生宿舍跑去。

  遠遠的,正好看見宿管阿姨開了鎖,正要把玻璃門打開。

  顯然,司機的罵聲她也聽到了。抬頭一看,被追的人是我。

  即使隔了這麼老遠,我都能看見她幸災樂禍的表情。只見她一伸手又想把宿舍門給關上。

  我哪能讓她關上啊,一聲大吼,使出全力向前飛奔,身子像是一顆炮彈,直接向門上撞過去。

  宿管阿姨被我的氣勢嚇了一跳,連忙讓到一旁。

  只聽得咣當一聲,我已經把門撞開,飛奔到樓道裡面了。

  我根本沒有猶豫,直接上頂樓,一下撞開宗教班的宿舍,說道:「哥幾個,借我點錢。」

  等司機在樓道裡面一邊罵一邊找我的時候,我氣定神閑的從宿舍裡走出來,手裡拿著錢,瀟灑又優雅:「師傅,老規矩,這是雙倍的車費。」

  司機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了我兩眼:「你小子有病是吧?」

  我淡然的笑了兩聲:「你們開車的,整天坐著,對前列腺不好,應該早上起來活動活動。弄個晨跑什麼的,對提高生活質量有好處。」

  司機接過錢,明顯被我氣得不善。但是他把錢踹在兜裡,掉頭就走,嘴裡恨恨的罵:「麻痹的,要不是看你是個傻B,我特麼早就揍你了。」

  整個過程我始終面帶微笑,頂樓住著的都是宗教班的同學,司機走了之後,有幾個和尚打量了我兩眼,雙手合十,贊道:「世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只要忍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同學,剛才那大漢一直罵你,而你能始終面帶微笑,毫不動怒,這份淡然的心境,真是高明。看你這身打扮,不像是佛門中人,但是你這境界,和我們這修行多年的出家人也不低啊。」

  我心中苦笑:「你要是知道我一連耍了司機兩次,肯定就不這麼想了。」

  同這幾個和尚吹了幾句牛,我就轉身推開道士班的宿舍。

  裡面的道士見我進來,全都關心的問我,身上的銅錢癍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傳說中的高人等等,我都一一作答了。

  只有一位道士與眾不同,他殷切的問我:「同學,你剛才借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我擺擺手,含含糊糊的說:「這錢找瘦道士要吧。我來是想打聽點瘦道士的事。」

  那些道士顯然都來了興趣,紛紛說道:「他怎麼了?自從那天晚上你來了之後,這小子最近一直曠課。」

  我撓撓頭,在一張床上坐下來,問道:「最近瘦道士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道士們七嘴八舌的說:「有啊,經常曠課還不算反常嗎?」

  我搖搖頭:「比這個要之前一點,更反常的。」

  宿舍裡面忽然安靜下來了。這種詭異的安靜讓我有點忐忑不安,我猶豫著問:「你們怎麼了?」

  那些人個個看著我,眼神很奇怪,然後說道:「同學,他,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試探著回了一句:「也沒什麼嚴重的,就是昨天晚上夢遊了。」

  宿舍裡面的老大想了想,說道:「有一件事,可能算是反常的事。」

  我馬上湊過去,問:「怎麼了?」

  老大說:「實際上,你說的瘦道士,原來的外號叫小胖。雖然他個子不高,但是身上的肉很多。就連做道袍,都要最大的……」

  我好奇地問:「那他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瘦呢?」

  老大說:「幾天前,其實和你遇見鬼市也就早兩三天,有一天晚上,小胖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我們給他打電話,他又不接。一直等到天亮的時候,他才全身透濕的回來了。那天根本沒下雨,我們問他去哪了,他也不肯說,然後就上床睡了。」

  我心裡暗暗地想:「幾天前?一晚上沒回來?這應該是瘦道士在河邊招水鬼那天啊。」

  老大接著說:「當時也沒什麼不正常的,但是小胖一直睡了一天,等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們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了。」

