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國醫 作者:美味羅宋湯 (連載中)

 
mk2258 2016-5-13 21:11: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7 220734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4 12:30
大國醫 359、上皇



    徐小樂一看還真的有些挑戰。

    這窗口長寬不過尺許,就算再小兩歲的人要進去也很不容易。好在他一直都在勤練導引術,身體關節靈活,韌性遠超同齡人,更別說那些筋骨僵硬的成年人了。

    裏麵那位阮公公打了燈,退開一旁。他還是希望禦醫能夠自己進來,否則以他的體力要扶上皇過來,實在有些勉強。

    徐小樂好不容易才鑽過這個叫人尷尬的小窗口,起身之後整了整發巾,道:“這怎麼叫人走?就沒別的門麼?”

    裏外都是一片靜寂,沒人答他。

    徐小樂隻好將這歸根於陰陽人的乖僻上,起身對那老宦官道:“阮公公?你剛才說的皇爺……”

    阮公公道:“正是上皇陛下。”

    徐小樂想起何紹陽給他講解的天家內幕,心道:原來是朱家老大。嘖嘖,沒想到他弟弟竟然將他關在這裏。大門上鎖不算,還灌上鉛!這真是有些喪心病狂了。

    徐小樂道:“既然進來了,請前頭帶路吧。”

    阮公公倒是比曹太監和善謙卑得多,非但沒有對徐小樂動手,還在前頭打燈。

    這裏雖然叫做南內,卻彌漫著陰森和冷清。許多時候,徐小樂都覺得自己像是行走在墳地之間。

    阮公公聽到徐小樂牙齒打戰的聲音,就回頭問道:“你怎麼了?”

    徐小樂搓了搓了手臂,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就道:“夜涼,有些冷。”

    阮公公提了提燈籠,分明看到了徐小樂額頭上泛著汗光。

    徐小樂伸手一摸,手果然是濕的,隨口道:“冷汗。”

    阮公公知道是這邊陰森無人,叫這孩子心生恐懼,就寬慰道:“這裏地大人少,是有些荒涼,到了前麵就好了。”

    徐小樂就問道:“前麵人就多了?”

    阮公公點了點頭,繼續帶路。好在沒走多久,就來到了上皇的寢殿。

    徐小樂看到寢殿門框上的朱漆剝落,就像是久無人居的廢宅。他絲毫不知道人多在哪裏。

    阮公公推開門,請徐小樂進去,道:“這裏就上皇與老奴兩人。”

    徐小樂揉了揉臉:“那還真是多了一倍呢。”

    太監似乎都沒什麼笑容,阮公公絲毫沒有理會徐小樂的笑話,又掀開了隔簾,道:“請禦醫這邊走。”

    徐小樂進了隔簾,明顯覺得屋裏比外間更陰冷些。如今正是李清照說的乍暖還寒時候,氣溫變化大,體弱的人很容易生病。他就道:“這裏為什麼反倒更陰一些?沒有朝南的屋子麼?”

    阮公公正想說:別的屋舍都有待修葺。話到嘴邊就聽見床上有人呻吟一聲,無比虛弱道:“大伴,朕要水喝。”

    阮公公就連忙上前將燈放在桌子上,溫言安撫病榻上的上皇,一邊給他倒水。

    徐小樂借著昏暗的燈光打量病榻上的上皇,意外地發現這位久經風霜的太上皇並不比他年長多少,最多也就是二十過半。因為全國百姓都知道的“挫折”,給了他極大的打擊,叫他鮮嫩的麵龐上籠罩著一層失意和絕望。

    上皇也在打量徐小樂,隻是很快就失去了興致。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境況,能有禦醫肯來看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難道還指望人家派個國醫聖手來?去年的金刀案鬧得沸沸揚揚,還不是想把利刃捅向他這裏?

