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我的師父是棺材 作者:西西弗斯(已完結)

 
穆離鳶 2016-4-6 15:31: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7 131917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二十章 鬼怨

  我們在路邊坐了幾分鐘,然後接著向前走。

  沒過多久,我們來到一個小區。剛剛走到大門口,我就看見裡面一閃一閃的,有一團火光。

  張元做了個手勢,我們輕手輕腳的向裡面走進去。

  我看見十來個青年男女,圍著火堆在小聲的交談,而火堆裡面燒著的,分明都是紙錢。

  吳安老婆咬牙切齒的說:「全都是吳安的同事,他們做賊心虛,在這裡燒紙錢。」

  張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吳安的老婆:「姑娘,一會你得演一場戲。」

  吳安的老婆瞪了瞪眼:「啥?」

  然後,我們三個蹲在牆角,好好地計劃了一番。

  火光熊熊,夜黑風高。那幾個青年男女,圍著火堆蹲在地上,影子拉的老長。隨著火光的跳躍,他們的影子也一跳一跳的。

  不時地,有人從塑料袋裡拿出來一遝紙錢,扔在火堆裡。激起一團的火星,飄在空中,又漸漸地落下來。

  這時候,其中一個人忽然抬頭看了看周圍,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想要逃走。

  他的異樣驚動了其他人。大家紛紛左顧右盼,然後,全都驚慌失措。

  讓他們害怕的人,正是吳安的老婆。

  現在,吳安的老婆披頭散髮,亂糟糟的頭髮遮著半張臉,伸著兩隻胳膊,一步一晃的向前走。

  這個形象,倒頗有惡鬼的神韻。

  很快,那群年輕人中,有人把她認出來了,然後叫道:「這不是吳安的老婆嗎?弟妹,你大半夜的,來這裡幹嘛?」

  吳安老婆粗著嗓子,幽幽說道:「你們還我的命來。」

  那群人馬上慌了。個別的女士開始哭出聲來。

  有幾個男的仍然硬扛著,說道:「什麼還命啊?我怎麼聽不懂?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吳安老婆粗聲粗氣的說:「我是吳安。是你們把我害死的,我要報仇。」

  然後,她伸著胳膊沖了過去。

  那些年輕人本來就做賊心虛,大半夜在紙錢堆旁邊看見鬼上身,馬上嚇得四散奔逃,哪裡還有心思驗證真偽。

  有個女的腳步略慢,被吳安的老婆一下撲倒了。

  吳安老婆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髒兮兮的,就算是不裝作鬼的樣子,也夠嚇人的。

  那女倒在地上,已然嚇得魂不附體,眼看著吳安老婆張著嘴,作勢咬下來,一疊聲的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是馬總交代我們幹的。」

  吳安的老婆坐在地上,一隻手死死的抓著她的手腕:「到底是怎麼回事,說!」

  那女的哭哭啼啼,在鬼面前,再也不敢有半點隱瞞:「那天根本沒有人要過生日,之所以聚會,是馬總吩咐的,說讓我們給你一個教訓。」

  那女的說到這裡,有些男同事反應過來了,三五成群湊上來:「別說,別說,這女的詐咱們呢。」

  然後,他們開始拉自己的同事,並且躍躍欲試,甚至想打上吳安老婆兩拳。

  這時候,我和張元出場了。

  張元對付鬼雖然大耗功力,但是三拳兩腳打倒幾個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幾個男同事被撂倒之後,師父說了句:「誰走誰先死。」然後,甩手把桃木劍一扔。

  一陣嗡嗡的響聲,桃木劍紮到附近一棵樹上了。

  刀劍插進樹幹上不足為奇。但是桃木劍顧名思義是木頭做的。這樣都能紮進去,足見功夫厲害。

  張元露了這一手,那些人全都不敢走了。

  先前那個女的被我們的氣勢鎮住,不得不哭哭啼啼的開始講道:「吳安得罪了馬總,所以,馬總讓我們給他個教訓。馬總是誰啊,我們哪敢得罪,於是串通好了,以公司的名義一塊喝酒。在酒桌上,我們輪流灌他,當時想的是,讓吳安喝個大醉,出個醜,讓馬總出出氣就算了。後來吳安喝的嘴裡胡言亂語,我看任務完成了,就趕快回家了。我一個女的大半夜在外面喝酒,我也害怕啊。後面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了,後來聽說吳安死了,我心裡也不踏實,所以和他們幾個約好了,還這裡燒紙。」

  張元面相兇狠的掃了眾人一眼,說道:「後面出什麼事了?」

  那些人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肯說話。

  張元冷笑一聲:「各位看我的打扮,估計也能猜出幾分來。我是道士,可以見鬼魂。知道今天為什麼來找你們嗎?不是為了殺人,是為了救人。如果這件事不給吳安一個交代,三天之後,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終於,有個小個子男人站出來,誠懇的說:「這件事跟我們真的沒關係。我們只是把他灌醉了而已。後來吳安喝的人事不知,我們本來打算把他自己留在那裡,讓他結帳,也算讓馬總出了一口氣。後來他是怎麼掉到河裡的,我們也不清楚,可能,後來他結帳回家,自己掉進去的吧。他們家不是住在河邊嗎?」

  張元皺了皺眉頭:「你們真的不知道後來他是怎麼死的?」

  那小個子男人說:「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公安局也問過我們幾次。而且飯店的人說,吳安是被叫醒之後,自己付錢走的。這一點有服務員作證。真的不關我們的事。所以警察都結案了,失足掉進河裡淹死的。我們幾個也是良心不安,畢竟和我們有點關係,所以這一段時間又是送錢又是送吃的。」

  小個子男人看了看吳安老婆。而吳安老婆對他們怒目而視,如果不是張元拉著,可能真的會撲上去咬兩口。

  我撓撓頭:「照這麼說,你們就算把他害死了,也是開玩笑過度,不是故意的啊。這吳安氣性也太大了。」

  一群人表情都很無辜:「是啊,我們也不是有意的。」

  這時候,其中有個女的很豪放,指手畫腳說了句:「吳安這小子,平時也不怎麼說話,有什麼事,表面上和我們客客氣氣的,但是我總感覺他防著我們似得。他這麼不合群,就算馬總不收拾他,早晚我們也得整整他,不然的話,怎麼顯得咱們這幫人團結啊,你們說是不是。」

  其餘的人都默不作聲。

  張元歎了口氣:「看來,還得想辦法找找那個馬總,看看吳安到底怎麼得罪了他。我總感覺,吳安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我們正說著,忽然電話響了。

  我接起來一聽,方丈的聲音像是炸了一樣,從那頭傳出來,震得我耳朵發麻:「許由,大事不好了。」

  我把手裡稍微拿開了一點,然後問:「怎麼了?」

  方丈焦急的說:「小道士跑了。」

  我吃了一驚:「跑了?到底怎麼回事啊?」

  方丈在那頭說:「你們不是讓我看著他嗎?所以我就一直在這眼巴巴的盯著。結果你猜怎麼著?後來我睡著了。等我睡到半夜的時候,就發現小道士不見了。大街上一個人沒有,我已經找了一大圈了。」

  我在電話裡聽見瘦道士不見了,不知道是福是禍。我撓撓頭,問方丈:「是不是半夜他自己醒了,然後回學校了?」

  方丈心急火燎:「不可能啊。要是他回學校,怎麼也應該跟我說一聲啊。」

  我雖然沒有開免提,但是夜裡很靜,方丈的嗓門又大,所以周圍的人都聽到了方丈的聲音。

  那個小個子男人問:「怎麼?兩位大師,你們還有同伴?」

  張元淡淡的說:「吳安的魂魄,在這個小道士身上,現在小道士不見了,估計,是吳安找馬總報仇了。你們帶路,咱們去找馬總。」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二十一章 恩怨

  在路上,張元歎了口氣:「這次是我的失誤。我總以為,把吳安鎮住,就有三天的時間解決這件事。沒想到,他會趁我不在,偷偷地報仇。這個時候,也不知道馬總是生是死了。」

  我不解的問:「既然吳安是馬總害死的,冤有頭債有主,一命抵一命而已,師父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張元搖搖頭:「你不懂。生死都有定數。如果馬總陽壽未盡,死了之後,魂魄會在人間飄蕩,到時候萬一變成厲鬼,又要禍害其他人。」

  我一聽這個,不由得頭大:「怎麼像是傳染病一樣?一個害另一個,另一個又接著害別人,到時候,厲鬼不就越來越多了嗎?」

  張元點點頭:「所以,這就要靠我們修道之人了。」

  我們兩個說了一會,就已經來到馬總家。

  師父看了看那些員工:「你們去叫門。」

  那些員工個個搖頭,說:「我們從來沒有來過馬總家,萬一把他惹不高興了。飯碗就沒了。」

  師父伸了伸手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人回應。他低頭想了想,然後從地上找了一根鐵條,插到鎖孔裡面去了。

  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張元還會這一手?」

  過了幾分鐘,一聲輕響。門開了。

  那些員工在外面戰戰兢兢不敢進來。師父歎了口氣:「你們喜歡在外面就在外面吧。我可告訴你們。別亂跑,不然讓吳安抓住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方丈,你留下來,看著他們,如果有誰想跑,就把叫我一聲。」

  方丈答應了。

  我跟著師父走到屋子裡面去,還沒來得及查看,先聽到一陣靡靡之音。看來馬總平安無事,不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還在溫柔鄉里打滾。

  張元面不改色,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我問張元:「咱們是等一會再進去,還是現在就把他叫出來?」

  張元咳嗽了一聲:「等什麼?有什麼好等的?跟我來。」

  然後,我們兩個循聲向臥室裡面走去。

  我心中激動萬分,感覺自己進了掃黃大隊一樣。

  張元動作簡單粗暴,一腳把房門踹開了。然後,裡面驚呼一聲,兩個光溜溜的身子跳了起來。

  裡面的人呆住了,外面的人也呆住了。

  裡面兩個人吃驚,是因為正到激動處,被兩個陌生人踹開了房門。

  外面兩個人吃驚,是因為床上躺著的,是兩個男人。

  我們四個呆在那裡,八隻眼睛互相看著,一時間,都忘了說什麼。

  說到反應,張元真是一流的。看著屋子裡面兩個男人說:「你們誰是馬總?」

  這時候,屋子裡面一個中年男子終於反應過來了,估計他就是馬總,隨手從桌子上抓過檯燈來,一下朝我們扔過來:「你們麻痹的誰啊,給我滾。」

  張元輕輕巧巧的躲開了,然後說了句:「我是道士,吳安的魂魄不安寧,我來看看。你穿上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們。」然後,他輕輕關上了房門。