  我問道:「夢遊了?」

  老大搖了搖頭:「我們看見他的身子比之前更胖了,像是充滿了氣的氣球,一碰就要炸了似得。」

  一個詞從我嘴裡蹦出來:「水腫?」

  老大點點頭:「沒錯,我們連夜把他送到醫院,醫生說,他全身水腫,把皮膚撐得都半透明了。我們讓他在醫院住了兩三天,始終沒有查出病因來。」

  我撓撓頭:「你們出家人也信醫生啊。」

  道士們七嘴八舌:「看你這話說的,把我們當跳大神的了?和著香灰喝符水嗎?」

  老大等眾人安靜了,接著說:「後來我們見他情況挺穩定,就把他弄回來了。這幾天,他一直在床上躺著,神智一會清醒,一會糊塗。後來,他身上的水腫終於慢慢的消減下去了。也就這麼一場病,折騰的他骨瘦如柴了。」

  我點點頭,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把招水鬼的事說出來。

  老大看了看我,說道:「小胖夢遊的毛病就是從水腫開始的。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覺,忽然,感覺有人在我臉上吹氣。我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這時候,我看見小胖全身浮腫,正低著頭,在我身上聞來聞去。我叫了他兩聲,他沒有說話,然後躺倒床上睡了。當時我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夢游嘛,人人都有可能。倒是後來有一次閒聊,我發現我們宿舍的,每個人都遇見過小胖夢遊,而且無一例外的,都是在他們臉上聞。那樣子,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聽了道士們的話,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這估計就張元讓我問的消息了。我又坐了一會,見始終沒有什麼新消息,於是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的時候,老大卻忽然叫住了我,他看著我,誠懇的說:「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他說的那個高人了?」

  我只好點了點頭。

  老大在我手裡塞了一張票子,然後說了句:「幫幫他。這錢你回去打車用。」

  隨即,轉身回宿舍了。

  我把錢塞在兜裡,從打飯的人群中慢慢的穿過去。

  看來,這些道士不傻,應該能猜到,瘦道士這是遇見什麼髒東西了。

  想到這裡,我加快腳步,著急著回大聖廟。

  我這麼著急回去,自然是因為擔心瘦道士,我能感覺到,這小子很危險。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吃飯的時間快要過了,再不回去吃飯,恐怕就被搶光了。

  等我回到大聖廟的時候,他們三個人果然在吃飯。

  瘦道士神色坦然,顯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夢遊的事。

  張元也很淡定,吃的慢條斯理。

  倒是方丈,沖我擠眉弄眼,顯得很著急的樣子。

  我沖方丈點了點頭,表示你要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吃過早飯,瘦道士又央求張元收他為徒。張元一臉的高深莫測,看了看他,說道:「這樣吧,今天我讓你辦一件事,如果你能辦好了,就可以拜師了。」

  瘦道士大喜,連連點頭。看樣子,幾乎要跪下來抱大腿了。他迫不及待的問張元「讓我辦什麼事?」

  張元想了想:「你先去蒲團上坐一個時辰,讓我看看你的定力如何。」

  瘦道士馬上答應,跑到大殿上開始坐禪了。

  瘦道士坐在大殿裡之後,方丈忽然開口說話了:「剛才我一直沒有機會說,昨天晚上我看見這小子端著蠟燭在院子裡瞎逛,嚇死人了。」

  我看了方丈兩眼:「我已經知道了。」

  方丈撓撓頭皮:「你已經知道了?真沒意思。我還以為是多驚人的消息呢。」

  張元看了看天色,吩咐方丈:「你去把廟門關上,今天閉門謝客,香眾不必進來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十七章 擺陣

  方丈苦著臉說:「大殿裡的坑也不填上,你就是讓我開廟門,我也沒辦法接客啊。張大師,我跟你說,咱們這廟不能總這樣。今天關門明天關門的,時間久了,熟客也不來了。」

  我看了看方丈:「你這說話方式,怎麼有點像老鴇子呢?」

  張元不理會方丈的抱怨,問我:「打聽的怎麼樣了?」

  我把在學校打聽來的情況一五一十跟張元說了。

  張元點點頭:「這情況,看起來像是水鬼上身,既然弄清楚了原因,就好辦多了。」

  我問張元:「好辦?咱們怎麼辦?」

  張元看了看大聖廟的院子:「許由,咱們這一派不講什麼拜師儀式,你既然答應做了我的徒弟,以後就是我們這一派的人了。」

  好端端的,張元說起這個,我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鬼使神差的,我嘴裡冒出來一句:「就等於簽了賣身契了嗎?」

