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156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7
五五三、望風而逃

    前來傳令的使者在帳外喝水,一邊喝,一邊打量著周圍。

    這裡原本是蘇丹的大帳,兀朮來後,毫不猶豫佔據了原本蘇丹的位置。僅這一點,就可以說是僭越,兀朮的野心,昭然若揭。

    使者想明白這一點,心中一凜,不過面上他還是不動聲色。

    身為賽賈爾蘇丹的親信,他必須為蘇丹的利益考慮,很明顯,兀朮已經不可靠了,蘇丹的先見之明是對的,必須除掉這個野心勃勃的傢伙。

    另外,山中老人恐怕也有些不穩了。

    否則山中老人不會幫助兀朮打發自己,而是立刻出發才是。

    也對,經過這一場大敗,塞爾柱帝國復興的勢頭受到重挫,在如此季節中,蘇丹能否回到伊斯法罕都成問題。

    若使者本人不是賽賈爾的親族,恐怕也會另做打算了。

    他正琢磨著如何脫身,突然間身體一僵。

    兩個黑袍人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兩柄利刃同時刺入他的肋下。

    這兩個刺客出現得非常突兀,使者此前根本沒有發現他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知道,山中老人果然背叛了蘇丹!

    山中老人派來的刺客結果掉使者後,直接砍下了對方的腦袋,然後悄然無聲地離開了營帳。

    片刻之後,使者的腦袋就出現在兀朮與山中老人面前。

    “這是我的誠意。”山中老人面無表情地對兀朮道。

    “很好,你看,這是我的誠意。”兀朮揮了揮手。

    然後就有人走進來,一共三個人,每個人手中都托著一個木盤,盤子裡則是滿噹噹的金磚。

    每塊金磚上方,還烙有“華夏總行”和“足赤一斤”字樣,

    一共是九十塊金磚,這玩意兒原本是周銓弄出的華夏總金行的儲備貴金屬,只有少量在市場上流通,兀朮通過某些手段弄了過來。

    山中老人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有了這些黃金,他就可以訓練更多的刺客,甚至還可以想辦法購買火炮,也擁有這種戰爭利器,強化他在波斯一帶的據點堡壘,不再那麼容易被人攻破。

    而且這只是開始。

    山中老人向兀朮行禮:“我的忠誠屬於閣下了。”

    “馬上就出發,我們必須在大雪來臨之前,佔據西域,在那裡籌集足夠的糧食物資,開春後趕往波斯,這裡……留給蘇丹陛下吧,他至少還是一個很好的誘餌。”兀朮道。

    隨著他的命令,金軍全部行動起來。但大軍行進,特別不少還拖家帶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時間對兀朮來說極為寶貴,因此他沒有等待全軍完成準備,當日就帶著自己最精銳的部隊還有一大批工匠西行而去。

    “現在只有一個疑問了,那一位,真的會允許我們離開嗎?”騎在馬上,兀朮終於露出擔憂之色,向著身邊的方毫問道。

    方毫勉強笑了笑:“應當會吧,至少我們不會是他第一個掃除的目標……那封信,就在陛下手中,陛下對那一位的瞭解,可不在我之下。”

    兀朮伸手捏了捏胸膛,那封信,就擺在心口的內衣口袋裡。

    那一位,就是周銓。

    周銓讓兩名曾經加入過摩尼教但如今已經在為周銓效力者,給方毫送來的信裡,很明確地告訴兀朮與方毫,他並沒有遇刺,只是為了誘使賽賈爾蘇丹前來交戰才詐死。

    而使用這種計策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周銓沒有取勝信心,只是想減少一些自己的傷亡損失。

    除此之外,韓世忠帶領的第二軍已經出發,準備攻擊兀朮的老巢大同。

    葉楚帶領的第一軍則將跟在岳飛之後,很快將趕到延州。

    暫攝第七軍的宋行風將督師至漢中,準備入川。

    抽調南海、東海艦隊各一半戰艦與運輸船,與陸海的第五軍將自海上攻略天竺,進取河中。

    周銓透露出來的消息,讓兀朮與方毫慌了。

    哪怕明知道,這其中多半是虛張聲勢,真正能落實的可能只有一半,可是對已經在周銓手中吃過無數苦頭的二人來說,其中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的。

    “攻略天竺之事肯定是假的,周銓不是那種求其名棄其實者,現在攻略天竺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他最多也就是到那兒去弄兩三座港口為租界,為商會開闢商路。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若能控制波斯,以其地大物博,推行周銓之策,有個十年左右,應當能在他面前有自保之力,那個時候,便可以與之談判,哪怕向他納貢稱臣,開放商路,終可以為自己爭取時間!”兀朮想到這裡,喃喃自語。

    方毫點了點頭:“經略波斯之策,我已為陛下擬好,依我所見,波斯地處東西交通要沖,我們前去之後,便是客軍,要治其地,先變其民才可。聽聞天竺人口眾多,卻無一統一國主,其國百姓,生計困苦,正合為我所用!”

    “何不直接經略天竺?”他二人對話,兀朮身邊的斡離不插口道:“我願意去經略天竺!”

    “有關波斯、天竺消息,都是從周銓所辦《山海地理志》中所知曉,而最近年餘的《東海商報》之中,頗有鼓吹要在天竺開闢租界打通商道者。以我對周銓之理解,他欲行某事,必先於東海商報之上鼓吹,以製造輿論。這天竺租界之事,很有可能便是他的意願。去經略天竺,就要冒與周銓再度爭鋒的危險三五年之內,我們沒有任何勝算,倒不如取其人棄其地,如此對周銓也有利,他自不會與我們為難。”方毫向斡離不解釋道。

    斡離不撇了撇嘴,方毫說的雖然有理,可是還有一個原因,斡離不心知肚明。方毫對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擔心放他去天竺,他會脫離兀朮自立,畢竟論及當初權勢實力,斡離不比起兀朮更強。

    “那廝當真是吃定我們了。”兀朮嘆了口氣又道。

    周銓給他們寄這封信,信中明確要求兀朮配合他的行動,絲毫不怕兀朮將他假死之事告訴塞爾柱蘇丹,這讓兀朮既是羞怒,又是無奈。

    他將消息透露給塞爾柱蘇丹,結果不過是賽賈爾退兵,而他與李乾順肯定要留下來殿後,直面周銓那可怕的大軍。而隱瞞這個消息,甚至配合周銓欺誑賽賈爾,他才能夠甩脫塞爾柱的箝制,獲得一個反客為主鳩佔鵲巢的機會。

    “善戰者不僅可以調動自己人,也可以調動敵人,當初在講武堂的教材中有這一段文字,我總覺得這是周銓胡說,現在看來,他確實是有這種本領!”方毫亦是深有同感。

    他在濟州島呆了許多年,哪怕周銓制定的制度再完善,終究還是給他窺視到一些秘密,比如說講武堂用於培訓軍官的教材。

    兀朮又嘆了口氣:“這廝……我們真能對付得了他麼?”

    “他若自己不犯錯,內部不出問題,我們確實對付不了,但是,人哪有不犯錯的,特別是大宋,我知之甚深,他再有天大的本領,大宋那邊幾個問題不解決,遲早還是會拖累他!”方毫倒是信心滿滿:“而且,大宋內部,還有反對他的人呢!”

    “他此時大勢已成,經過此役勝利之後,聲望之高,超越古今,還有誰能反對他?”斡離不嘆著道。

    “自然有的,大宋內部,確實是有反對周銓的人,而且不只一個。第一個反對他的,就是大宋的儒生!”

    這幾年裡,周銓推行的種種政策,特別是在他統治的四行省中實行“公廨選舉”制度,讓原本大宋內部一些想要支持他以換取富貴的人改變了主意。

    “公廨”指的是衙署,“選舉”則是只選拔任用各級吏員。周銓明確規定,不經吏員,不可為官,這就堵住了讀書人通過科舉一步登天獲得高官美職的出路。然後這公廨選舉也要進行考試,但考的內容卻與儒家經典關係不是很大,與詩詞歌賦更是沒有關係。

    儒家經典的部分內容會出現在考試範圍之內,但所佔分數比重,恐怕還不到十分之一,更多的考的是實學與名學,也就是自然科學與邏輯學,這二者佔分的比重高達五成,剩餘的則是基礎數學、歷史、經濟等內容。

    那些讀了半輩子書只想當官的儒生們,發覺自己所學的東西突然變得不那麼重要,當然氣瘋了。周銓只統治四行省倒還好,可若他吞併了大宋,以整個大宋讀書人之多,少不得會有些人鋌而走險。

    “第二批反對周銓之人,便是那些在他治下的農夫,富者連阡接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隨著有錢人越發有錢,這種事情更為徹底,終有一日,貧者一無所有,只能起來造反。今日誇讚周銓者,到那時便是要推翻他之人!”

    在方毫看來,這種矛盾是無解的,周銓發展工商,造就了一大批富人,這些富人要將錢財變成實際財富,自然要買田置地,要同貧者爭奪土地資源。貧者哪裡爭得過這些人,到得矛盾激化之時,貧者唯有拿起武器來反抗,才是唯一的生路。

    “其三麼……周銓自己的部下里,恐怕也未必人人對他滿意,只是有些人,隱藏得比較深罷了。”方毫說到這裡,還笑了笑。

    這笑容讓斡離不非常不舒服,這廝總是如此,他在大宋與周銓治下都有暗線,一定知道些什麼,卻不肯說出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7
五五四、內教化而外王霸

    周銓端起一碗粥,慢條斯理地將之食盡。

    他如今也是近乎中年,因此開始講究養生,食不言寢不語,暖粥養胃熱水燙腳……不過當居於濟州五國城的趙佶得知周銓用這些方法“養生”之後,很是嘲笑了他一番,說這便是鄉下的土財主也懂的東西,哪裡值得他當回事。倒是他這位道君皇帝,精研道家養生之術,所以子嗣眾多,精力旺盛。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趙佶還親自寫了一部名為“道君養生主”的小冊子,託人送給周銓,其中很大的篇幅都是房中秘術、陰陽同修,看得周銓直撇嘴,然後就命人收起。但不知為何,這《道君養生主》小冊子卻洩露出去,印得全天下都是,這結果讓周銓有些哭笑不得,卻也讓趙佶大賺了一筆“潤筆”。

    “不能讓他這樣胡鬧下去了,殿下!”

    周銓吃完粥後,白先鋒在他面前板著臉道。

    “你的意思?”

    “他為君之時,就荒唐無行,如今這個地步,還做這等事情,實在是有失體面。更重要的是,他寫的東西,無益於世道人心,理當禁絕,豈容其行於世間!”

    白先鋒千里迢迢從洛陽趕到延州前線來,為的是一件在他看來很重要的事情:趙佶又寫了一本書。

    據說《道君養生主》大賣之事,給了趙佶極大啟發,終於找到了餘生的樂趣。他在濟州島倒是衣食無憂,可是比起早有準備帶了大量財富來的耶律延禧,他的囊中就略顯羞澀了。大家都是沒了江山的皇帝,少不得湊在一起熱鬧,這是趙佶被耶律延禧屢屢嘲笑的地方,發覺自己寫的小冊子能賺潤筆之後,趙佶決定大寫特寫,如今便以“蘭陵笑笑生”為化名,在寫一部名為《大宋風華》的書,儘是些朝廷秘辛、顯貴私史,主攻大宋以來高官顯貴的閨闈秘事,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小那個黃那個文。不過趙佶寫得精妙,因此極受歡迎,潤筆之資,倒是不匪,讓另一個寫同名書的羨煞。

    在白先鋒等看來,趙佶這廝理當老老實實退出歷史舞台,周銓好吃好喝每月還有零用錢將他養在五國城中,他就該感恩涕零,若是知趣,沉迷於女色早點將自己折騰死才對得起周銓的厚恩,可這廝不但越老越精神,還不甘寂寞寫起了這種文章。

    後世史書中怎麼說?周銓虐待前朝上皇,逼得他只能寫精品文來謀生?