  過了很久,房門終於開了。裡面走出來兩個衣冠楚楚的人。

  走在前面的,四十多歲,身體已經有些發福。跟在後面的很年輕,也就二十多歲,面如冠玉,長得很精緻。有點像我們常說的偽娘。

  我看著這偽娘,心裡暗暗的琢磨:「這小子估計是個受。」我正這麼想著,偽娘估計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馬上又低下頭去,隨後,我看見他的臉紅了。

  我馬上不淡定了。這小子臉紅什麼?我可對你沒興趣啊。

  馬總臉色很不好,對我和張元說:「現在,你們馬上走。」

  張元搖搖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今天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殺你的。這句話今天我已經說了兩遍,不想再說第三遍。」

  馬總有點不耐煩:「你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

  張元忽然猛地跳起來,鬚髮皆張,表情很憤怒,指著馬總說道:「我告訴你,吳安的魂魄不安寧,他心裡面有怨氣,要找你報仇,現在,他上了一個道士的身,已經失蹤了,隨時都有可能來找你。」

  馬總擺擺手:「我不信這個,我是無神論者。」

  張元冷笑一聲:「無神論者?好啊。許由,把燈關了。」

  我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依言把燈關了。

  張元從懷裡摸出來一張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隨手一抖,這張符燒掉了。然後他伸手一彈,這張符帶著火苗平平向前方飛去。隔著老遠我已經看見,那裡放著一面鏡子。

  符咒接觸到鏡子,鏡面忽然燃燒起來。

  然後,我感覺眼前一花,張元已經揪住馬總的頭髮,拖著他向鏡子走過去,然後幾乎把他的臉按在了鏡面上:「你自己看。」

  這時候,鏡子上的火已經要熄滅了,只有邊緣還剩下一點點火苗。

  我向鏡子裡面望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身冷汗。這屋子裡面,不止我們四個人。還有七八個小鬼,在半空中飄來蕩去,個個臉色煞白。

  張元厲聲問:「看見了嗎?」

  馬總喃喃道:「看見了,看見了。」

  這時候,我聽見身後撲通一聲,那個偽娘已經倒在地上了,帶著哭腔說道:「吳安的死,可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個從犯。」

  本來被嚇得膽戰心驚的馬總忽然勃然大怒,走過來一腳踹在偽娘身上:「沒用的東西。」

  偽娘只是坐在地上哭,嘴裡還說著:「吳大哥,害你的人是馬總,你要報仇,千萬別來找我啊。」

  馬總還要再打,但是張元把他攔住了。

  張元對偽娘說:「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偽娘哭哭啼啼的說:「今天的事都被你們看見了,我也就不隱瞞了。其實,我是正經人,大學生。有一次在街上玩,被馬總看見了。他見我長得清秀,就想和我玩玩。誰讓我那陣子正缺錢呢,聽說感覺還不錯,就同意和他試試。一來二去。我們兩個就住在一塊了。」

  「前幾天,有天晚上馬總開車來接我,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告訴我說,要把他們公司的吳安扔到河裡去。吳安我認識,長得比我還好看。馬總經常說,要把吳大哥弄到手,不過,好像一直沒有成功。當天晚上,我很害怕,就問馬總:‘幹嘛要把吳大哥扔到河裡面去?你不愛他了嗎?’吳總恨恨的說:‘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說我再糾纏他,就把我喜歡男人的事宣揚出去。這種人,我怎麼能留他?我已經安排了公司的幾個人,把他灌醉,然後,咱們就把他送到河邊,把他推下去。’我心裡怕的要命,沒話找話,問道:‘你不怕他酒後吐真言,把你賣了嗎?’馬總很自信的說:‘肯定不會,有一次我把這小子灌得路都走不了了,愣是什麼事都沒有說,我想霸王硬上弓,結果這小子居然還有理智,一腳踹過來,媽的,疼死我了。’然後,那天晚上我就坐著馬總的汽車去接吳大哥,走到半路的時候,看他東倒西歪的往家走,我們就跟著他。等他走到河邊的時候,推了他一把……」

  偽娘說這話的時候,馬總一直破口大駡。等偽娘說完的時候,馬總也停住了嘴,倆人都低著頭喘氣。只不過,一個是嚇得,一個是累得。

  張元點點頭:「看來,吳安當真是你害的。」

  馬總抬起頭來:「那又怎麼樣?你有證據嗎?警察都拿我沒辦法。」

  這句話剛說完,屋子裡面忽然亮了,應該是有人把燈給打開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二十二章 鬼報怨

  我回頭一看,方丈正站在門邊,一臉無辜的說:「你們怎麼也不開燈?」

  張元不滿的說:「不是讓你在外面看著那些人嗎?你怎麼進來了?」

  方丈很無辜的閃到一邊:「我也不想進來啊。」

  然後,我看到那些公司職工,一個挨一個的走了進來。面色惶恐的站在兩邊。

  馬總見這麼多人貿然闖進自己家,氣得破口大駡,揚言要開除所有職工。

  最後一個走進來的,身影很熟悉,正是瘦道士,只不過,他的眼神很陌生,我從來沒有見過。

  我忽然想到,這個眼神,應該屬￿吳安。

  果然,張元問了一句:「吳安,你要幹什麼?」

  吳安的話裡面都帶著陰森森的涼氣:「老道,現在你清楚了吧。我是被這傢伙害死的。我殺他,沒錯吧?」

  張元歎了口氣:「沒錯。」

  吳安慢慢走過去:「沒錯就好。」

  張元有些不忍心,說了聲:「吳安,人的壽數是由天決定的,不是人也不是鬼,你這樣貿然殺了他,對你沒好處。」

  吳安搖搖頭:「你放心吧,我不殺他。」

  本來,馬總還在叫嚷這個小道士是誰後來聽見方丈沒好氣地說:「這是吳安。」馬總馬上泄了氣,全身開始發抖了。

  有的人,天生的不見棺材不落淚。

  吳安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坐在了沙發上,他冷冷的看著那偽娘:「你去拿酒。」

  偽娘嚇得哆哆嗦嗦:「拿多少?」

  吳安淡淡的說:「有多少拿多少。」

  偽娘哆哆嗦嗦走到一間屋子裡面去了。

  馬總本來攤在地上發抖,忽然大呼一聲,猛地竄起來想要逃跑。然而,屋子裡面的燈滅而複明。瞬間風風嗖嗖。

  馬總開始在屋子裡面轉圈,像是出現幻覺一樣,始終找不到門在哪裡。

  其餘的人一見這個架勢,更加不敢動彈了。

  過了片刻,偽娘回來了,搬了一箱酒。而馬總也癱倒在地上,再也跑不動了。

  吳安神情冷漠,你們都過來,給姓馬的勸酒。

  那些員工不想過來,又不敢不過來,紛紛蹲在馬總周圍。

  馬總瞪瞪眼:「你們反了嗎?」

  那些員工畏懼的看看吳安,勸道:「馬總,您忍一忍。把他送走了就沒事了。」

  吳安吩咐道:「那天怎麼給我勸酒的,就怎麼給他勸。我不喊停,不能停。」

  於是這些人開始沉默的喝酒。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痛苦。

  十來分鐘後,馬總受不了了,求饒道:「吳安,你別整我了,我不就是喜歡男人嗎?我是真心喜歡你。對對對,我殺你是由愛生恨,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吳安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說道:「你別噁心我了,你就是仗著有兩個臭錢,想找刺激而已。我麻痹看見你都覺得你髒。」

  馬總連連搖頭:「我不是玩玩,我是真心的。」他一眼瞥見旁邊的偽娘:「你看他,我跟他就是真心的。」

  吳安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馬總喝不下去的,這小子可以替他喝。」

  本來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偽娘,瞪大了眼,臉上又是無辜又是恐懼。

  偽娘替馬總喝了幾杯之後,開始皺著眉頭說:「我不喝了,實在喝不下了。」

  這時候,馬總從抽屜裡面拿出一遝錢來,拍在偽娘面前:「求你。」

  偽娘痛苦的點點頭,又喝了幾杯。

  就這樣馬總斷斷續續的掏錢,偽娘斷斷續續的喝酒。終於,偽娘吐了幾次之後,實在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了。

  馬總的情況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已經喝得神志不清了,被吳安提著酒瓶灌了幾瓶之後,就躺在地上,兩手兩腳微微的抽搐。

  地上已經是大團大團的嘔吐物,臭不可聞,這兩個人就倒在這些污穢裡面,什麼也顧不得了。

  整個過程,我,張元,方丈,都作為旁觀者,看的清清楚楚。

  吳安慢慢的走過來,向張元說:「老道,像這樣的敗類,該不該死?」

  張元點點頭:「該死。」

  吳安鞠了個躬:「您受累了。」然後,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問張元:「怎麼回事?他走了嗎?」

  張元點點頭:「吳安走了,小道士也該醒了。許由啊,扶我到床上歇會,我有點困。」

  我剛答應了一聲,師父就倒了下來。躺在地上,很快的睡著了。

  那些員工有兩個還算清醒的,去叫了救護車。其實不用醫生來,我也能看出來,馬總不行了。

  我和方丈,一人背著張元,一人背著瘦道士,打算離開這裡。而那些員工,誠惶誠恐的走出來送我們,一口一個大師,說的很親切,然後幫我們叫了一輛車。

  然後我想了想,一人遞了一張名片:「有什麼事,打電話叫我。」

  那些人看見我是保險公司的,非但沒有厭煩,反而很珍惜的把名片收好,連連向我道謝。

  那天晚上,我們回到大聖廟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我和方丈精疲力盡,把張元和瘦道士扔在地上,然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直到中午的時候,我才醒過來。

  我走到院子裡,發現張元站在院子裡,而瘦道士誠惶誠恐的站在他面前。

  我問張元:「怎麼了?」

  張元指著瘦道士說:「小道士和吳安訂血契,這裡邊有蹊蹺。吳安死了不到七天,肯定不會這種邪術。只有一種可能,是這小道士不知道從哪學來的。」

  瘦道士一臉的無辜:「真的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幹。」

  張元面色嚴肅:「那你怎麼解釋血契的事?」

  瘦道士一臉茫然:「什麼是血契?我真的不懂啊。」

  張元冷笑一聲:「好,好,你走吧。既然你自己不上進,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將來有你後悔的一天。」