  張元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繼而又哈哈大笑,連連搖頭:「當我的徒弟,有那麼痛苦嗎?」

  我連忙陪笑道:「開個玩笑而已。」

  張元問我:「今天,為師就教你一個捉鬼的陰陽陣。」

  我大喜,連忙點頭同意了。

  捉鬼的法術我在電視上看過,拿著桃木劍,挑起一張黃色的道符,然後轟的一聲點著。這玩意太帥了。

  然而,張元教我的陰陽陣,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只見他緩步走到牆角,伸手摳了一塊紅磚。

  方丈一直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看我倆的熱鬧,這時候看見我張元摳紅磚,頓時不樂意了:「老道,你想幹嘛?拆我的大聖廟?先挖坑,後拆牆?您老人家以前幹過拆遷隊吧。」

  張元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然後低頭,在院子裡面仔仔細細畫了幾條線。然後直起腰來,對我說:「許由,你用鐵鍬,沿著這幾條線,挖出幾道淺溝來。」

  「啊?」,這下我驚得目瞪口呆:「挖溝?」

  方丈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們想幹嘛?搞破壞嗎?我告訴你,這大聖廟是我表舅……」

  張元一句話沒說,一腳把方丈踹走了。

  殺雞儆猴,我不敢怠慢,找了把鐵鍬開始幹活。

  本以為能學到神乎其技的道術,沒想到,居然變成民工了。我幹的揮汗如雨,累得呼哧喘氣。

  張元抱著胳膊在臺階上看著我,而方丈則在我身邊冷嘲熱諷。這小子不敢招惹張元,所以另闢蹊徑,煽動我放棄挖溝。這簡直是癡心妄想,張元脾氣古怪,就算借我倆膽子,我敢嗎?

  一直到中午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被我挖的九曲十八彎。這時候,我忽然看明白了,這條溝彎彎曲曲,根本就是從大門口開始,一直通向大殿裡面的土坑了。

  這時候,張元吩咐一直在坐禪的瘦道士:「小道士,這裡有兩個水桶,你去從河裡撈兩桶水回來。」

  瘦道士有些猶豫:「師父,外面的河水發臭,不能喝。」

  張元瞪瞪眼:「讓你去你就去。」

  瘦道士顯然生怕張元生氣,屁顛屁顛的走了。

  瘦道士走了之後,張元又吩咐我:「去河邊折一些槐樹枝回來。」

  說到這裡,我有點慚愧。畢竟整天呆在學校裡,我對於植物的分辨度,不是很高,於是我一臉苦笑的看了看方丈:「方丈,要不然你幫幫我?」

  方丈看了看我張元。後者抬了抬下巴。方丈連屁都沒敢放一個,灰溜溜跟著我走出來了。

  在廟外,方正不吝言辭,小聲嘀咕加破口大駡,一直把我張元罵了個底朝天。佛家的清規戒律「不妄語」,算是讓他敗了個乾淨。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兩個一人抱著一大捆槐樹枝回來了。這時候,我看見瘦道士揮汗如雨,正往淺溝裡面灌水。

  張元很損,這溝挖在地上,下面都是鬆軟的土壤,滲水滲的很快,張元卻要求瘦道士不停地挑水,始終保持坑裡的水是滿的。

  張元從我們手裡接過來樹枝,開始在淺溝兩旁,一排排的插起來,一邊插一邊說:「槐樹是樹中的陰物,木中之鬼。這些淺溝又澆了水,所以,算是一條極陰的通道。」

  我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插樹枝,等這一切全都完成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這些淺溝彎彎曲曲,溝邊的槐樹枝東倒西歪。雖然難看,但是隱隱約約很像外面的那條河。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漸漸地有些黑了,張元交代我說:「一會天黑之後,小道士只要踏進這院子,肯定會受不住誘惑,從這淺溝裡面走,因為他身上的水鬼就是死在水裡的,肯定會不由自主的想和水親近。如果他走到一半,醒悟過來的話,咱們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我要你拿著一隻香,走在他的前面,引誘他走到屋子裡面去。」

  我有點不情願,說道:「小道士不是被鬼上身了嗎?我這麼幹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張元擺擺手:「有我在呢,你怕什麼?」