    另外,白先鋒也不希望趙佶太過出風頭,趙家的人,最好都默默無聞,等待時間將他們淡忘。

    只是此話有傷周銓寬厚之名,故此他只能心裡想,卻不能說出來。

    周銓當然明白他言中未盡之意,卻是一笑:“就這麼點事情,也需要你千里迢迢跑來……寫就讓他寫唄,我也挺喜歡看的,不過是些風流韻事,哪裡談得上不益世道人心。況且那些人能做得出來,莫非就不准別人給他寫下來麼?”

    “殿下,這……這不好啊,真不好,會讓人胡思亂想!”

    “這麼說吧,青樓妓坊,你去過沒有?”周銓覺得好笑:“只准你去,不准人寫,這豈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位大宋知州田登之事,此時已經在天下廣為傳播,這正是身為教育部尚書的白先鋒所為教育部除了推廣實學普及三年義務教育之外,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管理各家報刊書籍出版,白先鋒專門組織了一些“寫手”,將有宋以來官僚們的諸多醜態編成書冊,不遺餘力打擊這些官僚們的形象,田登這麼經典的例子,他如何會放過!

    白先鋒露出一絲尷尬之色。

    “放心吧,我心中有數,無關緊要的事情,不值得你我花費過多精力,倒是三年義務教育之事,你還得多多督促。如今是財力不足,等財力足了,三年要變成五年甚至六年……這是前所未有之舉,能成此事,功績不亞於孔子興辦私學廣收門徒,白兄,這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唯有你去辦,我才放心!”

    周銓這話既是鼓勵白先鋒,也是一種敲打。

    白先鋒與董長青二人,對於華蓋殿大學士、內閣總理這個職務,都是虎視眈眈,畢竟這個職務,放在大宋就是宰相,而且是大權獨攬的宰相!

    按照周銓擬定的規則,所有官職都有任期,象內閣總理之職,他的任期是五年。四年前孫誠成為內閣總理,明年就是第五年,雖然有消息說周銓對他很滿意,有意讓他再任一屆,可是白先鋒與董長青都覺得,自己的能力功績聲望等等,也夠資格擔任一任總理,或許在周銓面前多多表現,能讓自己取代孫誠呢。

    這也是白先鋒大老遠跑到延州來的另一重用意,不經常在周銓面前出現,周銓考慮總理人選時,肯定會將他忽視。

    但周銓表露的意思很明確,不會考慮他接任總理之職,這讓他很是失望。可是能以孔子功績相提並論,這樣的虛名對白先鋒來說,又有極大的誘惑力。

    因此他就帶著這喜憂參半的情緒離開了周銓的行營,才出門,便看到岳飛板著臉走了過來。

    兩人文武互不相屬,但白先鋒追隨周銓的時間不短,與岳飛也有過交往,對其人甚是敬重,因此先向岳飛行禮:“見過岳帥。”

    擔任一軍軍帥之職,已經可以被稱為元帥了。岳飛性子清高,只是回了一禮,也不與白先鋒寒暄,徑直去見周銓。

    “岳鵬舉的興致似乎不是很高,莫非前方戰事有什麼變化?”白先鋒心中暗想。

    不過軍務如今已經不是他能過問的了,周銓建立的新體制分工極是明確,除非有所兼職,否則文臣是不宜過問軍務的,同樣,軍官們也不能干涉行政事務。白先鋒只能帶著疑問,又匆匆離開。

    岳飛給周銓帶來的消息,確實不是很好:李乾順溜了。

    李乾順將大食教引入中原,在周銓看來,其罪甚至比起與他爭奪天下的兀朮還要大。因此,他暗中透露消息給兀朮,卻未將消息洩露給李乾順。原本是想消滅了賽賈爾之後,順便將李乾順也徹底收拾掉,結果岳飛在擊敗塞爾柱聯軍後立刻轉戰李乾順,可是李乾順卻彷彿預先得到了消息一般,果斷斷尾,只留下萬餘人虛張聲勢,實際上主力卻已經撤退,早一步逃離戰場。

    “這廝溜得倒快,不過鵬舉也不必太過掛心,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周銓安慰道。

    岳飛卻覺得,自己應當可以做得更好,因此向周銓進言道:“我願領軍,直追窮漠,將他擒來!”

    “補給如何解決?”周銓知道岳飛的性格,他說此話,肯定是有所準備。

    岳飛果然就提交了一份計畫,特別是有關在大漠中如何建立補給線之事,更是極為詳盡。雖然這其中還是有很大的風險,不過周銓竟然有意於西域,這種風險就是必須冒的。

    “以你這份計畫為底,將之充實一下,許你遣一個師入西域,不需要面面俱到,暫時只要能威懾西域諸部,令他們承認是屬地即可,屬地,不是屬國!”周銓強調了一句:“漢家之威,自李唐之後,已有三百年未回西域,你們去,不要手軟,當令那些朝秦暮楚之輩知道,他們如今居住的土地,只是我們漢人暫時借他居住,休要以為他們才是這塊土地的主人!”

    周銓話語裡有著殺氣,岳飛望向他身後,在周銓身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字,上書“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十四字。

    白先鋒與岳飛先後尋找周銓,他們二人並不知曉其中含義,但是,就是在與二人的對話之中,周銓決定了今後十年內他的新政權的主要任務。

    對內就是推廣義務教育,將此作為第一民生來做。周銓做過調查,此時莫說偏僻鄉村,就是城中有些百姓家的小孩,當被問起“你是哪國人”之時,回應極為茫然,既不是答華夏,也不是答大宋,而是根本沒有民族與國家意識。義務教育不僅能將進一步工業化所需要的知識傳給這些孩童,更能將民族與國家意識傳給他們,讓他們為華夏之過去而自豪,也願意為華夏之未來而奮鬥。

    對外則是以少數精兵揚威,但決不輕易大舉動用國力,主要借助華夏之威和國家實力來吸引周圍小邦和諸部依附,同時借助這些依附者的力量征誡敢於敵視和反抗者。對非漢族的諸族,採取半開放的態度,允許他們融入漢族之中,但一定是漢化而非相反。

    這對內對外兩項戰略的決定,也就意味著周銓在長遠利益與短期利益之間,選擇了長遠利益。他沒有被已經取得的成功所迷惑,也沒有被部下們急於建功立業的念頭所裹挾,即使是在一場決定國運的大勝之後,他依然保持冷靜。

    “下雪了,下雪了!”

    就在周銓與岳飛商議向靈州進軍進而經略西域之事時,突然外邊傳來了呼聲,周銓愣了愣,大步走出了門,卻發現原本的晴空不知何時陰雲密佈,北風呼嘯而來,帶著大量的雪粒劈頭落下。

    今年的雪,比往年要早來半個月……

    他嘆了口氣,回望岳飛:“咱們的計畫,只能在明年春上再施行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7
五五五、逃無可逃

    比往年早半個月的雪,將賽賈爾蘇丹堵在了半路上。

    此時他身邊只剩餘區區兩千餘騎,不過戰馬倒有五千多匹,各種物資丟失得差不多了,只靠著燒乾糞點火取暖,殺死瘦弱的戰馬充飢。

    除此之外,就是白天時從附近的兩個小部族那裡搶來的牲畜。

    周圍一片怨聲載道,沒有人再說今日之禍源自於他們的貪婪,都在咒罵背叛了的兀朮、無能的李乾順,偶爾還有人抱怨賽賈爾,不應該將他們帶到東方來,以至於有此慘敗。

    賽賈爾喘了幾口氣,眼中一片死寂。

    他受了點傷,不過傷勢遠沒有到致命的地步,讓他如此意氣消沉的原因,還是兀朮與山中老人的背叛。

    兀朮佔據靈州大營之後,可沒有準備給他留下什麼,山中老人更是不會容許他回去。若不是賽賈爾有所警惕,他面對兀朮留下兵馬的偷襲和阿薩辛派的刺殺時,就不會只是受一點傷了。

    好在華夏軍的醫療手段,有不少也傳了出來,因此用濃酒精消毒的事情,塞爾柱聯軍中也有,所以賽賈爾不必擔心傷口感染。

    賽賈爾很清楚,兀朮的背叛意味著什麼。

    他回國之途,已經斷絕!

    “陛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的人都要跑光了!”

    他最信任的艾米爾庫馬吉單膝跪在他的身前,抓住他的左手,急切地搖晃著,這讓賽賈爾眼中恢復了一定的神光,他勉強坐正身體:“你有什麼好的主意?”

    “現在我們有兩條路,一條是向李乾順稱臣,他肯定也想西遷來避開那個可怕的惡魔,那就需要帝國的力量給他幫助!”

    讓賽賈爾向李乾順稱臣?十幾天前,李乾順還跪在他的腳下親吻他的靴尖,現在調過頭來?

    不過庫馬吉提出這個建議絲毫沒有心理負擔,他知道賽賈爾不會因為一點點自尊心和臉面,而拒絕這種提議。畢竟他們所信奉的教旨之中,欺騙是受到他們的神明所保護的。

    “這是不得已的方法,如果真向他俯首稱臣,他……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的。”賽賈爾眼珠子稍稍動了一下,沒有多少神彩,證明這個想法,他也早就有了。

    “第二條路,是向周銓稱臣!”庫馬吉道。

    賽賈爾立刻坐正身體,眼裡寒光閃動:“要我向帝國最大的敵人,那個惡魔俯首稱臣,真神在上,他會降下神火,狠狠懲罰我們!”

    “真神如果要懲罰我們,在我們架空哈里發時就應該降下怒火了。”庫馬吉壓低聲音:“陛下,別忘了,活著才有未來,李乾順是弱者,周銓是強者,與其給弱者當臣子,不如給強者作奴隸!”

    周銓這個名字,在賽賈爾面前是禁忌,但此時庫馬吉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如果有機會,他都想學兀朮一般!

    他這番話說動了賽賈爾,賽賈爾沉吟了一會兒:“周銓會接受嗎?”

    “為什麼不接受,中國的皇帝,一個個都喜歡外國人來稱臣納貢,每年都有不知多少商人冒充大食的王子、波斯的貴族,個個都能得到他們的禮遇與優待。哪怕周銓有些不同,可是只要他對我們的土地懷有野心,他對自己的聲望還嫌不足,那麼他就一定會接受。最多不過是有一場羞辱我們的投降儀式,但這……比起蘇丹陛下的性命也算得了什麼?”

    “可是……”

    “只有最忍耐的駱駝,才能走出沙漠。蘇丹,難道你真想去親吻李乾順的靴子嗎,而且你看看周圍,這些人,他們敢罵兀朮那個叛徒,敢罵李乾順這個無能之輩,沒有人敢罵周銓!你覺得一個敵人,能讓他們比對真神還要敬畏,還指望他們能夠做什麼呢?”

    賽賈爾站起身來,看著周圍,那些部下們圍著幹糞堆,在臭哄哄中小聲議論,時明時滅的火光中,他們的面色都非常詭異。

    “只怕有不少人都想著,要將我抓住,然後獻給周銓,換取他們的榮華富貴?”賽賈爾心中暗想。

    然後他就發現,一柄已經指在了他的脖子上。

    執著者,就是深受他信任,並且剛剛還給他出了兩條主意的庫馬吉。

    “動手!”庫馬吉厲聲喝道。

    隨著他的喝聲,周圍一片砍殺、呼號、哭泣、慘叫。很短的時間內,大多數賽賈爾的親信,都被砍翻在地,少數沒有事的,也都被下去兵刃,趕到了一起。

    “你們……這是做什麼?”賽賈爾又驚又怒。

    “蘇丹,既然你遲遲不能拿定主意,那麼就由我來替你做決定。為了我們大家,你就犧牲一下。”庫馬吉大聲道。

    “正是,蘇丹,戰又戰不得,退又退不得,只有降這一條路了!”

