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159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2
五三四、比北風更冷

    被一百五十騎帶走的飛羽騎,對對方窮追不捨,在戰場外圍兜了一個圈子。當圈子兜盡,他們被帶回來時,卻驚愕地發現,自己面臨的不再是那一百五十騎,而是如山如林的軍陣。

    他們竟然被帶偏離了方向,重回戰場之後,被帶到了護衛軍的軍陣之前。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哪怕他們是摩尼教中的“精銳”騎兵,哪怕他們也確實能夠比較熟練地掌握騎術,但是當他們面對的是密不透風的戰陣,他們的下場就只有一個。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精銳,就像岳飛派出的那一百五十騎一樣,或許他們臨死前的反撲還可以給護衛軍造成沉重的傷害,可惜不是。

    並不是會騎馬就是精銳騎兵的,也不是拉來一匹馬就是戰馬,鄭魔王的飛羽騎哄哄外行還行,但在岳飛這樣的人眼中,外強中乾的虛弱本質一眼就看穿了。所以,在飛羽騎行動一開始,岳飛就拿定主意,要將這支徒有其表的部隊吃掉。

    他想這樣,於是就有了這樣的結果。

    看著自己的戰果,岳飛卻沒有任何驕傲,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中軍。

    隨他從燕京而來的兵力不多,那一百五十騎是,另外,就是這兩千名火槍手。

    這也是方臘到現在不肯全軍出擊想要看到的力量,既然如此,就讓他看看這力量吧。

    讓他知道,時代……變了。

    哪怕方臘派人秘密學習濟州,但他能學到的,永遠只是皮毛,他自己的思維,還有他行事的風格方式,仍然烙有根深蒂固的舊時代烙印。

    如果給他更長時間,更多的機會,或許他能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蛻變,可是周銓不會給他那麼多機會了。

    與岳飛胸有成竹不同,方臘那邊,卻是氣急敗壞。

    這可不是方才第十將部,這是一萬一千人,其中還有兩千是摩尼教最缺的騎兵!

    雙方的實力差距,真的這麼大麼?

    這一場的結果,像是一個沉重的耳光,重重抽在了方臘的臉上,方臘覺得面上火辣辣的疼痛。

    他忍不住舉起手,要不管不顧,將全部兵力都壓上去。

    他的六十萬大軍當然不可能齊聚在這裡,哪怕這邊地勢平闊,也無法容下六十萬人。

    因此他真正投入到這一戰的兵力,也就只是二十餘萬,其餘兵力,要麼切斷岳飛部的糧道,要麼防備周銓派來新的增援部隊。就連方臘自己帶過江的二十萬人,也留了十萬在揚州城南,他要防備的,可不只有岳飛部,有的時候,他連自己的問下都要防備。

    但二十餘萬,足夠了,哪怕損失了萬餘人馬,也足夠將岳飛部碾為齏粉!

    方臘舉起了手,卻沒有立刻揮下去,因為他感覺到有些不對。

    在他周圍,那些原本對此戰極有信心的部將們,現在似乎有些不安了,離得更遠一些,那些充當士兵的摩尼教徒,都在小聲議論什麼,而再遠處,旗幟在搖晃,塵土在揚起,起起來,彷彿隨時都會潰散。

    方臘定了定神,他明白這是為什麼,眼睜睜見對方沒有出動全力,就輕易擊敗聖教軍的兩次攻擊,自己這邊軍心已經動搖了。

    這個時候,逼迫諸軍前進,恐怕會猶豫不決,反給對方可乘之機。

    對方最可怕的火槍隊還沒有動用呢。

    想明白這一點,方臘決定暫時退軍,一個晚上的休整,好酒好肉,再加上封官重賞的許諾,相信能夠將諸軍的士氣重振起來。

    “退軍,回營,明日,再戰!”

    他兩字一句,下達了命令。

    然後他聽到,周圍一片舒了口氣的聲音。

    摩尼教退軍,岳飛也沒有追擊,他始終明白,決定這一場戰爭勝負的並不在他這裡,因此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更多的功勛增加自己的傷亡。

    他同樣收兵,但就在回到營壘前,他回頭一望,卻看到摩尼教中軍大旗不知為何劇烈晃動起來。

    彷彿有種無形的恐懼,瞬間襲擊了摩尼教中軍。

    岳飛皺了一下眉,並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下令諸軍回營,飽食,休息,待戰。

    同樣是兩字一句,可是護衛軍這邊卻是士氣高漲。

    面對二十餘萬敵軍的重重包圍,他們不但出營野戰,而且在野戰中大獲全勝,自己的損失微乎其微,眾人當然都非常高興。

    摩尼教中軍確實發生了一點變故。

    方臘下令回軍,他的旗將不知為何心中發急,竟然讓中軍大旗都倒了下來,幾乎令方臘全軍軍心完全崩潰。

    原本二十萬人命令傳遞就不易,中軍大旗是諸部關注的焦點,這一幕也讓方臘大驚,總覺得不是什麼好兆頭。

    那旗將是他的一位堂侄,因為勇力向來得他寵愛,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披頭蓋腦一頓訓斥。等到回營之後,他將這位堂侄召到面前,沉聲問道:“方才人多,故此我沒有細問,你向來謹慎,為何會出這等錯誤?”

    旗將訥訥了一會兒,這才說明原因:“聖公陛下,侄兒想念家裡了……”

    “家裡,什麼家裡……”

    方臘本能地問了一句,這個侄子根本沒有成家,原本家中長輩已經不在,哪裡有什麼家裡?

    但旋即他明白了,臉色微微變白:“你在杭州養了家小?”

    那旗將露出羞愧之色,卻不敢隱瞞,他隨方臘起兵,又是方臘親近之人,自然會有人趕上來拍馬屁,所以他不但養了家小,而且不只一個,足足三房妻妾,就在杭州。

    其中一房已懷有身孕,方才他就是思念家小,急著回來。

    像他這樣的決不在少數,摩尼教中高層原本貧困,如今乍得高位,哪有不養嬌妻美妾的。而且一向吃慣了苦,此時搶了財富,自然要享享福。

    方臘面色一沉,喝斥了那旗將幾句,可是心裡的陰影卻如同烏雲一般,怎麼也無法散去。

    不僅是自己這位堂侄,他全軍主力的家人都在長江以南,此時年關歲末,這些人大多數都不是職業軍人,對於家鄉的思念是不可避免的。

    打發走那旗將後,方臘召集諸部首領,商議接下來的對策。聚將鼓響了不久,諸部首領都趕了來,但是還沒有等方臘開口說話,外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像是騷動,又像是營嘯。

    方臘心中的警兆更甚,他們今日雖受挫,卻因為收兵及時,軍心並沒有完全喪失,應當不會發生這種情形。他披起裘衣,正待起身,剛剛被他趕出去的堂侄卻又跑了回來,臉色蒼白難看。

    “聖公,伯父,皇帝陛下……周銓奪了杭州!”

    這個消息一出,方臘呆在那裡,整個人彷彿變成了木頭。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明知道周銓擁有最強大也最龐大的海軍,明知道周銓習慣了登陸作戰,明知道周銓擅於大戰略,自己還是犯了錯誤,將主力集中於江北準備北伐,卻令後方空虛,給敵予可乘之機!

    “不,不對,不對,我在杭州尚有近十萬兵力,周銓能抽調多少兵力,他的兵力有限,這一定是謠言,對了,是岳飛放出的謠言,呵呵,現在這種情形下,想要用謠言詐我,不愧是擒了阿骨打的名將,只不過,這點區區的手段……區區的手段怎麼能奈何我?”

    好一會兒之後,方臘喃喃自語,神情恢復鎮定。

    可他那位旗將急了。

    “伯父,報信的人已經到了,是從鎮江來的,他說,周銓的艦隊已經進入長江,眼見就要封鎖江面,若是被他們攔江截斷,我們可就,我們可就……”

    說到這,這旗將聲音裡都帶著哭腔了。

    摩尼教六十萬眾,泰半都是江南之人,若是被周銓的海軍截斷長江航道,他們無法渡江返回江南,這消息傳出去,用不著打,軍心就自潰了。

    “這不可能的,來人,將報信者殺了,他肯定是官兵派來的,不,是周銓派來亂我軍心的,殺了,殺了,通通殺了!”

    方臘聲音極大,甚至都有些聲嘶力竭。

    旗將卻愕然相望,然後苦勸道:“伯父,當不會假……”

    營中除了他們伯侄二人,還有別的將領,此時一個個神情各異,方臘不用看,只用眼角餘光,就感應到氣氛不對。

    錚!

    腰刀出鞘,他毫不猶豫揮了出去,將這個愛若親子的侄兒首績砍了下來。

    “朕說了,壞我軍心者皆斬不赦!”方臘拎著帶血的刀,環視帳中,營帳裡諸部首領紛紛垂下眼,一時之間,滿帳俱寂。

    “傳令下去,整軍,全軍出戰,速戰速決,滅了岳飛,然後北上海州!”方臘厲聲又道。

    “聖公!”

    “陛下!”

    這一次,營中諸將裡終於有人開口,但與方臘那還帶著殺意的目光一對,眾人到嘴的話就又嚥了回去。

    “你們派親兵去傳信即可,至於諸位,與朕在一起,且看朕如何……獲勝吧!”方臘緩緩道。

    隨著他這話語,不安和騷動在大帳中滾動起來,不過在方臘帶血的刀光下,這種不安和騷動很快平息了。

    然後,剛剛才回營的摩尼教諸部,又接到了出擊的命令。方臘帶著各部首領,再度騎馬出了營地,面對著肅肅的北風,他神情比這刀割般的寒風還冷。

    因為他知道,他敗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2
五三五、消息傳開

    方臘很清楚,自己戰略上的失誤,讓他有敗無勝。

    哪怕吃掉岳飛這三萬人馬又能怎麼樣,失去江南,他這六十萬人馬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甚至連吃飯問題都難以解決。

    更何況比糧食消耗得更快的,是軍心士氣。他可以殺掉自己的旗將,卻不能將六十萬想要回到家鄉與親人團聚的部下全部殺掉。

    此時方臘心中滿是悔意,原本他只是想當個富家翁的,但摩尼教積累了巨額財富之後,他的權力野心又生起,想當一個江南王,在他看來,周銓的崛起就是他的機會,最不濟,他也可以學習錢家投靠趙氏,弄個王爵做做。

    當然,最理想的狀態,還是與金人一南一北,擊敗周銓,將之趕出大陸方臘可不敢奢望能夠消滅周銓,只想著將之趕出大陸,然後借助大陸龐大的市場,逼迫周銓和談。

    可現在,一切都將成泡影。

    失去了江南,就會失去根基,失去了根基,這六十萬人馬立刻就會潰散,甚至不用周銓動手,他們就會主動將方臘綁著,送給周銓,只求一條回鄉的道路。

    然後,方臘想到了石生稟報的事情,那份文告。

    放在此前,文告只是故弄玄虛,可在現在,那文告則是催命符。

    “但願消息還沒有走漏……”方臘心中暗想,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迅速擊敗眼前的岳飛,然後奪取海州,只要佔據了海州,他就可以為自己贏得喘息之機,裹挾那裡的民眾,壯大自己的隊伍,同時也憑藉海州聚集的財富,來堅定隊伍人心。

    方臘到現在還懷有僥倖之心。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了。

    原本該與他一起出營列陣的摩尼教徒,出來的還只有一半,這一半都是他所帶來的,至於石生、鄭魔王等,雖然他們本人就在方臘身邊,他們的部下卻並沒有出來!

    “怎麼回事?”方臘肅然看著這些部下。

    部下們面色都是惶惶,石生咬了咬牙,他身為揚州守將,此時只能開口,否則,方臘只怕要拿他開刀!

