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151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4
五四四、來自塞爾柱的威脅

    四年過去了,周銓此時也已過而立之年。他稍稍留了點鬍鬚,不過並不多,這讓他看上去看是成熟穩重。

    周圍的西軍士兵中,有喜極而泣者,而迎面來的种師中這位老將,更是滿臉不敢相信之色。

    對此周銓也心中感動。

    雖然對於西軍的軍紀,他是有所不滿的,可是不得不承認,就是眼前這支衣著破爛、瘦骨嶙峋的部隊,在延州擋住了西面異族大軍,為他爭取了寶貴的四年時間。

    見种師中上前,他也下了馬,不等老將軍行禮,就一把將他扶住。

    “老相公,見你身子康健,我心甚慰!”

    只是很簡單的一句安慰,但种師中卻覺得心中一暖。

    此時論及權勢身份,周銓雖無帝皇之名,卻有帝皇之實,可謂是天下最為尊貴之人。但對著他,不僅親近,而且還執著晚輩之禮。

    想到自己入京陛見時,當時還是皇帝的趙佶的態度,當真是鮮明對比。

    “濟王殿下,你如何來了此處,此非善地,殿下一身繫萬民之望,豈可輕身置險?”种師中道。

    “這裡算是什麼險地,老相公在的地方,我如何會遇險?”周銓哈哈一笑,轉過臉又看了一眼种師中的部隊,然後誠懇地道:“得到老相公傳出的消息,我整軍而來,需要一些時間,故此來得有些遲了,還請老相公見諒。”

    种師中愕然,他向宋廷傳遞了消息,卻沒有向周銓傳。不過想到如今宋廷完全是眼前人的傀儡代理人,他心中也明白過來。

    “老將軍判斷,西賊要大舉進攻?”周銓又問道。

    “正是,若非如此,延州也不至於失守。”种師中肅然道。

    這幾年,西賊也沒有閒著,他們奪取靈州之後,以靈州為聚點,廣囤糧草,多積軍械,為的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遠征。

    种師中到現在還很奇怪,為何西賊要做這一番遠征。

    要知道,這可不是幾百幾千人的劫掠,而是幾十萬大軍,翻過瀚海,越過戈壁,遠征而來!

    周銓卻清楚這是為什麼。

    兀朮與斡離不離開中原之後,他們裹挾趙楷,向西而去,與原本的西夏李乾順合流。兀朮不愧是一代梟雄,他甚至娶了塞爾柱的一位公主,又將他的一位姐妹嫁與了塞爾柱的皇帝,然後也皈信了大食教雖然女真人與豬一直有密切的關係,可是兀朮既然要對付周銓這一大敵,什麼都不顧了,哪裡還會在意這個。

    在兀朮加入之前,因為李乾順的投靠,塞爾柱實力大增,此國原本控制商道,財力就很是雄厚,加上四處征伐劫掠,憑藉李乾順獻上的火炮,他們在西面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擊敗了十字軍建立的耶露撒冷王國,擊殺其國王博杜安二世,將十字軍趕到了拜佔廷,然後又掃蕩大食、波斯諸國,迫使其等納貢稱臣,特別是逼和了曾刺殺塞爾柱賢相尼扎姆穆勒克的阿薩辛派,令山中老人哈桑薩巴赫不得不改弦更張,與塞爾柱人合作。

    而兀朮加入之後,塞爾柱更是得到了原來遼、金的大量工匠與軍事科技,再徵調大馬士革等地匠人入西域,於哈密等地鑄炮造兵。李乾順與兀朮等拚命誇大所謂“東方的威脅”,然後又誇耀大宋的富庶,令這伙以劫掠為信仰、屠戮為本業的強盜們極為興奮,塞爾柱大蘇丹桑賈爾下令各塞爾柱小王朝和河中、西域各僕從國各出兵馬糧草,開始了這一次遠征。

    兀朮等能說服桑賈爾遠征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食商人帶回的消息中證實,華夏這邊還處於分裂狀態,名義上的統治者大宋衰弱,權臣周銓控制了部分領土,必須在其完全統一華夏前動手,否則就會輪到大宋攻擊塞爾柱了。

    侵略者總是用自己的邏輯去判斷別人的。

    大食商人將華夏這邊的消息賣給塞爾柱的同時,也將塞爾柱的消息賣給了周銓。在大食商人誇大其辭的說法中,塞爾柱動員了三百萬軍隊,這場遠征將是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戰。但周銓對此根本不信,漫長的征途,長長的補給線,不要說三百萬人,就算是三十萬人,塞爾柱也湊不出來。

    周銓判斷,塞爾柱很有可能就是湊個十萬左右人馬,然後命令河中、西域的僕從國們各自再出些人馬,其主力還應當是李乾順的西夏、兀朮的各族渾合部隊。

    加起來總數,應當不超過五十萬人,再多於這個數字,敵方的補給就不可能撐住。

    “殿下人在萬里之外,卻對這邊的事情瞭若指掌!”种師中聽得周銓又問幾句後驚道:“正如殿下所言,敵軍之中,頗多不通漢話只會說些鬼語的西域番民,甚至還有更遠方來者殿下之意,這是李乾順背後的那個塞爾柱國傾力而來了?”

    “傾力而來還算不上,不過這一戰,應當是糾集了河中、西域諸國之力,再加上西夏、女真的殘餘兵力。此戰若勝,西面在十年之內再無大敵,至於十年之後,我就要考慮光復西域,重設西域大都護了。”周銓道。

    种師中聽得眼前一亮。

    身為西軍宿將,他怎麼不想打出去,一直打到西域,在班超、李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撒撒野!

    只是他年紀大了,十年之後,他已無力騎兵。

    而且周銓自有部下,手中有岳飛、韓世忠、葉楚、宋行風等威懾諸國的悍將,根本用不著他這樣的老朽,他本人看了華夏軍之後,心中也明白,只怕自己這一套,不適闔眼前這支部隊。

    “西軍這些年勞苦功高,對於他們,我有一個想法。”种師中正在那兒黯然神傷,卻聽到周銓又開口了:“絕大多數西軍將士,都可以退役,所受待遇,一如華夏軍退役者。有意繼續從軍,可編入華夏軍,先入講武堂學習。如今華夏軍陸軍共有六個軍,將來擴編第七個軍時,便以西軍入講武堂學習者為骨幹!”

    种師中頓時精神一振,他回頭將自己唯一剩下的侄孫種彥崇招來:“種家世代為國衛邊,如今僅餘此子,若殿下不嫌他愚鈍,可令其於軍前效力!”

    种師中這話讓周銓也呆了呆,然後苦笑起來:“老相公,令孫我還有別的用途……種家世代衛邊,與敵作戰,許多戰例,都在老相公記憶之中,故此我想請令孫為老相公整理戰例,研究得失,以備後來者察鑑!”

    周銓願意改編西軍為第七軍,這一來是替這支曾經為國流過無數血的部隊找個傳承,二來是了卻他伯父和父親的一個心願。但是,象種家這樣在舊西軍中盤根錯節的將門子弟,他不可能再將其留在新西軍中,否則的話,一些舊西軍的不良積習,肯定也會傳下來。

    換言之,他要的是舊西軍忠勇之名,而不需要舊西軍的人。

    种師中倒沒有往這裡想,他對周銓給種彥崇安排的事情生了興趣:“我種家的這些戰例……還有用處?”

    “自然有用處,而且是大有用處,以後講武堂中教授戰法,沒準就要用到種家戰例,甚至有機會的話,講武堂也會講老相公前去講課。不僅是種家,折家、姚家、高家……凡是在邊疆為華夏奮戰者,無論是在大宋之時,還是在後世,都不會白白流血!”

    說到這裡,周銓以手指北:“收復靈州之後,我會在靈州建英靈堂,專供西軍英魂毅魄尚饗!”

    种師中聽得他這言語,雖然已是老邁,卻還忍不住覺得熱血沸騰。

    再看周銓時,他不但沒有之前的不順眼,反倒全是欣賞與滿意:不愧其伯其父都曾到軍中效力過,不愧與西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愧是西軍自家的子弟!

    有种師中的支持,這支最後的西軍轉編事宜,自然就不在話下,周銓心中稍定,他也是希望這些曾為國家民族流血犧牲的部隊,能夠有個好的結局。

    此時的周銓,再也不是初來時的赤誠,這麼多年經歷的事情,足以讓他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梟雄。

    而他身上的商人本質,更是讓他比起一般的梟雄,更精於計算得失。

    只不過他沒有小商人的斤斤計較,比起豪商有更長遠的戰略目光。

    “延州是我反攻西賊的重要據點,不可久入敵手,老相公,可願與我一起,光復延州?”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种師中精神一振道。

    此時延州城中,一片狼籍,李乾順雖是得意,可是身邊的諸番卻很是不滿。

    “你們都說中土富庶,可我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一個虯鬚環眼的番王叫道。

    “正是,絲綢在哪裡,茶葉在哪裡,鐵器在哪裡,還有那些精美的物什,通通在哪裡?”另一高鼻隆眉的番王道。

    李乾順眉頭一皺,這些人號稱番王,其實不過是黑汗那邊的小部族首領,手中有個千許兵馬便敢稱王,不過他沒有作聲,而是看向身邊另一人。

    此人眼窩深陷,白布包頭,留有濃密的鬍鬚,一隻鷹鉤鼻子特別引人注意。他斜睨著李乾順,面色也有些不善:“桃花石國王,他們問的沒錯,我也很奇怪,你說的財富,都在哪裡呢?”

    “太傅,我們只打開了財富的大門,真正的財富,距離這裡還有一千里,到了那兒,你可以看到,城市的樹木都用錦緞和棉綢裝飾,宮殿的地面和牆壁都貼有黃金,整塊的大玻璃鏡子充當窗戶……”李乾順說道。

    被稱為“太傅”的鷹鉤鼻子眼中現出貪婪之色,他望著東南方向,彷彿李乾順說的一切就在面前。(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5
五四五、威名之下

    種彥崇抿著嘴,眼巴巴地望著眼前的這件武器。

    華夏軍第四軍的軍士,對自己的武器視若珍寶,怎麼也不肯給他摸,所以他只能湊近來看,卻不能伸手。

    步兵用火槍。

    這個面帶稚氣的第四軍戰士則瞪圓了眼睛,警惕地望著種彥崇。

    “喏喏,我有這個,你看,這是我從隨西賊來的大食番鬼身上弄來的,他說又是在極西從泰西人那兒弄來的,送給你,你把步兵用火槍給我摸摸如何?”