    “與其去李乾順那裡受氣,還不如直接投靠周銓!”

    聽到周圍這一片嚷嚷聲,賽賈爾終於明白為什麼了。

    這些塞爾柱貴族們當初沒少羞辱李乾順和兀朮,李乾順忍了下來,不但賠笑臉,還要獻厚禮,可越是這樣,就越受到他們輕視。如今塞爾柱帝國已經面臨絕境,若真去投靠李乾順,賽賈爾因為還有點利用價值,或許能活下來,可這些曾經羞辱過李乾順的,誰能夠活下來?

    所以庫馬吉看似提出了兩條路,實際上就只給了他一條路走,而且,庫馬吉更有自己的打算。這位艾米爾,如果將他獻給周銓,沒準還會受到周銓重用!

    “好,好,那就依你們的意思去做。”賽賈爾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嗡嗡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外圍一片呼聲,有人偷襲!

    此時已是夜晚,偷襲者乘著塞爾柱營地內訌之機接近,竟然未被人發覺,他們暴起發難,剛剛經過一番內亂的塞爾柱營地內,各方都沒有統一首領,頓時各自為戰亂作一團。

    庫馬吉愕然向外邊望去,聽得外邊的聲音之後,大驚失色:“是黨項人,是西夏叛賊,該死的李乾順來了!”

    李乾順來了,賽賈爾可能活下去,他庫馬吉是必死無疑!

    他這一驚,給了賽賈爾機會。賽賈爾猛然一推,將他撞倒,然後大步飛奔,跑回了自己的矮帳。

    因為大多數物資丟棄的緣故,賽賈爾所住的,也只是一頂過去普通士兵所用的矮帳,他鑽進去之後,回過神的庫馬吉厲聲大喝,叛亂者們都擁入追擊。

    但是大夥擠進帳中後,卻發現帳內空空,只是在後邊有一道被利刃劃破的口子,賽賈爾又從這道口子鑽出去了。

    眾人跟著狂追出去,庫馬吉原本跑在前頭,但漸漸落後,等落到最後一位,這位艾米爾一轉身,招呼自己的親信手下走了。

    開玩笑,李乾順都打過來了,這個時候不各自逃命去,還在這裡內訌,莫非真要等死?

    當然,有人在這裡替他吸引西夏兵的注意,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聰明人不只他一個。

    很快整個塞爾柱聯軍營地裡的人都逃散了,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覺,襲擊他們的並不是西夏的主力,而只是附近的遊牧部落。他們白天時從人家那兒搶來牲畜,夜裡就被別人襲擊,倒也怨不得誰。

    賽賈爾乘亂奪了兩匹馬逃了出來,待到天明時,零零散散,倒給他聚攏了七八個人。這七八個人沒有一個是原先的貴族,都是些被大食神教蒙昏了腦子的濁物,對他倒還算是恭敬,這讓他稍稍安心。

    向西是走不了的,既然如此,那就向東。但賽賈爾也不準備去投降周銓,他另有主意:庫馬吉說的不錯,有的是大食波斯的商人冒充貴族,來到華夏,向著中原的皇帝稱臣納貢,以換取賞賜或者貿易的特權。既然商人可以冒充貴族,那麼貴族也可以冒充商人。

    他身上的寶石、金銀、飾物,都可以換成錢,有這些錢,他或許能夠潛入華夏,華夏內部找到一條生路,甚至可能想辦法上大食商人,乘海船自海路返回。

    雖然回去之後,他面臨的肯定會是一片混亂,但總比給人當俘虜要好。

    他打定這個主意,冒著風雪,向著東南方向行去。

    渴了就飲雪水,餓了就去捕獵,或者向路過的遊牧者乞討,還別說,真給他趕在更大的風雪來臨之前,翻過了橫山,再度來到了延州。

    只不過這一路因為迷路、躲避等等,花費了他們足足有十餘日的時間。

    延州城在望,但只有先經過一座新建起來的無名堡寨,他們才能夠抵達延州城。

    幾乎就在他們看到這座堡寨的同量,楊再興垂頭喪氣地跟在種彥崇的身後,來到了這座堡寨。

    “恭喜恭喜,從今日起,就要喚你為知寨了。”種彥崇笑著對楊再興道。

    關了七天小黑屋的楊再興出來後,又闖了點禍,因此被岳飛趕到了這裡當知寨,一來是磨磨他的性子脾氣,二來練練他的綜合能力。只不過楊再興更願意去戰場最危險處廝殺,根本不喜歡這種“安逸”的生活。

    聽得種彥崇帶著嘲意的祝賀,楊再興發了狠:“當知寨又有什麼不好,我就不信,在這裡當知寨就不能立功,沒準我在這兒就抓著什麼機會獲得功勞,比如說,逮著塞爾柱人的蘇丹,據說他走脫了?”

    楊再興說這話時,塞爾柱蘇丹賽賈爾,與他相距不過兩里。

    ;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7
五五六、肉罐頭

    賽賈爾來到這座無名堡寨前,觸目所及,還是戰爭的痕跡。

    李乾順帶領的西夏軍,在大戰時攻打受挫的兩座堡寨,這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李乾順也有意保存實力,但在堡寨前的兩仗是實打實的。雪掩蓋了部分痕跡,但在雪堆之中,總有一些殘旗斷刃露出來,讓人意識到這裡發生過什麼。

    賽賈爾目光偶爾在這些痕跡上瞄一瞄,然後再看看排著的隊伍。

    剛剛結束一場大戰,還有些敵人在亂竄,因此堡寨的守備很嚴格,所有進出人士,都需要經過盤查。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又這麼危險,仍然有這麼多人要通過堡寨進入延州。

    這些人中有一半左右都是漢人打扮,還有一半,則各族皆有,賽賈爾就見到了波斯人模樣的傢伙,牽著駝馬,一邊走還一邊談笑。

    波斯人就在賽賈爾之前,幾名士兵將他們攔住盤問,隨士兵一起的,還有兩個通譯,賽賈爾跟在後邊聽,發覺對方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們從何而來,第二個問題是為何而來,第三個問題是可曾見到可疑之人,第四個問題則開始詢問姓名,還有一名小吏在旁邊拿筆進行登記。

    賽賈爾非常驚奇的是,波斯商人拿出錢物想要賄賂這幾名士兵時,卻遭到了拒絕。

    以賽賈爾的認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士兵會拒絕送上門來的賄賂,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事情。

    波斯人之後,便是賽賈爾了。

    “你們從何而來?”通譯問明白他們通曉波斯語之後便問道。

    賽賈爾對波斯甚是熟悉,因此編造了一座城市,離前一批波斯人所來的城市比較遠,但也是一個重要的商業節點。

    “你們為何而來?”

    “聽說華夏這邊有了新的物產,百姓極為富庶,我們冒險前來,就是為了進行貿易。”賽賈爾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個小包:“這是我們帶來的貨物。”

    波斯、大食商人自陸路來到中原,都多帶駝馬,同時身上暗藏貴重的寶石、玉石等華夏人喜歡的奢侈品,這些東西既方便攜帶,又價值不菲。在賽賈爾拿出的小包中,有著一把寶石,幾件金銀飾品,都是他從自己身上拽下來的。

    身為塞爾柱蘇丹,他身上的東西當然都是好貨,寶石的個頭極大,光澤也非常透亮,而金銀飾物也都極為精美,一看就是名匠所造的精品。

    他原本是做好了被這些士兵搜刮走部分的心理準備,可是士兵們雖然很好奇,那通譯更是眼光發直,卻沒有一人動了手。

    “就這點東西?”通譯望了士兵們一眼,這一次沒有等士兵開口,他自己提問了。

    “貨物在於好壞而不在於數量。”賽賈爾道。

    “別的商隊前來,至少也有幾十匹駝馬,二三十號人,你們這才七個人,十一匹馬。”通譯目光突然變得極為敏銳了。

    華夏軍中當然沒有現成的波斯語或大食語通譯,這兩名通譯,都是种師中向岳飛提供的。

    他們可不太適應華夏軍“不妄取一物”的軍紀,這些天眼睜睜看著人路過堡寨哨卡,卻沒有伸手的機會,早就讓他們垂涎了。

    好在華夏軍不吝獎賞,只要他們能夠幫助找到可疑之人,特別是各方勢力派來的奸細,那麼奸細所攜帶財物的一半,將成為發現者的獎勵。

    這位通譯,就看中了賽賈爾的寶石金銀,想方設法也要找出不利於賽賈爾的罪狀來。

    賽賈爾並不知道,因為一個小人物的貪婪,他身處險境。

    但他對這個問題也有所準備,因此苦笑道:“我們來的時候,倒是有二十多個人,還有四十多匹駝馬,但是,不是打仗麼,遇到了塞爾柱人的亂兵,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但就只剩這些了。”

    “從塞爾柱人那裡逃出來的?”通譯目光更敏銳,此時那些士兵也起了疑心,各執兵刃而來,在遠方,更是有士兵用賽賈爾不陌生的火槍往這邊指。

    “是,是從那些該死的塞爾柱人手中逃脫的。”賽賈爾面不改色地道。

    “你撒謊!”通譯興奮地一指:“你的這些馬,全是塞爾柱人的軍馬,我認識馬臀上的烙印,你是在撒謊!”

    賽賈爾面色頓時變了。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賽賈爾遠遠算不上智者,他做了許多準備,唯獨這一件事,原本是日常見慣的,他卻忽視了。

    他的馬,都是軍馬,而軍馬都是有烙印的!

    好在賽賈爾終究是經歷過不少事情,在神情一變之後,就哭喪著臉:“連這一點都被看出來了,這位老爺,這些馬確實是塞爾柱人的軍馬,我們逃出來的時候,乘著混亂,奪了他們的軍馬……當時西夏賊人正在偷襲塞爾柱殘軍,我們才有了這樣的機會。”

    通譯卻不接受他的解釋,別的商隊也帶有大量財富,可是象賽賈爾這樣看上去就好欺負的不多,因此通譯就抓著不放。

    賽賈爾竭力辯解,而那通譯卻想要給他栽上罪名,雙方爭執之中,通關的速度就慢了下來,哨卡處顯得有些混亂。楊再興剛剛巡視完堡寨,聽得這邊一片亂聲,便與種彥崇踱了過來。

    賽賈爾看到楊再興時臉色微變。

    那日戰場之中,他位於高處,憑藉望遠鏡,看到一個漢人出來,一擊就擊倒了在塞爾柱聯軍中有悍將之名的西吉斯坦王。他這人別的長處沒有多少,可是認人奇準,因此當時就對楊再興留有印象。

    現在再看到楊再興,如何不讓他心中生畏。

    不過他很快調整了自己心情,爭吵到現在,他算是摸索出一些情況了,這些華夏軍雖然嚴厲,但對於前來經商的商人並不殘暴。

    楊再興性子有些魯莽,他並沒有看出賽賈爾的偽裝,但本能的讓他覺得,眼前這個自稱是波斯商人的傢伙,有點問題。

    只不過才七個人十一匹馬,就算是奸細,又能做成什麼事?

    所以楊再興不準備糾纏下去,瞭解情況之後,他直接問道:“你們說是去中原經商,可是塞爾柱人早在大半年前就準備此次戰爭,你們自波斯來,如何會不知曉,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經商?”

    賽賈爾行了一個禮,然後回頭指了指周圍:“老爺請看,像我們這樣,在這個時間裡趕來經商的可不只我們一家。這些年來,華夏物產之品,傳遍天下。濟王治政有方,所以才會如此,我們雖然是遠人外夷,也心慕華夏,這才眼巴巴趕來,哪裡顧得了是不是要發生戰爭?而且老爺,只有戰爭之時,商路斷絕,我們的貨物,才倍顯價值!”