    多虧了阮浪、王瑤寧死扛了下來。

    上皇朱祁鎮閉上了眼睛,兩顆淚珠被眼皮擠了出來,分開兩側滾落在枕頭上。

    徐小樂上前俯下身。

    朱祁鎮以為徐小樂是要行跪拜大禮,心中頗有些感念他的忠心,便強作精神道:“免禮了。”

    徐小樂身子一僵。他其實並沒有行禮的意思,隻是看到朱祁鎮身上蓋的一件袍子滑落在地,隨手幫著撿起來罷了。

    阮老公小聲給徐小樂解釋道:“尋常覲見是不用行跪拜禮的。”

    徐小樂知道他們誤會了,繼續俯身撿起袍子,道“陛下龍袍在地上,我……卑職幫著撿起來。”

    朱祁鎮聞言,微微抬起上身一看,果然如徐小樂所言。

    徐小樂給朱祁鎮蓋上了龍袍,順手捏了捏被子的厚薄,頗有些同情:曾經的九五之尊,全天下都是他的,如今連被子都是這麼薄。也不知道是這樣過的冬,還是換薄被換得太早。

    朱祁鎮身上顫了顫,旋即放鬆下來。

    徐小樂搓了搓手,道:“陛下,禦醫要請脈該怎麼說?”

    朱祁鎮胸口極快地起伏了一下,顯然是強忍住了笑。他將手探出被子,道:“你這麼說就挺好。”

    徐小樂也咧嘴笑了笑,等朱祁鎮呼吸平緩,方才按了上去。

    朱祁鎮的身體素質並不差。從體態上看,他遺傳了太宗、仁宗、宣宗的強大基因,一眼看去就是個健碩大漢。不過土木堡之後,他生活在極大的恐懼和顛沛流離之中。瓦剌人可能的確以禮相待,但是遊牧民族的優待,連江南富戶的生活都比不上,受天下供奉的皇帝怎麼受得了。

    回到京師之後嘛,就眼下這個生活環境。憋屈、淒涼、苦悶、清貧,精神極度虛弱疲憊,再遇到氣候變化,不生病才是怪事。

    徐小樂收回手,看了看朱祁鎮,又看了看阮老公,道:“陛下,您這個是內有積勞,外感風寒,內外並作,拖延日久,才到了這般境地。”

    朱祁鎮歎了口氣。

    阮老公道:“早就去請禦醫了,今日還是曹少監親自帶你來的。”

    朱祁鎮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讓阮老公說下去,就道:“照你……你叫什麼?”

    徐小樂道:“回陛下,我叫徐小樂。”

    朱祁鎮道:“徐禦醫,照你看,朕還有救麼?”

    徐小樂道:“陛下這個就言重了。雖然現在情況不好,遠不到那一步呢。因為我對北地還不熟悉,藥材也不知道炮製得如何,所以我得先試兩副藥才能預測陛下康複的時間。不管怎麼說,最多半個月也就能恢複如初了。”

    朱祁鎮聽徐小樂說得如此認真,不由就有些安心,竟有力氣拉起了家常,問道:“你是南方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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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4 12:30
大國醫 正文 360、賞賜



   徐小樂道:“我是蘇州吳縣木瀆鎮人氏。之前是吳縣惠民藥局大使,原本幹得好好的,因為擋了人家的財路,又因為倒了靠山,就跑京師太醫院來做個醫學生,也算是避避風頭吧。”

    朱祁鎮聽了想笑,激得咳嗽了兩聲,道:“你還真是年輕有為。”

    徐小樂見上皇容顏之中竟然帶著些羅雲似的憨厚,更樂了,就道:“陛下你躺著,我給你講講我老家蘇州,那地方是真的人傑地靈……”

    徐小樂離開蘇州已經快兩個月了,思鄉之情漸漸在心頭滋生。朱祁鎮經曆了土木堡之變後,鬱鬱寡歡,身邊也沒有那麼多人,難得碰到個話癆禦醫,聽著千裏之外的風土人情,倒是覺得很有意思。

    一個樂意說,一個樂意聽,這就很投機了。

    徐小樂到底心思純良,將底下那些倉鼠蠹蟲的生態說得入木三分。若是朱祁鎮還坐在皇位上,難免會有一些別的心思,甚至懷疑徐小樂是否故意抹黑他的治下盛世。不過現在朱祁鎮住在被封鎖的南宮,外麵還有個做皇帝的弟弟成天想叫他死,心思反倒單純到了極點,隻當故事一樣聽。