    想來想去,種彥崇決定使用賄賂。

    他摸出了一個金燦燦的玩意兒,這是細鎖鏈上繫著一個十字架,原本是塞爾柱人從東侵的十字軍那兒弄來的,輾轉落到了種彥崇手中,因為其異國風韻,種彥崇一直視若珍寶。現在他拿出來,只為換得摸一摸步兵用火槍一下。

    當然被拒絕了。

    “休要引我犯錯,你若真想知道這武器的用法,試試它的威力,直接去尋我們上司就是,莫來害我。”那戰士瞪圓眼睛,瞄也不瞄十字架。

    種彥崇非常無奈,同時暗自欽佩,這不是他找的第一位第四軍戰士了,但無論他找的是誰,回應都是同樣的:不經上級允許,不可能將武器交到他手中。

    種彥崇惋惜地嘆了口氣,再看了看其餘第四軍將士。

    只有周銓身邊的這支部隊,完全裝備火槍,第四軍中還有大量的士兵仍然穿著鎧甲。種彥崇估計了一下,裝備火槍的比例,約是四分之一,第四軍共有兩萬五千人,那麼就是六千人左右裝備了火槍。

    聽聞這火槍製造不易,也就是周銓才能使之規模化生產,饒是如此,一年製造出來的良品數量也不多,所以裝備的數量才有限。第四軍已經是火槍裝備比例最高的,別的幾個軍,最多只有六分之一戰士配有火槍。

    “你叫什麼名字,這總能告訴我吧?”東張西望了一番之後,種彥崇說道。

    “袁福。”那戰士道。

    他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雖然有警惕性,可也對世界充滿好奇之心。種彥崇又套近乎道:“你是哪裡人?”

    “袁福,洪州人,除了他之外,還有我,也是來自江南西路。”就在這時,種彥崇聽得身側又有一人出聲。

    種彥崇回頭望去,不禁一怔:好一個英挺少年!

    插話的是另一位第四軍軍士,從肩章來看,是一個伙長,按華夏軍的軍制,他應當就是所謂的士官。此人一對劍眉,雙眸如電,目光炯炯,身後除了背著一桿步兵用火槍之外,還有一根短矛,看上去與別的華夏軍軍士有些不同。

    “你是……”種彥崇不禁問道。

    “楊再興,吉州人。”那少年昂然答道。

    種彥崇看著他背著的短矛,正琢磨著要不要問,那邊袁福道:“我們伙長是全軍比武第一,就是武將軍與李將軍,對他也讚不絕口,說自己年輕時沒有他厲害!”

    種彥崇愣了愣:“全軍比武第一?”

    哪怕只是華夏軍第四軍,也有兩萬餘人,在兩萬餘人中比武第一,可想而知必然是一位悍將。這年輕人看上去極是英挺,眉宇不凡,但種彥崇還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力壓一軍!

    過了會兒,種彥崇又問:“不是貴軍都用火槍麼,怎麼還搞全軍比武?”

    “火槍有火槍的短處,長矛有長矛的長處。”楊再興看著種彥崇,眼裡有戰意在跳動:“聽聞種公子武藝高強,曾一陣斬殺十餘名西賊悍將,全身而還……有空時我們搭把手?”

    原來種彥崇盯著火槍,卻不曾想自己也被人盯著。種彥崇還沒有回應,就聽得喇叭聲響起,楊再興咂了咂嘴,露出惋惜之色:“可惜了,今天看來不成,袁福,隨我一起集合!”

    原本散開來的第四軍將士們,在喇叭聲中紛紛集合,短短幾分鐘時間裡,便列好了隊。西軍號稱精銳,可這麼多軍士,想要集合列隊,也得花上近半個小時。種彥崇看到這一幕,臉上不禁有些發燒。

    回到叔祖面前,看到种師中面色有些發青,他不禁問道:“老大人,怎麼了,莫非與濟王談得不投機?”

    “不是,濟王要收復延州,卻不肯用我們的人。”种師中道。

    聽說周銓要奪回延州,种師中當即請令,要以本部為前鋒,周銓卻婉拒了。他說西軍疲憊不堪,而且這一戰不是什麼大戰,根本用不著對方。

    這讓种師中心中有些羞惱。

    “不用我們的人……那他怎麼攻城,雖然火槍犀利……用炮?”種彥崇倒是想到這一點。

    延州失守與西賊攜帶大量火炮來便有關係,原本以延州為中心的堡寨,足以組成一個巨大的防禦體系,可是面對火炮,那些堡寨就極為脆弱,哪裡擋得住火炮,因此被西賊象剝殼一般剝了。

    种師中點了點頭:“應當是炮,這天下論用炮,沒有勝過濟王的,但炮的作用終究有限,要想奪城,還需肉搏。”

    火炮出現在戰場上已經有十餘年時間了,各方都總結出了一些對付火炮的方法。在攻城時,火炮最大的作用,並不是殺傷敵人,而是破壞城防,因此,真要收復延州,最終還是需要靠正面衝殺。

    “濟王是知兵的,岳將軍更是有數的名將,他們應當知道如何對敵。”種彥崇倒是對第四軍有著強烈的信心。

    种師中看了他一眼,心裡哼了一聲,他更希望第四軍吃一點苦頭,然後他的西軍派上用場。若能如此,西軍在周銓心目中的地位會不相同,以後的處境也會更好一些。

    此時延州城內,李乾順口中的太傅,塞爾柱帝國的阿塔貝格,那個鷹鼻濃須者也接到了斥侯的報告:“退出延州的宋國軍隊又回來了,隨他們來的還有宋國的援軍!”

    這位太傅名為奧瑪爾,不等名義上的最高統帥李乾順發話,他就一揚眉:“來得正好,真神在上,我要將這些該死的異端統統殺死!”

    李乾順默不作聲,目光閃爍了一下,奧瑪爾卻發覺他神情的變化,沉聲道:“怎麼,桃花石王,你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嗎?”

    “對面的主帥叫种師中,這幾年來,太傅也知道,他是個難纏的對手。原本他放棄了延州,此時卻又打回來,必然有強力援軍趕到。我懷疑……援軍是那位大海之王。”

    大食商人口中的周銓,並不是濟王,而是大海之王,傳到塞爾柱去之後,塞爾柱人也稱之為大海之王了。李乾順如今皈依了大食神教,西夏又成了塞爾柱諸多屬國之一,自然也要奉塞爾柱為正朔,稱周銓為大海之王了。

    “這不可能,沒有任何消息!”奧瑪爾道。

    李乾順沒有辯駁。

    他知道奧瑪爾為何敢這麼自信,兀朮身邊的那位“無面”,在大宋有一個情報網,如今兀朮投靠了塞爾柱,與他一般都是塞爾柱帝國下的屬國,情報自然要與奧瑪爾共享。

    不過奧瑪爾口中如此說,心裡卻有些嘀咕。那位大海之王,被蘇丹稱為魔鬼之主,認為是真神榮光最大的敵人。而且對方的戰績也確實驚人,兀朮、斡離不,還有身邊的李乾順,都真接間接敗在那人手中。

    “讓斥侯再去查看一下,究竟是什麼人的部隊。”奧瑪爾命令道。

    不等新斥侯派出去,很快,就又有人稟報:“來的是濟王的華夏軍,是濟王來了!”

    充當斥侯的,自然都是邊塞附近的人,既有黨項人,也有投靠的漢人。但無論是誰,談到“濟王來了”時,都是面如土色,一個個戰戰兢兢。這模樣看得奧瑪爾心中生厭,可是緊接著得到的消息,讓他火都發不起來。

    “炮隊,許多許多大炮!”

    華夏軍在延州外圍開始搶佔高地,為他們帶來的大炮設置炮兵陣地!

    死了好幾十名斥侯,才得到確切的消息,華夏軍帶來的火炮數量非常可怕,足足有百門之多。這個數量,讓奧瑪爾也感到了恐慌,畢竟華夏軍是這個時代玩火炮的祖宗!

    “不能在這裡坐等,大海王的軍隊雖然炮多,但兵力並不多,他們只有幾萬人,我們要在他設置好炮陣之前,逼他決戰!”

    奧瑪爾打的算盤倒是如意,只不過李乾順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了。

    其它的事情讓奧瑪爾亂來沒有關係,可真打起來,死的主要還是李乾順的人,畢竟塞爾柱的大軍,如今也沒有到延州,還在靈州那邊閱軍呢。

    “不可,不可,周銓詭計多端,若是草率出戰,恐怕會中他的計策!”

    “那你說怎麼辦吧,就在這裡等著他用火炮來轟嗎,延州連我們的四十門火炮都當不住,哪裡當得住他的百門火炮?”奧瑪爾不滿地道:“桃花石王,你可是蘇丹欽命的東方之主,如果沒有膽量,怎麼配當東方的主人?”

    李乾順聽得面色一沉,這個奧瑪爾,仗著自己監軍身份,什麼事情都要指手劃腳,說話也極不客氣,李乾順已經忍他很久了。

    心念一轉,李乾順堆起笑容:“太傅說的也是,不如這樣,請太傅出戰,試探一下大海王的實力。想來有真神護佑,這些異端一定會落荒而逃的!”

    奧瑪爾鷹眼頓時往上一翻:“既然你說不宜草率出戰,那就不出戰吧,你們說,該怎麼辦?”

    “回軍,燒掉延州城,我們回靈州去,等蘇丹大軍到了,再與他們決戰!”李乾順道。

    他是真怕了周銓,寧可回去被蘇丹訓斥,也不願意與周銓開戰。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5
五四六、大食教的傳統

    “真他娘沒勁!”

    種彥崇將手中扯著的草莖一扔,喃喃說了一聲。

    “確實……還沒開仗就勝了,讓人覺得沒勁。”楊再興惋惜地咂了兩下嘴,然後看了種彥崇一眼:“將軍不准我與你打,我原本想要和你比比殺敵的,誰殺西賊多誰獲勝,結果可好,西賊一聽得我們來了,竟然燒了延州逃了!”

    “又不是被你嚇走的,嚇走他們的是濟王,我可是聽得俘虜說了,西賊偽王李干順,一聽是濟王來了,嚇得立刻要撤軍。雖然塞爾柱番人派來的監軍嚷嚷著要與華夏軍決戰,最後還不是屁滾尿流?”

    兩人都大笑起來,對番人不禁有幾分輕視。

    “倒未必是怕了我,他怕的是這地方不利於他們發揮兵力優勢。”正笑間,卻聽得身後周銓的聲音傳來。

    周銓喜歡和年輕的軍官們呆在一起,一是感染些他們身上的青春活力,二則是能拉近彼此間的關係,幫助他發現人才。

    楊再興投入他的軍中,其實是個偶然。楊再興之父在政和五年考中進士,後來任職於南方,摩尼教之亂時,其父不幸遇難,還只是一個少年的楊再興決心為父報仇,潛入杭州想要刺殺方臘,正好護衛軍收復杭州,他一激動下便投了護衛軍。

    在護衛軍中當兵,立了些功勞,也闖了不少禍,前年入了講武堂,如今派出來,雖然還只是一個區區的伙長,但很快就要提拔了。

    周銓也知道這位勇冠三軍的年輕人,非常喜愛他,對他另眼相看。

    向周銓行了一禮後,楊再興道:“就是給殿下嚇跑的,咱們華夏軍,是殿下一手創建,他怕華夏軍,就是怕殿下!”

    “怕的不是我,是你們,我一個人能殺多少敵,而且現在這情形,你們覺得我還有機會上陣殺敵麼?”