    他這一番話滔滔不絕地說出來,楊再興聽得頭昏腦脹,完全沒有興趣。性子魯莽的人,自然有自己解決問題的辦法。因此楊再興一揚眉:“也就是說,你為了追逐利益,甚至不惜性命、不顧一切?”

    賽賈爾用力點了點頭。

    “那好,來人,給他一盒肉罐頭!”

    頓時有人拿來一盒肉罐頭來,看在賽賈爾眼中,是一個圓圓的鐵盒兒。如今東海商會在四行省中的發展完全沒有束縛,因此鋼鐵產量大增,一些特殊用途的鐵也發展起來。特別是往東南亞一帶的商船,帶回來的商品之中,有大量的錫礦,於是鍍錫鐵也就被用於軍用食品保存上來。原先笨重的陶罐,被這種“錫鐵罐”所取代,用來裝軍用罐頭。

    “吃吧。”楊再興揮了揮手,對賽賈爾道:“每人一塊。”

    賽賈爾莫名其妙,他相信,這種鐵皮殼裡包著的,應當不是毒物,打開後還有一股肉香味。這位漢人悍將,分明在懷疑他們的身份,可是為何不抓住他們,卻還要給肉給他們吃?

    “豬肉,若是你們吃豬肉,我就相信你們會為了賺錢不顧一切。”楊再興面無表情地道。

    賽賈爾是聽不懂楊再興的話的,不過,通譯當時面色非常精彩,與至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憋著笑將楊再興的話翻譯了一遍。

    這下賽賈爾的神情也很精彩了。

    他自己倒還是忍了下去,當真去撈出一塊午餐肉來,乾巴巴地嚼了下去,然後還向楊再興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但他身後,卻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

    不必通譯翻譯,楊再興也知道,那廝罵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賽賈爾:“很顯然,你們並不是為了賺錢可以不顧一切的人。”

    “你……”

    到了這個地步,賽賈爾還想要辯解,可通譯卻跳了起來,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那個破口大罵的士兵,可是位大食神教的狂信者,他只是遵循教旨,這才聽從賽賈爾,現在賽賈爾違背教旨,他大罵的不只是楊再興,也有罵賽賈爾,甚至將賽賈爾的身份也洩露出來。

    這種狂信者,他們的愚蠢固執,往往突破人類的底限!

    “是蘇丹,他是塞爾柱的蘇丹,他的手下招供了,我立大功了!”那通譯大笑著叫道。

    賽賈爾轉身想走,可看到楊再興那銳利如電的目光,想到他在戰場上的英姿,忍不住一嘆。

    “我是塞爾柱蘇丹賽賈爾,我願意向華夏之主、大海之王周銓殿下稱臣納降,還請給予我合乎我身份的禮遇……”他極不情願地垂下頭,向著楊再興施禮。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8
五五七、時不我待

    “於是這廝就因為一個豬肉罐頭曝露了身份?”

    岳飛一向是不多言多語的,可是當楊再興興沖沖將賽賈爾押到他面前,稟報了逮住這廝的經過後,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楊再興是個話嘮,特別在岳飛面前的時候。

    “哈哈哈哈,我就覺得他不對勁,我想啊,真是商人,吃點豬肉算啥,我聽聞他們在過沙漠時連駱駝尿都喝!於是便給他一個罐頭,這傢伙倒是厚臉皮,真吃了,真吃了!但他身邊的人受不住,把他給罵了出來,哈哈,當真是廢物一堆!”

    營中略微騷動了一下,然後傳來大夥的笑聲。

    “嗯,聽聞殿下有意對信大食教者徵收特種稅,每人每年須上繳生豬一口……”

    “若是這樣,這些傢伙還不氣得要將自己變成豬飼料?”

    “少說這些沒影的事情,咱們殿下一向寬厚仁和,對天下萬民一視同仁,哪裡會這樣做……他最多是要將大食教寺廟改成豬圈,令那些大食和尚養豬……”

    周圍一片笑鬧之聲,說來也怪,岳飛本人少言寡語,可他的部下,卻活潑好動,象楊再興這樣的,絕對不是個例。

    當然這些人說的是玩笑話,可是有人卻把這事當了真,楊再興琢磨著這是好主意。後來楊再興為第四軍軍帥,大軍橫掃波斯,與李二寶會師於波斯灣,在他控制的地方,便採用了這種政策。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楊再興擒獲賽賈爾,讓岳飛頭有些疼,原本將楊再興發配到那無名堡寨去,是為了磨礪他,可現在他卻立下了這般功勞,倒是不好再放在那堡寨了。

    “岳帥,我擒得塞爾柱偽王,是不是可以,嘿嘿,回到軍中了?”果然,楊再興小聲向岳飛請求。

    “擒獲賽賈爾,確實是奇功一件……這種事情,不可不稟報,你就押著賽賈爾去見殿下吧。”岳飛畢竟足智多謀,一句話,讓楊再興傻眼了。

    周銓已經於大勝之後,動身返回應天府,統籌下一步事宜。讓楊再興押送賽賈爾去見周銓,也就是將他從前線趕回去,若是運氣好,只是路上花費一兩個月時間罷了,可若是運氣不好,楊再興就未必能趕上接下來的大戰了。

    此時來春準備攻取靈州的事情,還是一個秘密,只有岳飛和少數高級軍官知道,楊再興是不知道的。楊再興一直以為,華夏軍準備乘著大勝之威北進呢。

    “岳帥,換個人,我寧願沒立這功勞,求你換個人吧!”楊再興急著向岳飛求情。

    當然沒有作用。

    磨礪楊再興的脾氣,讓他擁有更大的成長空間,是岳飛心裡早就定下的安排。哪怕楊再興再不情願,過了三天之後,他還是乖乖帶著三十餘名兵士,加上賽賈爾這七名俘虜,還有種彥崇這個閒雜人等,一起向著應天府出發。

    對賽賈爾來說,這是一場艱難之旅,亦是一場新奇之旅。

    從延州趕往應天府,首先要到的是西京洛陽。

    這裡是大宋保守勢力的大本營,哪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幾個遺老遺少也沒有放棄鼓吹,而且他們對洛陽的地方官員影響很大,所以洛陽這幾年都沒有發生什麼大的變化。

    賽賈爾身為塞爾柱蘇丹,去過西亞、中亞的不少名城,那些巨大的商業、文化或宗教都市,對他來說並不陌生。洛陽城的規模雖然大,可是賽賈爾覺得,也就是更有些“異國風情”,算不得什麼特殊。

    因為大雪來臨的緣故,他們在洛陽城中的驛館停住腳,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消息傳了出去,於是洛陽城百姓官民,紛紛前來圍觀,要來看看這個將李乾順和兀朮都收歸帳下的異國國君,究竟是何等人物。

    特別是兀朮,四年多以前,兀朮破太原後兵鋒直指西京,弄得洛陽城中一夕數驚,他縱兵騷擾周圍,不少洛陽人在外的田宅親朋故舊,都曾遭受其禍害,因此直到今天,洛陽人都恨之入骨。此時聽說連兀朮都拜伏的一個大國國君成了俘虜,哪有不來看新奇熱鬧的!

    若是以周銓治下之地,這些人就算想要看新奇熱鬧也難,可這裡是洛陽,仍然歸屬大宋朝廷管轄,洛陽城中的這些人,總有辦法混進去。

    於是賽賈爾就成了展覽品,他自己倒是泰然自若,可是楊再興卻被弄得煩不勝煩。

    他都準備要冒雪離開洛陽了,卻發現前來圍觀的人突然不見了。

    “這倒奇了,怎麼今日沒有什麼人來了?”他召來驛丞問道。

    “好教將爺得知,是聽聞要修鐵路了,都跑去看熱鬧。”驛丞陪著笑道:“西京這裡比不得京師,更比不得應天、徐州,這邊人對鐵路還不是很熟悉,加上……呃,有些老先生們反對,故此工地上有些熱鬧。”

    “蠢貨,若是早修成鐵路,我哪裡需要在這裡耽擱,去汴京也就是一兩天的功夫!換了蒸汽火車,我上午上車,下午便可以到了!”楊再興對此也是很不滿。

    他正吐槽之時,卻看到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在一個明眸善睞的少女扶持下緩緩走了進來。

    驛丞看到這老人,神情微變,暗暗叫苦。

    來的老人正是文維申,洛陽城遺老中重要人物,而扶著他的少女,則是他的義女蔡瀛。

    “聽聞一位驍將擒獲敵酋,老夫特意來看看,倒不是為了看敵酋,而是想見見我大宋的少年英雄。”文維申來到楊再興面前,緩聲說道:“你便是楊再興?”

    楊再興愣了一下,這老頭兒有點倚老賣老,不過看在對方年紀一大把的份上,楊再興也不好與之計較。他抱拳微微施禮:“我就是楊再興,老先生,我不是大宋的少年英雄,我是華夏軍的士卒。”

    “都一樣,都一樣。”文維申捋鬚,臉上露出溫和的笑來:“大宋與華夏,原本就是一體,濟王殿下,畢竟是大宋的濟王殿下……這話不去說了,楊再興,我與你父有舊!”

    楊再興之父楊邦乂,在京師為上捨生時,遊學於兩京之間,曾來拜訪過文維申,故此文維申稱他與楊再興之父有舊。他說起當初與楊父交遊之事,頗有唏噓感慨之念,末了道:“方臘之亂時,汝父為國捐軀,忠義之行,彰顯於天下,朝廷也為之動容,旌表不絕。如今你能夠在御外虜時立下此大功,實在是光宗耀祖,你父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有人說好話自然是高興的,特別是確認文維申與楊邦乂確實有交情之後,楊再興不能再怠慢,只得再向文維申行了父執禮。文維申倒沒有露出別的意思,只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諄諄善誘,勸楊再興要懷有忠義之心,不要失了其父遺風,勉勵他多為國家做些事情。

    只是到得末了,他看似隨意地提了一句:“汝今年亦是十八歲了吧,不知可曾婚配?”

    楊再興臉微微一紅,搖頭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哈哈,話雖如此,汝父只有你這一子,不可不早日成家,開枝散葉。”文維申又問了一下楊再興的生辰八字,捋鬚道:“老夫既與汝有通家之好,不可不為汝著想……唔,很好,很好。”

    他留下“很好”一詞之後,便笑著離開了。

    楊再興將他送出驛館,回過頭來就抹了把汗:“應付這位老先生,比打一場仗還要難……不過扶著他的那位姑娘,倒是生得不錯!”

    他雖然性子莽了些,卻絕對不蠢,如何看不出文維申最後問他生辰八字的用意?從年紀來說,他十八歲,也確實到了成家的年紀,因此對此並不反感。

    他卻不知,文維申與蔡瀛出了驛館,上了自家的馬車,文維申便微微嘆了口氣。

    “義父為何嘆氣?”蔡瀛雙眸一閃問道。

    “瀛兒,你是在明知故問。這楊再興是個好人選,但他身上卻有兩個不足之處,一是年紀輕輕,受周賊影響太深,想要說動他,可不容易;二麼則是官職卑小,雖然立下不少功勞,但在周賊軍中,連個團正都不是……”

    說到這裡,文維申有些黯然地搖了搖頭。

    他始終沒有放棄對付周銓的努力,而且他已經明白,要想正面對付周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能打敗周銓的,只有周銓的部下了。

    若有周銓的親信部下,發動兵變,擒殺周銓,必然會得到忠於大宋的天下義民全力支持,還有全天下讀書人的傾力扶植,哪怕由此人代替大宋,也無非是換個家族當皇帝罷了,天下文人還是有出路。可是周銓在位,天下文人,就休想復興了。

    “女兒覺得,還有第三點,此人不適合。”蔡瀛聽完文維申的話後,緩緩說道:“他沒有野心。”

    文維申精神一振,確實,從方才與楊再興的談話中可以看出,此人很是率性,卻沒有王霸天下的野心。沒有野心的人,怎麼可能鋌而走險,向周銓下手?