    阮老公見有人能讓上皇高興,自己也很高興。照理說他該拿出點瓜果糕點,招待徐小樂。然而囊中實在羞澀,現在若不是靠著曹少監悄悄貼補,南宮裏的兩人恐怕連飯都吃不飽。

    曹少監固然忠心,皇城裏卻有無數眼睛、耳朵、舌頭,若是叫當今聖上知道他往南宮裏輸送衣食,恐怕這位少監隻有去南海子種菜了。

    阮老公見徐小樂說得眉飛色舞,心道:不知道這位小禦醫醫術如何,不過難得會說話,能找他來也是曹少監有心了。

    他不知道徐小樂是曹吉祥拉來的壯丁,更不知道當時太醫院隻有徐小樂一個人能被拉,對曹吉祥更加高看了兩眼。

    王振身死之後,子侄被淩遲,黨羽四散,許多人都投靠到對麵去了。曹吉祥昔日在王振門下並不很受重視,隻是因為他知兵善戰,故而得以被王振招攬。真是應了“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的古訓。

    徐小樂說了許久,直到嘴巴都幹了,突然一拍腦袋:“曹公公還等在外麵呢,我得出去了。回頭我給陛下帶些我們蘇州的糕點,免得陛下以為我吹牛呢!”

    朱祁鎮真不舍得徐小樂走,拉住徐小樂的手,叫阮老公道:“大伴。”

    阮老公知道上皇想留下徐小樂,但是南宮之中不說住的地方,就連被褥都隻有一套。自己是能夠和衣而眠,然而人家禦醫未必熬得住。他就故意曲解道:“陛下是要賞賜徐禦醫?可是……”

    徐小樂一打量這屋中陳設,看上去也就桌椅床凳比較值錢,都是名貴木材打造的。其他就別無長物了。唔,是了,這些杯子是官窯的吧,拿出去倒是值點銀子……

    徐小樂重重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甩了出去,義正言辭道:“要什麼官窯瓷器!我給人看病一向都不貪圖這些。若是我愛這些身外之物,不去跟肺癆死磕,早就富甲一方了。”

    阮老公手都有些抖:就這幾個杯子你都看上了?

    徐小樂抽出手,道:“陛下,我先走啦。也不知道誰送藥進來,要記得趁熱喝。我明天再來複診。”

    朱祁鎮點了點頭,眼睛噙淚,道:“明日再見。”

    阮老公連忙送徐小樂出去。

    徐小樂進入南宮時間頗長。看病沒用多少時間,主要是在聊天。他內心中也有些害怕,若是曹太監把他押回太醫院,豈不是正好落在黃院判和周禦史手裏?等他看到小窗口外的火把,他也隻能長出一口氣,先鑽出去再說。

    阮老公等徐小樂鑽出去,就對外麵等候的曹吉祥道:“曹少監,多謝。”

    曹吉祥打了個躬,道:“辛苦阮老公。”

    徐小樂整理了一下衣裳,對阮老公道:“阮公公,注意保暖。”

    阮老公點了點頭,拎著燈籠就回去了。

    徐小樂跟曹吉祥對視一眼,心道:現在總能放我回去了吧?

    曹吉祥麵色柔和了許多,道:“徐禦醫,上皇有沒有賞賜什麼物事給你?”

    徐小樂暗道:你不會連我的診金都要抽成吧?他道:“上皇那邊什麼都沒有,就兩個官窯瓷杯值些銀子。就算給我,我也不好意思拿呀。”他這言下之意就是:我都不好意思拿,你怎麼好意思!

    曹吉祥比了請的手勢,帶著徐小樂往外走,邊解釋道:“沒有就好。去年因為賞賜的事,還鬧出了一場極大的風波。”

    徐小樂耳朵一豎:“什麼風波?”