    周銓向身邊歪了歪嘴,種彥崇忍不住笑了起來。周銓身邊永遠跟著二十餘名衛士,只會多不會少,可以說是寸步不離,這等情形之下,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親臨戰陣了。

    這也難免,這幾年間,“復仇”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周銓的刺殺,各種各樣的刺客層出不窮,每年都有好幾次,雖然絕大多數都還沒有接近周銓百步之內便被解決了,可這也讓負責周銓安全的諸人非常緊張,給他安排的保護措施極為嚴密。

    “他們這樣是對的,若是殿下還需要親冒矢石,那要我們這些人何用?”楊再興認真地說道。

    周銓只能一笑。

    他們正在說話,岳飛大步行來,向周銓施禮:“殿下,塞爾柱人派來了使者!”

    “哦?”

    周銓有些驚訝,塞爾柱人竟然會派來使臣?

    此時離他們收復延州已經過去了五天,第四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收復這座城池,這幾天都忙著清理城中廢墟接下來的大戰,延州將是後勤物資的集散地,需要有足夠的庫房來儲存糧食和軍資。但是,由西軍和華夏軍聯合組成的斥侯隊伍一直在周圍掃蕩,雙方的斥侯戰一直沒有停。這個時候,對方派來使臣,也不知是何用意。

    “讓他來見我。”周銓沉吟了會兒說道。

    來的不是一個使節,而是一支使節隊伍。

    為首的使臣也是個大鬍子,只不過看上去白鬚白髮,在一身黑袍中倒是顯得幾分飄逸。乍一看這傢伙年紀很大,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皮膚緊繃而有光澤,眼睛也清澈明亮,其實是年富力強。

    使者等閒近不了周銓的身,在靠近周銓之前,先被搜了身,甚至還解開了外袍,確認寬大的罩袍之下,並沒有暗藏武器。

    他向周銓行了禮,然後道:“我們偉大的蘇丹,讓我給大海之王帶來了禮物,還請允許我呈上來。”

    所謂的禮物,是兩頭駱駝,在駱駝之上,則是兩位輕紗蒙面的女子。她們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因此不被允許帶到周銓面前,周銓遠遠看了她們一眼,大約是得到了使者的暗示,兩位女子悄然掀起面紗一角,露出兩張美豔絕倫的面容。

    她們向周銓施禮,周銓目光卻毫無所動。

    除了兩個美豔女郎之外,還有玉盤托著的寶石、鑲著寶石的金匕首、象牙雕成的飾物……諸如此類。

    特別是那些寶石,用玉盆托著,藍的紅的綠的,閃閃發光足有半盆。

    “請借火把一用。”那塞爾柱使者道。

    有人點起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寶石更是閃耀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若是別人看到了,一定是目眩神迷,可是看在周銓面前,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小孩拳頭大的寶石又有什麼用,足金的匕首難道能用來殺敵麼?

    因此,周銓只瞄了一眼,便搖了搖頭:“只是送禮?”

    那使者面上露出敬佩之色:“不愧是大海之王,我們蘇丹說了,如果閣下看到這些禮物,表露出歡喜之色,那麼接下來就是向閣下宣告,十天後在橫山之北決戰。但如果閣下對這些美人寶石沒有興趣,那麼,蘇丹有一封信請閣下過目。”

    周銓撇了一下嘴,那使者拿出信,自有人接過檢查了一番,才交到了周銓手中。

    信是用兩種文字所寫,一種扭來彎去,看上去像是畸形的豆芽菜,周銓當然是看不懂的。另一種則是漢字,應當是李干順派人所譯。

    其中內容最初時相當客氣,還流露出讚賞之意,所說的正是方才使者之言,周銓能夠不被寶物所誘惑,證明是個胸懷大志的英雄人物。

    但接下來的內容,周銓看一句,就冷笑一聲。

    要他皈依大食神教,要他獻出火炮和最新的火藥配方,要他與李干順、兀朮等人“和睦共處”,要他以長子為人質,送到塞爾柱蘇丹身邊為近侍,要他每年向塞爾柱交納黃金五萬兩、銀五十萬兩、絲綢三十萬匹……

    交這麼多,蘇丹將賜予他統治轄地的權力。

    如果拒絕的話,塞爾柱帝國的鐵騎將踏破所有的城防,勇士的利箭可以射斷反抗者的頭髮,彎刀能夠砍下所有不信大食神者的頭顱。

    “哈。”看完之後,周銓將信交到身邊的岳飛手中。

    岳飛看了之後,睚眥俱裂!

    “久聞這些番人不敬奉祖先,無仁義道德,不知教化,唯識矇騙欺詐,如今看來,果然不假,他們的蘇丹,莫非是拜那個神拜昏了頭,竟然敢對殿下出此大言?”

    岳飛看完只是憤怒,卻不言語,對他來說,一步行動,勝過百句言辭。可接下來看信的是白先鋒,這位可不是嘴巴饒人的,看了之後噗的一笑道。

    使者不懂漢語,身邊跟著的通譯卻懂,聽得這話後,那通譯面色如土,使者逼問了幾句,那通譯才吞吞吐吐地將白先鋒的話譯了回去。

    塞爾柱使者撇著嘴:“我們蘇丹,乃是先知後裔欽命的諸國之主,擁有大地上的一切權力,你這個異端,敢對我們蘇丹不敬,必然要送入火獄……”

    他指著白先鋒大罵,一步步逼近過來,白先鋒夷然不懼,旁邊的衛士也上前攔他。但就在要攔到他時,這個塞爾柱使者突然將手中的火把一垂,將自己的外袍點著!

    這個變故,讓眾人都是一愣,而這時那個使者不顧身上的火,轉向一撲,並不是撲向白先鋒,而是衝向周銓!

    周銓身前都是護衛,這一撲,根本不可能近得周銓身邊。因此周銓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但是旋即他意識到不對:這塞爾柱使者不蠢,怎麼會這麼自信?

    “有詐!”

    “保護殿下!”

    “咚!”

    連接的聲音響起,有唿聲,但最後是一腳踹在身體上的咚聲。

    踹出這一腳的是楊再興。

    他的力氣奇大,便是李寶盛時也甘拜下風,而且他反應敏捷,這一腳將塞爾柱使者直接踢飛出去,足足飛了**步遠,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響,塞爾柱使者還沒有落在地上,便已經炸成了數塊!

    火藥!

    這廝竟然將火藥藏在了身上,方才搜身之時,雖然仔細摸過,可是主要查的是匕首短刃之類的硬物,卻沒有想到會用火藥!

    楊再興旁邊的種彥崇也覺察到不對,可是當他想去為周銓擋住刺客之時,楊再興已經將人踹飛,再看到那刺客炸成的火球,種彥崇面色甚是難看。

    一個大活人能踹飛這麼遠,至少在力氣上,他比楊再興差得太遠。另外,在反應上,他也有很大差距。

    倒是楊再興自己,面不改色,彷彿只是做了件尋常之事一般。

    眾人紛紛望向周銓,將士們也向這邊過來,周銓排開擋著他的衛士,見他無恙,周圍人鬆了口氣,甚至有人歡唿出聲。

    周銓望著不遠處的一片狼籍,咂了咂嘴。

    對方用的火藥威力並不算大,除非真正近身到他身邊三步之內,否則對他不會有什麼傷害。讓周銓咂舌的是,這信大食教的,果然是有搞自殺爆炸的傳統。

    只不過,策劃出這一手的塞爾柱蘇丹,這格局不免太小了些吧,而且……從周圍華夏軍將士的反應來看,塞爾柱人,只怕是在給自己刨坑。

    “告訴將士,不留俘虜,防止這種意外。”周銓決定,要給這個坑填點土,因此輕描淡寫地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5
今天有些事情,請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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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事情,請假一天 大宋風華 聖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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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5
五四七、必定有詐

    周銓是真看不上塞爾柱蘇丹玩的這種小把戲。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前提是使者不是來幹些下賤勾當的。塞爾柱蘇丹派來的使者竟然行刺殺之事,這樣的人如何能成為天下霸主。

    李乾順也不覺得這種手段能夠起什麼作用,可是他在塞爾柱帝國的身份尷尬,也不好說什麼。

    倒是兀朮,私底下拉著他道:“這叫玩的是什麼事兒,我當初聽得他們唆使,弄了個‘復仇’,使勁兒刺殺周銓,結果讓我完顏部連渣都沒剩,這些塞爾柱人,還來這一套,純粹就是找死!”

    李乾順有點同情地望著兀朮,緩緩點頭。

    此時的兀朮,已經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和自信滿滿了。

    他與塞爾柱搭上關係,其實也有很長的時間,在西夏投靠塞爾柱後,他便與那邊勾搭上了,就是所謂的“復仇”組織,也是派往塞爾柱的人回來,說起那邊有一個阿薩辛派,也就是所謂山中老人,專門搞刺殺行動,這給了“無面”啟發,於是有了“復仇”。

    只不過在阿骨打供出復仇與無面的關係之後,復仇給他帶來的就只有無盡的挫折,不但沒有能奈何周銓,反而讓完顏部留在遼東的族人遭了難。

    族滅!

    想到這個結果,兀朮牙根就發癢,這也是後來他明知道復仇沒有什麼用處,也不放棄這種手段的原因。

    周銓一直認為,對於惡行,只有加倍報復,甚至十倍報復,才能止惡。白蓮花聖母婊他是堅決不做的,在摩尼教身上吃過一次苦頭,惹出“無面”這怪物來,已經讓他後悔不只一次了。

    故此,在遼東行軍總管一職上,他讓有意於此的幾人各寫了一篇策論,最後選中了韓世忠,原因無它,就是韓世忠的策論中對於如分化瓦解女真、屠滅完顏等罪大惡極諸部,安排得極合周銓心意。

    說到底,現在的周銓,其實是一個軍工聯合體的代言人,嚴格來說正是萬惡的資本之化身,他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為自制了,資本原本就是流淌著無數鮮血,不忍心讓自己的同胞流血,那就只有令敵人流血。

    聽得兀朮的牢騷,李乾順還是只有苦笑。

    兩人不約而同都嘆了口氣。

    這口氣才嘆出,就聽得那邊有人用突厥語說了聲什麼。

    兀朮皺著眉,李乾順倒是已經學會了突厥語,當即轉過頭去:“太傅呼喚我們做什麼?”

    說話的正是那位監軍奧瑪爾。

    他又嘟囔了兩聲,卻是塞爾柱蘇丹召李乾順與兀朮相見。他二人原本就是躲在蘇丹大帳之外偷個清閒,聽得這樣說,只能不情不願地進入了大帳之中。

    這位塞爾柱帝國的蘇丹,名字極長,李乾順記不太清楚,暗中只是呼他為賽賈爾蘇丹。他年紀其實也不算大,正值壯年,見到李乾順後,笑著舉了舉手。

    李乾順與兀朮不得不下拜行禮。

    在大帳之中,除了蘇丹本人,還有數十人,要麼是屬國國主,要麼就是塞爾柱的將軍。這些人看李乾順與兀朮的眼神,大多都算不上友好,有的是冷漠,有的是輕蔑,還有一些,就直接是毫不掩飾的貪婪了。

    畢竟兀朮與李乾順都是半途投靠者,這些人自覺給蘇丹當狗的時間比對方久,所以可以有某種優越感。

    “你們兩位也得到消息了吧,我派的使者已經去了延州城,這個時候,應當已經見過那位大海之王,成功與否的消息也該傳來了。”蘇丹緩緩說道。

    這位蘇丹雖然有些小家子氣,不過對李乾順與兀朮還是相當重視。這也難怪,若非李乾順與兀朮的投靠,他也沒有能力重振塞爾柱帝國的雄風,不僅將已經背離的諸國都收歸帳下,甚至還將觸手伸到了華夏來,要如同突厥祖先們曾經做到過的那樣,威脅到中原的中央帝國。

    這樣的成就,足以讓賽賈爾蘇丹自負了。

    “是,我們聽說了。”李乾順躬身說道。

    “你們非常熟悉那位大海之王,你們覺得,我的使者能不能成功?”