  我連忙問:「對啊,師父,我舉著香引誘小道士,您老人家在哪?」

  張元指了指大殿:「我坐在裡面,等他躺到坑裡面的時候制住他。」

  我還想再說幾句,但是張元擺了擺手:「就這麼定了。」

  我無奈,只好閉口,和方丈百無聊賴的坐在蒲團上,眼巴巴的等天黑。

  瘦道士很勤奮,一直一桶水一桶水的挑著,完全的揮汗如雨,任勞任怨,他的理由很簡單,這是一個考驗,通過了就可以拜師了。

  我忍不住走到張元身邊,說道:「水鬼的魂魄晚上才會出來,你這麼折騰瘦道士幹嘛?讓他歇會,晚上再說不就行了嗎?」

  張元搖搖頭:「先把他累得精疲力盡,讓那水鬼以為小道士陽氣虛弱,然後得意忘形,到時候,咱們來個措手不及,就能將它一網打盡。」

  我們兩個剛剛說到這裡,廟門開了,瘦道士又來了。

  這次有些異樣,瘦道士走到院子裡面的那一刹那,神情忽然變得古怪,兩眼直勾勾的,向著淺溝走過來了。

  我不敢怠慢,舉著香走在瘦道士的前面。

  按照張元的吩咐,我不能回頭,不然會被他身上的水鬼發現。所以,我只好慢慢的向前走。

  我的腳踩在淺溝裡面。因為被澆過水,這裡潮濕泥濘,我的腳很不舒服。然而,更不舒服的是我的後背。

  我能聽到身後有兩個呼吸聲,一個急促,一個舒緩,一個聲音很大,另一個則很微弱。

  伴隨著呼吸聲,還有一陣陣的寒氣,吹在我的身上。我只覺得從後背開始,一陣陣的發涼,向全身擴散開去。

  隨著寒氣擴散到腦子裡面,隱隱約約的,我感覺眼前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了。

  我所站得位置,不再是淺溝,而是康莊大道,道旁栽著高大的樹木。這時候正是正午,太陽火辣辣的照著我,而樹蔭卻恰好把我遮住了。

  我搖搖頭,被眼前的幻覺嚇了一跳。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

  我從幻覺中回過神來,看見腳下已經不再是平坦的大路,重新變成了泥濘的淺溝。

  我心裡暗暗吃驚:「看來我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原,身子虛弱的人容易見鬼,我應該再靜養幾天就對了。」

  心裡這樣想著,我已經遠遠地看見那間屋子了。我咬著牙,握著香慢慢的走過去。

  十步,五步,三步……

  我感覺眼前一暗,已經走到門口了。

  屋子裡點著一盞極暗的油燈,小小的火苗帶起來巨大的陰影,一閃一閃,在屋子裡面跳動。這樣看起來,小屋像是一個魔窟,我有點猶豫,腳步不由得緩了下來。

  這時候,我側耳聽了聽身後,好像沒有什麼聲音了。我心情複雜的向後瞟了一眼。

  這一眼,幾乎把我嚇得魂飛魄散。瘦道士就在我身後站著,一張臉蒼白無比,兩眼微閉,正在探著頭,在我身上使勁聞。

  我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得一哆嗦,兩手一松,手裡的香立刻向地上掉了下去。

  忽然,從屋子裡面伸出來一隻手,一把將那只香抓住了,然後,慢慢的向屋子裡面縮回去了。

  我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屋子裡忽然一陣陰風迎面吹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有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屋子裡面。

  這人正是張元。

  我的脊背貼在牆壁上,眼睜睜看著瘦道士慢慢的走進來,然後,像是夢遊一樣,慢慢的躺到坑底去了。

  我正要說話,張元忽然伸手把我的嘴捂住了。

  我頓時感覺一股難聞的氣味頂著鼻子湧了進來,把我難受的眼淚馬上就流下來了。

  張元察覺到我的異樣,連忙把手從我嘴巴上移開。

  然後,我看見他從懷裡掏了掏,掏出來一把什麼東西,甩手扔到坑裡面去了。

  瘦道士像是受到巨大的傷害一樣,忽然身子劇烈的抽搐起來,嘴裡發出一連串的嚎叫。

  那叫聲悠長淒慘,絕對不是人類能夠發出來的。

  瘦道士想逃,從棺材裡面逃出來。但是張元兩隻手不肯停,懷裡的東西像是下雨一樣,沙沙的扔出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十八章 驅鬼