  瘦道士面色死灰:「你不收我當徒弟了?」

  張元呸了一聲:「你也配?」

  瘦道士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歪了歪,像是要倒在地上。但是他踉蹌了兩步,站穩了。然後,向張元鞠了一躬。默默地走了出去。

  大中午的,外面沒有一個人。瘦道士的身影很是落寞。

  我看了看張元,想說點什麼。但是他揮了揮手:「去吃飯吧。」

  接下來幾天,一直風平浪靜。只不過每天張元逼我練功這件事很是讓人頭疼。

  關於道士如何修行,我之前也隱隱約約聽說過一點,無非是背誦道家典籍,或者拿一個大丹爐煉丹。然而,張元的方式,似乎頗有些不同。

  每天早上,都已「雞已經叫了」為藉口,把我叫起來,逼我沿著那條臭河跑來跑去,美其名曰吸收天地之靈氣。

  我雖然表面上不敢說什麼,但是心裡早就罵了千百遍。照這樣的練法,我想學會捉鬼是不可能了,在奧運會上拿個名次倒沒准。

  終於有一天,張元跟我說:「咱們修道之人,講究陰陽二氣。我這兩天讓你沿著河跑步,可能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從醫院出來之後,陽氣一直不足。」

  我忍不住反駁道:「師父,你別唬我。我剛從醫院出來那幾天,身子是有點虛,可是現在都過去一個月了,半個月前我就身強體壯,面色紅潤了。你怎麼讓我多跑半個月?」

  張元搖搖頭:「你說的是體力,我說的是陽氣,不是一個概念。這兩天我看你陽氣已經差不多補回來了,現在,我就教你怎麼感受身上的陰陽二氣。咱們這一門的道術,基本上全是以此為根基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5
第二十三章 蘇醒

  那天,我按照張元所說的方法,坐在地上感知陰陽二氣。然而,我折騰了一整天,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不由得,我開始有些懷疑了:「師父,你這些東西,是真的假的?」

  張元冷著臉說:「怎麼?不想學?」

  我連忙搖搖頭:「想學,怎麼會不想學呢。」

  張元歎了口氣,說道:「剛入門的時候,自然比較難,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只要你按照我教的,勤學苦練,假以時日,一定能有所成就。」

  我嘴裡嘀咕:「我沒事勤學苦練這個幹嘛?有什麼用?」

  顯然,張元聽到這話了,他獰笑著低下頭來:「許由,以後你跟著為師闖蕩江湖,捉鬼拿妖,你自己想想,萬一那天碰見一個惡鬼,你怎麼自保?」

  這話聽得我心裡一哆嗦:「以後,我要經常和鬼魂打交道?」

  張元冷笑一聲:「你以為呢?」

  我著急地說:「這陰陽二氣,看不見,摸不著。萬一我還沒練成,就遇見惡鬼怎麼辦?」

  張元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這還真是個問題。」

  我打斷他:「別問題不問題的了,我該怎麼辦?」

  張元忽然笑了:「你等等,我有辦法。」

  然後,他快步走出大聖廟去了。

  我坐在廟裡面,不由得有些忐忑。不知道張元又有什麼花招。

  我看看方丈。方丈陰沉著臉,默默地把大殿裡面的土坑填上,砸平。看樣子,對我們師徒絲毫不感興趣。

  半個小時之後,張元終於回來了,而且,手裡拿著一隻桃木劍。

  這木劍很新,拿在手裡能感覺到桃木的紋理。看起來,像是剛從樹上削下來的。

  張元看著我說:「這是我給你做的桃木劍,怎麼樣?威風嗎?」

  我拿著桃木劍左看右看:「這玩意,怎麼看都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啊。師父,你確定這把劍拿在我手裡可以殺鬼?」

  張元搖搖頭:「現在還不行。你要學會養劍。」

  我有點詫異:「養劍?」

  張元點點頭,抽出自己的桃木劍。那把劍泛著暗色的光澤,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看起來,好像不是木頭的,是某種金屬的。

  張元把那把劍在我眼前亮了亮,然後說道:「這劍就是我養出來的。每天劍不離身,所以它能感覺到我的靈氣,隨著我道術的提高,它的威力也在慢慢增長。」

  我心中大喜,說道:「怎麼養?快教教我。」

  張元點點頭,從我手裡接過木劍,然後忽然一揮手,我感覺指尖一陣刺痛。

  我低頭一看,手指已經被劃破了。鮮血流出來,一滴滴落在白色的劍身上。

  我抬頭看著張元:「你割破我的手指幹嘛?」

  張元把木劍還給我:「就是這樣養劍,用你自己的血液養它。」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然而,總感覺這養劍有點奇怪,不像是正統的道術,有點旁門左道的感覺,神神秘秘的。

  我就這樣每天練氣養劍,不自覺的,已經過去了幾個星期。

  這期間,馬總公司的員工來找過我。無一例外的,都找我買了一份保險。那意思很清楚:「大師,今天我照顧你生意了,以後萬一有什麼事,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

  從這些員工口中,我知道馬總酒精中毒,最後沒有救回來。吳安算是報仇了。而馬總沒有親人,存款都給了偽娘。

  不知道那偽娘是良心發現,還是心中有愧,把其中的一大半讓給了吳安家人。

  水鬼的事,總算風平浪靜了。

  除了這些員工之外,還有學校宗教班的幾個道士。瘦道士宿舍的老大曾經來大聖廟看我,問我知不知道瘦道士去哪了。

  這時候我才知道,那天瘦道士被張元趕走之後,並沒有回到學校。他就此消失了。

  我有點擔心瘦道士,隱隱約約覺得師父做的很不對。然而,張元在這件事上態度很堅決,我實在插不上嘴。

  天漸漸暖起來了。我也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回到學校了。我和張元整天賴在大聖廟。惹得方丈整天抱怨,說這點香火全讓我們吃了。

  有一天,張元興致勃勃要檢驗我練到什麼程度了。在一米之外點了一根蠟燭。然後對我說:「許由,你不要開口,嘗試著用陰陽二氣把蠟燭吹滅。」

  這實在有些扯淡。我只得坐下來,開始想想陰陽二氣向蠟燭吹去。然而,也只是想想罷了,從下午到傍晚,蠟燭快要燒完了,我始終沒能把它吹滅。

  我正在百無聊賴,想找個什麼藉口放棄這件事的時候。忽然,手機響了。

  自從跟了張元之後,我已經很少用手機了。平時也沒什麼人聯繫過。偶爾找個小賣部充充電,也是為了看時間。現在突然聽到手機的聲音,倒有些不適應了。

  不過,不適應歸不適應,總算幫我解了圍。

  我把手機拿過來一看,是李小星的短信,短信上只有兩個字:「救命,有鬼。」

  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了。

  我心中一緊:「難道李小星有什麼危險?」

  我連忙回想問問李小星到底怎麼了。但是打了幾個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

  這下,我著急了。對張元說:「我的舍友好像有危險,你幫幫忙,去救救他吧。」

  張元看了看我,說道:「救人應該報警,我能做什麼?」

  我把短信給張元看了:「這上面說有鬼。警察哪會捉鬼啊。而且我這個同學有個特點,每天晚上都要做惡夢,夢見各種各樣的鬼。」

  我明顯看到張元的神色略微變了一變。然後他問我:「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我搖了搖頭,然後我掏出手機來說:「我問問其他的同學,看看有沒有人知道。」

  打了十幾個電話,問了一圈人,總算有人給了我一個地址。

  事不宜遲,我和張元馬上向李小星家趕去。

  在路上,我又試圖撥李小星的手機,然而,那裡一直是忙音。

  然而,我剛剛放下手機幾秒鐘,忽然,有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我拿起手機一看,正是李小星。我心中一喜,連忙接通,吼道:「你在哪?出什麼事了?」

  那頭沒有任何聲音。

  我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喝道:「你麻痹的,玩什麼呢?說話。」

  那頭還是沒有聲音。不對,有聲音,我聽到了。

  是笑聲,很尖銳,很奇怪的笑聲。聲音很小,聽在耳朵裡面飄飄渺渺的。

  我知道這笑聲很詭異,但是偏偏又沒辦法控制我自己。我的思想全都被這陣笑聲拉扯住了,慢慢的陷進去。

  忽然,啪的一聲。笑聲像是被人中途剪斷了,而我也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我的手機已經在張元手裡了,他看了看我,說道:「這笑聲不對勁,你的同學恐怕有大麻煩了。」

  這一路上,張元詳詳細細的向我詢問了李小星平時的情況,我說的越多,他的臉色也就越凝重。

  等我們終於按照地址找到李小星家的時候。我愣住了。因為這裡是一家紙紮店。

  只不過,店門緊閉,裡面沒有人罷了。

  我心裡有點生氣,說道:「難道是同學跟我開玩笑?怎麼是一家紙紮店?」

  張元搖搖頭:「你的同學家裡,應該是開紙紮店的,不然的話,不會有那麼多的鬼闖進他的夢裡。這裡不是他的家,咱們打聽打聽,他住在那。」

  我站在路中央,攔住來來往往的行人,問他們紙紮店的老闆住在哪裡。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每個人都擺擺手,表示不知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6
第二十四章 紙紮店

  我失望的對張元說:「事情不好辦了,誰也不知道李小星家住在哪。」

  張元搖搖頭:「他們不是不知道,只不過,不想說罷了。」

  我有些懷疑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想說?」

  張元指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說:「剛才你問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臉上全都是厭惡的神色。好像很反感李小星家一樣。」

  我點了點頭:「這個我倒沒有注意到。不過,大學這幾年,李小星一直不怎麼回家,這可能跟他們家不受歡迎有關係。哎,別管是什麼原因了,咱們現在根本找不到李小星,怎麼救人啊?」

  張元看了看紙紮店:「這店裡面有古怪,不論李小星家在哪,咱們先去店裡面看看。」

  我看了看紙紮店的卷閘門,又看了看來來往往的行人,忍不住提醒道:「師父,現在天還沒黑呢,您這一腳踹下去,別人會把咱們倆當成強盜。」

  張元微微一笑,慢慢的走到卷閘門跟前,然後伸手拽住把手,嘴裡面低呼了一聲,拿到卷閘門發出一聲脆響,然後被整個拉起來了。

  鎖簧被生生拉斷了。這份力氣,當真是非同小可。

  張元一邊走到紙紮店,一邊自言自語:「一個紙紮店,難道還有人來偷東西不成?這麼鬼鬼祟祟鎖著,肯定有古怪。」

  這家店不是太大,甚至連窗戶都沒有,街上還是黃昏,店裡面已經是晚上了。

  我們摸索著找到了燈,燈泡的度數很低,昏黃昏黃的,借著燈光,我看見這裡到處是一摞一摞的紙錢,靠著牆根碼起來,恨不得摞到房頂上去。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些紙錢,我隱隱約約有一種進了金庫的感覺。