    賽賈爾的話讓李乾順有些作難,他看了兀朮一眼,然後道:“我與周銓直接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多,因此,我無法判斷……”

    兀朮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李乾順這廝就是不照顧他。

    他抬起頭,看了賽賈爾一眼,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在兀朮看來,這位賽賈爾的軍政韜略皆不如己,只不過仗著周邊沒有強敵,又有李乾順這廝的接應投靠,才成就了事業。如今自己走投無路孤立無援,也只有投靠他。

    便如果有機會的話……

    壓住自己心裡的念頭,兀朮沉聲說道:“我曾經令‘復仇’刺殺過周銓十七次,沒有一次能夠近身,甚至連他身邊的重要人物都很難得手。周銓身邊的保護極為嚴密,我以為蘇丹派出的使者,未必能成功。”

    兀朮的突厥話說得不怎麼樣,因此需要通譯,聽完通譯話語後,賽賈爾略微有些失望。

    但就在這時,原本在賽賈爾身邊,一個黑袍罩身的老人抬起頭,冷冰冰的眼光掃了兀朮一眼。

    “你的那個‘復仇’,只是小孩子的玩具,怎麼能和我的人相比?”黑袍老人陰沉沉地說道。

    這黑袍老人一抬頭的時候,兀朮就覺得心底有些發冷。

    等聽完他的話語,兀朮便確定了他的身份:阿薩辛派的領袖,山中老人哈桑薩巴赫!

    因為是模仿阿薩辛派建立起刺客組織“復仇”的緣故,兀朮對此人早有耳聞,特別是這一教派原本與塞爾柱為死敵,甚至還刺殺了塞爾柱著名賢相尼札姆穆勒克,只是迫於大炮之威,後來才與塞爾柱和解,雙方開始合作。

    “哪怕那個異端防備再森嚴,我的人也會將他刺殺,用他的血,作為自己升入天堂的祭品。”這位凶名遠播的山中老人又冷冷地說道。

    “沒有那麼容易……”兀朮見不得他這種神情,忍不住說了一句。

    山中老人卻又閉上眼睛,不再理睬兀朮,兀朮只能冷笑。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聲音,卻是兀朮與李乾順的手下同時趕來,但被蘇丹的護衛擋在了大帳之外。

    蘇丹放他們二人出去處理事情,李乾順那邊在說什麼,兀朮不知道,可是他這邊,來人面上洋溢著喜色,壓低了聲音,在兀朮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話。

    “什麼,這不可能!”

    兀朮眼珠子瞬間瞪圓,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人用力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漢人真的亂成一團了,所有的旗幟,都換成了黑白二色,周銓……真的被刺殺了!”

    兀朮半點都不相信!

    他派出去刺殺周銓的“復仇”,刺殺手段或許並不算高明,但是也都懷有必死之心,他們都沒有做到的事情,阿薩辛派的刺客真能做到?

    他抬眼向李乾順那邊望去,他相信,李乾順在南邊肯定也有眼線,方才李乾順接到的消息,肯定和他一樣,都是周銓遇刺身亡的消息。

    果然,李乾順也同樣向他望了過來。

    兩人目光一對,微微點頭,兀朮走了過去,低聲道:“你覺得這消息……”

    “必定有詐!”李乾順毫不猶豫地道。

    兀朮也覺得如此,周銓那麼好殺,他們還需要投靠塞爾柱?早就自己派人,將周銓殺了!

    “蘇丹那邊,要不要稟報?”兀朮又問道。

    李乾順覺得嘴裡有些干澀:“不稟報行麼?”

    “蘇丹自己可能還不會上當,但他身邊這些人……被大宋的財富迷昏頭了。”兀朮道。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萬里迢迢來幫我們打這一仗。”李乾順回應。

    兩人這一商議,便知道事情不稟報是不行的。他們的身份尷尬,在蘇丹帳下處於半獨立狀態,當然也就會受到猜忌。雖然他們二人都並不是很畏懼那位蘇丹,可是如今站在別的屋簷之下,卻是不能不低頭。

    塞爾柱的探子也不會少,別的不說,河中、西域那些信了大食神教的部族,有不少就將塞爾柱蘇丹當親爹親媽供奉,全然不顧自己的祖先,原本與塞爾柱突厥人是死仇,若不是漢人擊敗了突厥,他們還是突厥人的奴隸。

    他們往來於中原和西域之間,竭盡全力要幫塞爾柱人,卻不知漢人當家他們還可以是半個主人,而突厥人來了,他們就只能是奴隸,甚至是奴隸的奴隸!

    果然,他們才商議了幾句,奧瑪爾又跑了出來,神情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蘇丹又召你們進去,該死的,你們得到消息,竟然不向蘇丹稟報!”

    李乾順與兀朮二人跟在奧瑪爾身後,再度進入了蘇丹的大帳。

    這短短的數十步中,兀朮心裡想了許多事情。

    以他對塞爾柱人的瞭解,這些驕狂的塞爾柱人,只畏懼周銓一人的名氣。在得知周銓遇刺身亡之後,他們肯定是要與漢人打上一仗的。

    開戰便是決戰,但是這決戰的前景……至少兀朮看不到有獲勝的希望。

    他是迫不得已才與這些人合作,皈依大食神教也只是作個樣子,因此,對塞爾柱談不上忠誠。

    甚至在這時,他微低的面上,雙眼中閃動著一種貪婪的火焰。

    塞爾柱若是在這裡吃了一場大敗仗……那麼河西之地,就無主了。他兀朮失去了日本,失去了遼東,正缺一塊肥沃的土地,離周銓能遠一些,然後休養生息,等待機會!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6
五四八、各懷鬼胎

    塞爾柱帝國歷史上曾經輝煌過,就在三四十年前,他們的勢力幾乎伸展到整個西亞與中亞。但是大食神教和遊牧民族結合後的弊端,注定了任何一個大食教帝國都難以長久。

    賽賈爾見識過父輩們創造塞爾柱帝國輝煌之時,但也經歷過動盪,若不是李乾順被宋人打得西遁,將火炮帶到了塞爾柱帝國,只怕他就要成為帝國的末代蘇丹了。

    可是賽賈爾還是感到憂慮。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比不上父祖,也知道自己身邊的大臣沒有能比得上被刺殺的賢相穆勒克者,所以,如何能讓帝國長久下去,成了他殫精竭慮的問題。第一必須要有強敵在外,唯有如此,才能讓帝國團結,第二則必須有強大的武力,唯有如此才能鎮壓國內的反對聲音,第三必須要有無盡的財富,才能維持帝國的構架。

    要解決這三個問題,關鍵都在東方。

    東方的人力,東方的武器,東方的財富,這一切,都是賽賈爾所需要的。

    不過兀朮與李乾順猜錯了一件事情,賽賈爾此次東征,並不僅僅是被他們吹噓的東方所吸引,他的真正目的,還是威懾李乾順與兀朮。

    西夏與金雖然投靠了塞爾柱,算是塞爾柱蘇丹治下的屬國,但是仍然保持著極大的獨立性。借助塞爾柱帝國的影響,他們這幾年實力恢復、壯大了不少,賽賈爾擔憂枝強幹弱,這兩個屬國反而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會組織這次遠征。

    要知道,這次遠征消耗的糧食、物資,絕大多數都將由這兩國承擔。原本賽賈爾以為,不需要打仗,自己只要搞一次武裝巡視,消耗掉這兩國過多的財富,削弱他們的力量,便可以返回,結果卻不曾想,周銓沒有完成統合華夏的事情,就悍然派出援軍,而且連周銓本人都來到了前線。

    這讓賽賈爾反而不能輕易撤軍,否則不僅士氣受挫,這些年連番勝利積累起來的聲望也會動搖,河西、河中的那些屬國們,肯定會因此而心生異志。

    所以要打,還必須打一場勝仗。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賽賈爾接受了山中老人的建議,派一位非常出色的刺客為使者,前往刺殺周銓。

    刺客預先將爆炸物藏在了直腸之中,然後在衣裳裡細細密密縫了許多爆炸物。這是阿薩辛派的獨門絕招,否則也不能刺殺掉那麼多大人物。為了讓爆炸不可避免,外袍還暗襯了容易引著火的東西,再灑上香露,掩蓋住它們的氣味。

    原本賽賈爾對刺殺成功的信心也不是很大,可聽到山中老人所說的種種安排之後,他漸漸多了幾分信心。

    此時細作來報,說是華夏軍全軍縞素,他大喜過望,只不過心中還有幾分懷疑,便召兀朮與李乾順相問。

    這二人在大宋內部派出的細作更多,他們應當有更加準確的消息。

    聽得賽賈爾蘇丹的問話,兀朮與李乾順又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一絲猶豫。

    兀朮很想將賽賈爾取而代之,河中之地富饒,而且佔據東西方商道要沖,又與中原遠隔大漠雪山和戈壁,只有在那裡,他才有安靜發展的餘地。可是他也明白,雖然這位賽賈爾算不上雄主,卻也不是笨蛋,真想要哄他,可沒有那麼容易。

    心念一轉,兀朮決定,自己不出聲,讓李乾順開口。

    李乾順被逼得無奈,只能道:“我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只不過周銓一向詭計多端,消息是真是假,還難以確定。蘇丹陛下,兀朮與周銓打過的交道更多,他或許能夠給您更有價值的判斷。”

    兀朮冷冷瞄了李乾順一眼,可是李乾順裝作沒看到,而且賽賈爾蘇丹也確實轉而問起他來。兀朮道:“我與李國主接到的消息一般,以我來看,此事恐怕有詐,阿薩辛刺客雖然舉世皆知,可在周銓面前,只怕難以得手。”

    這還是老話,他一邊說,一邊還瞄著那位山中老人。果然,他話才說完,山中老人就開口了,聲音又急又快,卻是大食語。好在賽賈爾既通突厥語,也懂大食語,聽得他是在破口大罵,而且信誓旦旦地說,刺客必然能得手。

    兀朮心裡冷笑,他就知道這老東西會反駁的。

    不過就在這時,他從山中老人眼中,隱隱看到了一絲詭異的光芒。

    兀朮心中一凜,他是巴不得賽賈爾去打這一仗的,無論勝負,他都有好處可佔,那麼這位山中老人呢?