  終於,我看見瘦道士撲騰了幾下,直挺挺躺在坑底,不再動彈了。

  我大喜,對張元說:「成啦,他不動了。」

  然後,不由自主向前邁了兩步,想去看看瘦道士的情況。

  沒想到,張元在我身後大喝了一聲:「回來。」

  這一聲嚇了我一跳,我剛要回來,忽然看見一個黑影從瘦道士身上飛了出來,直挺挺向我身上竄過來。

  我心中大駭,練忙抱頭鼠竄的想要逃回來,然而,這時候已經太晚了,眼看黑影已經到了我面前,我已經感覺到一陣陰風吹到臉上,刺破皮肉,凍得骨頭發麻。

  正在這時候,忽然眼前一晃,我看見一道黃符擋在我身前。緊接著,身子一暖,那陣陰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候,我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

  在我倒地的那一刹那,方丈已經端著蠟燭進來了,屋子裡馬上亮了不少。

  他探探頭,問我師父:「沒事了?」

  我師父點點頭:「沒事了。」然後又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和方丈,你們兩個把小道士拉上來。」

  我無奈,只得從地上爬起來,和方丈一前一後跳到坑裡面,然後把瘦道士給弄上來了。

  這時候我注意到,坑裡面散佈著很多紅色的粉末。我不由得問道:「師父,你剛才撒的什麼東西?」

  張元正在燈下看手裡的黃符,聽見我問話,淡淡的說道:「朱砂,還有硫磺。」過了幾秒鐘,他又鄭重的說:「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要亂動,你剛才差點被水鬼上身。」

  我想起剛才的景象來,不由得心裡發顫,於是連忙點了點頭。

  方丈看了看師父手裡的黃符,問道:「張大師,水鬼抓住了?」

  張元苦笑一聲,把那張符在我們面前亮了亮:「你們看,這像是抓住了嗎?」

  我抬頭一看,那張符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黑了一半。

  我有點詫異:「這水鬼這麼厲害?」

  張元連連擺手:「這要是擱在以前,他早就魂飛魄散了。可惜你師父我在棺材裡面躺了幾年,元氣大傷,讓他給跑了。不過不要緊,等我緩兩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瘦道士,兩眼緊閉,仍然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

  我指了指瘦道士:「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咦了一聲:「不應該啊。」然後他蹲下身子去查看。

  在張元查看瘦道士的同時,方丈小聲的沖我嘀咕:「許由,你這師父功力不怎麼樣啊。看起來是個二把刀。」

  張元對這話倒是毫不為意,仍然蹲在地上檢查瘦道士。過了幾分鐘,他站起身來,臉色和難看。

  我緊張地問:「怎麼了?」

  張元淡淡的說:「是血契。小道士真是不知好歹,居然和水鬼訂了血契。血契一旦結成,休戚相關,生死與共。今天雖然把水鬼趕跑了,但是瘦道士未必能救得了。」

  我心裡有一絲悲傷。雖然認識瘦道士也不過幾天而已,但是他為人熱心,又一心想要學道術,算是個真誠善良的人。眼看著好端端的人就要死了,我們卻無能為力。

  我歎了口氣,說道:「只能給他準備後事了嗎?」

  張元想了想:「一般與生人訂血契的鬼,要麼是死後為崇,成心想禍害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現在無能為力。還有一種,死的時候心願未了,所以想借助生人的力量,達成心願。如果是這一種鬼,沒准還有一線希望。」

  我問張元:「這個水鬼是哪一種?」

  張元拍拍腦袋:「這就要靠我們自己去查了。我感覺這水鬼怨氣不小,應該剛死沒多久。」

  當天晚上,經過一番折騰,我們已經很累了,張元沒有再多說,早早的讓我們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他就把我叫起來,理由居然是:「雞叫了,該起床了。」