  我跟著張元在紙紮店裡看了一圈。

  張元一屁股坐在店中央的椅子上,對我說:「許由,考考你你的眼力,你看看,這紙紮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開始仔仔細細的看起來,然後絞盡腦汁的想:「哪裡不對勁呢?陰陽風水?這個我也不懂啊。周易八卦?師父也沒教過啊。」

  我支支吾吾始終答不上來,而張元也不著急,只是微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等著我。

  我百無聊賴,把那些紙錢抽出來,開始數上面的零,一邊數一遍嘟嘟囔囔:「不對勁?難不成這紙錢還有假幣?」

  剛剛想到這裡,我一眼瞥見桌子上正好有一個驗鈔機。我隨手把一摞紙錢放了進去。

  一摁開關,沒想到驗鈔機裡面傳出來一個尖銳的聲音:「真幣,真幣,真幣……」

  這聲音嚇得我瞬間頭皮就炸了,我尖叫了一聲,身子猛地向後躲。一下撞翻了紙人紙馬,稀裡嘩啦的倒在地上。

  而那驗鈔機還在不知疲倦的響著:「真幣,真幣,真幣……」

  我從地上掙扎起來,喊道:「師父,咱們快點走吧。」

  張元還沒有說話,忽然一個人頭從我肩膀上掉了下來。

  我的神還沒有定住呢,被這人頭這麼一嚇,頓時魂飛魄散,差點尿出來。

  我全身打著哆嗦,從地上爬起來。回頭再一看,原來剛才的人頭是一個紙人身上的。我剛才一跤跌倒,不小心把它的頭撞斷了。

  我剛剛長舒了一口氣,忽然一眼看見紙人的身子,頓時呆住了。

  這紙人不對勁啊。不是,是滿屋子的紙人都不對勁。

  這些紙人穿著衣服!

  當然,沒有紙人是光屁股的。但是無論如何,紙人身上的衣服總是畫上去的,或者粘上去的。而這裡的紙人不同,他們身上的衣服是實實在在的壽衣,一套一套的穿上去。

  我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張元面前:「我的師父啊,您老人家可別坐著了。這裡太恐怖了。」

  張元看了我一眼:「怎麼了?找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我連連點頭:「找到了,找到了。這裡的紙人都穿著壽衣。這裡的印鈔機都會說話。」

  張元瞥了一眼紙人和印鈔機,居然笑了:「徒弟,你這膽子也太小了。紙人穿壽衣,估計是賣壽衣的時候比較方便,這就好比賣衣服的找的那個衣服架子嘛。至於印鈔機,八成是壞了。」

  我看著那些壽衣,不由得咂舌:「李小星家也太恐怖了,怪不得他不想回家,擱誰誰願意回來啊。也難怪他每天做惡夢,住在這種地方,不做噩夢才怪。」

  張元指了指牆角的一張桌子:「不對勁的地方在那裡。」

  我沿著張元的手指看過去,這張桌子靠在牆角。上面放著一個香爐。香爐旁邊放著一小捆香。而香爐前面供奉的,既不是關公也不是財神,而是一個小小的紙人。惟妙惟肖,笑容滿面的紙人。

  張元走過去,看了看紙人面前的香灰:「已經很久沒有點香了。」

  說完這話,他看了看紙紮店,隨手從紙人身上拔下來一套壽衣,扔給我:「把它穿上。」

  我老大不情願:「我奶奶說,活人穿這個不吉利。」

  張元聽了之後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你連鬼飯都吃過了,這時候還圖什麼吉利?」

  我想了想:「這話也有道理,於是三下五除二,把壽衣穿上了。」

  我穿上壽衣之後,張元也換上一身壽衣。隨後,他把店門關上。在供桌上點了三炷香,插在香爐裡面。

  然後,張元關了燈,隨手拿了一把紙錢,開始一張一張的燒。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黑暗裡,眼睜睜看著他燒紙錢。接著紙錢的火光,忽然,我赫然發現,他手裡的紙錢都是真的錢,紅色的,印著人頭。我揉揉眼睛,沒錯,是真錢。

  我忍不住出言提醒:「師父,這些錢……」

  張元回頭看了我一眼:「咱們倆穿著壽衣,而且給這紙人上過香了。現在你的眼睛應該能夠看到鬼。所以這些紙錢看起來像是真錢。別慌,一會別說話,我做什麼你跟著做就行了。」

  我茫然的點點頭,心裡一點點緊張起來。

  過了幾秒鐘,紙紮店的門忽然響了。

  張元迅速的把剩餘的紙錢扔在了火堆裡,然後退回來,和我並排站在一塊。

  張元一言不發,我也不敢說話。

  幾秒鐘後,我眼前一暗,發現走進來一個人。

  這人身上穿著老式的衣服,一張臉幹乾巴巴的,精瘦精瘦。他彎著腰走過來,站在供桌前面。先是仔仔細細聞了聞那三炷香,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來。

  然後,他一咧嘴,露出幾顆尖銳的黃牙。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不用別人提醒我也能猜到,這是鬼。

  那鬼聞了一會,忽然伸手向火堆裡面抓去。然後,我看見他的掌心憑空出現了一遝錢。

  他開始蘸著口水數錢,一張一張一張。一直數了十幾分鐘。然後,我聽見他嘟囔了兩句:「不夠,這點錢不夠。這些小輩太沒有禮貌了。」

  他的聲音嘶啞中帶著尖銳,像是喉嚨裡堵了一塊粘痰。我聽在耳朵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然後,那個鬼嘿嘿陰笑了兩聲:「剩下的錢,還得著落在小兔崽子身上。」

  然後,他把錢踹在懷裡,轉身向外走了。

  這個鬼出門之後,張元從香爐裡面拔了兩根香,遞給我一隻,小聲說道:「別讓它滅了。」

  然後,他率先向外走去。而我膽戰心驚的跟上。

  一路上,我們距離那只鬼並不遠,但是他好像始終沒有發現我們。

  我們跟著他走了一段路,然後拐進了一條胡同裡面。那個鬼一閃身,忽然沒影了。

  我和師傅在周圍觀察了一圈,這裡的房子很老,張元拿著香走了兩步,然後指了指其中一戶:「在這裡。」

  我們走到門口,然後推了推門。

  這門並沒有上鎖。我們兩個走進去之後,發現屋子裡漆黑一片,而地上不知道有什麼,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張元隨手把手裡的香扔了,然後把壽衣脫了下來。

  我有樣學樣,也把壽衣脫了。

  隨後,張元把等打開。

  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

  無數的紙團被扔在地上,一層摞一層。怪不得我們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我彎腰隨便撿了幾個,展開了,裡面無一例外寫著兩個字:「有鬼,救命。」

  我正在錯愕,忽然發現牆角伸出來一隻手,虛弱無力的扔了一個紙團,然後又慢慢的垂了下來去。

  我連忙趕過去,手忙腳亂的把紙團撥開。裡面躺著一個人,正是李小星。

  幾個星期不見,他更瘦了,瘦的脫了形。我簡直快要認不出來了。

  畢竟四年的舍友,我忍不住一陣心酸。輕輕推了推他,我問道:「小星,你這是怎麼了?」

  李小星躺在地上喃喃自語,聲音極小。

  我把耳朵湊過去,勉強聽到他說:「救命,有鬼。」

  再問的時候,始終是這兩句話。

  張元歎了口氣:「許由,別問他了,他已經神志不清了。」

  我著急的問:「現在怎麼辦?有鬼?是不是剛才在紙紮店的那個鬼?他去哪了?師父你快把他抓住啊。」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6
第二十五章 養鬼

  張元搖搖頭:「鬼已經走了。」

  鬼已經走了,可是李小星仍然躺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我指著李小星:「為什麼他還這樣?是不是鬼上身了?快點把鬼抓走啊。」

  張元望了李小星一眼:「這裡沒有鬼,他是驚嚇過度。把他送到醫院吧。」

  我答應了一聲,順手掏出電話,剛要撥120,忽然反應過來,對張元說:「我沒有錢啊,不給錢人家能來嗎?」

  張元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我可是光著身子來的。怎麼?你找我要錢?」

  我擺擺手:「我自己找還不行嗎?」

  然後,我開始在李小星家翻箱倒櫃。

  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我是個入室搶劫的慣犯。

  我在房間裡找了很久,總算找到一堆零錢,數了數,大概也有二三百了。

  等救護車來了之後,張元對我說:「你去陪著他去醫院,我找找那只鬼。」

  這話正中下懷,我連忙幫忙把李小星抬到車上,然後上車,跟到醫院去了。

  救護車走到半路的時候,一個護士看了一眼李小星,忽然咦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小夥子嗎?他這是怎麼了?」

  我問那護士:「你認識他?」

  護士點點頭:「認識啊。他家人住院了,前陣子這小夥子每天來醫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一直沒有見他。他怎麼了?」

  我歎了口氣:「精神失常。」

  護士輕輕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來了句:「那得送到精神科。」

  自從認了張元之後,整天東跑西顛,大半夜的,從來沒有睡好覺。汽車一直顛簸,而我就坐在這晃晃悠悠的車上睡著了。

  我睡了一會,有人把我叫醒了:「別睡了,到了,趕快去交錢。」

  我迷迷糊糊來到收費處,胡亂的把錢交了。然後看著李小星被送進病房。

  我問護士:「他這種情況,多長時間能醒啊?」

  護士搖搖頭:「不好說,有的人輸瓶液就好,有的人啊。哎,你看見三床那個老頭沒?從我住院開始,他就在那裡了。」

  我扭頭看了一眼三床的老頭,他背對著我,直挺挺坐在床上,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疑惑的說:「看起來挺正常啊。」

  護士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只是看起來而已。」

  我擺擺手:「行了,別說這些人了。李小星家人在哪?」

  護士想了想,然後帶著我穿過走廊,推過一間病房:「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你去看看吧,別太吵她就行。」