    雖然山中老人與塞爾柱帝國都是信奉大食神教,可是分屬不同派別,雙方之間的矛盾絲毫不遜於敵人,而且前任山中老人還曾派人刺殺過許多塞爾柱帝國的重臣名將,此時迫於帝國之威選擇臣伏,安知其心中不想擺脫塞爾柱帝國的控制?

    若是塞爾柱帝國在東方吃一場大敗仗,對山中老人和他所屬的派別,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兀朮心念電轉,口頭上與山中老人對辯了幾句,只不過他的辯駁越來越弱,最後沉默不語,看起來是被山中老人說服了。

    只不過賽賈爾看起來仍然很有些猶豫。

    “不如這樣,讓金國和桃花石國兩位國王前去試探一下,如果大海之王真的死了,漢人必敗,那時我們再大軍齊上,如果這件事情真有詐,那麼我們也可以接應兩位國王回來。”就在這時,有人出了個讓兀朮與李乾順都在心裡罵娘的主意。

    正是那位奧瑪爾。

    他是塞爾柱帝國分封出來的總督,按照帝國的傳統,今後的王子,有可能派到他這裡跟他學習軍政事務,他算得上王子的老師,因此李乾順按照華夏這邊的規矩稱他為“太傅”。

    李乾順自覺沒有得罪過他,可他卻總是出這種惡毒的主意,讓李乾順極為不快。那邊兀朮同樣如此,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殺意。

    可奧瑪爾建議之後,立刻得到了一致同意,就連山中老人也沒有反對。

    眾人都看著他們二人,他們二人再交換了眼神,然後點頭道:“既然蘇丹做此決定,我們便去試探一番!”

    他們再度出了蘇丹大帳,兩人並肩而行,都是欲言又止。

    “寄人籬下。”良久,兀朮喃喃說出四個字,用的是漢話。

    “迫不得已。”李乾順回應道。

    他們二人還想繼續說話,卻聽得身後有人呼了一聲,緊接著,看到那位山中老人跟了出來。

    雖然年紀不小,可這老頭兒的身手卻很矯健,三步兩步跟上來後嘰哩咕嚕說了幾句大食話,李乾順與兀朮不懂,好在李乾順身邊有通大食話的,便充當通譯。原來這位山中老人主動向蘇丹請纓,要與他們一起去試探。

    若是周銓死了,那自然什麼事情都沒有,若是周銓沒死,那麼他就安排刺客,再去行刺,總之直到周銓被刺死為止。

    “我們各自領兵,本部皆不在此,你要跟隨?”李乾順沒好氣地道。

    “跟我吧,我對阿薩辛派的秘術也極有興趣,正好向老先生請教一番。”兀朮笑眯眯地道。

    李乾順隱隱覺得不對勁,方才在蘇丹大帳中,這二人還是針尖麥芒,現在兀朮怎麼會主動邀請山中老人去他軍中?

    不過不等他想清楚,山中老人就跟著兀朮離開了。

    數十萬大軍雲集,自然不可能呆在一起,兀朮回到自己軍中,他此次來雖然不是盡驅人馬,卻也帶了八萬人這是金國最後一點戰力,因此他已經下定決心,不能夠將這些力量葬送了。

    將山中老人和他的百餘名黨徒都安置好後,兀朮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對親衛道:“將軍師請來。”

    他的軍師,正是“無面”。

    只不過此時的“無面”,已經不需要用布纏臉,保持神秘了。事實上,在阿骨打、方臘先後兵敗就擒後,“無面”的真實身份便已呼之慾出。

    方臘次子方毫!

    曾經被周銓忽視的這個年輕人,在濟州游手好閒了好些年,後來終於隨船去了日本,在日本與兀朮重逢,雙方一拍即合,於是有了“無面”,也有了靖康元年時讓整個大宋都亂成一鍋粥的事情。

    將事情與方毫詳細說了一遍,兀朮道:“我猜想周銓是詐死,只不過他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手段來,這可瞞不過我與李乾順!”

    方毫也很是驚訝,猶豫了會兒,他抬眼望著兀朮:“陛下你的意思呢?”

    斡離不與兀朮爭權,自然沒有爭過,因此兀朮此時已經是大金皇帝,雖然治下人口不多,地盤也都是些荒涼貧困之所,可是方毫還是尊稱他為陛下。

    “咱們底子不厚,再輸一場,就只能去濟州島當俘虜了。”兀朮道。

    “那麼……”方毫抬頭:“陛下可派一人為秘使,去見周銓!”

    兀朮並沒有向他說明自己的打算,可方毫所獻之策,與他的打算別無二致!

    只不過,兩人秘議使者派誰,見到周銓後該說什麼,還沒有得出結果,卻聽得有人來稟:“從南面來了兩個人,自稱是軍師故舊,來求見軍師!”

    方毫一問二人姓名,面上露出訝然之色:“確實原來是聖教中人,只不過他們已經投靠周銓了……我明白了!”

    他與兀朮再次對望時,眼中儘是駭然。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6
五四九、戰始

    賽賈爾並不是只讓兀朮與李乾順上前,自己留在後頭觀望。??? ≠在得知兀朮與李乾順兵分兩入,再度入塞之後,他親督諸軍,也是向前,直到橫山。

    而兀朮與李乾順部一北一東,兩路夾擊,再度兵臨延州。

    在這段時間裡,延州的華夏軍沒有出戰阻擊,甚至連斥侯都少了許多,有跡象表明,華夏軍雖然內部未起紛爭,但他們與西軍之間卻起了裂痕。

    种師中強烈要求為周銓復仇,而岳飛卻以要為周銓治喪為名回軍,雙方爭吵了幾回,都是不歡而散。

    而延州附近的白布黑布,已經被華夏軍收買一空,香燭紙錢什麼的,更是蕩然無存,百姓們自地趕來,到靈堂前拜祭。

    岳飛在未與种師中商議下,直接撤軍,包括糧食在內的軍資已經先運離延州,种師中聞得消息前來阻攔,卻被岳飛強硬地擋了回去,兩邊幾乎兵戎相見,還是周銓的智囊白先鋒趕來勸阻,這才憤然離開。

    種種跡象表明,周銓是真死了!

    連串的消息,或經過李乾順、兀朮,或經過塞爾柱自己派出的細作,傳回到了賽賈爾耳中。

    至此,賽賈爾的疑慮已經失去大半,他覺得,周銓就算要作戲,也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緊接著,兀朮那邊傳來消息,岳飛的第二批軍資已經從延州城出,這一批的軍資,乃是火炮!

    一共一百二十門火炮,在賽賈爾眼中,這是一筆巨大得不可思議的才富,他早就聽說周銓最擅於用炮,擁有的火炮也最多,可是真正聽到這個數字時,他還是震驚了。

    僅僅是兩萬餘人,就攜帶一百二十門火炮,那麼周銓究竟擁有多少火炮,進一步想,他擁有多少財富?

    若這些都歸自己,自己完全可以憑藉它們,奪取拜佔廷,甚至打到十字軍的老巢去,重建哈里帝國時代的輝煌。

    大宋靖康五年九月十六日,賽賈爾終於按捺不住,下令全軍進。

    戰場在橫山南麓,塞爾柱諸國聯軍,一共三十餘萬,分六波次、三個方向投入戰鬥。兀朮主動請纓,要做最困難的事情,也就是繞過延州,截住華夏軍的退路。李乾順則接到命令,令他作為主力,從正面攻擊延州。

    李乾順很老實地接受了這個命令,同時也很努力地從正面攻打,從派去監軍的奧瑪爾那裡,賽賈爾得到情報,李乾順真是傾巢而出,全力攻打宋人新建的兩個堡寨,唯有攻下這兩個堡寨,才能打開延州的大門。但是宋人也傾盡全力守護這兩個堡寨,因此每天炮聲隆隆,殺聲震天,西夏兵卒損失慘重,可是戰果始終不顯。

    對此賽賈爾很不滿意,又很滿意。不滿意自然是因為李乾順未能達到他想要的戰果,滿意是這種消耗可以削弱李乾順的實力。要知道,他此次東征名義上是為了對付周銓的威脅,實際上卻是為了削弱兀朮與李乾順,避免枝強幹弱。

    “蘇丹陛下,時機成熟了!”

    “再不動手,那麼漢人突圍之後,我們還能撈到多少便宜,被兀朮和李乾順得去的東西,哪裡還會有我們的份?”

    “就是,就是,硬骨頭他們已經啃了,吃肉……總得我們上吧?”

    賽賈爾的大帳之中,全是這樣的嚷嚷聲。賽賈爾被吵得頭有些疼,他很清楚為什麼這些人會爭吵,畢竟大家萬里迢迢趕來,都是為了傳說中華夏的富庶,而不是呆在橫山以北啃西北風。

    而且此時天氣轉冷,若再在這裡遷延下去,這一仗就打不成了。

    賽賈爾把目光轉向身邊一個彪形大漢,如同其餘大食神教教徒一般,此人也留著濃密的大胡,目光堅定,看到賽賈爾望向自己,他沉穩地點頭:“我們西吉斯坦,必然不讓蘇丹失望!”

    “我們西喇啦汗國,願意為蘇丹死戰!”另一人大叫。

    這是賽賈爾的左膀右臂,特別是西吉斯坦國王,他征戰多年,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的部下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勇武非凡,賽賈爾非常信任和重用他。

    哪怕這二人所帶的軍隊,並不是賽賈爾部下兵力最多,但賽賈爾還是做出了決定。

    “西吉斯坦王為左翼統帥,西喇啦汗為右翼統帥,我們……全軍進!”

    隨著賽賈爾的命令,聯軍營中頓時都是歡呼之聲。

    各支部隊紛紛離開營地,集結在一起,雖然沒有了兀朮也李乾順的部隊,可是總數仍然有十餘萬人。他們浩浩蕩蕩,自西邊一條道路向延州進。

    賽賈爾還保留有理智,雖然全軍出擊,卻還是派出了許多斥侯,不僅偵察漢人的反應,同時也監視李乾順、兀朮部隊的行動。大軍開拔越過橫山,即將進入一處無名峽谷時,他得到了斥侯的消息,漢人約有六千人,從延州城中出來迎戰,兩軍相距只有不到二十里。

    “六千人來迎戰我十萬人?也不知道該稱讚對方勇氣可嘉,還是該評論他們愚蠢!”將消息傳給部下後,賽賈爾笑道。

    “蘇丹陛下,李乾順給漢人的壓力太大,他們剩餘的兵力,都調到李乾順那邊了,能夠抽出六千人,已經讓人意外。”一位屬國國王道。

    “這恐怕是這些異教徒最後的兵力了,只要打敗他們,富庶的中原就向我們敞開了大門,陛下,前方的峽谷地勢不利,我們必須要趕在他們之前,穿過峽谷,在平地裡和他們決戰!”他手下一位將軍建議。

    賽賈爾心意已動,正要下令,卻聽到有人道:“陛下,還是請謹慎一些!”

    說話的是他的重臣埃米爾庫馬吉,他向來是賽賈爾親信,如果不是左右翼都需要最英勇擅戰的將軍,他肯定也能成為一翼統帥。別人的建議,賽賈爾可能忽略,可此人向來以多智著名,他的建議,賽賈爾就不能不慎重了。

    “如何慎重?”見賽賈爾又露出猶豫之色,有人質問道。

    “偵察一下峽谷吧,萬一漢人在峽谷藏有伏兵呢?”