    曹吉祥道:“之前上皇身邊還有一位阮老公,是這位阮老公的堂兄,名叫阮浪。他們兩位都是永樂初年入宮的,可知在宮中的資曆有多深了。阮浪對上皇極為忠心,照顧得上皇無微不至。上皇也十分感念他,就在去年他生日的時候,賜了一個鍍金袋、一把鍍金刀。”

    徐小樂暗道:上皇去年還有鍍金刀,如今可是連把鐵刀都沒了。

    曹吉祥歎了口氣,道:“阮浪門下有個叫王瑤的內官說的門下,大約就是你們說的師徒。”他解釋了一句,又道:“王瑤當時負責看管南內皇城開閉,見阮浪手裏有這麼一柄金刀,愛不釋手,就開口向阮浪討要。”

    徐小樂聽著有些怪怪的感覺:師徒之間討要個物事不算什麼,但是經曹太監之口,就說得好像這個王瑤仗著現管的身份,趁火打劫他師父了。

    曹吉祥歎了口氣道:“阮浪是個寬厚長者,十分慷慨,既然王瑤喜歡,便大大方方地送給了王瑤。誰知道就是這一送,送出了潑天的禍事,也就是外頭說的金刀案了。”

    徐小樂連忙道:“我才來沒幾天,還請曹公公給我說說。”

    曹吉祥笑道:“咱家這不是正在給你說麼,著急什麼。”

    徐小樂就道:“那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喝邊說豈不是更好?這大晚上跑來跑去的,想來曹公公也餓了吧。”

    曹吉祥暗道:你倒是會打蛇上棍,我卻沒空跟你糾纏。他就道:“邊走邊說吧,等會我還要上值。”

    徐小樂本來是想借曹吉祥躲過黃院判和周禦史,如今卻也做不到了,隻好悶悶聽曹吉祥講金刀案。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4 13:25
大國醫 正文 361、金刀案



    曹吉祥本人就是金刀案的目擊者,裏麵的人物對他來說還都十分鮮活。

    他略略整理了思路,就繼續說道:“王瑤有個朋友,兩人時常聚在一起喝酒。他那朋友來頭也不小。”說到這裏,曹吉祥冷笑了一聲,顯然很不滿意那人。

    徐小樂頓時就感覺到一股陰風襲來,朝旁邊挪了半步,離這個陰陽人遠一點。他就問道:“是什麼來頭?”

    曹吉祥道:“那人叫盧忠,乃是錦衣衛前任都指揮使。”

    徐小樂一聽,道:“這個我知道,是錦衣衛最大的頭了吧。”

    曹吉祥斜眼看徐小樂,道:“前任。”

    徐小樂哦了兩聲,等曹吉祥繼續說下去。

    曹吉祥道:“盧忠這人最貪功,大臣之中隻要有丁點思念上皇的苗頭,就會被他抓起來,嚴刑逼供。他見了王瑤的金袋和金刀,自然也很驚奇,就問王瑤這是哪裏來的。王瑤就得意說了,是太上皇的賞賜。盧忠一聽這話,故意灌醉王瑤,偷了金刀,報告當今,說是上皇以金刀為令,糾結大臣,密謀複辟。”

    徐小樂嚇了一跳:“這是誅九族的重罪吧!”

    曹吉祥道:“哼,謀反是十惡不赦的重罪,盧忠這是要搞一個大案子,想連太上皇一起除掉。”他朝徐小樂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當今和上皇的關係吧?”

    徐小樂點了點頭:“當然知道,他們是兄弟。”

    曹吉祥搖了搖頭:“當今能取代上皇為天下主,上皇自然也能取代當今複辟稱帝。無論人情法理,他們都是有資格當皇帝的人。若是個升鬥小民,即便他當街喊自己要當皇帝,旁人也隻會說他是瘋子,不會說他謀反。”

    徐小樂聽明白了,隻覺得腦袋沉重,點都點不下去。

    曹吉祥又道:“當今大怒,就將王瑤和阮浪下獄。還好兩人都是有骨氣的人,扛住了錦衣衛的嚴刑逼供,一口咬定那把金刀是上皇給阮浪的生日禮物。結果當今大怒,將王瑤淩遲處死,阮浪終究年紀大了,瘐死獄中。”