  我輕輕地走進去,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中年婦女。

  我從來沒有去過李小星家,但是我能認出來,這人就是李小星的媽,因為倆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我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阿姨,您怎麼樣了?」

  李小星的媽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我又說了句:「我是李小星的同學,來看看你。」

  這句話一說完,李媽忽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我被這看神看的有點害怕。向後退了兩步:「您怎麼樣了?病的嚴重嗎?」

  李媽忽然兩臂揮舞,看樣子,很想坐起來。但是她好像沒有什麼力氣似得。掙扎了兩次,始終沒有成功。

  我被這種架勢嚇住了,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正在我打算逃跑的時候,忽然走進來一個護士,輕車熟路的走過去,拿著濕毛巾把李媽的胳膊腿擦了一遍。一邊擦一邊說:「她的腦子受傷了,說話不太方便。你有什麼事,還是別問她了,我照顧了她這麼久,都不知道她想要什麼。」

  護士這麼說,李媽肯定是聽見了,手臂揮舞的更急劇烈了。

  護士很詫異:「怎麼今天這麼活躍?平時不是都不愛說話的嗎?」

  李媽始終在掙扎,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護士說:「我看她像是想站起來。」

  護士想了想:「站起來活動活動也好,難道她這麼有興致。」

  然後,她把李媽扶了起來,嘴裡絮絮叨叨的說:「李大媽算是我們這脾氣好的了,有的病人住院時間長了,特別愛發脾氣。你看看我這盆,都被打翻好幾次了。」

  李媽被護士扶著,勉強站在地上,兩眼直勾勾盯著我,隨後,做了個動作。

  這動作,像是在像我鞠躬。

  我嚇了一跳:「這是幹嘛?」

  李媽的神色很著急,一直在鞠躬。這個動作,把一旁的護士也看呆了:「她是不是想請你幫忙?」

  我撓撓頭:「這什麼意思啊,您老說話啊。你鞠躬幹嘛啊,我又沒死,就算死了也不敢讓您……哎?這個動作。」

  我忽然明白過來了,李媽不是在鞠躬,像是在上香。

  我想起來紙紮店那張供桌,供桌很矮,李媽如果想上香,肯定要彎下腰去。

  我連忙問道:「是不是上香?紙紮店的供桌?」

  李媽拼命地點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問她:「要供桌做什麼?」

  然後,李媽兩隻手劃了一個圈,隨後做了個插上香的動作。

  我問:「是上香?」

  李媽搖了搖頭。

  我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把香爐帶來?」

  李媽這次直接哭了,眼淚亂流給我鞠躬。

  我連忙和護士把她扶到床上,安慰她說:「別著急,我現在就去。」

  我摸了摸兜裡,還有五十塊錢。反正這錢是李小星家的,我出門就攔了一輛車。

  自從坐了兩次霸王車之後,我養成了上車先看人的習慣,好在,這個司機很面生,不是被我一連坑了兩次那位。

  我上車後來了句:「去城西紙紮店。」

  司機一邊向西面開車一邊問:「城西?哪個紙紮店?」

  我撓撓頭:「就是城西哪個。紙紮店是個女人開的,她的兒子叫李小星,最近住院了。」

  司機哦了一聲:「我知道了。」然後問道:「你們是親戚?」

  我搖搖頭:「不是親戚,不太熟。」

  司機估計是寂寞了,開了一回車,說道:「既然不太熟,那我要勸你兩句了,那個紙紮店,最好別去。」

  我一聽這話,馬上來興趣了,心想:「莫非這裡面有什麼問道?」

  我問司機:「這紙紮店為什麼不能去啊?買紙錢缺斤少兩?」

  司機搖搖頭:「那倒不是,他們家的紙錢燒的特別好,而且分量很足。不過,周圍的鄰居有個傳聞。」

  我探了探身子:「什麼傳聞?」

  司機看了我一眼:「你和他們家真不是親戚?」

  我連連搖頭:「當然不是了,一共就沒見過幾次面。您放心,有什麼話直接說。」

  司機點點頭:「那我可說了。小兄弟,你可不知道,他們家養小鬼。」

  我吃了一驚:「養小鬼?」

  司機點了點頭:「你沒去過他們家店裡面吧?那裡面放著一個供桌,裡面供奉著不知道哪個國家的小鬼,有的說是泰國的,有的說是越南的,總之很邪乎。小兄弟,我看你年輕,你知道那小鬼多邪乎嗎?」

  我感興趣的問:「多邪乎?」

  司機說:「那供桌上放著一尊描金的神像,看起來像是個菩薩,其實不是。是個剛剛成型的胎兒。不知道是流產了還是怎麼的,從外面撿回來,然後風乾或者什麼,總之不讓它壞掉,外面摸上金漆,當菩薩供起來。你說可怕不可怕?那紙紮店裡就供著一個。」

  我心裡暗暗地想:「紙紮店裡供著的不是紙人嗎?」於是我問司機:「師傅,你親眼看見的?」

  司機搖搖頭:「那倒不是。不過,大家都這麼說,應該是真的。大家都說,這女的養小鬼就是為了禍害鄰居。你想想,小鬼把大家害死了,她的紙錢不就有買主了嗎?所以周圍的鄰居誰也不願意搭理他們家人。」

  聽前面的時候,我還有點驚奇,聽到這裡的時候,我不由得笑了:「這也太扯了,為了多賣點紙錢就把周圍鄰居害死。值當的嗎?有這麼大本事幹點什麼不好。」

  轉眼之間,紙紮店已經到了。

  司機停下車,扭頭看了看,對我說:「裡面黑著燈呢,沒人,要不要坐我的車?把你拉回去?」

  我想了想:「也好,你等我一會,我去拿點東西。」

  司機嚇了一跳:「拿點東西?你跟著家人什麼關係?」

  我擺擺手:「我不認識這家人,有人托我來拿點東西,拿完就走,哎,跟你也說不清楚,等我一會啊。」

  我拉開車門下了車,急匆匆奔向紙紮店。為了避免司機扔下我跑了,我連錢都沒給。

  等邁進紙紮店大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有點猶豫了。

  剛才只顧著和司機說話,倒沒什麼,現在身臨其境,我忽然想起來,這裡是紙紮店啊,裡面無數紙錢紙人。別管有沒有鬼,這氛圍就夠嚇人的。

  我歎了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我想開燈,但是在牆上摸了一會始終沒有找到開關。幸好,街上的路燈漏進來,勉強有了些微光。

  我就借著這路燈光,一步步向裡面走去。我正走到半路,忽然,我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6
第二十六章 三床

  紙紮店裡黑燈瞎火,而我卻聽到呼吸聲。

  我心裡一緊,馬上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了。借著街上的燈光,我開始仔細的尋找,這呼吸聲來自哪裡。

  實際上,不找還好,越找心裡越害怕。因為滿屋子的紙人,我根本分不出來哪個是紙人,哪個是活人。又或者說,是紙人活了?

  我忽然想起來供桌上放著的那個紙人。出租車司機說,那是一個死掉的胎兒。難道,胎兒活過來了?是他正在呼吸?

  我兩腿發軟,忍不住想逃。

  於是,我慢慢的向後退了一步,沒想到,我這一步剛剛退出去,忽然,看見屋子最深處,一個小紅點動了動。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真的有鬼?」

  我屏住呼吸,在屋子裡定了定神。

  然後,我又向後退了一步。

  隨機,我看見那小紅點跟著我向外移了移。

  我的頭上開始冒汗了。

  我咽了口吐沫,轉身想外逃。

  沒想到,剛走了一步不到,猛地脖子一涼。有什麼東西搭在我的脖子上。

  我兩腿發軟,戰戰兢兢站在地上。

  這時候,我聽見身後有一個聲音說:「別動,除非不想活了。」

  這聲音太熟悉了,是張元。

  我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試探著說道:「師父,是我。」

  脖子上的劍收回去了,然後有一隻手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拽回去了。

  這時候,我看見張元站在紙人中間,手裡握著一枝香。

  我歎了口氣:「師父啊,你在這幹嘛啊?可嚇死我了。」

  張元也很有些詫異:「怎麼是你?你不是送李小星去醫院了嗎?」

  我把醫院的事說了一遍,告訴張元,李媽可能有什麼事要辦,所以求我來紙紮店取香爐。

  張元點了點頭,隨手把供桌上的香爐拿起來,然後對我說:「這個鬼很不尋常,剛才在李小星家,我能感覺到他,但是忽然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所以,回到這裡來碰碰運氣。」

  我們兩個一邊向外面走,我一邊問:「師父,你感覺不到那只鬼,這說明什麼?」

  張元直接來了三個字:「不知道。」

  我心裡忐忑不安:「連張元也不知道?難道這只鬼非比尋常?」

  我一路思索著,來到出租車上。

  司機看看張元,又看看我。

  我說:「這是我師父。」

  司機恍然大悟:「原來哥們是道士啊,怪不得敢進這紙紮店,看來是有真本事。我跟你們說,這紙紮店的街坊也曾經請過道士,想偷偷把紙紮店的小鬼抓走,可是你猜怎麼著?那些道士一看是真鬼,連來都不敢來。哎,像你們這樣有真功夫的太少了。怎麼?還搬走一個香爐?你們把那小鬼給趕走了?這可真是為民除害。」

  我搖搖頭:「我可不僅僅是道士。我還有另一個身份。」

  司機聽我說的神秘,緊張又崇拜的問:「什麼身份?」

  我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有什麼需要記得找我。」

  司機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失望道:「賣保險的啊?」

  我點點頭:「是啊,最近在保險公司幹活。哥們,有什麼需要記得找我啊。」

  司機禮貌的點了點頭,開著車開始在路上風馳電掣。

  沉默了五分鐘之後,忽然,司機一個急刹車。出租車在路上發出一陣難聽的響聲,停下來了。

  我忙問:「怎麼了?」

  再看司機,滿頭大汗,兩手在發抖。然後他轉過頭來,一臉誠懇地說:「兄弟,我越想越害怕。你們當道士的,能掐會算。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我最近有災,所以勸我買保險?大師,我到底是生是死啊,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呢。」

  我搖搖頭:「這司機想像力也太豐富了,這都哪跟哪啊。」

  沒想到,司機見我搖頭,頓時大哭起來:「看來我是活不了了。」

  這時候,坐在後面的張元淡淡的說:「別哭了,你死不了。沒什麼大事。」

  司機一聽這話,又看看張元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馬上信以為真,想了想,對我說:「大師,你覺得我這種情況,買人身意外險比較好?還是財險比較好?」