    這個建議讓人無話可說,於是大量偵騎派出,沒多久,峽谷兩端山上,一面面旗幟樹起,那是表示平安的信號。

    確認峽谷沒有埋伏,賽賈爾哈哈大笑:“都說周銓足智多謀,看來他真的死了,如果沒有死,他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伏擊地點?如果我是他的話,我肯定要在峽谷另一端擺出誘餌,逼我不得不迅前進,同時在峽谷兩側埋下伏兵,到時中途一截,我尾難顧,只能敗退!”

    “也就是李乾順和兀朮被嚇破膽子了,我們有真神保佑,怎麼會怕幾個異端!先訓裡說過,這些不信真神者,他們的財產可以隨意劫掠,他們的性命可以隨意殺戮,蘇丹陛下,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有人叫嚷道。

    就是賽賈爾本人,也無法制止部下們對華夏財富的貪慾,所以他和這些人一起,被貪慾所裹挾。在確認峽谷沒有伏兵後,他對周銓已死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打消了,而貪慾則催促著他下令,全軍迅穿過峽谷。

    十餘萬人過峽谷可不是簡單的事情,當他們的長隊穿過十餘里長的峽谷之後,面前是一片空闊之地,而漢人的軍隊,已經在空闊地的另一端出現了。

    “他們晚來了一步,如果早來,還可以堵住峽谷口,讓我們兵力優勢揮不出,現在嘛……下令過去,左右兩翼展開!”賽賈爾觀察了一番漢軍軍勢之後,下令說道。

    幾乎同時,在對面,岳飛也簡潔地下令:“展開,準備接戰!”

    雙方列陣之時,賽賈爾稍稍吃驚,因為華夏軍的隊型很古怪,完全是線列排開,而不是此時常用的方陣或圓陣。這種線列排開,使得戰線延長到了數里,可是因為人數有限,華夏軍的厚實程度不足,賽賈爾可以肯定,只要一個衝鋒,就足以穿透華夏軍軍陣。

    這個現,讓賽賈爾又恢復了幾分理智。

    他不會把自己勝利的希望寄託於敵人的愚蠢之上,因此他並沒有毫無保留地派出軍隊,而是將最精銳的老兵留在後陣,令左右兩翼先動攻擊。

    在他的計畫中,只要左右兩翼中任何一翼取得優勢,那麼他的中軍和後陣的精銳老兵就要一擁而上,將優勢擴大為勝勢。

    兩軍列陣之後,賽賈爾現,他還沒有下令攻擊,華夏軍就已經響起了密集的鼓點。

    最初這鼓點只是密集,但後來,就有了節奏感,隨著一聲鼓點響過,華夏軍中出驚天動地的呼響,然後全軍踩著鼓點開始上前。

    兩邊的火炮都開始轟鳴,這是賽賈爾第一次見識到華夏軍火炮的威力。至少有三十門火炮不停地將炮彈射到聯軍陣列中,這讓聯軍的陣列不得不稍稍放鬆一些。

    與之相比,聯軍的火炮威力和射程,實在是不敢恭維。而且在短暫的轟擊之後,華夏軍炮兵立刻轉移了目標,這些能夠計算道彈的技術兵員,算出了聯軍炮兵陣地所在,華夏軍炮兵將全部火力都用於壓制對方的火炮。一時之間,雙方的步兵反而沒有受到炮擊了。

    岳飛在後軍輕輕嘆了口氣:敵人太弱。

    哪怕面前的敵人十餘倍於他,但是他明白,這場戰爭,必然將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而且他選擇了一個非常合適屠殺的戰場。8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6
五五零、值得慶幸的慘烈

    位於聯軍左翼的西吉斯坦王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

    雖然在塞爾柱諸屬國中,西吉斯坦無論人口還是面積都不算出眾,國力也不算強大,但是他能夠得到賽賈爾的青睞,卻非無因。

    從西吉斯坦國王,到他的封臣貴族,這個國家的人極為英勇善戰,有著不俗的戰力。

    西吉斯坦王通過自己的雙眼,看到了華夏軍的“弱點”。

    在他看來,這種弱點是不可原諒的,而看到了這種弱點不去抓住,那就更不可原諒。

    “全軍準備突擊。”他斷然下令。

    他指揮的是聯軍的左翼,屬於西吉斯坦國的將士,聽到他的命令立刻開始做突擊準備。但還有非西吉斯坦國但配屬於他的軍士,對他的命令有所疑慮。一位塞爾柱貴族便上前來詢問他為何發出這命令:“還沒有得到蘇丹的命令,你為何就擅作主張?”

    “我們這裡距離蘇丹本陣足有好幾里遠,等傳遞命令的信使趕到,那麼戰機就失去了。我既然被任命為左翼總帥,那麼我就有權根據戰場變化決定應對策略!”西吉斯坦王鷹目狠狠瞪了回去:“你對我的命令覺得不對,事後可以去向蘇丹陛下告狀,但現在,請你回到自己的軍陣中去,按照我的命令做好突擊的準備!”

    他在塞爾柱聯軍中頗有威望,那人被他逼回之後,便再無一人敢出來置疑他的決定了。

    只是比西吉斯坦稍慢,賽賈爾蘇丹在確認了華夏軍真的只有六千人後,便不再猶豫。

    無論周銓是死是活,華夏軍有什麼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這麼薄薄的軍陣,只要他的部下全力進攻,一次衝擊就足以將之穿透,讓華夏軍所有其餘佈置都成為笑話!

    倒是他的右翼軍,那位西喇拉汗覺得華夏軍應當沒有這麼虛弱,因此還持慎重態度,直到中軍與左翼都開始前進突擊,他才下令跟進。

    此時華夏軍也已經將陣列推進到距離敵軍不過百餘步處。

    鼓點聲突然變大,然後猛的一停,緊接著,換上了新的節奏響。華夏軍前排士兵們面無表情,一個個舉起了手中的火槍,端平,瞄準,就像他們在平時訓練中曾經千百次做的那樣。

    种師中從第四軍裝備的火槍比例上來推測,周銓的火槍生產力非常有限。但事實上他猜對了結果,卻沒有猜對原因,導致不能人手一枝火槍的原因,並不是生產出來的火槍數量不足,而是日常訓練中損耗太大,生產力擴大規模跟不上。

    這些火槍兵每個人在他們的訓練過程中,至少打壞了三根槍管!

    所以每一名火槍兵都是精銳,每一名火槍兵都經過了嚴格而密集的訓練。

    最前排一千名火槍兵,已經各自尋找到自己的目標,火槍槍管上方的望山裡,敵人的影像是他們腦子裡此時唯一想的東西。

    然後鼓點聲又是一變。

    在華夏軍對面,突擊而來的左翼、中間兩路聯軍,他們先看到了升起的淡淡白煙,緊接著聽到了連綿的脆響,再然後,他們看到的就是自己身邊左路的同袍一個個痛呼慘叫,更有甚者是一聲不吭直接倒地。

    “進攻,進攻,弓箭手準備!”

    中路軍在火槍排射之下,攻勢稍緩,可是西吉斯坦王統帥的左翼卻沒有。西喜斯坦也為敵軍武器的殺傷力而驚訝,但他將這驚訝壓住,換之以在他看來最正確的命令。

    對方的武器,應當是小型化了的火炮,既然對方使用的是遠程,那麼己方遠程就同樣要派上用場。他們手中的遠程兵種就是弓箭手,這也是塞爾柱人極為自傲的兵種,與至於在給周銓的通牒中,他們還不忘記吹噓自己的弓手如何厲害,甚至可以一箭射斷周銓的鬚髮。

    只不過西吉斯坦王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弓箭手派不上用場了。

    隨著鼓點聲,第二輪射擊開始了。同樣是先看到白煙上揚,然後聽到連綿如爆竹的聲響,再然後,那些穿著皮甲試圖出陣射擊的弓箭手,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對方的射程,要比一般弓箭的射程遠出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即使是手執最強弓,在這種距離裡也無法有效殺傷華夏軍將士!

    “鐵甲出擊掩護弓箭手!”西吉斯坦王再度下令。

    因為財力有限,所以西吉斯坦沒有多少重甲軍士,塞爾柱帝國的大多屬國情況還比不上西吉斯坦,因此他們派出的鐵甲軍士數量也就只有千餘人。這些人手中執盾,行動速度緩慢,但是擁有可怕的攻防能力。原本西吉斯坦王是準備在兩軍正式接戰時才動用他們,將他們當成決定勝負的一支有生力量,但此時眼見對方火槍的射程之後,他不得不將這支本來可以用來決定勝負的部隊,用來充當盾牌消耗品。

    這也是他久經戰陣,才兩輪就發現了火槍的一個問題,只能直射,不能拋射!

    只要火槍射擊出來的彈丸不能穿透重甲,那麼重甲步兵就會一直上前,而跟在其後的弓手不虞被火槍射擊,進入射程之後,可以通過拋射來反擊華夏軍。

    願望很美感,現實很慘淡。

    火槍的彈丸確實不容易穿透重甲,但它的衝擊力足以讓重甲發生變形,從而震傷裡面的士兵。

    那些重甲士兵或者骨斷,或者內臟被震傷,一個個嚎叫著倒地。原本裝著這一身數十斤的甲衣便是件很吃力的事情,如今受了傷,還有幾人能夠撐住?

    所以華夏軍又是兩輪排射,還擋在弓箭手前的鐵甲步兵寥寥無幾,發現失去了掩護的弓箭手們紛紛逃回,可是在他們身後,華夏軍又一輪射跟上,於是再次收割了兩三百條性命。

    開戰才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塞爾柱聯軍的左中兩軍已經傷亡超過兩千!

    在兩軍之間,一道死傷的聯軍將士組成的死亡線,橫亙在平闊的黃土地上。死亡線一邊,是已經開始有些混亂的塞爾柱聯軍,另一端,則是到現在還無一人傷亡的華夏軍!

    楊再興便在華夏軍中,不過他沒有站在排頭,他與自己的部下順在後陣。在他身邊種彥崇半蹲著身子,一臉驚愕。

    種彥崇本來就對周銓極是佩服,如今這佩服已經到了崇拜的地步。他也是通曉軍略的,看到了火槍的戰果之後,便知道人類的戰爭自此以後將發生本質的變化,就算是火槍,給戰爭帶來的變化都比不上火槍!

    而且這種武器,讓殺戮變得更為輕鬆簡單,也就意味著此後戰爭中的死傷將會更為慘烈!