    “所以,女兒覺得,最合適的人,還是那一位……那一位如今身當重任,用不了多久就要經過西京,父親,時不我待啊。”蔡瀛又道。

    “是,時不我待啊!”文維申重重點了點頭。

    他同樣明白女兒的意思,文維申老了,像他這樣的人,許多都老了,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8
五五八、暗合

    宋行風呸的吐了口口水,回頭望瞭望****的道路,張嘴罵道:“這群子狗官,只知道貪污,卻不知道將路修好些,終有一日,殿下將這邊也納入治下,讓這群子狗官一個個掉腦袋!”

    他說這話的時候,可是當著前來迎接的洛陽大小官吏面,眾人個個都是面紅耳赤。

    一個小官有些不憤:“這道路年年修整,只因積雪才如此,宋帥說得有些過了!”

    “你是什麼東西,老子我說話,還輪得你插嘴?拖下去,掌嘴!”宋行風厲聲道。

    頓時有他身邊的親衛上來,將那小官真拖了出去,開始抽他耳光,連接抽了六記耳光,雖然抽得不重,可那小官被打得面紅耳赤,哪裡還有臉面繼續呆著,當即以袖遮臉,轉身就走。

    宋行風目光凜然,環視周圍:“我知道你們不服氣,可是不服氣有個屁用,鐵路之益,自汴京往東,誰人不知,為何到了你們這邊,就怎麼也弄不成?我軍西向,無論是岳帥第四軍,還是我的第七軍,物資補給,到得洛陽便卡住,還不就是因為鐵路未成?你們這群酒囊飯袋,若真有心推行一事,豈能不成,不過就是一貪二懶三畏責罷了。我老宋是粗人,今日醜話說在這裡,若是因為路的緣故,壞了我的補給,拼著被殿下軍法懲誡,老子也要砍光你們的腦袋現在都可以給老子滾了,望之生厭!”

    他罵得痛快淋漓,周圍的洛陽官員卻是敢怒不敢言。

    被罵了,還要陪上笑臉:“城中已經為宋帥備下行轅,還請宋帥下榻……”

    “沒那麼多講究,住驛館。”宋行風一擺手,根本不給對方拍馬屁的機會:“廢話不要說了,派個人帶我去驛館就行!”

    他既然要住驛館,驛館自然要清理一番,一般的過往官員都被趕出去,唯獨面對楊再興,驛丞有些犯難。要知道宋行風是華夏軍的,楊再興同樣是華夏軍的,惹惱了楊再興,驛丞同樣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楊再興等居住的院落是獨院,而且很快就要離開,驛丞大著膽子,便沒有清場。偏偏宋行風身邊的人卻不放心他的安危,四處轉轉,發現楊再興一行人後,便告訴了宋行風。

    “擒了塞爾柱蘇丹的楊再興?這小子是一員悍將,可是在岳飛那廝手中荒廢了,到現在還只是微末大的小官,若在老子麾下,少說是一個團正了。”宋行風心中一動:“這等人物,不可不見,你把他喚來!”

    楊再興雖然高傲,可是華夏軍的軍紀還是要遵守的,宋行風不是他的直屬上級,可是在軍銜上遠遠高於他,特別是前幾年,宋行風在日本打出了赫赫威名,殺得日本血流成河,偏偏日本人最吃這一套,如今華夏軍在日本當真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每年日本為周銓提供的稅賦數量,相當於他的財政總收入的六分之一,而且日本人寧可自己吃糠咽草,也要將稻米、麵粉節約出來,作為貢品進奉給華夏軍。

    有時候周銓自己都覺得不太合適,拒絕日本人的某些進貢建議,每遇如此,日本人便會惶恐不安,甚至使者自盡都有。

    正是因為他功績卓著,所以才數度被提拔,晉陞速度不亞於岳飛、韓世忠,到得如今,更是成了華夏軍一軍軍帥,被周銓委以重任,前往四川消滅鐘相。

    因此,楊再興老老實實來見宋行風。

    宋行風上下看了他一會兒,開口便道:“你願不願意到我軍中來,若是願意,我去找岳鵬舉要你!”

    宋行風在同僚中人緣不是很好,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喜歡挖人。只要是人才,一定會想辦法去挖,而且挖人之時臉皮極厚,什麼諾言都肯許下,挖人之後六親不認,什麼咒誓一概拋棄。唯一一個和他關係比較好的是韓世忠,至於岳飛,因為是周銓義弟的關係,宋行風與他只是保持著表面的尊重。

    “多謝宋帥厚愛,我在第四軍過得很好。”楊再興心裡彆扭,口中卻如此說道,只不過他話語裡應付敷衍的口吻,便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宋行風哈哈大笑:“扯蛋,岳鵬舉這人的脾氣,與你必定不合,你在他手下能發揮八成本領,到潑韓五那裡就可以發揮十成,到了我這,可以發揮十二成……我也不說廢話,以後若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只管來尋我,我去找濟王殿下要你!”

    說完這番話之後,宋行風開始打聽延州之戰的情形,雖然他手中有詳細戰報,但是一些戰場上的細節,還是楊再興這樣親身經過此戰的人能夠說得清楚。

    兩人談了好半晌的話,宋行風還在楊再興的帶領之下去見了見賽賈爾,問了一些有關塞爾柱的情形。賽賈爾得知眼前之人乃是華夏軍的高級將領,和擊敗他的岳飛同級,倒是相當尊重,這讓宋行風更是歡喜。

    當楊再興陪他出來時,卻看到有個人跪在宋行風的院子之前。

    跪著的人,正是被宋行風下令打了耳光的那個小官,此時垂頭喪氣,滿臉都是沮喪之色。

    宋行風瞄了一眼,理都不理,與楊再興告別後,大步從此人面前走過去。

    楊再興有些好奇,尋了驛丞打聽,知道前因後果,不由得嘿的一笑:“當真是自討沒趣,不過他跪在這算是對的,宋帥好面子,只要讓宋帥覺得有了面子,最終還是會原諒他。”

    如同楊再興所言,那小官跪了足足一個小時,宋行風才派人召他相見。

    只不過這次相見,卻沒有外人在場,只有宋行風和那小官二人。

    “韓公,方才得罪了。”宋行風起身抱拳,向著這小官行禮道。

    “這算得了什麼,我韓氏世受國恩,為了社稷,受此小辱,理所應當。”那小官泰然道:“倒是讓宋公冒奇險與我相見,實在是迫不得已。”

    “哪裡的話,哪裡的話……”

    緊接著這位韓姓小官給了宋行風一連串的高帽,宋行風被捧得心花怒放。

    若是別人吹捧,宋行風還不會如此不堪,但此人不同,此人名為韓膺胄,他的曾祖父韓琦,祖父韓忠彥,都曾經是大宋的宰相。可以說,名門世家,不外如是。

    韓膺胄見宋行風咧嘴大笑,心中微微有些不齒,不過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韓公此次要親自見我,不知有何吩咐?”宋行風道。

    “時機已經成熟,宋公此去四川,正是良機,宋公不可錯失!”韓膺胄低聲道:“若錯失此機,天下定鼎,忠義之士,盡皆沉淪,奸賊就要得手了!”

    “唔……”

    “宋公,周銓奸賊看似重要宋公,可是據我所知,華夏軍諸軍軍帥皆為正職,唯有宋公,有一個‘代’字,猜忌之意,不須我多言。宋公此去四川,若是能舉其事,再不濟,也可以截斷蜀道,閉境自守。到時皇族西幸,宋公執政,世代富貴,豈不勝於受人猜忌?周賊乃是無倫小人,跟著他,能有什麼前途?”

    韓膺胄其實不是一個合格的說客,但是,宋行風早就與這些心懷趙宋皇室的人勾聯上,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已經沒法回頭了。

    他們搭上線雖早,可真正成事,還是當初李綱東去濟州,在濟州與宋行風密會過,那一次讓宋行風心中生出了別樣的心意。

    在周銓手下,宋行風確實得到了不少機會,可是人心不足,莫說葉楚這樣追隨周銓已久的老人,他眼睜睜看到韓世忠與岳飛提拔得極快,而他卻總是慢上半拍,心裡如何平衡?

    再加上他身邊喜歡任用西軍故舊,哪怕不合乎華夏軍體制,他花自己的錢也要養著數十號人。這些人個個也都希望借他之勢飛煌騰達,可是卻因為無法遵守華夏軍的制度而沒有機會,都是心懷怨氣,總在他面前嘀咕抱怨,這更讓宋行風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不受信任與重用。

    而今日來與他聯繫的韓膺胄,對周銓的痛恨也是有原因的。其兄長韓肖胄,在相州戰役爆發時正是相州知州,那一仗裡韓世忠無視其安危,使之幾乎亡於金人之手,戰後又直接掌控相州,將這個被趙宋皇族許諾歸韓家世代管轄的祖籍之地弄得“禮樂盡失”、“綱紀敗壞”。

    當然,韓膺胄所認為的禮樂綱紀,是指韓家在相州佔據大量土地的事情岳飛之父岳和,就曾經佃種韓家之地,就是岳飛自己,若不是跟了周銓,少不得也要給韓家當佃戶。

    “我去四川,是要打硬仗的,恐怕沒那麼容易行事,而且,我如今軍中,絕大多數人還是忠於濟王,我便是舉事,他們也未必會聽。人手不足,時機不好,只以一軍之力,與諸軍相抗,我實在沒有把握!”沉吟了一會兒,宋行風緩緩說道。

    “相州不必擔憂,我們會說服鐘相,大軍到後,只要打個兩三場勝仗,他就會投降了,到時宋公要人有人,要地有地!經此大勝,依周銓的規矩,必然親臨川境,安撫人心,那時只要宋公將之扣住,何愁大事不成?中興大宋,再造河山。功臣第一,非宋公莫屬!”韓膺胄自信滿滿地道。

    宋行風眼中閃動著一絲異芒。

    若真能得手,他想的可不是中興大宋,這華夏天子,兵強馬壯為之,到時候……他宋行風為何就不能當一回太祖皇帝?(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8
五五九、調查

    從延州到西京洛陽,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從洛陽到汴京,不算因為大雪耽擱的行程,又花費了三天時間。但從汴京到應天府,只花了半日時間,這讓賽賈爾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汴京城的繁華也讓他震驚,但鐵路的便捷更讓他驚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若說此前他還有些不服氣,當知道這一切都是周銓一人所帶來的改變後,整個人就老實了。

    按照周銓與朝廷達成的協議,應天府歸屬周銓管轄,隸屬於山東行省。這個地方交通便捷,將會是南北東西的要沖,依託於沿海四行省,既可以窺視汴京、西京,又能夠溝通河北、江南。為了今後發展所需,周銓撇開舊城,在其城垣外新建了一座新城,此時規模雖然還不算大,卻也擁入了八萬餘人口,加上原先老城之中的近十萬人,應天府如今有近二十萬人。

    迅速增長的人口,必然帶來商業的繁榮,而便利的交通,讓這種繁榮向四周擴散。

    “如何,覺得這裡怎麼樣?”楊再興一路上和賽賈爾混熟了,在將他送到目的地之後,開口向他問道。

    這一路行來,楊再興沒有為難他,甚至沒有用囚籠將他鎖住,而是讓他東張西望。賽賈爾也承這份情,他學著華夏的禮儀,向楊再興拱了拱手:“建此城者,志向很大!”