  我心中狂喜,在保險公司掛名幾個月了,總算賣出去一份保險。

  張元見我和司機聊得熱乎,不冷不熱說了句:「你們兩個打算說到天亮嗎?正事還辦不辦了?」

  司機連連點頭:「正事要緊,正事要緊。」然後,一路風馳電掣把我們拉到了醫院。車錢都沒有要。

  我喜滋滋的跟著張元上樓,忍不住說道:「沒想到,當道士還能這麼風光啊。」

  張元忽然笑了,笑的很陰森:「有你不風光的時候。」

  我看著他的笑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我和張元走到李媽的病床之後,把香爐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輕輕叫她:「阿姨,香爐我給你拿來了。」

  李媽忽然來了精神,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張元一直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而李媽乾脆就當張元是空氣,把食指塞在嘴裡,一口咬破,隨即,擠了一點血,滴在香爐裡面。

  這時候,一直面如止水的張元忽然驚呼了一聲:「血契。」

  這時候,我已經對血契有了一點瞭解,知道血契就是和鬼訂立契約,一般的,是用身上的血作為媒介。血契一旦訂立,人就要用血來供養鬼,而鬼,則會用非人的力量,來幫助人達成心願。

  所以,我聽見張元說出血契兩個字。不由自主的說道:「原來,她真的在養鬼。」

  李媽的鮮血滴到香爐裡面之後,張元馬上戒備起來,從懷裡抽出桃木劍。

  幾秒鐘之後,我感覺一陣陰風竄到病房裡面來了,香爐裡面的香灰形成了一個極小的旋風,在香爐裡面轉了幾圈,然後一切平靜下來。

  剛才的那一滴血,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看看張元,他手裡握著桃木劍,呆立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看了看張元:「怎麼樣?抓住了嗎?」

  張元搖搖頭,神情有點異樣:「這個鬼,有點不對勁。我在他身上,好像並沒有感覺到鬼氣。」

  正在這時候,外面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像是很多人在急匆匆的趕路。

  我探出頭去,問道:「怎麼了?」

  其中一個人看了我一眼,說道:「三床的病人又發瘋了。」

  張元仍然留在病房裡面盯著李媽,我有些無聊,於是溜出來,去圍觀發瘋的三床。

  我跟著人群走過去,發現所謂的餓三床,正是之前護士讓我看的那個神經病。

  現在,他正在病房裡面張牙舞爪。幾個醫生用布條拴住了他的手腳,然而,他仍然在劇烈的掙扎,像是隨時都能把床鋪折騰塌掉。

  透過密密麻麻的人群,我終於看到了三床的模樣。這一眼,當真嚇了我一跳。

  然後,我顧不得這裡是醫院,禁制大聲喧嘩,一連聲的,邊跑邊喊:「師父,快點過來,我找到那個鬼了。」

  很快,張元提著桃木劍沖了出來,他也知道事態嚴重,急衝衝問我:「在哪?」

  我指了指病房:「你看三床。他的模樣和我們在紙紮店見到的鬼一模一樣。」

  張元一拍腦門:「怎麼我就沒有想到呢。原來是活人。我一直把他當成鬼來抓,自然抓不住了。」

  我茫然的問張元:「什麼意思啊?這老頭不是鬼?」

  張元搖搖頭:「不是鬼,他還沒有死。之前,他只是靈魂出竅而已。」

  我的大腦有點不夠用了:「靈魂出竅?然後去訂血契?他是精神病嗎?」

  張元搖搖頭:「他當然不是精神病,我大概已經能猜到他是誰了。」

  這時候,醫生給老頭打了鎮靜劑,老頭漸漸地緩和下來。然後,醫生護士紛紛退了出去。

  我和張元見周圍沒有人,推門走了進去。

  李小星就躺在老頭旁邊。睡得昏昏沉沉的。我叫了他兩聲,完全沒有反應。

  而張元,徑直走到老頭床前,看了老頭兩眼,嘴裡嘖嘖有聲:「怎麼搞成這幅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老頭緩緩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張元,語氣很沖的說:「我認識你嗎?滾蛋。」

  這話,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精神病能說出來的。

  張元冷笑一聲:「你不認識我?至少也得認識這把劍吧。」

  然後,他把桃木劍拿出來,在老頭面前晃了晃。

  老頭本來不屑一顧的眼神,瞬間被這把劍吸引了。他臉上的肉有點抽搐,嘴裡喃喃自語:「你是……」

  張元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然後指了指我。

  我心裡有點忐忑,看著他們兩個。

  老頭閉上了嘴,然後問道:「你徒弟?」

  張元點點頭。

  老頭忽然笑了,兩個嘴角向上勾。這種笑容簡直和張元一模一樣。很鬼魅。

  我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來,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陰謀。

  於是我站在旁邊,更加認真的聽他們說話。

  張元隨手拽了一張椅子,坐在老頭床前:「你怎麼搞成了這幅樣子?」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6
第二十七章 毀約

  這時候,我有點疑惑了。看這倆人的意思,好像互相認識啊。可是,在這之前,他們有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我心裡暗暗想到:「這師父身上,不知道藏著多少秘密。」

  既然張元不轟我走,我就在這靜靜的聽著。能聽多少算多少吧。

  只見張元歎了口氣坐下來,問那老頭:「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了?」

  老頭冷下來了一聲,說道:「小子,不是我危言聳聽,你等我這麼大歲數的時候,能比我體面就不錯了。」

  張元面不改色:「我知道你怕死。」

  老頭反問:「難道你不怕?」

  張元很誠實的點點頭:「我也怕,晚上睡覺,經常半夜從夢裡醒過來。」

  老頭歎了口氣:「那不就行了?小子,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算我現在瘋瘋癲癲,至少還活著啊。」

  張元沉默了一會,說道:「但是你這種方式,傷天害理。這些人都是無辜的。」

  老頭忽然激動起來了:「他們無辜,我就不無辜了嗎?我跟你說,我像你徒弟這麼大的時候,也是一腔熱血,降妖除魔,那善事做的,我覺得我都能成仙成佛了。可是現在呢。」

  過了一會,張元聲音有點低沉的對老頭說道:「你就甘心這樣嗎?」

  老頭兩手捶床:「當然不甘心了。」

  張元把頭低下去,在老頭耳邊說了一句話。這話聲音極小,我再也聽不到了。然而,張元一邊說,一邊那眼睛偷偷瞄了瞄我。很快,老頭也艱難的側了側頭,看了我一眼。

  他們兩個的行為讓我有點心驚,難道,他們說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正這樣想著,忽然老頭驚恐的在床上晃動起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張元站起身來,冷冷道:「為什麼不行?」

  老頭垂下頭去,神情沮喪:「我不敢。」

  張元忽然笑了:「不敢?哈哈,咱們這一門裡邊,什麼時候出了懦夫?」

  老頭滿臉通紅:「十年前你找我,我可能跟著你大幹一場。可是你看看我現在。混成這幅樣子,以往的鬥志,報復,全都沒了。你就讓我這老骨頭,再苟延殘喘幾天吧。」

  張元搖搖頭:「事關重大,如果你不跟著我做,那就只有……」

  後面的話,張元沒有再說,但是他抽出懷裡的桃木劍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老頭驚恐的看來張元兩眼:「小子,你要殺我?」

  張元把桃木劍抵在老頭胸口上:「你是生人,靈魂出竅騙別人訂血契,用普通人的壽數為自己延命,你配當修道之人嗎?我不管你是什麼輩分的,像你這樣的敗類,人人得而誅之。」

  張元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老頭竟然啞口無言。

  張元的桃木劍就要紮下去的時候。老頭忽然哭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流下來:「小子,咱們這些人已經夠慘了,還要自相殘殺嗎?」

  張元的手沒有再紮下去,他把劍撤了,然後看了看老頭:「你果然已經廢了。」

  老頭沒有說話。

  張元想了想,對老頭說:「紙紮店那家人是我徒弟的朋友,放了他們。」

  老頭面色猶豫:「我也想啊,可是已經訂了血契,我也是身不由己。」

  張元冷笑一聲:「血契又不是不能廢除?」

  老頭面露驚恐:「那還不如殺了我。」

  張元沖我招了招手,轉身走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他說道:「你自己準備準備,明天我來找你。」

  我跟著張元走到外面。

  在樓道裡面,張元沉默不語,一直踱著方步。

  我心裡有一連串的問號,但是不知道該問哪一個。

  我想了想,問道:「師父,那個老頭,你認識?」

  張元搖搖頭:「不認識,不過,他肯定也是修道的人。」

  我正要問他怎麼知道。

  他卻歎了口氣,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來:「這老頭本來早就應該死了,他正在用靈魂出竅的辦法,偽裝成孤鬼,並且和活人訂血契。這樣的話,陰司查不到他的壽數,他得以躲在這裡多活幾年。這種辦法,只有修道的人會,其餘的人肯定不成。」

  我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那麼,他的神經病是裝的?」

  張元搖搖頭:「不是裝的。他功力未到,貿然的靈魂出竅,訂血契。所以每天都會有幾個時辰神志不清,這大概是傷天害理的代價吧。你同學的母親和他訂了血契,一旦有供養不周的時候,不僅那女人會有厄運,就連這老頭也受不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原來李小星的媽摔傷了腦袋,沒辦法繼續供奉他,所以這老頭才到李曉星家搗亂。」

  張元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試探著問道:「師父,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剛才在小聲的商量什麼?為什麼那老頭特別害怕?」

  張元回答的很乾脆:「不能。」

  一句話把我擋了回來,我只好閉上了嘴。

  過了幾秒鐘,張元說:「想要救你的同學,就只能讓血契作廢。我的身體還沒復原,所以,明天你來做這件事。」

  我吃了一驚,下意識推辭道:「我哪會幹這個?我一點道術都沒有學。」

  張元看了看我:「你現在二十出頭,正是身強體壯,陽氣旺盛的時候。明天我們選一個陽氣最盛的時辰。保證沒有危險。」

  我看了看病床上的李小星,只好點了點頭。

  張元說:「明天午時三刻。你跟著我來醫院。我幫你守著病房門。任何人不得出入,然後,你把李小星的母親,和老頭放到同一個病房。」

  我眨眨眼:「讓他們倆幹嘛?」

  張元看了我一眼:「不是讓他們倆幹嘛,而是讓你幹嘛。你把老頭的右手中指刺破,取出血來。然後滴在那香爐裡面。隨後,把香灰取出一點來,放到一碗溫水裡面,讓李小星的母親喝下去。」