    好在這種慘烈,更多的將是華夏的敵人。

    一想到這裡,種彥崇就感到慶幸,大笑了三聲,然後又大哭了三聲。

    “有病啊你!”楊再興橫了他一眼。

    對帶這個傢伙來“觀摩”作戰,楊再興極度不滿,這讓他的小隊失去了一開始就進入戰場一線的機會。

    “我高興,是因為我看到的,我哭,是因為我想到了我的祖父、我的叔伯兄弟們!”種彥崇聲音哽咽。

    若早有這樣的武器,或許他們種家就不會近乎死絕了。

    聽得他這樣說,楊再興也不好挖苦他,他將目光回到了戰場上,緊緊盯著聯軍的左翼。

    他有種預感,聯軍左翼會有所變化。

    “騎兵突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聯軍左翼處,西吉斯坦王舉起了自己的彎刀,高昂著頭怒吼起來。

    在他身邊,百餘名西吉斯坦的貴族同樣舉起彎刀,向天怒吼。

    西吉斯坦做出這決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又看到了火槍的一個弱點,就是裝填發射所消耗的時間,遠遠大於弓箭上弦射擊的時間。

    華夏軍每兩輪射擊之間,足足有半分鐘左右的間隙,這就是他的機會,步兵半分鐘幾無法穿過兩軍陣前的死亡地帶,可是對騎兵來說,這點距離,不需要半分鐘!

    這樣的話,他們最多只需要冒著一輪射擊,就可以衝入華夏軍中,用他們手中的彎刀,收割那些缺乏重甲的華夏軍士兵性命,最重要的是衝亂他們的陣型,讓他們無法再擺出這種死亡的線列,從而為後續部隊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西吉斯坦貴族騎手是西吉斯坦王手中最重要的王牌,多年的戰爭中,只要他動用這張牌,還沒有失利的。

    只是西吉斯坦王並不知道,他這邊旗幟一動,在對面,鼓聲也立刻一變。

    岳飛看到方才的交戰中,聯軍左翼攻得最凶,所以死傷最慘重,也注意到其右翼最初行動遲緩,在發覺火槍的威力之後,這種遲緩甚至變成了逡巡不前。

    他同樣下定了決心,命令留在後方的所有後備兵力,全部向著自己的右翼也就是聯軍左翼轉移。

    聯軍左翼雖然勇猛,但只要再擊破他們的一輪進攻,這一翼肯定要撤回休整,那時就是華夏軍反擊之時。其中軍實力雄厚,雖然略微顯得有些遲滯,卻也不是等閒可以衝破。至於右翼,主將明顯膽氣不足,而且岳飛判定對方不會為了援救友軍將自己陷於險地。

    所以這一戰才開戰,就已經到了決定勝負之時,只要擊潰塞爾柱聯軍的左翼,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是打掃戰場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6
五五一、血肉之峽

    當一隊騎著駿馬的西吉斯坦貴族,數量足有數百人,穿過自己的軍陣,出現在由屍與血組成的戰場上時,岳飛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楊再興還年輕,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外。此時,他乘著岳飛下令重心向右翼傾斜的機會,也已經來到了右翼,因此能夠清楚地看到西吉斯坦貴族們的進攻。

    而跟著他混過來的種彥崇咂了幾下嘴,目光裡也多了幾絲凝重。

    對方不畏死的衝擊,能不能接近第四軍?

    他心裡默算了一下,覺得以第四軍戰士們的射擊速度來看,這些騎士很有可能在付出三分之傷亡之後,衝入第四軍的軍陣之中。

    為了避免火炮造成大量傷害,第四軍將士的線列陣布得不是很密集,因此對方只要衝入,就可以大肆砍殺,擾亂破壞陣型,那時對方的主力部隊再蜂擁而上,乘機接近,甚至只要接近到弓箭射程之內,那麼戰局就會發生變化了。

    種彥崇忍不住抓住自己的長矛,若是敵人真的衝了過來,他也要出把力氣。

    鼓點聲又有了變化。

    西吉斯坦騎士才一進入射程,第一排的華夏軍就已經開火。射擊之後,他們完全不管自己的戰果,而是抽身後撤,一直退到第六排之後,這才開始裝填彈藥。

    鼓點聲變得更急,華夏軍戰士們的動作也加速了,他們裝填彈藥所花費的時間,比起此前要縮短了不少。

    第二排華夏軍戰士在第一排之後三秒內進行第二輪射擊,第三排、第四排同樣依次射擊。

    經過這四排射擊,已經有一半西吉斯坦騎士落馬,大多數都是身中數彈,難以救治。若換了一支部隊,面對這種損失,恐怕立刻要崩潰,即使不愚蠢地調轉馬頭逃馬,也會換作斜線繞過戰線。可是這支西吉斯坦的貴族組成的騎兵部隊卻極是悍勇,這種程度的傷亡不但沒有讓他們膽怯逃跑,反而激起了他們更大的血性。

    他們仍然在衝鋒,而此時距離華夏軍線型陣的距離,只有不到三十步了!

    砰!

    四排分排射擊之後,第五、六排華夏軍戰士突然齊射,整個戰場上,都是密集的彈丸。如此密集的彈丸下,西吉斯坦騎士損失慘重,還能騎馬前衝的,已經只有百騎左右,但他們也接近到離華夏軍線型陣十餘步的距離。

    西吉斯坦王本人沒有在衝鋒者中,他覺得自己嫡系的決死衝鋒馬上就要取得他想要的戰果了,因此當機立斷,他再次下令:“全軍突擊!”

    他身為左翼統帥,既然下達了命令,整個左翼就一齊上壓,只不過緊接著,上壓之勢就突然一滯。

    因為華夏軍那邊又響起了槍聲!

    這一次開槍的來自於華夏軍中軍,也就是岳飛下令前往右翼增援的部隊,對於快要接近戰線的西吉斯坦騎兵來說,這是致命一擊。

    但不是絕望一擊,因為這一輪之後,還有數十名傷痕纍纍的西吉斯坦騎兵衝到了軍陣之前!

    可這個時候,第一排華夏軍戰士已經完成了重新裝填,於是等待他們的,又是一輪射擊。在這一輪射擊之後,再沒有任何一名西吉斯坦騎兵能夠站立起來。

    他們完了。

    戰場上陷入短暫的寧靜,塞爾柱聯軍的左翼,除了西吉斯坦王帶領著他殘餘的數十名騎士還在繼續前衝,大部分人都已經放慢了腳步,還有些人幹脆就轉身後退,選擇了逃跑。

    西吉斯坦王心中滿是怒火與悲憤。

    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戰爭,他敗了,但是他的自尊與信念,讓他選擇了繼續衝鋒,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同僚們選擇了觀望與逃跑。

    不僅僅是在左翼,中軍的賽賈爾蘇丹此時心中亦是慘淡一片:敗了!

    在左翼突擊的同時,他也沒有閒著,指揮部隊同樣向著華夏軍中軍進攻,只不過沒有左翼那麼拼,可也留上了幾百具屍體傷員。

    現在左翼已經喪膽崩潰,右翼又畏敵不前,他這中軍,也很難繼續支撐。

    若不是剛出峽谷,他原本可以派遣騎兵繞道華夏軍側翼和後方進行夾擊的,可是現在再後悔已經沒有用了。

    顯然,這裡是華夏軍精心挑選的戰場!

    而周銓必然是沒有死的,他只是假死,傳出消息的目的,正是吸引自己離開靈州,來到橫山,在這山區周圍不適合騎兵迂迴的地形裡與他決戰。

    這一刻,蘇丹賽賈爾已經想明白結果,可是於事無補。

    他只能看著西吉斯坦王和他最後的騎兵,向著已經重行列好戰線的華夏軍衝鋒,然後在排槍中倒下。

    所有人和馬都倒下了,好一會兒,一個身影從地上爬了起來,是西吉斯坦王。

    他摘下號角,用力吹響,這是衝鋒進攻的信號,原本他只要吹響這個信號,西吉斯坦貴族就會追隨著他,向著他馬首所示方向突擊。

    可現在……

    周圍只有重傷者的呻吟,沒有一人爬起。

    他也不知是幸運,還是華夏軍判斷出他是首領,所以只是馬被擊斃,人卻是無恙。

    “嗚!”

    號角聲又響了起來,西吉斯坦王這一次吹的是向敵人發出挑戰的聲調。

    楊再興舔了一下嘴唇,看了看中軍那邊,確認岳飛看不到自己,他勐然跳了起來,將自己的槍交到了同伴手中,然後單手提矛,小快步穿過軍陣,直接來到了西吉斯坦王面前。

    中軍那裡,岳飛此時發覺他的異動,眉頭微皺,目有冷色。

    楊再興向西吉斯坦王做了個手勢:“你是個勇士,我給你屬於勇士的榮耀,敗在我的手下!”

    雖然不知道楊再興說的是什麼,西吉斯坦王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將號角放下,扔掉了身上多餘的甲冑,雙手各執一柄彎刀,左右展開,像是鷹隼的雙翼,貓著腰,繞著楊再興緩緩轉了半圈,然後厲喝一聲,向楊再興撲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速度夠快了,但是他被擊退的速度,比他前進的速度還快!

    雙刀中的一柄已經飛上天空,楊再興一個箭步上前,側轉長矛,矛桿重重抽打在還沒有站穩的西吉斯坦王的背部。

    西吉斯坦王踉蹌著仆倒,還想掙起來,卻被只腳踏在了胳膊上,他駭然回頭,看到楊再興興奮的面容。

    “本來以為是個勇士,原來也只有一個空架子,行了,你現在是我的俘虜了。”

    西吉斯坦國王高昂的頭無力地垂了下去,只餘喘息。

    他當然不只是一個空架子,但是和楊再興這種萬人敵相比,他實在是弱不禁風,就像塞爾柱聯軍,橫行於西亞中亞,甚至打得東征的十字軍狼狽不堪,可在華夏軍面前,就只是土雞瓦狗一樣。

    西吉斯坦王被生擒縛走,這讓他們悲壯的衝鋒有了一個不太悲壯的結局,也讓塞爾柱聯軍再也沒有了鬥志。根本不需要命令,失去了統帥的左翼已經在後逃,而還沒有正式接戰的右翼也同樣回退。這讓賽賈爾蘇丹的中軍突在前面。

    雖然哪怕只是中軍,賽賈爾的兵力也要遠勝過對面的華夏軍,可是此時蘇丹本人也失去了取勝的信念了。

    他默然調轉馬頭,用自己的行動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不過他才轉過馬頭,就聽到華夏軍那邊,十餘隻喇叭吹響了淒厲的號聲,緊接著,方才暫停的鼓聲又響起。伴隨著鼓聲的節奏,華夏軍全軍開始向前逼進。

    速度不算太快,人數也不算太多,陣型更不算厚實,但看在塞爾柱聯軍眼中,卻像是一道移道的巨潮,一切阻攔,在其面前都會成為螳壁當車。

    所以塞爾柱聯軍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但是問題來了,他們是從一道峽谷出來的,出谷時井然有序,因此極為順利,可是逃回時大夥都想要先走,十餘萬人擠向一道才幾百步寬的峽谷,那情形會是什麼模樣?

    反正有些像如今京徐鐵路之上的乘客,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這樣的結果,就是誰都無法快速逃走,而且大量人員密集於狹長的峽谷之中,正是華夏軍炮兵的最好目標!