  我睡眼惺忪的穿衣服:「師父,現在太陽都沒出來呢。大街上連個車都沒有,咱們去哪啊?」

  張元也不答話,拉著我疾步向外面走。我踉踉蹌蹌的跟上,不由得問:「到底去哪啊。」

  張元抬頭看了看路:「河邊。去瘦道士招水鬼的地方。」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張元在大街小巷穿行起來,好像無比的熟悉。於是忍不住問道:「師父,你在棺材裡躺了十幾年。這裡整天蓋樓修路的,今天拆遷,明天違建,幾個月就換個模樣,怎麼你好像仍然很熟悉似得?」

  張元擺擺手說道:「你忘了?我是修道之人,平時在棺材裡面養傷,有時候魂魄會出來辦點事。」

  然而,我再問張元出來辦什麼事的時候,他卻始終不肯說了。

  我們兩個就靠兩條腿,硬生生從大聖廟走到了河邊。好在我們起床奇早,所以走到河邊的時候,天也是剛剛亮起來而已。

  張元在河邊轉悠了一圈,然後在河邊那棵大樹下站住了,過了一會,他緩緩的說:「這裡曾經淹死過一個人。」

  我站在他身後,聽他說的鄭重其事,忍不住想想笑:「既然是水鬼,誰不知道是淹死的?」

  然後,張元居然盤腿坐了下來,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我站在旁邊等了他一會,忍不住問道:「咱們現在幹嘛?」

  張元惜字如金:「等。」

  我不明所以,只好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在晨光中昏昏欲睡。

  忽然,張元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來了。」

  我抬頭,看見一個晨練的老頭,倒背著手,慢慢的走過來了。

  張元迎上去,問道:「大爺,您老人家每天在河邊晨練?」

  大爺頭髮都掉光了,但是精神很好,當即答道:「是啊,練了三十年了,你看我現在,眼不花,耳不聾,就是牙齒有點不好,不能吃硬的東西……」

  張元打斷他的嘮叨:「這條河裡曾經淹死過人,你知不知道?」

  老頭又來了精神:「知道,當然知道。這條河啊,淹死的人可不少了,尤其是那幾年,紅小將到處拿人,我的一個街坊,挨不了批鬥,回來的路上就……」

  張元有擺擺手:「不用說那麼遠的,就最近,有沒有人淹死在這裡?」

  老頭的目光有些異樣,過了一會點點頭:「有,有一個人曾經淹死在這裡,哎,自從那以後,這條河不太平啊,半夜的時候經常聽見有鬼哭。」然後他又摸了摸下巴:「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好像沒有聽到了。」

  張元又問:「那你知道,是誰淹死在這裡了嗎?」

  老頭連連點頭:「知道,當然知道。淹死的是一單元的,名字好像叫吳安,人倒也還算老實,在一個什麼公司上班。掙的錢那個少,嘿嘿,還不如老頭我的退休金多呢。現在他死了。哎,剩下個媳婦,年輕輕當了寡婦,過日子不容易。」

  張元也跟著唏噓了一會,然後又問:「哪的一單元?」

  老頭隨手指了指河邊的一個小區:「就是那裡,看見沒?第一棟樓,一單元。」

  晨練的老頭走了,我和張元按照他的指點,慢慢的向他所說的小區走過去。

  在路上,我有點不解的問:「這老頭怎麼知道這麼多事?那個吳安該不會就是他殺的吧。」

  張元神情古怪:「這些老頭老太太,沒事就湊在一塊家長里短的嚼舌頭。你信不信?如果問他吳安每天吃什麼飯,他也清清楚楚。」

  這話把我聽得目瞪口呆。

  說話的工夫,我們已經走到小區了。小區的房子已經很老了,走進去之後很幽靜,矮牆上亂七八糟貼著些廣告。張元揪住一個在樓前抱著貓的小屁孩,指了指一單元:「吳安家在哪?」

  小屁孩眨了眨眼,脆生生的說:「不知道。」

  我走過去,摸摸小孩的腦袋:「最近哪家死人了?這你知道吧?」

  小孩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左邊那一家死人了。我媽都不讓我去他們家玩了。」

  張元點了點頭,對我說:「咱們走。」

  左邊那一家是101,很原始的防盜門,我和張元走過去,正要敲門,忽然,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樓道裡面怎麼陰森森的?雖然太陽照不到這裡,但是也不應該這麼冷才對啊。