    “聖皇,各部都與江南有消息相通,只怕……只怕江南之變,各部都已知矣,反而是聖皇本部,因為消息未傳出,所以,所以……”

    方臘愣了一下,心中頓時大悟。

    前方諸將,都是出身江南,怎麼會沒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而周銓既然奪了杭州,又要封鎖長江,當然會大張旗鼓地宣揚!

    他扣住諸將,雖然是怕諸將自己領軍逃走,卻也造成了一個後果,他對部隊的控制力變弱了。

    除了他自己的嫡系部隊,其餘軍隊都是各地教眾組成,因為各地摩尼教頭目認他這個教主聖公,所以這些教眾才聽從他的命令,但若是頭目不在,這些教眾是否還會聽他的?

    “去催促他們,告訴他們此戰過後,揚州城內,許他們劫掠三日。”方臘殘忍地說道。

    揚州城已經是他治下的城市,石生乃是揚州太守,揚州的百姓乃是他的子民,但他如今,卻允許問下劫掠揚州。

    這是孤注一擲,也是瘋狂之舉。

    只不過這個命令傳出去之後,接下來一幕讓方臘失望了。

    三千騎直接從營中衝出,每一騎上除了駝著人,還駝著大包裹。

    鄭魔王的飛羽騎,此前的失利已經讓他們喪膽,而現在得到大江被隔的消息,他們更是惶恐,鄭魔王本人未回,方臘傳來的命令,讓他們意識到,大江被隔、杭州失守的消息是真的。

    既然如此,他們還呆著做什麼?

    方臘等人將家人帶到了杭州這樣的大城,這些普通士卒的家人卻還在自己的鄉梓,只要帶著這大半年劫掠來的財富,回去做一個富家翁就是,豈不遠勝過在這裡等死?

    而且他們是騎兵,他們向來驕橫,他們倍受嫉妒……總之一切都是他們搶先離開的理由。

    飛羽騎向西奔去,他們知道周銓的船隊是從長江口而來,或許西面,他們還可以找到渡口,奔回江南。

    這只是一個開始。

    沒有誰願意被人認為是傻子,特別是當這種傻子還可能丟掉性命的情形之下。有人帶頭,那麼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也出現了,到後來,根本就分不清是第幾支,所有人都亂轟轟擠成一團,為了奪取向西逃路的道路,甚至相互踩踏,然後拔刀相向。

    或許有人還想阻止這一切發生,可是面對十萬人的崩潰,個別人的阻止,就像是歷史車輪前的小蛆蟲,只能被碾成一團爛醬。

    這個時候,方臘明白,他必須做出決定。

    他阻止不了崩潰,那麼就只有加入崩潰,甚至要期望自己能夠比別人逃得更快。

    特別是耳畔傳來炮聲,更讓他不再猶豫。

    他的部隊的炮聲,可沒有這麼急,而且他沒有下令,誰敢放炮,這炮聲只可能是岳飛部的。

    岳飛已經發現了他部隊的問題,想來開始出營攻擊了吧。

    “走!”方臘下令道。

    他沒有通知全軍,只是帶著自己身邊的護衛,向著東面而去。

    既不是往西尋找可能的渡口,也不是往南迴揚州固守,而是向東。這一刻,方臘還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清醒,他相信,如果自己還能有生路,那麼生路就一定是在東方。

    在他逃之前,他所帶領的所謂精銳,也開始動搖了。當混亂中的摩尼教死忠,一片驚慌中尋找能夠穩定軍心的帥旗時,他們突然發覺,方臘的明尊旗已經不見了。

    “逃,逃,逃!”

    所有人都在喊,雖然他們還沒有看到敵人,所有人都知道江南失敗的消息,壞消息傳播的速度,總是比想像的更快。

    可是往哪兒逃呢?

    四周確實是平曠的野外,平原河澤縱橫,看起來到處都是路,但對於從江南來的摩尼教軍隊來說,這裡是異鄉,這麼多路里,沒有一條是能把他們安全帶回家鄉的。

    於是他們想到了岳飛當初派人四處貼著的告示。

    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條活路,至少可以讓他們不必為了活路拚死一戰。

    當岳飛帶著護衛軍出營時,看到的已經是野地裡四處跪著的人。

    幾個時辰前,這些人還列陣於前,要與他們拚個你死我活,但現在,這些人全部跪在泥塵之中,扔了兵器,解了盔甲,連頭都不敢抬。

    護衛軍,那些才放下手中工具不過幾個月的年輕人們,心中湧起無與倫比的自豪感。

    他們勝了。

    打了一場小仗,取得一場大勝。

    他們回過頭,望著自己的主帥,望著主帥上方的旗幟。

    他們很清楚,這些榮譽,就是那年輕的主帥和他上方那面旗幟帶來的。

    “不必究追,收攏俘虜就好。通知後方,讓徐州和海州派人來接收俘虜,幾十萬人,正好修徐揚鐵路。”岳飛平靜地說道。

    雖然潰敗的只是今日參佔的二十萬摩尼教徒,在他部隊的周圍,還有四十萬摩尼教,可是岳飛很清楚,這一戰的勝負已經確定,接下來就是一個農夫,也能用根繩子綁一串俘虜了。

    如同他料想的一樣,護衛軍截斷長江、攻取杭州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在江南,那些原本在摩尼教的攻勢下苦苦支撐的地方突然有了生機,而被摩尼教控制的地盤則風雲突變。方臘任命的知縣、太守,紛紛掛冠而去,那些家裡供奉著明尊聖像的,紛紛將之藏起,或者將之劈了當柴。被摩尼教查封的東海商會各地分會,一夜之間又重新開張,不僅收回了自己的財產,甚至還組織人手,將那些逃跑的摩尼教高層捕獲。

    在淮北,原本因為摩尼教大兵壓境而人心惶惶的,一夜之間就安寧下來。人們不再談論摩尼教,而是討論即將到來的淮北行省設置按照大宋朝廷的承諾,他們將作為周銓的領民,生活在這個新建立的淮北省。

    “我就說過,年前這場風波會平息!”

    應天府,李綱一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目光裡已經沒有了第一次在這裡見到他時的憤怒。

    姚平仲,當初強烈要求夜襲金軍,致使宋軍大敗,汴京城再無可用之兵者,如今又坐在他的面前。

    姚平仲的神情還有些不服氣。

    “不過是周公佈局精妙罷了,換了我,我也可以做到……岳飛他是投得明主,我就可惜沒有明主!”

    李綱搖了搖頭,在朝廷與周銓達成協議之後,此前他對姚平仲的憎恨就沒有意義了。

    “我明日動身,你還準備留在這裡,想要投靠新主嗎?”李綱問道。

    “什麼,你要去哪兒?”姚平仲吃驚地跳了起來。

    “我要去濟州,我要去見上皇,我……終究是大宋的臣子。”李綱說完此語,起身而行,再也不向後看一眼。

    “你胡說什麼,李伯紀,上皇如今已是階下之囚,你去那裡……能有什麼用?”

    李綱沒有理會姚平仲的問話,他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此次在應天府能夠相見而不爭吵,只是因為時局變化太快罷了。

    他並不知道,自己去濟州後,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浪。但他心中總是覺得,自己無法侍奉一位新主,不能象姚平仲一般,跟隨著周銓的腳步,每日去遞拜書,只求擁有一個機會。

    他是趙佶任用的,雖然誤了國事,但終究還要回到趙佶身邊。(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3
五三六、身價五萬銀圓

    “李綱離開了應天府。”

    “姚平仲還留在應天,如同往常一樣,每天往濟王駐住遞送拜帖,希望得到殿下的接見。”

    這兩則消息傳到紀春面前,很快就被歸類歸到了丙類之中。

    丙類意味著不太重要,乙類意味著一般重要,甲類意味著非常重要。因此,紀春目光停留最多的還是甲類。

    他馬上就要去見周銓了,這份資料必須多看幾眼,裡面的事情要記牢來,才能夠回應周銓的問話。

    想到這裡時,紀春有些惶恐,他自己也不知道,當初徐州城中年輕熱血的小捕快,如今怎麼成了這等身份,半個天下的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的一個決定,一個想法,都可能決定數百上千人的生死。

    越是這樣想,他就越兢業,生怕自己在哪裡犯了錯誤。

    準備好這一切後,他動身出了門,走向周銓的房間。

    兩間公廨相距不遠,紀春很快就到了門前,稍停了會兒,有人為他通報,他才見到周銓。

    周銓旁邊,梁紅玉抱著一大堆卷宗,正面色不善地看著周銓,而周銓則是滿臉苦笑,連連搖頭。

    只是匆匆一瞥,看到這情形,紀春立刻就當自己瞎了。

    他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向周銓行禮,卻作沒有看到梁紅玉:“殿下,有關追捕方臘之事,我要向你匯報。”

    “還沒有找到這廝麼,他倒是會躲。”周銓坐正身體,用手指頭輕輕敲打了兩下桌面:“他逃過江了?”

    “不曾,目前所有線索證明,他還在江北,最大的可能,是在泰州。”

    紀春將自己方才記下的情報說與周銓聽,然後還做出自己的分析,最後卻沉默,等著周銓的決斷。

    方臘在戰場上敗績之後,並沒有隨大部隊一起西去,而是逆向向東。但哪怕他身邊都是親信精銳,面對這種書面也很快就失去了信心,徹底崩潰了。當岳飛在收容俘虜之餘騰出手來抓他時,雖然將他最後的部隊也擊潰,但擒獲的卻不是方臘本人,而是他的心腹愛將方七佛。

    此人對方臘甚是忠誠,以自盡保住了方臘的行蹤秘密。不過可以判斷出,方臘已經脫離了大隊的摩尼教徒,應該是化妝改名,潛伏在泰州附近。

    這些年江北淮南的工商業在淮北的帶動下,也迅速發展起來,工商業發展的必然結果之一,就是流動人口增多,原先的戶籍管理跟不上去,因此,短時間內,找不到方臘這人。而且岳飛的部隊並不適合來尋人,於是追捕方臘的工作,就轉移到了紀春手中。

    “那就去擒住他,這一次不會再放過他了。”周銓說道。

    聲音裡帶著少有的後悔之意,當初他還是看錯了方臘,原以為此人將兒子都送到濟州當人質,應當會老老實實,沒有想到,他最終還是野心膨脹,幹出勾結金人禍害江南的勾當來。

    雖然這是方臘自己的選擇,不過周銓還是認為,當初自己或許該更絕一些好。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的力量有限,手伸不到江南去,等他手能伸到江南時,卻又沒有什麼好的時機。

    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

    “如你所願!”紀春應了一聲,眼中閃動著鋒利的光芒。

    方臘此時已經不在泰州。

    他傳教多年,很長時間內都被官府緝拿,因此養成了極為敏銳的性子,哪怕這些年養尊處優,可是當危險來臨的時候,仍然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前幾日他還躲在泰州,但今日,他就已經來到了通州,就在通州利豐監,袖著手,像是一位普通的鹽商一般。

    利豐監在其盛時,年產鹽四十八萬九千石,但是自從海州鹽崛起之後,利豐鹽就開始沒落,到如今年產量不過區區十萬石。

    只要有鹽,就有利益,摩尼教很早就向這裡伸了手,所以方臘在這兒也有一個身份,這個身份如此隱秘,就連方七佛、方肥這樣的親信也不知道。

    “這不是黃先生麼,大半年未見,去哪兒發財了?”他正在街頭閒逛,卻聽得身後有人招呼道。

    他在這裡的化名,就是黃善,鹽商黃善,當然,也有人背後稱他為滑不溜手的黃鱔。每年他以這個形象來此地一兩次,因此在這兒既有認識的人,但又沒有熟識的人。

    方臘相信,就算是周銓,也無法追查到這裡。

    他準備在這兒呆上一段時間,等到風聲漸息後,再潛回杭州不僅僅因為他大多數財富隱藏在杭州,也因為在那兒,他又有另一個身份。

    一個可以幫助他出海遠離這塊大陸的身份。

    方臘很清楚,隨著他的失敗,這片大陸上再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擋周銓了,甚至他現在去投靠汴京城裡的小朝廷,再加上金國的餘孽、四川的鐘相,還有那得到了不知什麼狗屁名字國家支持的西夏,所有的勢力綁在一起都沒有用。

    周銓有他自己的計畫和步驟,很快,他就會統合好已經控制住的地盤,然後休養生息,三年,或者五年,當他培養出來的新一批人手可以擔當大任時,他就會再從大宋身上撕下一塊肉來,比如說……

    江南。

    到那個時候,他在大陸上不但不再有機會,而且還會有生命危險,以他對周銓的瞭解,周銓絕對不會再給他一次機會了。

    “哈哈哈,原來是你,賈員外,你怎麼在這裡?”回過頭來看到這個熟人的面孔,方臘笑了起來,神情親熱。

    “還為什麼,不就是為了鹽麼,到這兒來的,十個有九個是為了鹽,唉,誰讓我們擠不進海州,弄不得海州鹽,只能弄利豐鹽了,黃先生,咱們有快一年沒有見面了吧,前些時日,魔教之亂時,你的生意有沒有受到影響?”