  我眨眨眼:「就這麼簡單?」

  張元搖搖頭:「這只是開始。你做完這件事之後,你要看著他們兩個。如果有什麼異常情況,你不要害怕。拿著桃木劍……」

  我打斷張元:「有什麼異常情況啊?師父,你最好現在說清楚。」

  張元心不在焉的擺擺手:「沒什麼。老頭身上鬼氣比較重,而中指這個地方有比較敏感,老頭被紮之後,肯定會元氣大傷,萬一逼急了,靈魂出竅,可能會有點麻煩。不過你不要怕,咱們選的是午時三刻,除非老頭活膩歪了,敢在這時候靈魂出竅,我保證他幾分鐘之內魂飛魄散。」

  我有點著急的問:「師父,這事可馬虎不得。萬一老頭急了眼,這要和我拼個你死我活,我怎麼辦?」

  張元很有把握的說:「你放心,你身上陽氣旺盛,老頭現在嚇破了膽,不敢輕易動你。萬一他真的犯渾,你只要拿起桃木劍,隨便紮他一下就行。只要擋住他兩秒鐘,我就從門口沖過來幫你。」

  我想像了一下當時的場面:「你就在門口?不到別處去?」

  張元點點頭:「就在門口,我跟你攔著那些醫生護士。」

  我點了點頭,同意了,然後說:「之後呢?把香灰喝下去之後呢?」

  張元說:「如果這一步沒什麼問題,後面就簡單了。你仔細看一下,在李小星母親的後背上,應該會有一個黑色的瘤……」

  我驚歎:「這麼噁心?」

  張元點點頭:「這個瘤,應該已經長出了鼻子嘴巴。總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孩的頭。」

  我又驚歎:「這麼噁心?」

  張元再點點頭:「然後你用一根針,找到小孩的眉心,一下刺進去,不要猶豫,也不要手軟。一針到底,把裡面的血放出來。這件事就算完成了。」

  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特別危險,行,師父,我聽你的。」

  那天晚上,我們本來打算在醫院的長椅上睡覺。但是剛剛躺下,就來了一群鬧事的,吵吵嚷嚷,又是罵人又是砸東西。

  張元歎了口氣:「許由啊,咱們換個地方吧。」

  我只好揉揉睡眼,跟著張元走出來,隨便找了一輛車,來到李曉星家。也來不及收拾,倒頭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根本沒有做夢。然後,我就被張元叫醒了。

  我醒來之後,發現張元很焦急,在屋子裡面來回踱步。

  我問張元:「怎麼了?」

  張元一邊穿衣服一邊催我:「咱們倆都睡過了,現在快要中午了,快走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我想起一會要做的事,不由得有些心慌,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跟著張元走了出去。

  這一出門,我忽然感覺到不對了。今天這天,實在是太陰了。陰沉沉的,沒有太陽,如果不是時鐘顯示現在是十一點多。我肯定以為是早上。

  我和張元走了兩步,冷風嗖嗖的吹過來。

  我有點擔心:「師父,今天陽氣可不太旺盛啊。」

  張元擺擺手:「別擔心,只是陰天而已。有我呢,怕什麼。」

  然後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風馳電掣,向醫院駛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7
第二十八章 動手

  距離醫院越近,我心裡面越緊張。腦子裡一遍遍的模擬流程。先是紮破食指,然後喂李媽吃下去。然後把背上的瘤子挑破。

  越想心裡越緊張,我的手心開始冒汗了。

  張元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怕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大著膽子下手,穩准狠。十分鐘就行了。」

  我點點頭:「好,十分鐘就行了。好,十分鐘就行了。」

  我一路上嘀嘀咕咕這一句話。

  然後,出租車停下了,我身上的汗一身一身的冒出來:「這麼快就到了嗎?」

  司機淡淡的說:「等紅燈。」

  我長舒一口氣,嘴裡又開始嘀嘀咕咕的念叨:「十分鐘就行了,十分鐘就行了。十分鐘就行了……」

  我就這樣念叨著,一路走到醫院。

  我和張元一路直奔老頭的病房。師父像是門神一樣站在病房門口。然後我推門走了進去。

  老頭和李媽躺在病床上。

  我心裡嘀咕了一句:「女病號怎麼放到男病房來了?這醫院昏了頭了吧。」

  不過,管他昏不昏頭呢,這樣更好。我取出一根針來,等著師父下令。

  老頭安安靜靜躺在床上,估計又被打針了,他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一會就要被我扎手指。

  我心中一陣喜悅:「今天真是撞大運了,連醫院都幫著我。」

  幾分鐘後,師父忽然沖病房裡面喊了一嗓子,動手。

  我不敢怠慢,連忙抓起老頭的手指,一下紮了進去。

  然而,沒有出血。

  我一下慌了,腦門上開始冒汗:「血呢?怎麼不流血。」

  我抓著老頭的手指使勁擠了一下,終於有一滴血被擠了出來,我連忙抓過香爐,接在下面。

  那滴血搖搖欲墜了一會,終於落到香爐裡面去了。我連忙把那塊香灰拿出來,隨手從暖壺裡倒了一杯水,打算給李媽灌下去。

  本來我心裡還躊躇怎麼跟她解釋,畢竟在醫院裡面讓人喝香灰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然而,我一扭頭,看見她也昏昏沉沉睡在床上。

  我心裡樂開了花,慢慢走過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嘴掰開,然後,將一碗水灌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連忙抽出桃木劍,全神戒備。仔細盯著這兩個人。

  一切順利,簡直順利的要命。沒有任何變化。

  我不敢怠慢,把李媽扶起來,坐到她背後,撩起她的病號服。這時候救人要緊,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

  李媽的背上果然有一塊黑斑,有拳頭大小。我仔細看了看,上面果然長著鼻子和眼睛。

  我咽了口吐沫,手裡的陣慢慢的探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那黑斑忽然凸了出來,五管變得很清晰,而那雙眼睛,像是在瞪著我一樣。

  一時間,我有點愣神了。因為這黑斑上的臉,怎麼有點像是三床的老頭。

  我猶豫了一會,手裡的針還是紮了下去。

  在我向下紮的那一刻,這張臉忽然換做一副怒容,對我怒目而視。

  我咬咬牙,不就是一張臉嗎?橫什麼橫。然後使勁紮了下去。

  隨後,我聽見一聲慘叫。

  這叫聲,不是那張臉發出來的,而是李媽。

  李媽本來睡得昏昏沉沉,讓我一針給紮醒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低頭一看,這時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紮到黑斑上,反而紮到李媽背上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那黑斑正在不停地遊走,它活了。

  我手拿著針呆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師父之前也沒交代過會發生這種事啊。

  我正張望著要找張元,忽然,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這手力氣很大,我的手背抓住之後,再也不能移動半分。

  我心中驚駭,回頭一看,抓住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媽。

  李媽本來背對著我,但是她的後腦勺上,多了一個長著五管的黑斑,看起來,就好像多了一張臉一樣。

  我掙了掙,始終不能掙脫。

  那張臉忽然發出陰慘慘的笑聲:「想逼我放棄血契?嘿嘿,小朋友,你師父都不敢這麼做,來讓你當替死鬼。也罷,這女的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咱倆訂血契吧。」

  這時候,我心裡已經明鏡似得,老頭的魂魄恐怕已經轉移到李媽身上了。估計就是這塊黑斑。

  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那黑斑迅速的移動起來,沿著李媽的手臂,迅速的竄到我的胳膊上。

  我心中驚駭不已,像是殺豬一樣嚎叫起來。

  然而,那黑斑上的連還在得意的大笑。

  我一連聲的叫:「師父救我,師父救我,師父……」

  我喊道一半,師父終於沖進來了,不過,他沒有殺了黑斑,而是掄起手臂,啪的一聲,打了我一個大耳光。

  我半邊臉都麻了,火辣辣的疼。然而,也就是這麼一個耳光,把我打醒了。

  我睜開眼,發現我好端端躺在李小星家的床上。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夢而已。

  我長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原來是做夢。」

  張元正在旁邊急匆匆的穿衣服:「磨蹭什麼,趕快起床,咱們要遲到了,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我心裡一動,一邊穿衣服一邊想:「剛才做夢的時候,好像也要遲到了。」

  急匆匆穿上衣服,我跟著他跑了出來。

  走到屋子外面的時候,我的心都要涼了,今天的天很陰,看不到一點太陽,冷風嗖嗖的刮著。

  張元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招呼我坐上去。

  這一路上,我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我做的夢是真的。這一切都要發生了。

  我忽然想起來,在夢裡老頭說:「師父找了個替死鬼。」我是替死鬼嗎?師父要害我?

  我扭頭看了看張元,他一臉的道貌岸然。估計是感覺到我在看他,他回過頭來,問我:「怎麼了?」表情坦坦蕩蕩。

  我張了張嘴,問道:「師父,你相信人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嗎?」

  師父搖搖頭:「就算道法最高深的人也做不到。不過,有的人會在特殊的情況下看到未來的片段,這是可以的。」

  我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心中想到:「我昨晚就看到了一些未來的片段。」

  這一路上,所有的事都和昨晚的夢一模一樣,等紅燈,上樓……

  經過李媽的病房的時候,我緊張的跑過去,向裡面張望了一眼。李媽果然不在那裡。

  正好有個護士走了出來,我一把拽住她:「昨天那個女人呢?摔傷了腦袋那個。」

  護士想了想說:「剛才來了個病人需要急救,床位不夠,暫時把她放到男病房了。」

  我一聽這個,心都涼了。我不由得開始打退堂鼓。

  張元還以為我害怕了,鼓勵我說:「別害怕,十分鐘就行了。」

  我一聽這話,像是被電烙鐵給燙了一樣,驚恐的向後躲。

  張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給我過來吧,膽子這麼小,怎麼當我的徒弟?」然後他伸出手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這一抓和昨晚的夢境如出一轍。我頓時嚇呆了。連忙抓住門框,說道:「我不去,要去你去。」

  張元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怕了?」

  我自然是怕的要命,兩手抓著門框,低頭不語。

  他看了我一會,歎了口氣說:「朽木不可雕。」然後,推門進去了。

  我心想:「不可雕就不可雕吧,保住小命要緊。」

  然而,張元走進去之後,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我擔心有什麼變故,連忙把腦袋探了進去。