    而那些因為擁堵而被阻住逃跑之路的塞爾柱聯軍士兵,這些不遠萬里打著神的旗號跑來搶劫的盜匪們,等著他們的,則是不緊不慢趕上來的華夏軍火槍兵的射擊。

    周銓早就說過,不要俘虜。

    哪怕這十餘萬人絕大多數都是青壯,都是南洋那些島嶼和遼東那些礦山中急需的壯勞力,周銓也下達了這個命令。

    這不僅僅為了報復塞爾柱人的刺殺行徑,更是為了徹底削弱塞爾柱,為以後經營中亞、西亞時掃清一個對手。

    這條峽谷,於是就變成了血肉之峽。原本兩邊都是貧嵴的薄土,可是經此一役之後,峽谷的土壤被血澆灌得空前肥沃,來年春時,竟然長出了連片的草甸,甚至還有些樹木,也在此生根發芽!

    楊再興覺得這種屠殺沒有什麼味道,可是種彥崇卻是興奮至極,他手舞足蹈,只恨自己手中沒有火槍,不能夠也開上幾槍,多殺傷敵人。

    他卻不知,每發射一枚槍彈,都要花掉周銓三百銅圓,三枚槍彈就是一枚銀圓,這一仗僅僅是火槍彈藥上,周銓就花掉了近三十萬銀圓。如今天下,也就只有周銓,擁有這樣的財力,去打這樣一場燒錢的戰爭!(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7
五五二、背叛

    大戰之後的無名峽谷,充斥著血腥氣味,楊再興拎著長矛,皮靴從血泊中踏過,時不時的往地上的敵人身上刺上一刺,試試對方是否裝死。

    周銓的命令是不留俘虜,所以哪怕有數量眾多的塞爾柱聯軍跪地投降,等待他們的也將是被殺死的命運。這雖然凶殘,可是對付這種打著宗教之名搶劫殺戮的傢伙,唯有比他們更凶殘才行唯有如此,他們對正義的敬畏,才會驚破他們自欺欺人的迷夢,才能拯救更多無辜者,也才能完成對這些傢伙的救贖。

    種彥崇跟在他的身後,同樣在做補刀的事情。在得知這一仗才半個小時左右,就打掉了幾十萬銀圓後,他對於補刀之事非常贊同。

    不過他們的行動沒有持續多久,便有一軍官虎著臉跑了過來:“楊再興,你這小狼崽子!”

    卻是楊再興的頂頭上司。

    楊再興笑嘻嘻立正行禮,面上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隊正!”

    “叭!”

    楊再興那上司繞了半圈,飛起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小狼崽子,又給我惹禍,今日老子拼著違反軍令,也要揍你一頓!”

    種彥崇聽得心一緊,他與楊再興打了不少交道,知道此人性如烈火,上司這般罵他,而且還要揍他,他豈有不反抗之理!

    反抗上司,在任何軍隊中都是大罪,甚至可能殺頭,想來在華夏軍中也不例外!

    但楊再興卻沒有反抗,又被那隊正踹了一腳之後,他唉喲唉喲的呼痛,彷彿真的被踹痛了。

    種彥崇有些驚訝,這可是和他印象中的楊再興不一樣啊。

    然後就聽到旁邊另一位隊正陰陽怪氣地道:“別作樣子了,作樣子也去殿下面前做,莫在我們面前,誰不知道你凌宗遠可是愛煞了楊再興,我拿三個人和你換,你都不干!”

    “廢話,你那三個人加起來,也抵不上老子一個楊再興!”凌宗遠被揭破了,也不作樣子了,先回了同伴一句,然後推了楊再興一把:“小狼崽子,走,去見岳帥去,你啊,這次可是鬧大了!”

    說完之後,他又壓低聲音,嘿嘿一笑:“不過幹得漂亮,我喜歡!”

    種彥崇有些無語,這便是華夏軍中的上下級關係麼?

    楊再興被帶到岳飛面前時,岳飛沒有理睬他,而是向一名信使吩咐:“回去之後,稟報殿下,不要誇大,也不要強調我們的戰果,只說獲勝即可!”

    “岳帥,為何不誇一誇我們的戰果?”有人不解地問道。

    “這有什麼誇的,敵人如同土雞瓦狗一群,我們還有百餘人的傷亡,不值一提……而且,這一仗雖然戰略上是大勝,可往小的說卻是賠錢的買賣。”

    岳飛沒有說話,他旁邊的副將笑著開口,這二人也是配合多年,曉得岳飛不喜歡廢話,因此接過口去。

    “怎麼賠錢了?”又有人問道。

    “瞧瞧我們繳獲的都是些什麼玩意,運回去回爐都嫌重的兵器盔甲……一群瘦巴巴的畜牲,一堆破爛毛皮,呼,這一仗打掉我們兩百萬銀圓以上的軍費,賺回來的還不到零頭!”

    “可惜不能將這些俘虜送去服苦役,否則還可以湊個收支平衡出來。”又有人道。

    “無妨無妨,戰略上大賺就行,這一仗過後,西域就在我們手中了,而且甘陝銀靈之地,再無邊患,這裡可有不少好地方!”

    種彥崇再度無語,他知道,西京那邊有些人,一直暗中在說周銓是商人而非仁主,現在看來,至少周銓的部隊風格上,確實有些計較利害得失了。

    這是他不理解的地方,卻又是周銓比起別的梟雄豪傑要理智的地方。哪怕現在富庶勝於天下,強大自古未有,周銓也不會輕易動用武力。如果非要動用武力,那麼一定是因為動用之後帶來的利益遠遠大於支出。

    周銓很清楚,窮兵黷武好戰必亡。

    將信使打發走之後,岳飛才轉過臉,看著楊再興。

    哪怕楊再興再強悍,種彥崇發現他現在也有些戰戰兢兢了,而他身邊的隊正凌宗遠上前行禮,賠著笑臉道:“這廝擅自出擊,職下已經教訓過了,職下還打了他一頓,讓他多長記性……這違背了我軍軍紀,還請岳帥責罰!”

    岳飛嘴角極隱蔽地彎了一下,不過轉瞬即逝。

    “凌宗遠,你所犯之錯,自有你的直屬上司處罰。但楊再興於兩軍陣前,擅自行動,干犯的是全軍軍紀,理當重罰!”岳飛沒有開口,他旁邊那副手又搶著說道。

    其實仍然是棒子高高舉起輕輕敲下,只不過這一次,岳飛卻沒有同意:“軍紀大事,非同等閒,黑屋禁閉七日。”

    “唉!”楊再興頓時垂頭喪氣。

    “咳,不過陣擒敵軍重將,也算是奇功一件,該給點獎勵吧?”那副手又道。

    “循韓世忠舊例,戰場中擅自行動,即使立功,亦無獎勵。”岳飛道。

    楊再興心念一轉:“岳帥,能不能待追擊之後再禁閉,我願禁閉十四天……”

    “別想。”岳飛吐出了兩個字。

    這一次楊再興是真的垂頭了,這也就意味著,在接下來的追擊中,他將失去用武之地。

    “我怎麼就沒有抓住那個賽假耳的蘇丹!”他有些懊惱地道。

    “蘇丹,蘇丹,這邊!”

    在距離血肉峽谷百餘里外,賽賈爾猛地跳起來,睜開眼睛向四處望,然後劇烈地喘著氣。他耳畔還迴繞著忠心耿耿的臣下救他時的呼聲,但放眼過去,卻是漆黑的一片。

    寂靜的夜裡,唯一打破沉寂的,除了風吹火堆的烈烈聲,就是偶爾響起的傷兵呻吟之聲。

    呻吟呼痛的聲音不多,因為這一仗根本沒有留下多少傷兵。

    賽賈爾喘了幾口粗氣,鬆開扶著腰刀的手,在地上撐了一下,慢慢站了起來。

    輸得太慘了,幾乎所有東西都丟了,連他這位堂堂蘇丹,也和普通士兵一樣,一日間遁逃六十餘里,到了夜晚只能裹著披風躺在地上睡覺。幸好這是華夏的西北,雨少,所以地面乾燥。但賽賈爾知道,再有半個月左右,可能就要開始下雪。

    原本是想在雪之前返回西域的,在那兒過冬後再回到塞爾柱去,但現在看來,這個計畫得有所變化了。

    賽賈爾很清楚,這場慘敗的消息傳回塞爾柱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所謂的塞爾柱帝國,其實從來不是一個真正的帝國,蘇丹只是擁有名義上的權力,而且這名義還是哈里發所賜予。維持帝國的只是塞爾柱突厥人的武力,但現在,這武力已經崩潰,賽賈爾還控制在手的兵力,不知道有沒有一萬!

    “那麼就只能借助東方的力量了,我的兩位女婿,都必須帶領他們的部分軍隊跟我回去!”賽賈爾心裡想:“即使他們本人不去,我也要從他們那兒帶走部分軍隊!”

    但兀朮與李乾順這兩位便宜女婿可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要讓他們俯首聽命,恐怕還需要一番努力。

    賽賈爾琢磨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想到了辦法。

    “派使者去兀朮那裡,將山中老人傳來。”賽賈爾決定從兀朮開始,他的雙眼中閃動著陰冷的光芒。

    使者迅速離開,也不知是急於完成蘇丹交給他的任務,還是急於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狂奔了兩天,幾次險些迷路,好在遇到一些潰散的聯軍,才知道兀朮的位置。兀朮並沒有在原先所說的地方,他和他的軍隊,已經返回了靈州!

    使者只能再折回靈州,當他終於被帶到兀朮面前時,整個人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蘇丹有令,召哈桑薩巴赫回去!”一邊喘著氣,使者一邊道。

    兀朮與山中老人對望了一眼,兀朮滿臉堆笑:“我聽聞蘇丹有些不利,不敢孤軍上前,因此撤回靈州,請問蘇丹如今情形如何,我軍損失是否嚴重,蘇丹是否需要我派遣援軍?”

    那使者是賽賈爾心腹,知道賽賈爾此時虛弱之情形,不能讓兀朮和李乾順看到,因此面無表情地道:“前方只是小挫,蘇丹下令回到靈州,準備再戰,不需要你派遣援軍。”

    “請使者休息休息,喝一口水,我很快就準備好。”山中老人道。

    使者對兀朮是滿面不客氣,對山中老人卻不敢,畢竟在他的故鄉,山中老人的威名極盛,哪怕在受到重挫之後的今日,也少有人敢對他不敬。

    因此,聽得山中老人這話後,他恭敬地一彎腰,依言退下了。

    “看來我所料是真了。”兀朮咧開嘴一笑:“老先生,現在該你選擇了。”

    在他身邊,恢復了本來面目的方毫目光閃動了兩下,隱蔽地做了個手勢,然後便有武士掀帳而入。

    山中老人盯著兀朮,好一會兒緩緩道:“你真願意改宗我所在的派別?”

    “我和你一樣,都根本不信那位真神,我們都只是想借他的力量一用。”兀朮撇了撇嘴:“只要能夠幫助我實現我的目的,我管這力量是來自真神還是惡鬼,是玉皇還是佛陀?”

    “既然你這樣說……那麼,就如你意吧,我會為你引路,也會配合你攻略波斯之地!”山中老人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但這一切,有一個前提!”

    “我知道,偉大的賈賽爾蘇丹,他不會活著回到波斯去!”兀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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