    “還好還好,我呆的都是鄉下小地方,魔教之亂亂不到我頭上來。”方臘面不改色地跟著對方一起,將摩尼教稱為魔教。

    “我可就慘了,折了兩條船的本錢,好不容易積下來的家當,毀掉了十之七八,這些天殺的賊種,小娘養的東西,那個方臘,更是個魔頭,放出這一群豺狼來……”這位賈員外咒罵了一番,方臘面色微沉,目中有寒芒閃動,但卻還是忍了下去。

    賈員外越罵越起勁,好一會兒之後,才低聲道:“聽說朝廷懸賞五萬圓買方臘的下落,嘖嘖,若是我知道他的下落,這被魔教折騰掉的家當不就回來了麼?”

    “那是,那也得你知道他的下落才成。”方臘應付了一句。

    然後他看到賈員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了。

    “怎麼了?”方臘問道。

    “我瞅著……你就有幾分像那位方……方……方臘?”賈員外道。

    方臘心神一凜:“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像是方臘,我若是他,每年還會來這裡販鹽?”

    賈員外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笑道:“自然是玩笑了,你若是方臘,我就是……我就是趙楷了,那個被金人立為皇帝帶走的趙楷!”

    趙楷被趙桓當作人質送到金營,後來斡離不敗退,他也被金人帶走,到了太原之後,還被擁立為“大宋皇帝”,甚至下“詔書”給天下,號召天下人都來討伐國賊周銓。

    只不過趙家兩代人,這些年實在是將天下百姓折騰得夠狠了,所以他的詔書理所當然沒有得到什麼回應,只有兩三隻小貓小狗,抱著投機的心理加入他的麾下,然後就和他一起,被金人帶到了塞北。

    兩人都是干笑了幾聲,然後,賈員外就離開了。

    賈員外才轉身,方臘的臉色就變了,他毫不猶豫,向著自己的家走去。

    他心中後悔,今日實在不該出來的,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地方,也險些會被人認出來。

    想必是他的畫影圖形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了,他雖然改了妝扮,還特意在額頭貼了張膏藥,可是有些明眼人,仍然能看出幾分來。

    不用多,只要幾分像,就足夠讓這些明眼人前去檢舉他了,畢竟,他的腦袋可是值五萬銀圓!

    方臘決定回到住處後,立刻收拾行囊,離開利豐監,這一次,他要北上,前往楚州。在那裡,他要想辦法弄一個合法的身份,然後從海州出海想來周銓想不到,他會從最危險的地方離開吧。

    只不過,他才收拾好東西,就聽得外頭有急促的腳步之聲。

    方臘不敢從前門,直接走了後門,翻牆而出。只不過因為當了小半年的聖公皇帝,他體型發胖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帶的金銀細軟太多了,沉掂掂的銀圓讓他行動遲緩,所以他在落地時聲音大了些。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驚訝的面孔。

    那是一個往鹽監裡送柴的樵夫,看上去甚為蒼老,方臘不只一次瞧見過他,知道他在這裡幹了二十餘年。

    “我抓住了!”不等方臘說話,老樵夫手中挑柴的鐵沖就伸了過來,直指他的喉嚨,然後是興奮的呼聲:“我抓住方臘了!”

    “我不是……”

    “不是你為什麼要跑?”老樵夫得意地道:“我抓到了,五萬銀圓!”

    “我身上有銀圓,你快放了我……”

    方臘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狡辯,一邊說,一邊在懷裡掏。

    然後,乘著老樵夫被他的話吸引,他猛然撲上去,匕首刺入老樵夫的胸脯。

    沒有確認老樵夫死活,方臘撒腿就跑,離這裡不過五十丈的地方,是他的另一處狡窟,那裡養著一匹好馬。

    可是才跑了十餘步,他腳一軟。

    因為他看到,在他前面,四五個鹽丁迎了上來。他只能折向,向著東面跑去,可同樣是十餘步,他又被攔住。

    四面八方都是來抓他的人,方臘絕望地坐了下來:“五萬銀圓,就是這麼重要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3
五三七、竊國與偷雞

    方臘終於趕到了海州,只不過,並不是像他設想的那樣,自己逃到海州,而是被囚車押到這裡來的。

    囚籠被送到海州的路上,至少發生了四次摩尼教徒欲劫囚車的事情,結果當然失敗了,護衛軍從不掩飾押運的行程,甚至利用這行程,有意將一些潛伏的摩尼教徒引誘出來加以剷除。

    所以這段路程很慢,足足過了一個月,他才到了海州。

    此時已經是所謂的靖康二年三月,想到這個時間,方臘臉上就有嘲意,也不知道靖康這個年號還能打多久。

    大約當大宋滅亡的時候,這個年號也會終結吧。

    他來過海州城,在摩尼教與周銓關係尚可的時候,他秘密潛來此處,為的是近距離觀察一下周銓的行事風格。

    只不過就如此前他多次觀察的那樣,當他自以為看透了周銓時,總會有意外的事情發生。

    比如說這一戰。

    方臘琢磨了很久,然後肯定,自己是上當了。

    海州與此前他來的情形有些不一樣,更加繁華了。據說因為此地被周銓定為特別市,不納入山東、淮北二省,所以有傳聞,若是周銓定鼎新朝,這裡將會成為新朝的首都。

    雖然有那守舊的書生認為絕無可能,海州並無為都的底蘊,也有識風水的人嘀咕,此地不宜為都,還有通曉兵法的人認為,海州無險可守,國都不該於此,可是海州將為都城的傳聞還是傳出去了。

    傳出去的結果,就是天下富商,特別是各大商會,紛紛在海州附近置田購地大興土木。

    所以方臘看到的是這樣一個非常繁忙的海州。

    他的囚車經過街道時,也有人在圍觀,原本方臘以為,自己所到之處,一定是萬人圍觀,哪知道看的人三三兩兩,就算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沒有幾人說什麼。

    這讓他很驚訝,忍不住問了押送的軍士,押送的軍士咧開嘴笑了起來:“你是什麼東西,這邊連太上皇都見過,還在乎一個你?”

    這句話對方臘的打擊特別大,他一直認為自己是這個國家裡的重要人物,可是那位護衛軍軍士的一句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大多數人心中終究還只是一個小人物。

    哪怕他的腦袋值五萬銀圓,哪怕他曾在江南掀起滔天巨浪,可是被擒獲之後,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盜首。

    不,不會這樣的,他是堂堂聖教聖公,永樂皇帝,怎麼能只是一個小盜首?

    方臘此時已無倖免之心,故此開始考慮身後之名了。

    被押入一幢守備森嚴的樓中,有人送來食物,雖然簡單,但是熱的。方臘默不作聲吃完之後,便看到一個人出現在門前。

    紀春瞅著他,微微笑了起來:“方聖公,當真是久仰了。”

    “你是誰?”方臘覺得這張臉有些陌生,便開口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請方聖公回答我幾個問題。”

    紀春第一個問題就是有關無面的,無面究竟是誰,還有復仇又是誰,這一直困擾著周銓的情報系統。

    最初時紀春推測無面就應當是從濟州島逃走的方毫,方臘的次子。可是後來派往金國打探消息的,還有從吳乞買那邊得到的口供,都指出那位無面很早就出現在兀朮身邊了,而那個時候,方毫還在濟州游手好閒。

    但除了方毫,還有誰會這麼熟悉濟州的事情?

    無面的身份,就連吳乞買都不知道,阿骨打或許知道,只不過這廝一直不開口,他身體又不行,不能象對吳乞買一樣用刑,所以一直沒有口供。

    現在方臘已經就擒,紀春覺得,方臘應該知道無面還有復仇究竟是誰。

    聽得紀春的詢問,方臘面上露出一絲笑來:“你們永遠也查不到他是誰的……無面,復仇,你們都查不出來的!”

    紀春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沒有理會,然後問出第二個問題:“鐘相入川之事,是不是受你指派?”

    鐘相也是摩尼教首領,只不過他一向是在湖南湖北一帶活動,直到數年之前,突然離開了家鄉,進入四川,迅速擴大他的影響力,其人初期入川時的財力來源,一直都是個謎。

    這個問題,方臘倒沒有隱瞞:“當初陳十四死後,我便開始影響鐘相,讓他入川,他做得非常好。”

    “確實非常好,兩年前還是三年前,他將你派到他身邊的人驅走,自己控制了川內魔教,成為川境之內魔教事實上的教主,也許正是因此,你才會不隱瞞和他有關的消息吧?”紀春一笑。

    方臘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你說的沒錯,既然我都已經兵敗了,他又曾經背叛過我,我為何要讓他好過?”

    紀春點了點頭,然後問起第三個問題:“你們何時與金人勾結直來,勾結的渠道是什麼,這個問題你也可以不答,不過我事先提醒你一下,我們從金人那裡已經拿到了口供,從你的心腹手下那裡也得到了不少消息,找你問,也只是確認一下罷了。”

    方臘卻又開始沉默了。

    這一次他沒有回答,紀春嘖了兩聲,不準備再問下去了。

    這廝明顯死硬,而且自知難以倖免,故此才會如此。

    但就在他起身欲外出時,面上卻是一愣,因為在他面前周銓出現了。

    周銓自去年金人背盟、伐燕之役爆發以來,一直沒有返回過濟州,這一次因為一些善後事宜,正準備去濟州一趟,故此才會出現在這裡。

    他和紀春點了點頭,走進來之後,輕輕抿著嘴,看著方臘。

    方臘同樣也看著他。

    原本方臘以為自己再見到周銓時,肯定是滿腔憤怒仇恨,而周銓看到自己時,同樣應該是恨意滔天,但是,當他真正看到周銓時,卻發覺自己沒有多少怒意。

    周銓更沒有什麼怒意,一臉平靜,還向他點了點頭:“聞名已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方教主,在這裡住得還適應麼,有什麼需要只管說,想看什麼書,或者想吃什麼,都可以提。”

    方臘愣了一下,然後大著膽子道:“我想看東海商報。”

    東海商報上有許多最新的消息,方臘都習慣了通過東海商報來蒐集有關周銓和護衛軍的信息。

    “每天給他送一份東海商報吧。”周銓向紀春吩咐道。

    紀春應了一聲,然後周銓又轉向方臘:“有一件事情,還請你合作一下,此次魔教之亂,畢竟是件大事,你回憶一下起事的經過,我會遣人來將之記下,你放心,全部按你所說記載,不更改一字,留存後世,以為史鑑。”

    “你……你不怕我罵你?”方臘訝然。

    “想罵我的人多著呢,多你一個又何妨?”周銓噗的一笑。

    笑聲很平靜,可是方臘卻惱了。他從周銓的笑聲裡聽到了不屑與輕視,這讓他非常憤慨,難道說自己奮鬥了五十年,所努力的一切,連被周銓批評一聲的資格都沒有嗎?