    當然志向很大,因為主持應天新城規劃者,就是周銓本人。

    周銓將應天新城當作自己今後的都城來安排的,這裡距離徐州、海州這兩個工業中心很近,距離汴京這個文化中心也很近。在周銓的規劃中,應天將來會有五十萬左右的人口,主要都是與政府相關的行政人員及相關服務人員。

    從短時間內來看,這樣規模的都城足夠了,周銓以為,將來帝都的功能,就是行政,不是商業中心不是工業中心甚至不是文化中心,最多還加上個旅遊城市功能。至於別的職能,完全可以由周邊城市取代。

    比如說工業中心自然是徐州,文化中心自然是汴京,甚至可以圍繞應天府,另建數座衛星城市,以其為教育中心周銓對教育的重視是無庸置疑的,他準備建至少八所大學,兩所研究所,這些機構將安排在應天府周邊三十里之外、一百里之內,確保有專門的鐵路連通。

    “唯一讓我不解的是,這座新城,為何不築城牆?”賽賈爾誇讚了一番應天新城留給自己的印象之後又問道。

    “我家君上覺得,城池之險不及人心,因此不築城牆。”楊再興口中答道。

    在他心裡卻是噗的一聲笑,這個塞爾柱蘇丹吃了一場大敗,卻還沒有意識到,今後的戰爭方式發生了根本變化。

    應天新城雖然沒有城牆,可是在它周圍卻有八座棱堡,以拱衛應天新城的安全,只不過棱堡的規模不大,也比較隱秘,所以沒有被賽賈爾看到。

    這是兩人最後的對話,將賽賈爾送到目的地之後,楊再興便趕到軍務部,他此次來可不只是為了送賽賈爾,岳飛還讓他到軍務部催促一下物資補給。

    畢竟開春之後,將要派兵西去,物資補給一定要囤聚足來。

    只不過他才完成岳飛交給的公務,正準備離開應天府時,卻又被軍務部的人叫了過來。

    “有件事情需要你協助調查。”

    當楊再興來到軍務部的一間小公廨中時,兩個面無表情的傢伙坐在那裡,他們身上雖然也穿著軍裝,可是卻透著一股異樣的味道,讓楊再興望而生厭。

    他心中頓時警惕起來。

    這是華夏軍中被稱為“狂犬”的一個組織,正式名稱是軍情九所,其頭目就是杜狗兒。

    此時的杜狗兒,早已有家有業,也不必要在汴京呆著了。他雖然也有不少成長,但能力終究有限,已經比不得周銓身邊湧現出來的那些年輕人。但他對周家父子忠心耿耿,這是經過無數次同生共死考驗的,因此,周銓將他安置在軍情九所,當一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職司。

    但軍情九所是對內的,實際上幫助周銓排除軍中隱患,調查內部種種不法事宜。

    楊再興發現是軍情九所的人約見自己,心裡頓時不爽,他這等喜歡在戰陣上擊敗強敵者,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調查自己人的組織。

    “我們有些問題問你,放心,例行公事罷了,畢竟你一路與塞爾柱蘇丹一起,有些問題總要說清楚來。”對楊再興表示出來的厭惡,這二人早有心理準備,一人緩緩說道。

    楊再興點頭表示理解。

    對方問得很詳細,從楊再興自己家的出身開始問起,問到他何時從軍,在軍中的經歷。然後才是他帶著賽賈爾一路行來的過程,當楊再興說到洛陽之行時,他發覺對方注意力更集中了些。

    可見此前的問話只是例行公事,倒是洛陽的經歷,才是對方關注的重點。

    “你如何看文維申這個人?”楊再興將自己在洛陽的經歷簡單說過一遍後,對方突然問道。

    文維申之事,因為與軍務無關,而且也不算什麼大事,所以楊再興並沒有提及,此時聽到對方一問,心中猛然一跳,他意識到有不對之處了。

    文維申來見他雖然不是秘密行事,知道的人卻也不多,他前腳才到應天府,後腳軍情九所便來問此事,這其中含義,耐人尋味。

    “是位長者,只有一面之緣,因此我不好說其人。”楊再興想了想道。

    那二人對望了一眼,顯然,楊再興對文維申還是有些好感的。

    “你與文維申在驛館中見面,為何不將此事說與我們聽?”其中一人又問道。

    “我以為這是私事,並不涉及公務,所以不曾說起。”楊再興有些不耐煩:“我總不能將每天喝了幾回水吃的什麼菜都向二位稟報!”

    “唔,這倒是有道理,不過……我們現在想知道你與文維申見面和談話的全部內容。”軍情九所的人倒沒有深究,應了一句後繼續問道。

    楊再興只得將他與文維申見面時經過又說了一遍,末了之時,他有些不滿地道:“我說了這些都是我個人私事……”

    “文維申這老頭兒不簡單。”軍情九所的人淡淡地道:“他一直在我們監視之下,我們懷疑他與‘無面’有關係。”

    楊再興頓時啞住了。

    “本來這事情是不該告訴你的,不過有位大人物親自過問,特意讓我們將此事告訴你,文維申身邊的那女郎,就是有可能他想許配給你的那個義女,有個父親叫蔡潔生,當年以考縣不忿生的化名,在報紙上反對修鐵路,還挑唆百姓毆打探路大匠。”

    “蔡潔生後來為農會處死,但在他死之前,他的家人就已經離開考縣,不知去向,直到前年,有人在西京發現蔡潔生的長子,再順藤摸瓜,發現他的子女早就被送到了西京,拜在文維申膝下。”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十餘年了,楊再興當然不知道。但聽到蔡潔生死於農會,而其子女卻去投靠了向來沒有交情的文維申,楊再興只覺得自己毫毛猛然豎了起來。

    “他是想做什麼?”他心裡突突直跳。

    “所以你明白,我們為何要找你吧……對了,此後你還見到了宋軍帥?”軍情九所的人又繼續問道。

    楊再興還在因為文維申的動機而迷糊,便將自己與宋行風見面之事又說了一遍,然後是他從洛陽到應天府的行程,對方問的不少,這次問話就持續了半日功夫,眼見天光將午,楊再興腹中已經飢餓,這二人終於停下了問題。

    “我們只是例行公事,但有得罪,還請見諒。”其中一人難得地露出絲笑容:“中午飯有人請你吃,我們就不請你吃了,嘖嘖,真是羨慕你。”

    那人最後一句話有些沒頭沒腦,楊再興聽得糊裡糊塗,心裡暗罵了一聲,這些瘋狗就是如此,總愛幹這種勾當!

    他二人將楊再興引出了軍務部的大樓,但是沒有從正門,而是從一個不起眼的側門出來。出門之後,便乘上了一輛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馬車,楊再興坐上去之後,才想要掀開車簾,卻被他們止住。

    就這樣一無所知的情形下,楊再興被帶到了一座別院,當他出來時,發現原本跟在車邊上的那兩個軍情九所的人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便裝的壯漢。

    每一個壯漢都極是警惕,看著楊再興的目光都帶著審視,有一個直接問道:“身上可有武器,有的話自己拿出來,過會要搜身,若搜出什麼那就沒臉面了。”

    此時楊再興大約猜到自己到了哪裡,忙將身上的短劍匕首取了出來,交給了對方。

    他被引到別院之中,穿過兩重院門,便聽到有小孩兒歡快的叫聲,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撞了過來,撲在他的腿上,以他的腿為遮掩,躲避身後追來之人。

    這小身影是個四五歲的孩童,跑起來還有些跌撞,楊再興扶住他之後,再看向追著孩童的人,臉上頓時露出激動之色。

    他猜的半點沒錯,召他來相見的,正是周銓!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8
五六零、楊再興的新任務

    “宇兒,這就是鵬舉叔叔常說的英雄哥哥楊再興!”

    周銓見到楊再興來,一把將躲在楊再興身後的孩童抓了出來,那孩童興奮地大叫,全然不顧周銓在介紹人。

    周銓的長子周宇,今年五歲,但向來少出現在人們面前。這並不是因為他不受寵,相反,在他一出生的時候,周銓就確認,他與師師的這個兒子,將會以長子身份,獲得他地位的第一優先繼承權。

    他與餘裡衍的次子周寰擁有第二繼承權,然後是與梁紅玉的第三子周宙……

    “拜見君上,拜見小殿下。”楊再興有些激動,向周銓行禮,又向周宇行禮。

    這一次周宇被周銓按住了小腦袋,總算反應過來了,忙向楊再興回禮。他回的是少年見年長者的禮節,讓楊再興心裡又有些小感動。

    “聽說楊家兄長有萬夫莫敵之勇,不知能不能教我?”周宇昂起頭來,興致勃勃地問道。

    “呃,我就是力氣大些罷了。”楊再興可不敢接這個活兒。

    “父親說楊家兄長本事大著呢,可不只是力氣大,叔父也說,軍中他最歡喜的就是楊家兄長!”周宇終究是個小孩子,又岔到了別的事情上去:“有空楊家叔叔帶我出去玩兒吧,去打獵!”

    “有空我帶你去!”周銓笑著道,將周宇拉開來。

    他將兒子交給隨侍之後,上下打量了楊再興幾眼:“我才離開延州幾天功夫,你就又給鵬舉出了個難題啊。”

    “不是有意,不是有意。”楊再興嘿嘿地道。

    “你是福將,現在雖然職位還低,但等到這小傢伙服兵役之時,可能就要在你手下當兵了。”周銓指了指被帶走的周宇道。

    楊再興吃了一驚:“小殿下……服什麼兵役?”

    “自然要服,前些時日中書院與樞密院分別通過了兩部法律,你可能沒有注意吧?”

    “呃……每年都有許多法律,我哪裡記得那麼多!”楊再興大大咧咧地道。

    “你啊,就是不好學,這兩部法律,若是別人看了,定然會知道,這將是我華夏今後穩定之柱石!”

    周銓責怪了一句,楊再興在軍中比武屢獲佳績,所以無論是周銓還是岳飛,都對他寄予厚望,只是這廝卻有些莽,還欠些磨練。

    他所說的兩部法律,是指《宗族繼承法》與《義務兵役法》兩部。

    第一部法律,是周銓對這個時代的妥協,也是他對這個時代的改造。他從新確定了繼承原則,而且明文規定,這種原則不僅限於治下臣民,也包括周銓自己的子孫後代。

    在此法中,確認了年紀為最優先原則,其次為學業他的子女,都將化名去義務制學校上學,與普通學生一樣接受升學教育。在年紀相當的情形下,學歷最高的兒子,擁有更優先的繼承權。

    第三原則是是否服兵役,服了兵役者比未服兵役者擁有更優先的原則。這一條又與第二部法律《義務兵役法》有關,凡華夏男子,在年滿十八歲後,都有服兵役的義務。一般來說,是在本州接受半年軍事訓練,經過這半年之後,其優者轉入警備軍,充當華夏軍的預備役,而未入選者返鄉就近加入聯防隊,不定期進行訓練,輔助維持地方治安。這義務兵役法讓華夏擁有非常龐大的後備兵力儲備,若是國家到了需要的時候,可以在短時間內組成上百萬人並且接受過一定訓練的軍隊出來。

    周銓自己的子孫,將來也同樣需要服兵役。此法擬立出來時,在中書院與樞密院都引發了激烈的爭議,爭議的焦點就是周銓的子孫是否也需要服兵役上,最後是周銓多方面努力,這才使其通過,為此他還與師師、紅玉等大吵了一架,倒是餘裡衍,對這一條文非常支持。

    楊再興聽周銓親自為自己解釋清楚了這兩部法律,他雖然對政務不感興趣,可也能從中聽出周銓對自己的信任和重視。

    這讓楊再興很是奇怪。

    他雖然屢立戰功,可是也闖禍不斷,因此軍銜軍職都不高,又不是學堂嫡系,周銓如此親近他,其中必有什麼緣故。

    “君上,我是個粗人,你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等到周銓真的招待他吃午飯了,楊再興終於按捺不住,挺直身子對周銓道。

    “先吃飯,吃完再說。”周銓一笑。

    周銓的伙食自然是精心準備的,他不是奢侈的人,卻也不會苛待自己。放在他與楊再興面前的食物一樣,都有一杯葡萄酒,外加兩犖兩素四色菜餚和一份熱湯。楊再興注意到周銓只吃了一碗飯,菜和湯倒是吃得乾淨,他的飯量大,這一點份量無論如何是填不飽肚子的,但不等他說,周銓便又吩咐人給他加飯添菜。

    關懷之細微,到了這個地步,更讓楊再興心裡惶恐。

    終於酒盡飯飽,周銓才肅容道:“兀朮與方毫二人,若是分開,都不足為慮,可他二人聯手之後,這幾年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在與他們明爭暗鬥中,我得到一個消息,文維申等私下串聯,勾通我軍中高級將領,準備擒殺我。”

    此話一出,楊再興激零一下,方才喝下的湯全部變成了冷汗。

    周銓當然用不著糊弄他,可是文維申才在洛陽與他見面,甚至以他的長輩自居,還有意給他尋一房妻子!