    徐小樂讚道:“我隻當陰陽人都沒什麼骨氣,沒想到也有好漢,竟然寧死也不牽連上皇。”

    曹吉祥恨恨瞪了徐小樂一眼,道:“誰說沒有牽連?之前上皇在南宮,好歹也有宮人服侍,隻能叫軟禁。金刀案之後,當今下令用鐵鎖鎖了宮門,用鉛水填滿鎖眼,就算有鑰匙也開不了門。然後又將南宮樹木砍伐一空,防止有人爬樹越過宮牆,與裏麵溝通消息。整個南宮就開了一扇小窗就是你爬過去的那扇傳遞飲食衣物。你說,這叫沒有牽連?”

    徐小樂不說話了,暗道:這做弟弟的也真能幹得出來。對了,如果他比上皇還小,那豈不是隻有二十出頭?年輕人果然容易衝動,這樣真不好。

    曹吉祥長歎口氣,道:“所以我問你有沒有賞賜。若是沒有也就罷了。若是有,你就好好藏著傳之子孫,別叫小人謀去惹禍。”

    徐小樂道:“這個真沒有。公公你可能不知道,裏麵真是窮得、窮得連叮當響的資格都沒有了。對啦,我下回來複診,能不能帶床被褥來?上皇的被子也太薄了。還有阮老公,不知道他睡哪裏,好像連被褥都沒有。”

    曹吉祥良久無語,道:“這事你別管,我會安排。”

    徐小樂覺得這樣也好,真要背兩床被子,他也嫌麻煩。他就又問道:“我回去開了方子交給誰呢?”

    曹吉祥想了想道:“本來這事非得經我的手我才放心。不過我看你本性純良,肯定不會做出謀害上皇的事來……別瞪我,他們兄弟之間還要捅刀子呢,你說我能信誰?”

    徐小樂一想也是,皇帝之間的戰鬥,隻要押對寶,那就是一本萬利的事。為了那個“萬利”,殺人放火又算得了什麼?看看那些開國功勳就知道了,世代公侯,錦衣玉食,不就是跟對了人麼。

    徐小樂就道:“好吧,我不跟人說,就照尋常病人那樣開方抓藥。”徐小樂突然靈機一動,說道:“對啦,黃院判和周禦史是看到你帶我走的,我回去怎麼交代?”

    曹吉祥很滿意徐小樂的悟性,道:“他們若是問起來,就說我帶你去了浣衣局,給個老宮女看病。”

    徐小樂道:“他們若是不信,打我板子,嚴刑逼供。我怎麼辦?”

    曹吉祥淡淡道:“忍著。”

    徐小樂翻了個白眼:“我可忍不住,大概板子還沒到屁股上,我就全都招了。”

    曹吉祥俯下身,道:“那我現在就送你一程,以後再也不會覺得累了。”

    徐小樂巋然不懼:“那你還得再找個禦醫進去給上皇看病。”

    曹吉祥突然哈哈一笑,好像壓根沒有威脅過徐小樂。他柔和道:“你想從我這兒拿些什麼?”

    徐小樂道:“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你幫我找個護身符,叫我在太醫院不被人欺負。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曹吉祥並不說話,直走了好幾步,方才道:“你醫術到底如何?”

    徐小樂道:“京師這邊不知道,但是在蘇州,比我醫術高明的大夫絕不超過一隻手。”

    “法螺吹得響也沒用。”曹吉祥道:“我知道有個貴人得了怪病,正在找名醫醫治。你若是能治好這位貴人的病,太醫院裏肯定沒人敢欺負你。別說一個院判,就是院使也得客客氣氣跟你說話。”

    徐小樂一聽是治病,心中憑空多了三分底氣,道:“我去。”

    曹吉祥見徐小樂如此自信,忍不住多說一句,道:“那位貴人可不是一般人,你若是治好了,自然有各種好處。若是治不好,恐怕麻煩就更大了。”

    徐小樂心中暗道:我麻煩還不小嗎?都被禦史滿城追了,若是被抓回太醫院就是一頓暴打,以後還得坐牢似地呆在太醫院不能出來。我還幫徐翰林唔,我族伯到處奔走,天知道他有沒有政敵要拿我開刀。我還給上皇看病,這是直接得罪當今皇帝的事呀。

    哎呀,這麼一想,我好像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這就是古人說的“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境界呀!。

    徐小樂渾身都輕鬆下來了,笑道:“放心吧,我的麻煩都捅破天了,哪裏還能大得了?”