  張元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符,遞到我手裡,囑咐道:「放到心口上,萬一有什麼情況,可以護住你。」

  我不敢怠慢,連忙依言放好。

  隨即,張元敲了幾聲門。最原始的防盜門,大鐵片焊成的,敲起來震天響。過了一會,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打開了門。

  這人頭髮粘連在一塊,一綹綹的垂下來。臉上更是有不少的灰塵,我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她今天應該吃的是青菜,當然,也有可能是昨天吃的。

  我仔細看了很久,勉強能從她的衣服上分辨出來,這是個女的。

  這女子沒有說話,用髒手背擦了擦滿臉的淚痕,問道:「你們是誰?」

  我隨手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你好,我是……」

  這女的低頭掃了一眼,隨即把名片扔到地上:「我不買保險。」然後,轉身就要關門。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十九章 登門拜訪

  但是張元伸出腳來,把門擋住了。

  他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說道:「姑娘,我看你印堂發黑,最近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吧。」

  那女的看了張元一眼:「神經病,賣個保險也裝神弄鬼的。」

  張元面不改色,問道:「你是吳安的什麼人?」

  那女的一愣,然後冷冷的說道:「我老公已經死了,你們走吧。」

  張元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你想不想再見他一面?」

  這下,吳安的老婆愣了,先是不信,後來是猶豫,然後是期待:「什麼?你們該不會是騙子吧?我真的還能再見到他嗎?」

  張元不由分說,推門進去:「想見他一面,不難。不過,你想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說到這裡,吳安的老婆開始擦眼抹淚:「吳安這人很老實,但是有一天晚上,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回家,後來第二天,有人告訴我,他掉到河裡淹死了。警察說,是喝醉了自己掉進去的。」

  張元搖搖頭:「既然是喝醉了自己掉進去的,那不應該有這麼大怨氣啊。」

  正在說著,外面又有人敲門。

  吳安的老婆蓬頭垢面的出去了,幾分鐘之後,提進來一大堆零食,甩手仍在地上。

  然後,她隨便坐在地上,把包裝袋撕開,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吳安的老婆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的說:「吳安死了,我們家也塌了,你看看我?整天不出門,也懶得梳洗打扮。不過,吳安他們公司的同事倒是好心,經常給我送吃的……」

  我和張元站在客廳裡,問了吳安的老婆幾個問題,始終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答案。

  只知道吳安平時為人比較老實。從來沒和別人結過仇,如果是仇殺,恐怕不大可能。

  過了一會,吳安的老婆吃飽喝足,向張元說道:「你不是說,能讓我再見他一面嗎?趕快把他找來吧。」

  張元點點頭:「看來,現在也只有把他的魂魄找出來,問問情況了。許由啊,給方丈打個電話,讓他把小道士弄過來。」

  我歎了口氣:「大聖廟連電燈都沒有,您讓我打電話?開什麼玩笑?」

  張元說:「方丈沒有電話,小道士應該有。」

  我點點頭,把瘦道士的手機號找出來,然後打了過去。幾分鐘之後,傳來了方丈氣急敗壞的聲音:「許由,你幹嘛?我忙,正填坑呢。你和你師父,你們爺倆啊,管挖不管埋,生娃不養娃,你們逍遙快活去了,我在這給你們擦屁股。」