    “你知道有許多人罵你就好,你不過與我一樣,都是竊國之賊罷了!”

    紀春眉頭抖了抖,陰冷的氣息傳了出來,在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幾十種刑罰,每一種都能讓方臘後悔自己出生到這個世界上。

    周銓卻是泰然自若,只是等方臘罵得稍停,他問道:“被一夥樵夫、鹽販、漁民擒住,你有什麼感覺?”

    “呃?”

    “你以為民請命的名義起事,最後卻被這樣一群人抓住送給了我,就像是一個偷雞賊被抓住一般。你認為自己是竊國大盜?抱歉,百姓可不這樣認為,他們還是當你是一個偷雞賊,最多是比只值五貫錢的偷雞賊更值錢些罷了。”

    周銓說這番話時仍然很平靜,說完之後,也不管方臘回應什麼,只是向他點了點頭,轉身便又離開。

    周銓沒有任何失禮之處,除了那番話有些尖刻之外。

    方臘卻失魂落魄,感覺自己這一世,彷彿都沒有了意義。

    他很清楚周銓為什麼強調他是偷雞賊,因為他在發跡之前,曾經給同鄉同姓者幫傭,因為偷其雞而受其辱。此後他憤而投靠摩尼教,歷時數十載,才有此前的聲勢。

    可是這數十載……也不過是讓自己的身價高了些罷了,偷雞賊,仍然是偷雞賊!

    “等一等,周銓,你不想知道我做了什麼嗎,你不想明白我是如何與金人勾結的麼,你不想知道……”

    回過神來,方臘在周銓身後大叫,可是周銓理都不理,仍然是只管離開。

    甚至他腳步都沒有停下,彷彿在他心目中,方臘說的那些,都只是偷雞賊做的準備,微不足道。

    方臘叫得聲嘶力竭,卻仍然沒有喚住周銓。他只能茫然地看著周銓身影消失的地方,嘴裡嘟囔著誰也聽不清的話語。

    紀春眉毛耷了一下,咂了咂嘴,然後轉身也要離開,可他的腳步有意慢了些,果然,才走了幾步,方臘叫住他:“喂……你站住,你方才不是問了我三個問題麼,我全都回答你,我全部說……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說的一切,你要一字不改,源源本本呈給周公看!”

    紀春歪著腦袋,看了他好一會兒:“有這個必要?”

    “看完之後,我不相信,他還認為我是偷雞賊!”方臘瞪著眼睛,目中充血,氣喘如牛。

    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他該做的做過了,該享受的享受過了,因此他更不希望,作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偷雞賊被載入史中。(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3
五三八、湊齊四個君王打牌

    厚厚的卷宗放在周銓面前,這麼短時間內能夠整理出這麼一大部,當真讓周銓有些頭疼。

    他可沒有太多時間看這些東西。

    “青龍號”是他的座艦,只不過十年前造的這艘船,如今在東海艦隊中都有些落後了,換座艦的事情早就提上了議事日程,只不過周銓希望新的座艦是純蒸汽船,故此遲遲未決,這一次他去濟州,所乘者仍然是青龍號。

    “有關無面的真相,方臘口中所供者就是這些,只不過他還有言不盡實之處。”

    “那是難免。”周銓道。

    他打開卷宗,看始看起其中的內容。

    紀春恭敬地行了一下禮,悄然退出了周銓的座艙,然後離開了青龍號。

    當青龍號揚帆起航之時,紀春已經在碼頭上了,他眉頭這時才輕輕皺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年輕的主公看完有關“無面”和“復仇”的資料之後,會有什麼感想。

    此時周銓已經看完了卷宗的前半部分,也就是“無面”、“復仇”的來歷。

    他站起身,來到船窗前,望著正在遠去的岸邊,微微有些出神。

    方臘招供說,所謂無面與復仇,確實是他弄出來的把戲。但他自稱是得神授天書,說周銓乃是天魔臨世,故此以一卷《大光明經》授之。

    他又將這卷《大光明經》傳授給了自己的兒子方毫,方毫再擇人傳授,這些人便都是“無面”與“復仇”。

    換言之,所謂無面、復仇並不是一人,而是許許多多人。

    “便是我失利,我子失利,終有大光明經傳世,終有人會起來造反舉事,因為周銓這一套,害人不淺,他越是行諸於天下,那麼就會有越多人為其所害,這些人,都將是大光明經傳人,都將會成為摩尼教的信徒!”

    這段話,是方臘對此的總結。

    紀春認為此是方臘的虛言恫嚇,甚至可能就是為了活命而編出的故事,不過當方臘進一步解釋時,紀春也有些吃驚。

    正是因此,紀春才擔憂周銓會不會為此而心志動搖。

    “我曾查過,自棉布大行於世之後,蘇杭一帶桑農、織工,數量銳減,人數已減至舊時一半左右,而且還在繼續縮減。大量百姓失其本業,不得不流落於街頭,然後被坊東、場主圈去,以皮鞭棍棒相逼迫,於機器之前晝夜不得將息,其壽歲,往往不過三十六七而絕。”

    “此皆周銓之孽,必報諸其身!”

    周銓已經反覆看過這幾頁的內容,其上文字,他有些都能背出來了。

    方臘倒也有幾分梟雄之資,他看出了如今大宋……不,整個華夏的問題。

    隨著工業化的擴張,如今許多地方都在運用機器,江南甚至開始用蒸汽機了。工業的發展,必然令原先的工場、作坊大量倒閉關門,城鎮中的平民階層,迎來了一次大分化大掃蕩。許多人都會在這樣的大潮中失去家業,甚至失去家園,那個時候,他們怎麼能不恨機器,不恨製造和引導這次產業革命的周銓?

    所謂的大光明經,便是視周銓為洪水猛獸,號召人們起來反抗,包括如何組織、如何訓練、如何作戰,如何向周銓學習,進而壯大自己的力量來打敗周銓。

    “此魔千古未有,此際又為末法之時,故此欲敗此魔,須以其力制之。敗此魔後,分其家財,則天下無寒者矣,分其土地,則世間無飢者矣。彼之時也,大光明降世,是故有大光明經,是故有大光明國……”

    這一段文字,乃是方臘所記憶的《大光明經》中文字,其中將周銓稱為千古未有的魔頭,周銓也將之復記了一遍,然後笑了起來。

    他當然不相信有什麼神人,也不相信《大光明經》,很顯然,這是方臘搞出來的名堂。

    所以紀春擔心他因為看到有關《大光明經》的記載而憤怒,那是搞錯了。他之所以深思,是在考慮如何減輕工業革命衝擊帶來的傷害。

    凡事有利有弊,哪怕工業革命亦是如此。方臘所見的,正是衝擊帶來的傷害,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方臘並沒有注意到。

    比如說,污染一事。

    隨著蒸汽機的推廣,煤將成為最重要的工業原料,那時無論是交通還是工業生產,都要大量使用蒸汽機,眾多鍋爐排放出來的黑煙,都是未經過任何處理就進入了空氣之中。

    此時或許還不顯,可再過十年,那就“壯觀”了。

    比起污染更嚴重的,還是對舊產業衝擊之後造成的失業問題,那些失業的百姓,若能進入東海商會的產業倒還罷了,可是東海商會再強大,也不可能將力量伸到每個角落,因此,還是有大量的人,生計無著,命運悲慘。

    “該有勸業局。”周銓心中想。

    設一勸業局,引導這些人就業,而不是將他們推入大潮後不管不顧雖然周銓完全可以不管不顧。

    想到這,他吩咐道:“紅玉,記下來,勸業局,每縣至少有設一處勸業局,以其縣人口數量設定編制,勸業局主司勸業,可以與商會……正規商會合作,將失業百姓送至需要之處就業。”

    梁紅玉聽完之後,卻沒有急著記,而是向周銓施了一禮:“郎君果然是妾身期望中的郎君!”

    “呵呵,你弄得這麼正式做什麼?”

    “郎君一片仁心,妾身當然也該為郎君賀。”梁紅玉眼睛轉了轉,然後似笑非笑地道:“只不過,郎君沒有將方臘送到濟州去,倒讓妾身有些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

    “郎君不是要湊齊四個皇帝打牌麼?”梁紅玉道。

    這句話說得周銓哈哈大笑起來。

    如今在濟州,已經放了遼皇耶律延禧、金主完顏阿骨打、大宋太上皇趙佶,三個皇帝湊在一起,正好是三缺一,方臘自稱聖公、永樂皇帝,勉強也可以說是一位帝王,送到那兒,可以湊足四個。

    只不過在周銓眼中,他的份量還差了些。

    若論軍政兩項才華能力,方臘雖然遜色於阿骨打,卻也可以與耶律延禧、趙佶並論了,但是,在周銓看來,他還不足以稱皇帝,畢竟只是一個草台班子,沒有根基。

    “你說的倒是沒錯,我確實是想湊足四個國君,讓他們一起打牌。”周銓笑道。

    “哦那第四位是誰?”梁紅玉愣了一下。

    “你且猜猜!”

    梁紅玉低頭略一沉思,這人肯定不是如今的宋國皇帝趙桓,這人如今被禁在冷宮之中,由他的弟弟趙構看守,梁紅玉聽周銓說過,趙構此人莫看年少,但是冷酷無情,深得他們趙家真傳,由他對付趙桓,正是人盡其用。

    趙桓估計活不了多少年,周銓對這位剛愎亂來的大宋皇帝完全沒有好感,所以肯定不會將他弄到濟州去的。

    不是趙桓,那麼會是誰呢?

    “李乾順?”梁紅玉又問道。

    “不是,李乾順麼,遲早是要擒來的,不過現在還隔得遠了些。”說到這,周銓忍不住點評道:“金賊殘暴,阿骨打本人倒還算是清明,他對漢人還可。李乾順不同,他不僅殘暴,竟然去投靠異族邪徒,試圖將那大食教引入中土,此教教旨所鼓宣者,若不清除,必為後世之患!”

    對於李乾順勾結塞爾柱帝國之事,周銓是很看不上的,因此對其人的評價也就低了幾分。

    既然不是李乾順,那還會是誰?

    梁紅玉想了一圈,然後拍手道:“我知道是誰了,是王楷!”

    周銓笑著點頭:“正是他!”

    高麗前一位國君王俁終究還是沒有將周銓變成他的駙馬。

    面對著內憂外患,這位才能平平的高麗國主於年前去世,繼位者乃是其子王楷。

    此時王楷年紀尚輕,才十五歲,內有權臣外有強敵,根本控制不住高麗的權柄。

    但高麗的重臣們也面臨著一個大問題。

    阿骨打去年兵敗被擒之事,高麗人已經知曉,他們明白,在東北亞一帶,東海系再無強敵。再加上這些年東海商會對高麗的滲透、控制,使得高麗國重臣都誤會一點,認為周銓很快就會對主少國疑的高麗下手。

    這種情況下,高麗重臣們經過商議,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法子。

    送王楷去濟州,美名其曰是向濟王學習治國之道,要拜周銓為師,實際上是以他為人質。

    至於國內之事,則交由八位重臣組成的內閣來處置。

    幾乎就在周銓離開海州的同時,王楷也來到了江華島,這裡是東海商會在高麗的租界之一,經過數年發展,已經非常繁華。

    他望瞭望身邊的諸臣,特別是看了一眼自己護衛中最為年輕的那個,然後點了點頭。

    “殿下,此去之後,一定要聽從濟王教誨,切勿驕矜,濟王殿下的本事,你能學得一二回來,便是我高麗千古明君了。”李資謙此時起復,身為國舅,他板著臉教訓著王楷,話語裡沒有多少恭敬。

    “正是,殿下,多學多聽少說少做,切記切記!”另一位重臣道。

    王楷抿著嘴,臉色有些發白,又情不自禁看了自己的那位護衛一眼,然後才點頭道:“孤明白……你們放心!”