    哪怕楊再興再是粗莽,也知道這事情關係重大,自己很有可能捲入了一場可怕的風暴之中!

    華夏軍的高級將領……

    至少級別要旅帥以上,才能算是高級將領,這樣的人,在華夏軍中數量不超過一百五十位。絕大多數都是龍川別院學堂出身,約有四分之一是西軍出身,其餘則是各方來投的人物。

    這些人手中都擁有一定的兵權,而且這麼多年來,肯定形成了上下級、親朋故舊戰友袍澤之類的關係,如果真有許多人捲入其中,對周銓來說,確實防不勝防。

    “我知道文維申在其中是一個關鍵人物,他們打過許多個報告,要將文維申擒來,都被我否決了。因為此人已經老邁,並不畏死,若是抓了他,結果沒有得到我們需要的消息,卻打草驚蛇,那可不好。”周銓緩緩說道:“所以我們一直都是加強對他的監視,只不過這老先生倒是警覺,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我對此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直到他去見你,有參謀便向我建議,由你去接近他,爭取從他那裡得到,究竟是我軍之中什麼人物與他勾聯……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所以召你來問問你的意見。”

    楊再興只覺得自己嘴中發苦。

    同時,他也隱隱有些恨意:文維申去見他,分明是故意的,當時他只覺得這老頭兒雖然保守了些,可還算是個慈詳長者,現在才曉得,那只是他拉近兩者關係的第一步,對方真正目的,恐怕還是想將他也拉過去!

    “君上……我這人莽直,藏不住話,也藏不住喜怒……我怕誤了君上之事啊。”楊再興喃喃地道。

    “正是因為你有這樣的性子,所以才派你去,這樣不會引起懷疑,你要知道,我們面對的可不是外部敵人,而是我們內部的蛀蟲……”周銓說到這裡,語氣中略微有些沉重。

    他是真的沉重,每一個高級將領,無論是陸軍還是海軍,都是他難得的人才,在將來對外擴張中都能發揮出重要作用。他們都是經過層層選拔才提拔起來的,按理說,忠誠不應有問題,可是,那人卻選擇了背叛!

    “我……我該怎麼做?”楊再興知道自己怕是拒絕不了這個要求了。

    而且他心裡,也是非常痛恨背叛者。

    “你有沒有瞧不太順眼的人,去打他一頓,然後軍務部會給你處罰。說起來你這小子此前犯過不少錯,若不是鵬舉為你求情,早就被趕出軍中了,這一次正好,你會被奪去軍職……”

    周銓將計畫說給楊再興聽,楊再興連連點頭,這個計畫裡,他什麼都不用做,就是闖個禍,被解除第四軍中的軍職,然後前往洛陽,只說是準備入川,看看能不能在宋行風帳下尋到重新立功的機會,順道拜訪文維申。

    此後就順其自然,除非確認了背叛者的身份,否則都不要主動與軍情九所聯繫。

    “若是一直查不出來呢?”楊再興聽到這有些急。

    “兩年時間,他們若是要發動,肯定就在這兩年之內,因為後年我華夏將合併宋室。”周銓道:“到那時無論查出查不出,你都可以回到軍中,少不得給你升職別笑,升職的原因是那時,我們可能要在西域再打一場大仗了!”

    這就是說,只要楊再興去查兩年叛徒是誰,然後就可以大用,跨過低級軍官最討厭的門檻,晉陞為華夏軍的中級軍官了。

    楊再興咧著嘴,想笑又不敢笑,只要能重新回到軍隊之中,回到戰場之上,他就心滿意足了。

    見他同意接下這個任務,周銓又安排人將他秘密送出去。在楊再興離開之後,他才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

    這還沒有當皇帝呢,便已經有人想叛變了……

    周銓敢肯定,想叛亂者並不是真正忠於宋室,說到底還是為了個人野心。

    人心是最難測的東西,很難經得起考驗。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9
五六一、西京陰謀

    春天很快來臨了。

    西京洛陽城剛剛經過了一個喧鬧的春節,為了是否修建鐵路的問題,保守派負隅頑抗,而激進派則全力進攻,雙方唇槍舌箭,甚至為此還打了好幾次架,給西京百姓平添了幾分過年的樂趣。

    文維申自然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但以他在保守派中的地位,不可能親自參與到打架中去,但是主持反對事務卻是當仁不讓,因此他整個過年期間都很忙碌。

    直到今日,接到洛陽令的消息,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濟王巡幸西京,要宿老相陪,點了我的名字?”愣了好一會兒,文維申問道。

    “正是,正是,恭喜文公,濟王只點了三個人的名字,其中便有文公,想來今後文公之名,便在殿下心中,若有那一日,也確實需要文公這樣老成持重的前輩來坐鎮。”洛陽令笑嘻嘻地道。

    他心裡卻是在吐槽,文維申給周銓搗亂並不是什麼秘密,從創辦《西京紀聞報》開始,他就是保守派最重要的支持者,即使不是旗手,也是旗手背後的最大助力之一。

    文維申問了其餘被點名的人物,都和他一般,是保守派的重要頭目,也是反對鐵路修到西京的主幹力量。文維申心裡暗暗嘀咕,然後又問道:“濟王日理萬機,怎麼有空來西京?”

    “自然是為了鐵路進西京的事情了,要知道,今年開始京徐鐵路便要改造,要換成能跑蒸汽機車的,若到時還修不到西京來,呵呵……”洛陽令笑了兩聲:“反正我這洛陽令是休想再當了。”

    絕對不可能,修鐵路是大事,但對現在的周銓來說,並沒有大到讓他在幾個月內跑兩次西京的地步,一定是有其餘原因!

    好在周銓並不是立刻就到西京的,定下的行程,是五日之後抵達,文維申還來得及打聽他來的真實用意。

    他的消息網很快將周銓的真實用意傳了過來:因為同時要打兩場戰爭的緣故,特別是要大舉征西域,所以周銓準備親自坐鎮洛陽,將這裡作為行在之地,時間至少是兩年。

    “兩年……與宋行風那邊得到的消息相應證,看來是不假了。”

    當天夜裡,在文維申府相鄰的一處院子裡,五個人聚集於一起,除了文維申之外,還有那位韓膺胄,另外三人,也同樣是大宋故老舊臣之後,在政治立場上都是屬於保守派。

    平時他們都不顯山不露水,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幾人手中掌握著大宋最後的反抗勢力。

    “事情便是這樣,諸君,老夫雖然受諸位所托,主持此事,但事關重大,由不得老夫一人獨斷,這一次可能是最後機會,若是能成,大宋中興可期,我等亦可重現祖輩之勳績,若是不成,我們死無葬身之地矣!”文維申將自己掌握的消息說了出來,然後閉上眼,彷彿在養神一般。

    富弼之孫富直柔在眾人中年紀最輕,他握緊拳頭:“此非私怨,乃是國仇,何必再猶豫?當斷即斷,不可坐失時機!”

    呂公著之孫呂好問卻搖了搖頭:“雖是如此,不可不謹慎,諸位,我們可能是大宋最後的希望了,若是因為我們行動不慎,致使宋祚斷絕,我們有何面目見先人於泉下?”

    富直柔聞言怒道:“若是再坐視下去,等天下大勢已定,周賊以小恩小惠收取民心,大宋難道就不亡了麼?我們就有面目見先人麼?”

    呂好問沒有與他爭執,而是看向在座者中唯一沒有發言的另一人。

    這人卻不是重臣之後,但他的來歷也不小,姓楊,名時,乃是二程的得意門生,也就是程門立雪的那一位。

    他如今已是年近八旬,事實上,若不是因為不忍宋祚斷絕,同時也不喜周銓輕慢儒生的種種舉措,他根本不會參與到這件事情上來。因為他是此時少數碩果僅存的學問大家之一,所以他以講學為名,遊走於京師、西京等地,許多計謀,都是他所策劃,眾多人物,也是靠他聯絡。

    “咳……前段時間,我見著一個人。”楊時慢慢抬起有些昏花的老眼,老年人話多囉嗦的毛病,他同樣有:“這人你們都應該知道,李綱李伯紀……”

    “李伯紀!”

    眾人看向文維申,他們與宋行風聯繫上,便與李綱有密切關係。李綱遠渡濟州五國城,在那裡陪伴趙佶,雖然謹言慎行,可實際上卻在觀察周銓手下的情形。他敏銳地發覺,宋行風的志趣與周銓未必一致,暗中將此通知了文維申,這才讓保守派將注意力轉到宋行風身上來。

    而在這過程中,楊時也起了關鍵作用。當初周銓將部份二程弟子,禮送至日本,名義上是教化日本人,實際上就是變相流放他們。因為他們終究是漢人,所以宋行風橫掃日本時,也借助了他們的力量。這些人與楊時有密切聯繫,再通過楊時轉聯繫上文維申。

    “他不在五國城陪著上皇,怎麼回來了?”有人問道。

    楊時慢悠悠地道:“上皇遣他為使,賜了一些海外奇物給今上還有康王,他得以入宮見到今上一面。”

    提到趙佶,眾人都有些尷尬,畢竟這可是一位寫小~黃~文的太上皇,自古以來的昏君,恐怕都沒有他這麼過份的。雖然眾人理解他為了降低周銓猜忌而自污之舉,可這樣做,還是讓身為臣子的他們難堪。

    “今上雖被拘於禁苑,但是身邊還是有幾個可信之人的,其中有人帶了樣東西給李伯紀,李伯紀又將之送給了我。”楊時又說道。

    一邊說,他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手帕來。

    乍一看,手帕並沒有什麼異樣。楊時將扎邊的線拆開,眾人發現,那邊角處用蠅頭小字,寫兩句話。

    “能中興宋室者王之,朕願禪位於康王……”

    眾人一一傳閱之後,神情個個肅然。

    這字跡應當是趙桓親筆,他寫在手帕邊處,再由皇后親手邊紮好,也不知藏在身上有多久了,終於有個機會,將手帕送給了李綱。李綱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可是他卻不能擅動,便又將之交給了楊時。

    “陛下之意,你們明白了麼,當初陛下初即位時,心有些急,乃至有靖康之禍,經歷了這幾年,他也沉穩多了,甚至能有這般意思!”

    眾人眼中都閃閃發光,不停地點頭。

    這兩行字乍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就算給人抄了去,也不至於憑藉這兩行字來找趙桓的麻煩。中興宋室者王之,可以說是周銓,他“中興”了大宋,故此得有濟王之封;禪位於康王,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趙構,也可以看作是趙桓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清醒的認識,願意向周銓屈服。

    但實際上呢?

    看在這些保守派的老頭兒們眼中,這兩句就是趙桓對未來的許諾。

    能消滅周銓中興宋室者,將不吝封王之賞;為了儘可能團結更多的力量,趙桓個人願意將帝位讓給趙構,讓這個目前掌握了宋室大政的攝政王也站到周銓的對立面來!