  我說:「你把瘦道士拉過來,我師父要用。地址我一會發給你。」

  方丈一百個不情願,嘀嘀咕咕抱怨了幾句,終於還是答應了。

  幾個小時之後,和尚騎著一輛破三輪車趕到了。一進門就開始嚷嚷,嘴裡罵罵咧咧。

  這時候,吳安老婆走過來問我:「這是誰啊?」

  我正要說話,方丈向後跳了一步,驚恐的說道:「這是誰啊?怎麼髒成這樣?」

  張元擺擺手:「都消停點。許由,去把窗簾拉上,門也關上,師父我要招魂了。」

  按照張元的說法,瘦道士和吳安的鬼魂息息相關。用瘦道士招魂,應該不難。

  片刻之後,窗簾,大門,都被封好了。客廳裡面陰沉沉的,點著幾隻蠟燭。

  瘦道士就被放在這蠟燭中間。

  張元從懷裡掏出一張符來,在蠟燭上點著了,然後猛地向瘦道士的胸口上按下去。

  瘦道士的身上忽然轟的一聲,劇烈的燃燒了兩秒鐘。這火來的快,去的也快,兩秒鐘之後,就滅了。滅的很徹底,乾乾淨淨。

  然後,瘦道士周圍的那些蠟燭劇烈的抖動起來。屋子裡密不透風,沒有一點風,可是火苗分明就在劇烈的晃動。

  終於,噗地一聲,七八隻蠟燭齊刷刷的滅了。

  昏暗的客廳裡,瘦道士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張元抽出懷裡的桃木劍:「吳安,聽說你生前很老實,從來沒有禍害過別人。現在怎麼死抓著小道士不放呢?我勸你儘早收手,不要晚節不保。」

  瘦道士的嘴巴一張一合,傳來一個陌生而又飄渺的聲音:「老道,你管的也太寬了,我報我自己的仇,關你什麼事?三天,再有三天,小道士的身體就全歸我所有了,到時候,我想怎麼報仇就怎麼報仇。」

  吳安的老婆癱坐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眼淚一行行的流。

  而吳安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張了張嘴,滿臉的痛苦,終於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張元提著桃木劍,聲音冷冷的問:「你要找誰報仇?」

  吳安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憤怒:「找那些害死我的人報仇。所有的人,他們都該死。」

  張元的手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我心裡嘀咕:「難道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見張元面色蒼白,臉色很不好。

  然而,他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你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不用等三天,你的仇我幫你報。」

  「你幫我報?」吳安的聲音猶豫了。

  張元趁熱打鐵:「你也可以拒絕,如果你覺得你能耐大,一定要和我拼到底。」

  吳安忽然嘿嘿冷笑兩聲:「老道,你少拿這個威脅我。你不就是幹那個的嗎?我已經聽說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世上孤魂野鬼多得是,你抓……」

  吳安說道一半,張元忽然勃然大怒,用桃木劍指著吳安:「混帳,你想魂飛魄散嗎?」

  吳安果然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他淡淡的說了句:「害死我的,是我的同事們。」

  張元說了句:「好,這個忙我幫了,你放心吧。」

  隨即,瘦道士倒在地上。

  我有點不解的問張元:「你怎麼不等他說完呢?咱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難道去幫他報仇?」

  我這句話說完,張元忽然頹然倒地。手裡的桃木劍也丟在了一邊。

  我連忙走過去,焦急的問道:「師父,你怎麼了?」

  張元面色蒼白,額頭上鬥大的汗珠子流下來:「水,給我水。」

  吳安的老婆從地上爬起來,過了一會,端來一杯水。

  張元也顧不得那杯子上厚厚一層泥垢,仰頭喝下去了。

  然後,他喘著粗氣跟我說:「你師父我也想多問兩句啊,奈何身子沒復原,功力實在支撐不住了。要是讓他看出來,肯定肆無忌憚,到時候,死的人就太多了。現在把他瞞過去,讓他對我有所忌憚,咱們最好趕快把這件事查清楚,給他個交代。」

  師父在吳安家緩了很久,一直到下午的時候,才恢復過來。然後,他吩咐方丈留在這裡,看著瘦道士。而吳安的老婆,則帶著我們兩個去找那些同事。

  我們三個人走在路上,實在是有點太過惹眼。

  一個是穿著僧袍,梳著道髻的半老頭,一個是髒汙不堪,幾乎分不清性別的年輕女子。而我看起來全都正常,偏偏和這兩個奇葩湊在一塊,倒更顯得這只隊伍異樣了。

  一路上我都臉色發燒,儘量和他們兩個保持距離。可是張元偏偏許由前許由後的叫我,好像唯恐路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一樣。

  我們一連拜訪了十幾家,家家戶戶沒有人,到最後,天已經黑了,而我們累得腿都要斷了。

  我不由得向吳安老婆抱怨:「他們是不是都約好了,躲著你呢?」

  吳安的老婆搖搖頭:「我哪知道?」

  張元也累得夠嗆,歎了口氣說:「再找最後一家,如果仍然沒有人的話,咱們就回去睡覺,明天接著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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