    只有他才知道,那位隨他一起前往濟州的護衛,肩負著什麼使命。

    高麗命運,就在十步之內!(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3
五三九、兩院三台十二部

    濟州島五國城,並沒有因為這場持續一年、捲入了東北亞諸國的大戰而衰敗,相反,戰爭帶來了繁榮。

    十年來積累下來的多餘產能,在這場大戰中盡情釋放,然後變成了如今的繁華。不過,東海商會真正管事的高層都知道,這恐怕是濟州島最好的時間了,隨著周銓控制四行省,發展的重心肯定要向陸上傾斜,那個時候,濟州島就會回到過去,只作為一個樞紐港口存在。

    因為正值三月,濟州島一年一度的春季學典進行,所以到處都聽得到少年們的笑聲與歡叫聲。

    學典會持續五日時間,這五天裡,少年們可以盡情展示自己才華,正如春花之燦爛。也有人向周銓進言,說這樣放縱,有失商會花大力氣扶植辦學之本意,周銓卻以四個字反駁回去:張馳有道。

    所以,王楷到達五國城時,看到的就是這些少年們。

    王楷今年才十五歲,與這些少年們年紀相當,雖然是一國之君,可少年天性,也免不了向那邊張望。只不過他張望了幾眼,視線就被一個人擋住,看到此人,他的面色頓時陰鬱起來。

    “真的非要這樣麼?”他輕聲問道。

    “君上何出此言,來此學習,正是君上本意。”那名擋住他視線的侍衛道。

    王楷默然無語,知道是他謹慎,哪怕周圍並沒有一個閒雜人等,也不肯與他討論此行的真正目的。

    刺周!

    終究是少年心性,容易受人蠱惑,所以王楷此行的最大目的,與權臣李資謙等希望他做的背道而馳。李資謙等送他來,其實是讓他當人質,高麗國內的事情,由大臣議政而決,就像是如今大宋一樣。可是王楷卻被別人說動,決意要刺殺周銓。

    當然,刺殺者不會是他,而是這個護衛。

    只不過到時他真能憑藉口舌,將刺殺之罪從自己身上洗掉嗎?

    換了個年紀稍大的,肯定不會如此幼稚,可是王楷畢竟年少,好怒,易衝動。

    “君上,來迎接的人到了。”

    正當他還要繼續看時,卻聽得那護衛開口,他怔了一下,然後看到迎面有一人走了過來。

    一看到此人,王楷眼前亮了:“孫總督!”

    來人正是孫誠,當初周銓的左膀右臂,曾經在高麗當過一段時間的租界總督,後來被周銓調至流求,任流求總督。

    在高麗租界總督任上,孫誠沒少與王俁、王楷父子打交道,那時王楷還小,孫誠挺喜歡他的,送過他不少好禮物。

    此時他奉命來迎接王楷,想來他的流求總督之職將要去掉,會換一個新的職務了。

    “許久不見,大王長高了不少啊。”孫誠目光在王楷面上停了一下,打完招呼之後,又看了看王楷周圍。

    隨王楷來的有十餘名護衛,都相當年輕,看上去甚是精悍。孫誠心中有數,此時王楷來向他行禮,他順手將之扶起:“不必多禮了,我與你父相交多年,自然要來迎接。”

    這是以長輩自居,王楷身邊的護衛有面露怒色者,王楷自己倒不覺得什麼。

    論年紀,孫誠比王楷要大十餘歲,也可以稱得上長輩;論權勢,孫誠在高麗當總督時,幾乎是高麗的太上皇,其國內政外交,都可以過問;論身份,孫誠此前是流求總督,據聞很有可能在新朝任宰相,身份更是非凡。

    “我幾時可以見到濟王殿下,多年不見,我很想念他老人家,迫不及待要得到他老人家的教誨!”王楷裝出雀躍的神情道。

    周銓當初在江華島與王俁相見時,王楷也跟在身邊,故有此語。孫誠呵呵笑了兩聲:“今日便可以見到,正好,你在這兒還可以見到兩位你父親生前想見的人。”

    “何人?”王楷好奇地問。

    “見到就知了。”孫誠賣了個關子,引著王楷登上一輛馬車。

    水泥路上馬車行駛得非常平穩,王楷略有些好奇地東張西望,道路兩邊的樹木開著鮮花,路上的行人見到這輛車子,有不少脫帽鞠躬或者抱拳行禮的。這些人當中,除了與王楷一樣的黃種人,還有大鬍子的白種人、渾身黝黑的黑種人。

    他們的服飾也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在看到這輛馬車時笑容特別親切謙卑。

    “這輛車是華夏內閣座車,車用黑牌,牌號是甲零零零五,故此他們都如此謙恭。”孫誠解釋道。

    王楷昂起頭,心裡暗道,終有一日,我也要讓高麗的車也令四夷賓服、遠人來投。

    不過很快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華夏內閣?”

    “正是,濟王以為,如今天下,無論是宋、遼舊土,還是流求、濟州新地,皆屬華夏,故此在宋、遼之上,乃華夏大國,故置華夏尚書省,管理諸邦事宜。尚書省之首為內閣總理諸事官,以華蓋殿大學士充任,亦稱為總理……”

    周銓這次回濟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改組原來的東海商會,將之轉成一個政府。

    孫誠解說的,就是周銓這個政府機構設置。

    中央設尚書、中書、門下三省,其中尚書省總領國家軍政庶務,中書省負責立法議政,門下省負責監察司法。這樣一來,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相對分開,互不統屬,既避免了權臣權力過大,又能夠明確權力分工。

    尚書省下設有十二部,分掌工業、農業、教育、衛生、科技、財籍、交通、水利、鐵路、軍務、文娛、外務,這十二部首領可稱尚書。中書省設中書院、樞密院兩院,每院人員若干,一應法律條令,須得經此兩院決議之後才可制定生效。門下省又設三台,分別是御史台、諫議台、三法台,諫議台監督官員職司,三法台掌管司法,御史台覆核三法台的案件處理。

    王楷聽得頭昏腦漲,忍不住說道:“周公既是建制,為何不用原先的三省六部之制,而是要弄這個兩院三台十二部制?”

    他隨口說出的兩院三台十二部制,後來倒成了這種制度的正式名稱,哪怕此後十二部數量有增有減,最多時多達二十七部,但兩院三台十二部制的名字卻是傳了下來。

    “時代不一樣了,老東西若不改改,就無法適應新的時代,周公說了,莫看現在這兩院三台十二部可用,若干年之後,恐怕也需要改才行。決定改與不改的,不是上位者的好惡,而應該是國家的生產能力!”

    “國家的生產能力?”王楷有些不解。

    孫誠不打算給他講得那麼詳細,雖然孫誠本人對這個王楷還是挺喜歡的,可是這些有關制度設置的東西,卻仍然不方便透露。

    周銓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這一觀點的支持者,他給孫誠等人同樣也灌輸了這個觀點,他特別拿鐵路為例,既然如今生產能力已經到了出現鐵路火車的地步,那麼就要根據鐵路火車的影響力,設立管理其運行發展的衙署。因為鐵路今後將大行於世,前景極為廣闊,故此單獨設立鐵路部,可等有朝一日,鐵路的重要性不那麼重要了,那麼就可以將之併入交通部中去。

    沒有得到孫誠的詳細解釋,王楷沒有問,但在他身傍侍立的護衛卻忍不住了。

    “周……周公所創立的,不是萬世一體的制度?”

    侍衛問話,雖然有些失禮,卻讓孫誠笑了起來:“不,不,周公對我們這些親近之人說過,從來沒有萬世不變的制度,夏行夏禮,商行商禮,周行周禮,各不相同。如今乃大興之世,萬業繁盛,十步之內芳草迭出,故此,他設中書院,以百姓中德行智者為中書院院士,又設樞密院,以各行各業中出類拔萃者為樞密院院士。這還只是第一步,若干年後,民智已開,這些院士將不由他挑選,而由百姓公推選舉,甚至連他所制定之策略,也須由此兩院審議批准方可實行……”

    “這怎麼可能!”

    “是啊,這怎麼可能?”

    那護衛與王楷都叫出聲來,他們兩瞪圓眼睛,從來只聽說過要權攬權的,沒有聽說過把自己的權力交給別人的!

    “你們看眼前,護了十年前,你們覺得眼前這一切可能麼?”孫誠指了指面前的城市問道。

    兩人默不作聲,不等他們回答,孫誠便又自己說道:“周公帶著我們,一切皆有可能!”

    王楷歪著頭,看了一眼那個護衛,那護衛則是緊緊皺著眉頭,仍然不相信孫誠所說的話。

    只不過他的目光有些閃爍。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他們二人向外望去,原來在他們思忖之時,馬車已經到了五國城的一隅,這是一座稍有些偏僻的院子,看上去甚是安靜。

    “下車吧,行李可以搬進去,以後你們就住在這兒了。”孫誠吩咐道。

    自有人上前來引他們搬運行李,王楷則跟隨孫誠,步行走過一條石子路,來到了一座小樓前。

    小樓前的院子裡,陽光燦爛,和煦的春風拂面,幾個人正坐在那兒,在他們的對面,則是周銓。

    王楷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沒有想到,才到濟州,就遇到了周銓,而且,周銓離他那麼近!

    他又看了自己的護衛一眼,護衛的神情倒還鎮定,可是眼中閃動著的光芒,卻讓他顯得有些激動。

    現在就動手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3
五四零、地圖開疆

    安重煥沒有急著動手。

    他是地地道道的高麗人,不過,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復仇。

    方臘的供詞中有一點沒有糊弄周銓,無面也好,復仇也好,都不是一個人,而是由許多人組成的。這些人除了有宋人,還有遼人、高麗人!

    安重煥就是復仇成員之一。

    周銓難以刺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故此在佈置刺客上,無面、復仇組織多方準備,包括選擇高麗人充當刺客。但是高麗人想要接觸到周銓很困難,於是他們輾轉搭上了王楷這條線。

    這位少年國君還不像他的父親那樣暮氣沉沉,希望能夠振作自己的國家,於是答應配合。

    安重煥加入的原因,與東海商會對高麗的經濟入侵有關,不久安重煥的父親陣亡於當初的濟州之戰,他的母家與家族,也因為東海商會的經濟入侵而滅絕,全家上下,就只剩餘他一人。

    故此,他對東海商會是極恨的,對東海商會的締造者周銓更是恨之入骨。

    此時他距離周銓還有二十餘步,長期的訓練,讓他能夠不露聲色,跟著王楷緩緩接近。

    可當他接近到十八步時,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們的,正是李寶。

    就是引路而來的孫誠,也被李寶攔住,兩人低聲談了兩句,孫誠回過頭,笑著道:“大王,你過來吧。”

    雖然口中呼王楷大王,神情卻說不上尊重,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王楷向前過去,安重煥也要前進,卻被李寶拿眼一瞪:“閒雜人等,原地勿地,否則殺之不赦!”

    安重煥眼中光芒閃了閃,然後垂下頭,不敢有什麼動作。

    王楷有些緊張,臉上露出驚慌之色,但看在別人眼中,只是他見到周銓後的惶恐。

    然後他被孫誠引到了眾人身後。

    他再仔細看坐在此地的那三個人,這三位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有一個在這樣的春天裡,仍然穿著皮裘,看上去身體不是很好。

    “那面白長鬚的,乃大宋上皇,帶氈帽的是大遼國君,穿皮裘的乃是金國國主,你的位置在這兒。”

    孫誠低聲說著,指了指這三位後邊的位置。

    王楷心裡登的一跳,這三位隨便哪一位,都不是他能夠比擬的,大宋是天朝上國,遼國長時間是高麗的宗主國,就是金都將高麗打得喘不過氣來。

    孫誠的話聲也驚動了這三位,他們回過頭來望了王楷一眼,表情各異。

    趙佶是一臉疑惑,耶律延禧是滿面鄙夷,而阿骨打則是冷漠無情。

    “此何人也?”趙佶問道。

    他們三個早就相互熟悉了,趙佶來到五國城也有好幾個月時間,早就從最初的不適,到現在的安逸,在周銓面前,他也沒有想像中的憤怒,因此還有閒心相問。

    “這是高麗國主王楷,原本是要請他父親來的,惜哉其壽不永,去年仙去,由他即位。”孫誠答道。

    趙佶又望著孫誠,然後再向周銓道:“此又何人也?”