    特別是禪讓的許諾,這其中表現出來的魄力與堅忍,讓文維申等老淚縱橫。

    “臣等無能,致使君上遭此災難!”呂好問哭道。

    文直柔握著拳頭站起身來:“終究是要周賊知道,天下忠臣義士,並未死絕!文公,你還等什麼,我們如今都同意舉事了!”

    “楊公,富公……呂世兄?”

    見眾人都點頭表示認可,文維申也握住了拳:“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雖然決定舉事,可是事情也不能倉促。鐘相那邊,應當可以動一下了!”

    沒有人知道,身為摩尼教教徒、造大宋反的鐘相,與身為大宋忠臣的文維申,暗中竟然有聯繫,不但有聯繫,文維申對他的影響還非常大,甚至可以出言,讓他“動一下”!

    “文公之意?”楊時皺著眉道。

    “鐘相會與宋行風交戰,敗上兩陣,然後向宋行風投降。以周賊一慣風格,宋行風獲此大勝,周賊為安撫百姓收買人心,必定是會親臨川境的。等他入川之後,宋行風就會發動,將之誅除,同時發兵攻取漢中,奪佔西京、汴京,進而控制徐州……”

    文維申並不通軍務,他隨口說來,雖然是頭頭是道,可是楊時與呂好問還是皺起了眉,而另一邊韓膺胄更是搖頭:“文公,此事有些不妥之處,誅除周銓的把握是有,可是宋行風部在川境,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奪取汴京,更不用說徐州了。周賊麾下,可不只宋行風的第七軍……”

    周銓有意將西軍餘部改編加入第七軍,因此任用宋行風這個西軍老人為第七軍的代軍帥,但是他目前真正的精銳,一是葉楚的第一軍,二是岳飛的第四軍,這二部中隨便一部,就可以擊敗第七軍。

    到那時周銓部下的報復將會非常慘烈!

    “所以到時一定要嚴防走漏消息,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另外,我們挑選的時機將會控制好,岳飛部主力西去之後,宋行風才會發動!”文維申自覺在指點江山,天下大勢,盡在己手,他意氣風發,話語裡也不再有徵詢建議之意!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9
五六二、鄧艾故道

    鐘相為亂四川也有好幾年了,因為不擅於治政,所以原本的天府之國,被他禍害得不輕。當方臘兵敗時,他也惶恐過一段時間,後來發覺周銓並沒有把手伸到川境來,他又得意了,甚至還自稱皇帝,主動派使者去勾聯四方,無論是西夏大理還是回鶻或者脫思麻部吐蕃,只要他覺得有可能幫助自己的,都伸出了手。

    但宋行風部入川,讓他覺得緊張起來。

    因為蜀道艱難,所以宋行風部推進得不是很快,雙方交手了兩仗,鐘相部都只是小敗。若不是華夏軍的炮火實在強大,鐘相甚至可以憑藉地利,守住陣地,不至於後挫。

    他手下諸將中,楊太年紀最小,故稱之為楊幺,他也甚得鐘相信任,一些機密之事,鐘相往往都交託與他。

    故此,當楊太前來求見時,鐘相沒有拒絕,而是笑道:“楊太來此,必有說辭,你們先退下,免得他看到了要勸諫。”

    被鐘相驅退的是一隊美人,鐘相起兵之時以“等貴賤均貧富”為號,可實際上,他起兵之後第四十天便建立了“大蜀”政權,自立為帝,以妻尹氏為皇后,封長子鐘昂為太子,所以等貴賤就成了一句空話;然後他出入必金車玉榻,廣徵美人充入後宮,收羅珍玩以實私庫,均貧富之句亦成了虛言。

    楊太也和他一般,但楊太還有所收斂,以為在外有強敵的情形下,不宜耽於美色,故此常勸諫鐘相。

    不一會兒,楊太便到了鐘相面前,他面色沉鬱,行完禮後道:“聽聞孔彥舟又向陛下獻上美人了?”

    鐘相哈哈一笑:“這等事情你也知道……賢弟,你可真閒啊。”

    他話語中有些不快,孔彥舟原是宋將,鐘相起事之後,他奉令督軍前來鎮壓,反而為鐘相所敗,不得不投靠了鐘相。其人人品極差,據聞連自己女兒都要染指,一昧地溜鬚拍馬,向來不被楊太所喜。

    “孔彥舟其人不可信!”楊太道:“陛下對他還是多幾分提防之心為好。”

    “入法皆為兄弟,彥舟已經投入我聖教,便是我等兄弟,老幺,你也別太苛待他,如今畢竟是用人之際呢。”鐘相拍了拍楊太的肩膀,嘆了口氣:“外有強敵,咱們內部一定要團結!”

    “可是……”

    楊太還想再勸,鐘相又擺了擺手,肅然道:“此事不必再說了,老幺,你來得正好,我有一事,要委託與你。”

    “請陛下吩咐。”

    “我們縮在蜀地,一昧防守,遲早還是要為周銓所敗,故此我有一個想法,要去奪取荊南與廣南……”

    這是孔彥舟所獻計策,攻略荊南,可以威脅江南,令周銓不得不分兵他顧,不能夠集中力量來取蜀地。而且若是能打下廣南,那麼“大蜀”就也有了出海口,或許這個時候,他就可同周銓談談條件。

    哪怕是要投降,總也要抬高自身的價碼才行。

    這個策略倒與楊太自己想的不謀而合,因此他痛快接下此事,答應領本部人馬沿長江東下,前去攻略荊南。

    得知楊太部已經離開了成都,原本在茂州的孔彥舟鬆了口氣。

    他在得到消息的當天,便星夜趕回成都,直接求見鐘相。

    “有緊急軍情,要向陛下稟報,還請陛下撥冗相見。”

    這個理由,讓在後宮中極樂的鐘相也不得不出來,沒有等鐘相詢問,孔彥舟便沉聲道:“臣在大宋內還有些關係,得到一個消息,說是陛下左右,有親信被周銓所收買!”

    鐘相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我左右全是追隨我多年的老兄弟,個個皆入得法門,是我教信眾,怎麼可能會被周銓所收買?”

    “唉,周賊有錢,慣於收買,否則方教主怎能敗得那般迅速?”

    孔彥舟滿臉都是悲憤之色,鐘相信以為真,略一沉吟:“此人是誰?”

    “臣不敢說。”

    “有何不敢說,你就是說錯了,自有朕擔待住!”

    孔彥舟看了看左右,卻還是不肯說。鐘相知道他是怕左右洩露出去,當下將自己的護衛遣得遠些,然後湊近道:“你只管說……啊!”

    他才一湊近過來,孔彥舟突然撲上前,一把將他攬住!

    孔彥舟原本就是殺人巨盜出身,而且他岳飛一樣,都是武風極盛的相州人,暴起發難之下,以有心算無心,鐘相根本沒有來得及躲開。等鐘相反應過來時,比起力氣,他又遠比不得正是壯年的孔彥舟,雙方只是一個拉扯,孔彥舟就將他摁倒在地上!

    孔彥舟手中,多出了一匕只有巴掌長的匕首,頂住了鐘相的咽喉。那些護衛反應過來,想要上前來救,可看到匕首,不得不止步。

    “被收買之人,就是爺爺我了,爺爺我好端端的官不做,來陪你做賊!”孔彥舟喘著氣,面孔有些扭曲,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得手的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他都有些意外。

    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為了避開搜查,他身上暗藏的這件兵刃,只有巴掌長,除了近身之外,根本威脅不到任何人。

    若是有熟悉阿薩辛派的人在此,定然能認出來,這種短匕,正是阿薩辛派刺客喜歡用的致命武器之一。

    “孔彥舟,我待你不薄……你既然入法,便是我教中兄弟,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鐘相還有些不相信,孔彥舟一記耳光抽了過去:“你不是也這樣對方臘麼,當初方臘遣你入蜀,原是呼應他舉事的,結果呢,你自家自立為帝,何時將教中聖公方臘放在心中?”

    沒有再與鐘相廢話,孔彥舟向著外頭吹了聲唿哨。

    外頭頓時有人掏出腰間的牛角,吹響了沉悶的牛角聲。

    成都府當中,鐘相所謂的“皇宮”周圍,突然間出來了各式衣冠的人,大夥都是手執兵刃,發了一聲喊,開始攻打皇宮。

    而與此同時,各處兵營中,許多兵將也開始拔刃相向,吶喊聲廝殺聲不絕於耳。

    因為實力最強的楊幺離開了成都,其餘諸將,或者也同孔彥舟一樣懷有二心,或者不明就裡武裝中立,只有少數人起來反抗,卻被孔彥舟及其同夥一舉掃除,這場混亂,只是持續了一天半,然後成都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孔彥舟,你究竟想做什麼?”

    這個時候,那些中立的諸將相互聯絡,終於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反將孔彥舟一夥包圍起來,畢竟他們的人數才佔據了多數。

    聽得這些人在外叫罵,讓孔彥舟交出鐘相,孔彥舟獰笑道:“告訴他們,讓他們派人出城去看看!”

    那些“大蜀”將領們不明其意,也有心思靈敏的,當真派人出城,結果才到城門口,就看到有人狂奔而來。

    “德陽失守了,華夏軍越過馬閣山,連克數城,德陽不戰而降!”

    雖然大蜀的將領多是出身草莽,不讀兵書,可也有少數知道典故的,不由勃然變色:“鄧艾滅蜀故道?”

    正是鄧艾滅蜀故道!

    宋行風一手拄著桿槍,喘著粗氣笑道:“當初鄧艾滅蜀,走的就是這條道,老子不信,他鄧艾走得,老子宋行風就走不得,如今德陽已入我手,再往南去,除去雒縣還有些賊軍,誰還能擋我?”

    在他身邊,無論是副將還是其餘將官,都是露出驚佩之色。

    這一戰雖然走的是鄧艾故道,可那畢竟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條故道早就與三國群雄一起,淹沒在歷史的余塵之中。

    但宋行風生生就是在這歷史的積埃裡將之翻了出來,重寫了一次鄧艾滅蜀的輝煌!

    這也與宋行風本人就是蜀人有關,這條故道,雖然馬匹不得行,可是人卻可以爬過去。

    大軍正面攻取劍閣,以吸引鐘相主力的注意,獻計取荊南,調走鐘相保護自己的最重要的力量,與此同時,暗過馬閣山,在孔彥舟派來的細作幫助下,詐開沿途防守,奔襲德陽城,打開通往成都的門戶。

    可以說,攻擊德陽,成都就成了宋行風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這一戰如此順利,少不得周銓要親來成都,那個時候是他真正大展鴻途的機會,宋行風就覺得意氣風發,他得意洋洋地環視周圍:“都說岳鵬舉與潑韓五善戰,現在你們覺得,我比他二人如何?”

    眾人此時也都極是敬佩,當下交口稱讚:“無論是功勛戰績,還是軍略兵法,軍帥絕不遜色於他二人!”

    “我與濟王相比呢?”宋行風又道。

    這是他得意忘形,因此說了這麼句,在他身邊,楊再興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卻沒有別的反應。

    楊再興被“開除軍籍”之後,依周銓的安排來到西京,結果文維申對他反而冷淡下來,倒是宋行風得知此事,專門讓人將他召入自己身邊,還向周銓求情,這才讓他以幕僚的身份進入第七軍。此次奔襲德陽之戰,宋行風愛他悍勇,便以他為鋒銳,果然立下了頭功。

    宋行風這個問題讓周圍人窘了一下,然後他的副手笑著轉移話題:“若是君上得知軍帥如此奇計,在為軍帥慶功之餘,少不得也要批評軍帥不該用此險招。”

    “君上雄才大略,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太謹慎了。咱們早就有席捲天下的實力,為何還要徐徐圖之?富貴須得乘早,莫非等咱們都老了,日不動娘兒們了,君上才給咱們封賜王爵?”宋行風噗的一笑:“此次成功之後,君上必親臨成都,那時我要勸進,你們須得助我!”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