  這時候我看見,李媽好端端躺在裡面沒有錯。而三床的老頭不見了。

  張元臉色鐵青的回過頭來,對我說:「他跑了。」

  我心裡長舒了一口氣:「跑了好,跑了好。」

  他一步步的走進去,嘴裡說道:「沒道理,李小星的母親在我們手上,只要不供養他,不出半個月,他就要死掉。他今天逃走,有什麼意義嗎?」

  一邊說著,他撩開了李媽的衣服,估計是想檢查一下那黑斑的情況。

  隨後,我聽到他咦了一聲。

  我湊過去一看,黑斑已經被紮破了。軟軟的一塊黑皮貼在李媽背上,看樣子,隨時有可能脫落下去。

  張元把李媽叫醒,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李媽仍然口不能言,但是她兩手比劃了一陣,我漸漸明白她的意思了。

  老頭和她的血契,是老頭主動解除的。紮破手指,灌香灰水,一切方法都與師父教我的如出一轍。據李媽說,老頭做完這一切之後,就逃走了。

  我問張元:「咱們怎麼辦?要不要把這老頭給抓回來?」

  張元搖搖頭:「算了吧,既然他主動解除血契,就是在向我們示好,求我們不要再打擾他了。咱們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回去吧。」

  李小星仍然在病床上躺著,不斷地說胡話,然而當天下午,他就已經醒過來了。

  李小星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我,很快反應過來:「許由,是你救了我?」

  我點點頭,指了指師父:「我們倆救得你,還有你媽。」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6 15:37
第二十九章 無常

  李小星回頭看了看李媽,撓撓頭:「把我媽救了?我媽這不是還躺在病床上嗎?」

  我擺擺手:「你想什麼呢?我們是抓鬼,不是治病。」

  李小星茫然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我不解的看著他:「你怎麼一臉茫然呢?不是你給我們發的短信,說有鬼,救命嗎?」

  李小星撓撓頭,從兜裡掏出手機:「沒有啊。」然後,他讓我看短信記錄。

  怪了,上面果然沒有記錄。難道是李小星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刪掉了?

  我搬了個椅子坐在李小星床前。問他:「你知道你媽養小鬼的事嗎?」

  李小星點了點頭:「那時候我還小,店裡面不景氣。後來我媽就開始供一個紙人,除了燒香之外,還要燒紙錢。我媽說,這小鬼是陰間的牛頭馬面,這些紙錢燒過去,這小鬼就用錢賄賂閻王爺,能保佑人長命,也能保佑我們家有財運。」

  我撓撓頭:「可是我聽一個司機說,你們家用小鬼害人,把人害死了,然後買你們家的紙錢。」

  李小星勃然大怒:「放屁。許由,咱們是學經濟的,你也不算算?害死一個人,能賣出去多少紙錢?值當的嗎?」

  我點點頭:「我也覺得不值當得。那你們家養小鬼,到底有沒有用?」

  李小星點點頭:「有用,確實有用。先是周邊幾家紙紮店,漸漸地不幹了,改行了。然後,整個市的紙紮店越來越少。我們家的生意漸漸好起來。要不是這樣,我根本沒辦法上大學。而且,最近幾個月,我聽我媽說,最近市里的火葬場正在跟我們接觸,打算合作。你想想,這以後得掙多少錢?」

  我聽得瞪大了眼睛,想不到李小星家開個紙紮店居然這麼有錢。

  然而,李小星神色黯然下來:「不過,自從養了小鬼之後,我就經常做噩夢,感覺家裡面多了很多小鬼。所以,這些年,我越來越不願意回家了。許由,你剛才說幫我們抓鬼,是抓我媽養的那個鬼嗎?」

  我點了點頭,然後把這兩天的事說了一遍。

  李小星歎了口氣,說道:「抓了就抓了吧,總不能靠養小鬼過一輩子。反正我現在也畢業了,該找個正經工作了。」

  張元一直坐在旁邊,拿著自己的桃木劍看來看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和李小星說道一半,忽然,兜裡的手機響了。

  我掏出來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

  我接了,裡面的聲音很熟悉:「是,是許由許大師嗎?」

  我猶猶豫豫的說:「我是許由啊。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啊。你是誰?」

  那頭也猶猶豫豫的說:「你給過我名片啊。」

  我恍然大悟:「你買保險?」

  那頭猶豫了一會:「我已經買過了。我是開出租車的,你還記得嗎?」

  我想了想:「哦,你是那天把我拉到紙紮店的出租車司機?」

  那頭說:「沒錯,沒錯。許大師啊。你師父在不?」

  我說:「我師父就在旁邊呢,你要跟他說話嗎?」

  司機一疊聲,很著急的說:「不不不,許大師,我找你。你這樣,你找個沒人的地方,咱們單獨說,怎麼樣?」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你到底想幹嘛?」

  司機神神秘秘的說:「很重要的事。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撓撓頭:「還在醫院呢。」

  司機聽了之後,想了想說:「許大師,你能不能出來一趟,誰也別帶,誰也別告訴,就你自己。我去接你。」

  我點了點頭:「好吧。」

  掛了電話,我看了看張元:「師父,我出去一趟,你在這等我一會。」

  張元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我慢悠悠的走出醫院,一路上都在思考。司機神神秘秘的,他想幹嘛?

  忽然,我腦子裡靈光一閃:「司機該不會是想綁架我吧。」想到這裡,我轉身想回去。

  然而,有人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許大師,我等你半小時了。」

  我回頭,正是那個司機。

  我有點緊張:「你想幹嘛啊?」

  司機跺跺腳:「許大師,你危在旦夕,你知不知道?近日要有血光之災。」

  我擺擺手:「別鬧,聽你這話,我該叫你大師。」

  司機歎了口氣:「許大師,你快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茫然的被司機塞到出租車裡面,十幾分鐘之後,來到一個小吃攤前面。

  司機指著小吃攤的老闆說:「這是我兄弟。」

  我沖小吃攤老闆點了點頭。

  司機對老闆說:「你跟許大師說說,昨晚上都遇見什麼了?」

  老闆拿一塊破布擦了擦手:「許大師,你看我臉上乾乾淨淨的,但是我小時候叫麻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爹媽給我起這麼個名字。昨天晚上,我正在自己搭的棚子裡炸油條,準備一會去趕夜市。結果剛剛炸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撲通一聲,那棚子給倒了,一下把我壓在下面了。」

  我聽到這裡,表面上連連點頭,裝作很認真地樣子,心裡卻在嘀咕:「難道這個人出了意外,所以也想找我買保險?」

  然後那麻子接著說:「本來這棚子沒多重,壓在我身上死不了。但是有幾根鐵棍把我卡在裡面了,我動彈不得。這時候,那一鍋熱油再加上爐子,呼呼的著起來了。眼看著就要把我燒死了。這時候,我聽見外面有兩個人說話。其中一個說:‘老張,聽說你新收了個徒弟?什麼時候帶出來讓我看看。’然後另一個人說:‘沒錯,叫許由,笨的出奇。我現在還沒告訴他實話。’我聽見外面有人,連忙扯著嗓子喊救命。這時候,我聽見外面那人說:‘不好了,抓錯認了,不是這個麻子。’我一聽這個,順口就喊:‘既然抓錯認了,那就趕快把我拽出來吧。’喊完這一嗓子,我果然覺得有人拽了我一把,把我從棚子下面拽出來了。

  當時我被火烤的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看見兩個人影走了。其中一個穿著僧袍,但是有頭髮,在腦袋上挽了個疙瘩。」

  這麻子的話,我越聽越心驚,忍不住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師父昨晚上去殺你了?這不可能啊,一整晚我們都在一塊。」

  我說完這話,心裡也有點沒底,因為昨晚回到李小星家,我倒頭就睡,一直到十一點才睡醒,如果這中間師父出去一趟的話,我還真不知道。

  麻子看了看左右,聲音極低的說:「關鍵是在後面,等早上我醒了之後,聽見鄰居家正在放炮,我出去一看,靈幡已經掛起來了。我過去一問,他們家死了一個人,而這人,小命也叫麻子。而且,是吃飯吃到一半,突發急病死的。」

  說到這裡,司機緊張的看著我:「許大師,我看你是個好人,實實在在的,不像是玩心眼的。而且你不辭勞苦的把紙紮店的小鬼趕走,我們這些街坊都挺感激你。今天我們兄弟倆這是冒死告訴你這個消息。就是提醒你,你得防備著點你師父。」

  我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腦子裡有點懵:「防備師父?防備什麼?」

  司機歎了口氣:「我和我兄弟都覺得,你師父是走無常的鬼差,給閻王爺抓鬼的。你可得當心點,別讓他把你給害了。」

  司機和麻子說了一大堆,我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腦子裡始終繞著那句話:「你師父是走無常的鬼差。」

  本來張元就神神秘秘,一身的捉摸不透,我平時沒事就喜歡猜測他到底是幹什麼的。今天司機和麻子這麼一說,我越想覺得越像。

  那天我迷迷糊糊回到醫院,看見張元正在醫院門口等我。見我回來了,什麼也沒有問,只是說了句:「事情辦完了?」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他把桃木劍收起來:「走,回大聖廟。」

  我低頭不語,一路跟著他慢慢走。

  回到大聖廟的時候,也該吃晚飯了。

  方丈見我們兩個回來,嘀咕了一句:「你們兩個吃乾飯的,怎麼又回來了?」然後很不情願的端出來兩碗飯。

  吃晚飯之後,我們就睡下了。

  半夜的時候,我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張遠的事在我心裡成了一個大疙瘩。於是我爬起來,摸到方丈屋子裡面。

  方丈鼾聲如雷,睡得正香,我循聲摸去,一下捂住他的嘴。

  方丈猛然驚醒,一拳打了出來。也幸虧了這幾個月的鍛煉,我反應極快,一下抓住方丈的胳膊,然後低聲說了一句:「是我,我是許由。」

  方丈這才安靜下來。

  我把手放開,方丈氣急敗壞的說:「你有病啊,大半夜的。」

  我歎了口氣,摸黑坐下來:「方丈,出事了。」

  我聽見一陣摸索,方丈坐了起來:「出什麼事了?」

  我想了想,終於還是說出來:「我發現我師父不對勁。」

  方丈一拍大腿:「我早就看出來了,從坑裡挖出來的人,能對勁嗎?」

  黑暗中,我搖了搖頭:「這一次,有其餘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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