    孫誠長得不錯,而且久居上位,頗具大臣儀範,所以趙佶很是好奇,不知道周銓身邊怎麼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在他看來,就是自己喜歡的李邦彥、王黼等人的形象,也比孫誠差上一截。

    “這位姓孫,名誠,字明實,乃是我之臂膀,擬以華蓋殿大學士之銜任內閣總理,兼任外務尚書。”周銓笑著道。

    孫誠拱手為禮,趙佶聽得周銓的介紹,面露驚訝之色,然後起身還禮,耶律延禧早就認識孫誠,只是點了點頭,至於阿骨打,好吧,這位女真野蠻人,誰都沒指望他會回禮。

    “朕聽你說過兩院三台十二部制,這位孫先生就是你的宰相吧?”趙佶問道。

    他聲音裡終究是有些異樣的,畢竟面對的可是周銓,要篡奪他們趙家江山的人物。

    “放在舊時,就是宰相。”周銓並不否認。

    趙佶上下又看了孫誠兩眼,過了會兒道:“年輕,太年輕。”

    確實年輕,孫誠的年紀,也就比周銓大上一歲罷了,這麼年輕的大國宰相,在大宋歷史上還沒有出現過,在整個華夏曆史中,都是極少的。

    周銓道:“就是我方才說的,非常之時,非常之政,如今還只是籌備之中的華夏帝國,到真正建立制度之後,肯定要有所規定,比如說,內閣總理,必須年紀在四十以上者方可任之,四十而不惑,行事就會比年輕人更為穩重。此時正值銳意進取之際,我們需要年輕人的衝勁!”

    趙佶沒有再說話,只是露出一副“你高興就好”的神情。

    倒是耶律延禧一拍巴掌:“依我說了,你就該將宋國給滅了,反正遼土是我送你的嫁妝,你這華夏帝國建成,我不當遼國皇帝,給你當個國丈,只要你以餘裡衍為皇后,天下遼人,自然會聽你的!誰若是不服氣,我們契丹勇士為你掃平!”

    旁邊的阿骨打原本不準備說話的,此時幽幽地添了句:“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契丹勇士?”

    耶律延禧頓時大怒:“那你不是被我女婿打得落花流水,連自己都當了俘虜?我打仗不如你,但我挑女婿的水平……我不是說你一個,在座的幾位,全都是垃圾,根本沒法和我比!”

    阿骨打不得不承認,比不要臉和耍無賴,他同樣也比不過耶律延禧。

    還是周銓擺手道:“既名華夏,終須收復華夏故土之後,才可稱名正言順。”

    “那你心目中華夏故土,包括哪些地方?”趙佶略一猶豫問道。

    “北至北海……”周銓說道,一邊說,還一邊在擺在眾人面前的地圖上一指。

    安重煥望了一眼,這指的地方非常靠上,他看不太懂這地圖,不知道這究竟是哪兒。

    但阿骨打卻知道,他研究這地圖已經有段時間了:“此地何曾入過漢家管轄,如何就是你華夏故土了?”

    周銓一笑:“蘇武牧羊之所,匈奴馳馬之地。匈奴人既被漢家驅走,其中一部併入漢人,這塊地方,自然我華夏有份!”

    阿骨打雖然不喜歡周銓,卻頗為禮敬漢人學者,倒是知道這個典故。而且旁邊的耶律延禧又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此地乃我大遼屬地,我當成女兒嫁妝送給女婿了,有何不可?”

    然後周銓手指一劃,指向東面,毫不猶豫地越過高麗,直指日本:“日本諸島,原本蠻荒,自秦以後,漢人渡海,薪火相傳,方始開化。故此,此為華夏故土,名正言順,無可辯駁!”

    “這麼說來,豈不是你們漢人經過之處,便是華夏故土了?”阿骨打又駁道。

    周銓再笑:“史書明載,漢時日本曾有使來朝,得漢賜倭奴國印,此亦可以證明,其地為華夏藩屬!”

    這一次阿骨打默然無語了,他雖然不知這個典故,但他明白周銓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欺他。

    “往南,交趾為漢之故郡,豈可久偏於外?”周銓向南一劃:“南海諸島,多年以來一直納供稱臣,真臘使者,還曾朝見上皇,呂宋土著,更是獻土納降於我足下,故此這一塊,皆是華夏故土!”

    這一次阿骨打沒說話了,趙佶苦笑道:“不曾想我這亡國之君,也為華夏故土做了些事情。”

    周銓再一指西方:“怛邏斯之戰,我實恨高仙芝喪師,河西之地,原為大唐都護府所治,土蕃諸國,皆向中土稱臣請封,這一片,自然也是華夏故地!”

    他手中的這副地圖,乃是此時最為精準的世界地圖了,趙佶望了好一會兒,不由問道:“那大宋國土……在這華夏故地中,約有幾何?”

    “一半左右。”周銓指了指西南方向:“大理國,亦是華夏故土,故此從此向西,一直到南西洋,皆是華夏故土!”

    這就是地圖開疆了,實際上週銓所畫的範圍,將緬甸、孟加拉都包括進去,只不過後人地圖開疆,徒惹人笑,而此時周銓所畫之地,他說是華夏故土,那就一定是華夏故土!

    至少眼前幾位都是反駁不了他的。

    “你說這麼多,究竟是何意?”阿骨打對著地圖觀察了好一會兒,沉聲又問道。

    “這是你們問起,我才這樣說,實際上我請你們幾位在一起,是想詢問你們對兩院三台十二部制的看法。”周銓看了看耶律延禧,見自己這位便宜丈人一臉糊塗的模樣,決定不給他們留面子:“坦率地說,諸位治國理政,少有可取之處,但畢竟執掌權柄多年,久居帝王之位,頗有些帝王心術,可供後世執政者所借鑑。”

    趙佶想要反駁,可想到自己從徐州到海州再到濟州,一路所見,這反駁的話就說不出嘴了。

    阿骨打則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耶律延禧臉上露出羞惱之色,好一會兒才嘟囔道:“我雖不如你,但我……我找了個好女婿!”

    安重煥站得遠些,可周銓與這幾位的對話,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此時覺得,周銓是不是瘋了,或者是傻了,這幾位論及治國理政帝王心術,哪裡比得上週銓自己,為何還要他們諮詢看法建議?

    他正琢磨著周銓在弄什麼把戲的時候,心神突然一凝,因為周銓此時,竟然離開了身後的地圖,看模樣,就是向著他這個方向行來!

    “這廝……要來做什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4
五四一、白臉紅臉

    周銓向著安重煥走去,安重煥雖然早有準備,可這一刻,他也手足僵直,而王楷更是嚇得渾身冒汗,這一刻他非常後悔,自己為何要來參與刺殺周銓。

    他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周銓接近到安重煥身邊十步。

    他記得當初那人說服他時的話:十步之內,周銓亦是一個普通人,只需要一下,便足以讓他斃命。

    若真如此,則天下大勢,將會有巨大的變化,高麗或許可以乘機收回濟州,得到濟州的工業、技術還有財富,一躍而成天下強國。

    此時王楷才真正細想:事情能夠這麼順利麼。

    周銓走到離安重煥六步處停了下來,他盯著安重煥,然後笑了笑:“你在緊張什麼?”

    安重煥本來全身肌肉都繃得緊緊的,不過六步,只要撲上去,轉瞬就可以將周銓撲倒,但周銓這話,讓他渾身發冷。

    他精通漢話,故此周銓的話語,對他來說,沒有理解障礙。

    難道說……周銓早就意識到他的問題?

    若真如此,他這樣撲出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心念電轉,安重煥抬頭道:“我……我只是好奇,難道我們高麗,也算是華夏故地?”

    “自然要算。”周銓毫不猶豫地道。

    “那高麗人也算是華夏子民?”

    “等華夏帝國真正建立之後,便沒有什麼高麗人了,要麼就是成為漢人,要麼……”周銓說到這又是一笑:“不會有什麼契丹、高麗、女真各族了。”

    他真建立帝國,必然是要推行同化政策,非漢族可以保留一些民俗、傳統,但改漢名用漢字說漢話,這是必然!

    要麼同化,要麼就遠離華夏疆土,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鼾睡!

    “既是如此,你為何對高麗人何其苛刻?”安重煥問道:“這十載來,因為你……多少高麗人家破人亡!”

    想到自己在這十年間所見所聞,安重煥的眼中閃動著怒火。

    東海商會對高麗的滲透,從原先的兩個租界開始,後來擴大到四個租界,最初只是沿海的港口,到現在已經深入到高麗內部的州府。

    廉價的工業品,如洪水般橫掃高麗的市場,將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擊碎,不知多少人因此失去產業生計,至於賣兒賣女妻離子散。

    各式各樣的新奇貨物,充斥於高麗的市場之上,將高麗為數不多的金、銀和銅,盡皆換了出去。到現在,高麗市場上流通的貨幣,已經完全是東海商會鑄造的銀圓與銅圓,高麗有識之士都知道,自己的財富正在迅速外流。

    甚至高麗人口也成了貨物,流求、呂宋的礦山、農場,都需要大量廉價而聽話的勞動力,日本人與高麗人,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他的質問,讓王楷嚇得更是手足冰冷。這個時候,要麼就快動手,要麼就裝老實,怎麼能用這種口氣去質問周銓!

    此時的周銓,可不是一般人物,諸國帝王的權勢都比不過他,甚至可以說,只要他一怒,那麼東海盡赤,伏屍盈野!

    周銓倒沒有動怒,他只是稍稍平靜了一下,然後說道:“現在高麗還未歸入華夏,若歸入華夏,自然能有所改觀。你要清楚一件事情,高麗人家破人亡,並非我之意願,大半倒要歸功於高麗君臣。”

    安重煥一愣:“此話怎講?”

    “東海商會在高麗之經營,哪一樣不是你情我願,有什麼是強買強賣?害得高麗人家破人亡的,先是苛捐雜稅,再是水旱饑饉,天災且不去說,人禍豈不是你高麗君臣自個兒的事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周銓如此說道。

    他這就純粹是欺負人,對方不知道什麼是工業品與原材料的剪刀差,不知道什麼是經濟殖民,更不知道什麼是剝削與剩餘價值,雖然明知道他話語裡有問題,可是想了半天,也說不出問題在哪裡。

    “你這般做……就不怕,不畏天乎?”良久之後,安重煥只能這樣說道。

    周銓面色如常:“正是因為畏天,故此才要這樣做,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安重煥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什麼問題,但就在那一剎那,他身體猛撲上去,手中一根短短的鐵針,自指縫間伸了出來。

    那鐵針上,可是沾著劇毒!

    只不過他才一動作,身則就有一隻腳飛踹而來,將他踢飛出去,足足有四五步,這才跌落在地。

    這一腳,他身上的骨頭至少斷了三根,不等他爬起,刀劍出鞘聲已經傳來,幾柄利刃,將他壓住,按在了地面上。

    周銓看了看他:“當真有趣,我就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覺得可以刺殺我……莫非你們真以為,你們的勾當我會一無所知?”

    隨著周銓的這句話,王楷雙腳發軟,再也坐不住身體,軟綿綿地從椅子上癱到了地面。

    周銓沒有看他,倒是孫誠,一臉惋惜地望著他。

    趙佶與耶律延禧對望了一眼,不知道周銓為何會在他們面前玩出這一遭。卻見周銓又道:“除了我的情報部門察知這次刺殺之外,就是高麗的大臣們,至少有三位暗中向我傳遞消息,說王楷身邊藏有刺客。此事便可看出,人心所向為何。”

    安重煥被壓跪在地上,他勉力抬起頭,脖子被利刃劃破,流出了鮮血:“是誰,是誰為此國賊之事!”

    “此次刺殺,我會保留處罰高麗的權力。”周銓冷冰冰地道:“王楷,你是想繼續當你的高麗國主,還是要為國殉葬?”

    王楷躺在地上,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失魂落魄,孫誠走過去,將他扶起,和言悅色地道:“周公知道你年幼,只是被人蠱惑,所以才做出錯事,這是給你機會,你難道真想年紀輕輕就死了?你瞧這邊,大宋的上國,遼國的陛下,還有女真的大酋,都活得好好的,你為何就要想不開?”

    這話總算讓王楷回過神來,他並不知道,周銓與孫誠一個唱白一個唱紅,只是覺得自己在絕望中孫誠指了一條明路,頓時跪下,拜倒在周銓足下:“周公,周公,不是我的本意,都是他們騙我,說是我可以置身事外,只要將人帶到濟州就行,我真……我真……”

    “具體事宜,由孫學士與你去談吧。”周銓淡淡地道。

    這次刺殺的消息,他確實早就知道了,之所以還要弄這一出,是希望借此將利益最大化。

    王楷只是少年國主,哪裡比得上李資謙等老謀深算,他與“復仇”勾結的事情,早就被李資謙等看在眼中。只不過李資謙等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他們將此事暗中透露給周銓,無非是想借周銓之手,將年紀漸長快要親政的王楷除掉。

    周銓自然知道他們的用意,如何會讓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響,對周銓來說,保留王楷,比除掉王楷更有利,這個年輕的國主,只要稍一嚇唬,再一誘導,他會比李資謙等更積極地出賣高麗。

    比如說,在周銓與孫誠早擬好的雙方密約之中,王楷以高麗國主的名義,承認高麗乃是華夏藩屬,華夏的律法,在高麗擁有同樣的效力,高麗朝廷將進行改革,由華夏派出的顧問進行指導。

    同時,高麗將裁汰軍隊,由華夏派員訓練新式軍隊與巡捕。

    高麗的財政也由華夏所“指導”,其境內所有的礦山河澤道路,全對華夏商會開放。

    高麗全範圍內推廣漢話,通行漢字。

    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份秘約,除了讓高麗還保留一個國號、讓高麗王室獲得一定優待之外,整個高麗,就已經被併下了。

    孫誠把王楷帶出去,周銓相信他有的是辦法,讓王楷感激涕零地簽下這份密約。

    接下來,他要說服的是趙佶。

    趙佶雖然是個昏君,卻不是個蠢人,在短暫的迷茫之後,立刻意識到,方才這一齣戲,其實是演給他看的。

    他抿著嘴,冷冷地看著周銓又踱回來。

    “周銓,你這一齣戲,唱的究竟是什麼?”兩人目光對視了一會兒,還是趙佶忍不住,搶先開口道。

    “自然是要上皇心服口服。”周銓微笑道。

    趙佶眼一閉,輕哼了一聲,心說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應。但好一會兒,卻發現周銓又沒有理他,而是再次踱到了安重煥身前。

    方才王楷和他其餘的護衛被帶走,可是這個安重煥卻仍然留在此處,周銓走到他面前,他仍然不服氣,抬著頭試圖瞪著周銓。

    “我知道你是復仇一員,也知道你下定決心,哪怕一死也決不洩露半點口風。”周銓緩緩說道:“但你是否知道,你若行刺成功,會發生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安重煥問道。

    “你們打的如意算盤,就是我死之後,部下爭權,相互廝殺,你們可坐收漁翁之利。但是,你們卻沒有想到,我若被刺,無論我的部下中誰想坐上我的位置,都必須先替我復仇。我有大華夏之謀,故此視高麗為華夏一員,我部下卻未必同我一般想法,他們兵發高麗,所到之處,若不斬盡殺絕,怎麼算是為我復仇?”

    安重煥打了個冷戰,面對鋼刀利刃,他沒有害怕,可面對周銓設想的情景,他卻覺得非常害怕!

    他知道,周銓所言不虛,如果周銓真的遇刺,出現這種結果的可能性極大。那真如此,他原本是想解救高麗的義舉,反而就成了禍害高麗的愚行!(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4
五四二、屈服

    “再來看看,若是你們能夠承認高麗為華夏所屬,又會是什麼樣子……安重煥,你說我害得高麗人家破人亡,但你想過沒有,又有多少高麗人因為我,家裡有了余財,能夠娶上媳婦,能讓兒子讀上書,可以為女兒多添幾件嫁衣……”

    “因為我,高麗人也可以穿得起棉布,冬天裡有了棉襖;因為我,高麗人有了新的農具,可以開墾更多的荒地;因為我,高麗人種的糧食有了新的銷路,不虞豐收之後穀賤傷農……”

    “東海商會這十年,在高麗修了七十一座橋樑,三百餘里道路,發給高麗人的工錢,多達千萬圓以上,不知多少人因此有了生計,也不知多少人因而致富!”

    “在濟州學堂的醫學館中,一共有四十七名來自高麗的留學生,他們在此學習醫術,所有費用全免,學成之後,將返回高麗救死扶傷!”

    周銓一一說來,每說一樣,安重煥臉色就白上一分。因為安重煥知道,周銓所說的,每一件都是真的。

    趙佶同樣是臉色發白,周銓在高麗做的事情,在大宋也做,而且做得更多,甚至可以說是數十倍、百倍於高麗!

    “你再設想,如此十載之後,二十載之後,乃至三五十載之後,高麗會是何等情形!以此時濟州為例,凡適齡孩童,七歲至十二歲,便可入學,無需交納一文學費,每日在學堂之中尚雞蛋、果疏為輔食。凡十五歲之人,便可入工,擇其所長,使為學徒,可得一技之長。凡二十之人,由官媒勸婚,成親之時尚有公假與喜錢。凡幼兒新育,則有撫養之資,且其父母,有法定之假……”

    周銓將自己今後會在大華夏實行的一些具體福利政策一一說了出來,當然,這樣規模的福利,足以讓他原本良好的財政崩潰,因此不可能立刻全部施行,只會先在他治下漢人中實行。

    但他也沒有說謊,二十載之後,或者三五十載之後,高麗徹底漢化,再沒有高麗人時,想來華夏國力也可以支撐在更大範圍內實際這套福利制度。

    這套福利的核心是鼓勵人口增長,提高人口素質,此時的地球,還有的是空白地帶,比如說那個以胡靜水姓氏命名的胡洲,雖然胡靜水百般努力,現在移民過去的人口數量也不過是兩萬餘人,其中還有一半左右乃是日本、高麗和呂宋一帶的土著。

    可是對於在場眾人來說,這一切哪怕是畫餅,也遠超過他們想像了。

    趙佶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當然也想為堯為舜,聽得周銓所言,好一會兒之後,他喃喃道:“這不可能實現,否則……否則堯舜亦有所不及也。”

    “今須強於古,後必勝於今,若不想著超越堯舜,愧為人君。”周銓耳尖,聽到了他的自語。

    趙佶只覺得心中憋悶,他心高氣傲,哪怕被周銓軟禁強迫帶到濟州來,其實一路上也沒有吃到什麼苦頭,因此還有幾分膽氣:“只是話說好說,事卻難做,朕也曾想著天下大同,結果卻是……”

    “上皇大謬,上皇僅延福宮、艮岳兩項,耗費億萬,只為一人之歡,哪裡還有資格說天下大同?”周銓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趙佶眼前金星亂冒,忍不住叫道:“修艮岳之時,你也頗出計策,如今卻說這樣的話來!”

    “因為彼時我多出一貫,百姓就可以少出一貫,加上朱勔、楊戩之類從中盤剝,百姓少出的可能還不只一貫錢。而且我對艮岳早有心思,汴京人口豐阜,士庶富裕,喜歡遊冶,艮岳正可作為一景,供百姓賞玩,其中部分地方,可開設店舖……”

    周銓將他對艮岳的安排細細說來,倒是不厭其煩,他就是要將艮岳變成一個大型的旅遊景點,雖然不收門票,但可以通過景點內部的商業、服務業和旅遊項目開發,獲取一定的收益,用於維持艮岳,在這之外,還有結餘。

    “這些結餘,我手下人估算過,二十年內,足以替上皇還清國債欠款,此後便可以用於補益國庫,雖然不算太多,但僅此一項,汴京今後的路橋修建維護之費,應當夠了。”周銓說完之後被充道。

    這是給趙佶的沉重一擊,他的面色立刻變成了豬肝。

    他們父子倆不聽人勸,剛愎自用,濫發國債,結果欠了百姓一屁股的錢,此事還沒有了結,周銓將之翻了出來,當真是狠狠打臉。

    “若不是有我,上皇與趙桓所欠之債,還不知能否還清。而還不清這債,上皇以為,朝臣與百姓,會放過上皇與趙桓?”周銓又問了一句。

    趙佶想到周銓威逼幽禁趙桓之事,不由得嘆了口氣。原本以趙宋多年厚遇士大夫之舉,總有幾個忠臣出來為大宋殉節,結果包括李若水在內,也就是寥寥數人罷了。

    就算是李若水,留下不食周粟的遺言,卻也只是自己死守忠節,而沒有半點為趙家皇室鳴不平之意。

    想到這,趙佶又念起這國債的事情,當初可是李邦彥從周銓那兒求到的國債之策,周銓還將之寫在文章之中,他心中一動:“是你算計我,國債之策,出自於你!”

    “國債之策,出自於我,但我所說募集國債,應當是用於國計民生,修橋建路,大興水利,這些可惠及百姓之處,而不是用於修艮岳,更不是用於天水商會皇室宗親的奢侈淫逸!我在濟州、徐州、海州,也曾舉債券,你看百姓可曾有半句怨言?”

    徐州到海州的鐵路,相當一部分資金就來自於周銓發行的債券,他興辦的許多能賺錢的項目,同樣也向民間舉債,若非如此,只靠著他一人之力,哪裡帶得動這麼多事情。

    “我舉債還有一個好處,凡買了債券者,便可憑藉憑證,監督工程進展,查問財務收支,使原本一人之事,成為眾人之事。這些,都在我當初那本書中寫了,只不過上皇你沒有注意罷了。”

    趙佶確實沒有注意,那本書他只是泛泛翻過,對其中如何從百姓那裡弄錢他很感興趣,可對於別的,就覺得枯躁無味,面目可憎了。

    “我舉債皆是為公,你舉債大半為私,這就是我們倆不同之處。”見趙佶不說話,周銓卻不想就此放過,最後補了一句道。

    然後,他再看向安重煥:“你考慮得如何了,須知我既然知道你是刺客,那麼你身後之人便不難找出來,你直接供述,不過是為我節約一點時間罷了。他要刺殺我,實際上是要害了高麗,你……”

    “不、不必說了,我……我願意招!”

    跪在地上的安重煥深伏下去,以額觸地。

    方才周銓和趙佶的辯論,還有周銓的自述,讓他意識到,刺殺沒有成功,才是真正的幸運。

    他自詡是為國為民而行博浪易水之事,早就懷有必死之心,此時才知道,自己險些禍害了國民,更是差點將本國國民唯一的出路斷送,心中驚恐懊惱,更勝過方才被擒之時。

    聽得他這樣說,周銓微微一笑,今日這一齣戲的最低目的算是達成了。

    有此人的供述,“復仇”這個組織,應當能夠挖出來。現在周銓知道了,這“無面”與“復仇”實際上是一體兩面,無面得授所謂的《大光明經》,專門扶植勢力與他作對,為此不惜和金人勾結,而“復仇”則是負責刺殺他本人,想法設法要取他性命。

    他目光再移,看向一直沉默著的阿骨打。

    阿骨打此人意志堅定,但身體甚為虛弱,因此無法用嚴刑進行訊問,而且此人留著,周銓還有些用途。

    “阿骨打,我知道你也通曉漢話,現在,你還不願意說有關無面的事情麼?”周銓緩緩地道。

    這是今天的第二個目的,讓阿骨打開口。

    “我為什麼要說,你怎麼知道我曉得這個無面?”阿骨打用生澀的漢話道。

    “方才我的話,可不只是說給上皇與刺客聽的,也是說給你聽的。你看到了,遼東之地,包括白山黑水,亦為華夏之地,那麼生活在此之人,皆為華夏之民。若你能合作一些,你之女真,或許可列位其中,否則的話……”

    周銓是在睜眼說白話!

    雖然不是所有女真部族都會被消滅,但是完顏部,肯定是不會存在了。此次金國南下,禍害河北河東之地,百姓遭殃,其罪魁禍首的完顏部,怎麼還能留存!

    但周銓也不是完全說白話,完顏部雖亡,卻不是所有女真人都會被殺滅。不少礦山、農場都需要勞力,特別是一些比較危險的礦場,更是需要這些女真人去效命。

    完顏阿骨打沉默了許久,他當然知道周銓話中不盡之意,也明白,周銓不可能就此放過完顏部。

    他原本想說,反正他命已不久,哪裡管得了死後洪水滔天,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他想到自己為何會起兵,想到自己治下的女真各部族,想到許許多多東西。

    好一會兒之後,他輕輕笑了起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論他現在做的能不能改變完顏部的命運,終究還是要去努力一下。

    “無面是在這濟州島上,被吾兒兀朮尋去的,他具體是誰,兀朮也沒有告訴我,但是所謂復仇,確實與他有關,這倒是不假。”阿骨打終於開口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4
五四三、西征

    種彥崇死死盯著北面,眼中閃動著悲憤與怒火。

    在他身邊,蒼老許多的种師中面色同樣陰沉。

    他們北面,就是延州。

    經過長時間的苦戰,種家還是沒有能夠守住延州,雖然金人被周銓趕出了長城之後,朝廷已經盡力給予種家支持,但是,面對著越來越多洶湧而來的異族,這支大宋西軍最後的精銳,已經快流盡鮮血了。

    此時的延州,狼煙滾滾,那是異族們在肆意狂歡。

    雖然城中的百姓大多已經撤離,卻總有一些心懷僥倖的,留在這裡成為砧板上的魚肉。种師中想到他們的下場,老眼中不禁淚光浮動。

    這些異族同信大食教,他們的教旨之中,有明確的內容,鼓勵殺戮搶掠非同教者。原本他們還成不了什麼氣候,可是夏賊李乾順投靠過去之後,將許多中土這邊的東西都傳了過去,比如說火炮。

    延州失守,與對方火炮便有密切關係。

    “四年了……我們守了延州四年多,也算對得住趙家和中原百姓了。”种師中最後看了一眼延州,喃喃說了一聲,然後回頭:“彥崇,走吧。”

    種彥崇僥倖未死於靈州,但此時他更希望自己如同叔父一般,在靈州戰死,若能如此,就不必看現在這悲慘的情形了。

    此時已經是靖康四年,大宋的天子仍然是趙桓,雖然聽說他如今因為沉迷於女色而虛弱不堪,但畢竟沒有換天子。趙構仍然以攝政王名義監國,只不過他這個攝政王的權力也有限,朝中真正的大權,掌握在各位宰執手中。

    但即使是身為首輔的李邦彥,也沒有單獨決定國家大事的權力,所有大些的事情,都須經過宰執會議進行議決,然後提請趙構用璽。但具體執行時能不能照辦,還要看位於海州的濟王意思,濟王若說反對,那麼發回重議修改,便是這政策的唯一結果。

    雖然朝廷也多次表示要盡力支援延州,可是朝廷力量有限,實在插不上什麼手。如今大宋朝廷還控制的地方,不過就是中原和荊楚、廣南,四川那邊鐘相堵住了蜀道在那自立為王,江南則拼了命要往周銓手邊湊,只差沒哭爹喊娘求周銓將之化為行省了。

    說來奇怪的是,這種情形下,朝廷的財政收入雖然降了,卻不像想像中降得那麼厲害,因為辦廠開礦的禁令全部廢除,也因為京徐鐵路終於貫通,朝廷的財政狀況還相當不錯。

    只是這種不錯,卻沒有反應在軍力上。

    年年朝廷會向延州派遣援軍,但這些援軍的戰鬥力,實在讓人堪憂,也就是守城能用用,出外野戰,基本就是白送。朝廷似乎對這種狀況很滿意,沒有進取之心,只想著將戰場穩定下來,雖然編練新軍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卻始終只聽雷聲不見雨點。

    种師中很清楚為何如此,朝廷編練新軍說說可以,真做起來,那些朝中大佬,豈不畏懼周銓猜忌?

    “濟王為何還不派兵來,朝廷指望不上,難道說,濟王也要捨棄西北不管了麼?”種彥崇恨恨地說道。

    他年紀輕,看到大宋振作無望,便將希望寄託在周銓身上。

    “西北既無礦藏,又少良田,百姓貧困,他要了何用?要了的話,每年還要多出許多負擔來!”种師中卻淒楚一笑。

    就連中原之地,周銓都沒有立刻收取,而是讓宋室繼續維持,何況這貧脊的西北!在种師中看來,周銓第一優先取的是人口眾多的中原,然後是可開墾成良田的荊楚,再然後是有優良港口的廣南,接著是天府之國的四川,至於西北……只要還能撐住,周銓根本不可能來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周公不是這樣的人!”種彥崇卻說道。

    “哼,你如何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這幾年報紙上的事情,叔祖你也見過了。”種彥崇大著膽子道:“周公做的事情,都是利國利民,為此他付出多少!”

    東海商報在長安也有一個印刷點,每週樣報一出,立刻快馬送來,用的是大宋的急遞,也就是送十二塊金牌給岳飛的那種方式。因此,雖然東海商報是在徐州出的,實際長安在兩日後便可以買到,再傳到延州,則要晚上三五天功夫。如今東海商報上的內容非常豐富,種家祖孫,也是一期不拉全部看下,有時會為報上的內容發生爭執。

    聽得種彥崇說起報紙上對周銓的吹噓,种師中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儘是吹噓之辭,周銓一世梟雄,比起操莽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以為那報上所說,就儘是真實?便算是真的,也不過是為其個人野心,彥崇,你還太年輕、太簡單!”

    種彥崇聽得心中憋悶,卻不敢再與叔祖頂嘴。

    他們種家世代將門,可是經過連番大戰,直系血脈,只剩餘他們祖孫二人了。

    想到這裡,種彥崇更不忍心去刺激已經白髮蒼蒼的叔祖。

    他們下了山坡,在山下,從延州撤出的軍隊都肅然而立,無論是百戰餘生的老兵,還是這四年才來的大宋禁軍,雖然個個疲憊,卻無人有絲毫異動。

    論及治軍,种師中有自信,絕對不遜於此時的任何一位名將。

    “走吧,我們……會回來的!”种師中道。

    諸軍跟著他沿官道向南,种師中雖然說了一句會回來的,但心中卻明白,以他的年紀,以大宋如今的局面,只怕他有生之年,都難以回到這裡了。

    可就在這時,前方煙塵騰起,幾騎快馬不要命地奔了過來!

    种師中心中一凜,這些是他派出的斥侯,他最怕的就是西賊抄山道截斷他的退路,故此早早派出斥侯。

    “備戰!”不等他下令,種彥崇就叫道,諸軍開始行動,搶佔道側的高地,砍伐兩邊樹木,準備防禦工事。

    不一會兒,這幾騎到了種家祖孫面前,看到他們身上並沒有血跡,种師中心中稍安:“出何事了?”

    “援軍,援軍……咳咳……濟王的援軍來了,來者是岳飛!”

    “什麼?”种師中失聲驚呼。

    “岳飛!”種彥崇一躍而起,大聲叫道。

    而原本紀律嚴明忙著佈置防禦工事的種家軍,這一刻也停了下來,每個人都是震驚,然後狂喜。

    “濟王遣岳飛為西北招討使、行軍總管、西域大都護,以華夏軍第四軍來援,相公,我們……我們終於有援軍了!”那斥侯咳了兩聲,這才將話說清楚來。

    “我就說過,濟王不會棄我們不顧,我就說過,他會派人來!”種彥崇喜道。

    种師中還沒有回過神來,那位梟雄,那位無利不起早的周公,竟然真會派援軍來,而且一派就是名動天下擒了阿骨打的岳飛?

    他雖在西北,卻一直沒有忘記打聽中原和東海的情報,因此知道,這四年間,周銓並沒有像別人想的那樣大肆擴軍。相反,第一年時,他甚至還裁軍,將大量的原本護衛軍軍士轉入民政,派駐到遼東、河北、山東、淮北四省,充當基層官吏。

    這些人從軍中而來,帶來了許多護衛軍中的作風,將原本渾濁不堪的基層官風吏習一掃而光,也讓許多準備看周銓笑話的人驚掉了下巴。

    他們原本以為周銓手下沒有足夠的人手來維持統治,卻不曾想,周銓直接將手中的百勝強軍派了出來,其中殺氣騰騰,不言而喻。再加上修建京徐鐵路時東海商會派出的學堂學生,也紛紛轉為官吏,然後對舊有官吏的考核、刪選、培訓,不過三年功夫,周銓治下四省不僅穩固下來,而且還可以源源不斷地培養出新的人才。

    這是一種滾雪球式的發展,以這個速度來看,有心人基本可以算出周銓吞併整個大宋的時間,最多還需要三年。

    直到去年,周銓才再度擴軍,將原先的護衛軍改稱華夏軍,陸軍共設六軍,數量約是十五萬人,海軍則是東海、南海兩大艦隊,約是三萬人。

    以周銓治下千餘萬人的人口總數,還有他如今擁有的財力物力,十八萬人的軍隊,實在算不上窮兵黷武。

    也正是因此,种師中才懷疑周銓根本無意西北,可此時聽得岳飛帶來了第四軍,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保持警戒……我們在這裡看看,擒獲阿骨打的岳飛,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擊敗金人鐵浮屠的華夏軍,又是什麼樣的部隊!”微微緩了一下,种師中下令道。

    他們並沒有等太久,便看到遠處有一道灰褐色的長龍行了過來。

    沒有想像中的盔明甲亮,甚至沒有刀山槍林,种師中看到的是一支非常奇怪的軍隊。

    他們手中拿著的武器,种師中聞名已久,也曾不只一次聽起,可看起來就是根燒火棍。

    但這支沒有穿戴盔甲沒有刀山槍林的部隊,遠遠走來時,卻帶著一種肅殺的氣質,彷彿是群山在移動,又像是血海在翻騰。

    种師中是內行,一眼就可以判斷出,這是不是一支能戰的隊伍。有這些士兵,只要給他們著甲,發給他們兵刃,他們必然是一等一的強軍!

    這真是周銓新近擴軍的部隊麼,擴軍沒有降低他們的戰鬥力?

    种師中看得出神,直到這支部隊中大約有百餘人在他派出的斥侯帶領下,向著他這裡過來,他才回過神來,上前幾步迎去。

    老將的矜持,讓他沒有遠迎,可當他看到其中一人時,他愣了愣,然後翻身從馬上下來,大步上前:“濟王殿下,你……怎麼來了!”

    來人不是岳飛,而是他曾經見過的周銓,據說有一個名為“復仇”的組織,這些年拼了命要刺殺周銓,种師中可不敢保證自己軍中沒有其中成員,而且與西賊正在激戰,周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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