    曹吉祥一想也是,無論這少年願意與否,確實踏入了這場是非之中,隻有死裏尋活,還怕什麼麻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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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5 09:26
大國醫 362、算命先生



    徐小樂不敢回家,更不敢回太醫院,生怕自己撞在黃院判和周禦史的刀口上。曹吉祥也擔心徐小樂真被人拿來泄恨,無法給上皇開藥、複診,隻好在東華門外找了間屋子給他暫住,等天亮之後去給那位貴人看病。

    徐小樂住的這屋子乃是一排平房的一間,也不知道左鄰右舍都是什麼人,反正屋裏倒是器具齊全。他說了一晚上的話,也懶得洗漱,直接倒在床上和衣而臥,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該找個機會給高若楠和羅雲帶個口信。

    這個念頭閃過,徐小樂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正是平日裏起床的時間,但因為昨晚睡得晚,連揉腹法都沒有做,所以人很疲憊。

    除此之外,徐小樂腦中還多了段詭異的記憶,乃是昨晚做的一個夢。

    夢裏有個兩個小孩子抱著他的腿哭,其他卻全都不記得了。

    徐小樂跳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揉散關節裏的鬱結的寒氣,整個人方才暖和起來。他想起這幾天有些奔波,時不時有人來打擾,便趁早開始練習導引術。等他做完了正課,還沒來得及擦洗一番,果然有個小火者找來,說是奉了曹老公的指令。

    徐小樂叫這小火者等著,自己胡亂擦洗了一番,也沒衣服可換,隻好將就穿了髒衣服,道:“咱們去哪裏?”

    小火者道:“你跟著我來就是了。”

    徐小樂也不多說,跟著小火者就走。他這人雖然記性好,但是在記路上總有些不靈清。若是拐彎太多,他恐怕連原路返回都做不到。

    若是跟著人走,那就更記不住了。

    這個小火者還特意挑著胡同小路走,叫徐小樂格外不放心。

    徐小樂走了一程,已經徹底放棄認路的念頭了。在他跟小火者穿過一個窄胡同的時候,迎麵來了個手持布幡的算命先生。這算命先生也是五六十歲的年紀,留著長須,直勾勾地盯著徐小樂看。

    徐小樂也盯著他,若不是容貌略有不同,還以為見到了師父李西牆呢。

    兩人相距三五步時候,那算命先生突然開口叫道:“這位小官人且等一等。”

    徐小樂一聽“小官人”,腳步就忍不住慢下來了。他自從做了吳縣的惠民藥局大使,的確算是個小官人。如今在這千裏之外的客地聽到這樣稱呼,叫徐小樂頗有些懷念過去的光陰。

    算命先生道:“小官人,你最近運勢不好呀,讓老夫給你算一卦吧。”

    徐小樂揉了揉鼻子,暗道:看來我最近倒黴已經氣衝鬥牛了,隨便來個算命先生就能看出來。他道:“老先生,你先算一卦:看我有沒有錢付你卦資。”

    那算命先生笑道:“我做這一行固然是為了糊口,但也不是純為了糊口。若是能夠結個善緣,我也樂意贈你一卦。”

    前頭的小火者見徐小樂停下與人說話,就有些不耐煩道:“先生,咱們快些吧,這些江湖術士不用理會。”

    徐小樂的脾氣哪裏受得了這個?

    ——你說走就走?

    ——憑什麼叫我聽你的?

    ——你個陰陽崽子!

    徐小樂牛脾氣一上來,索性對那算命先生道:“老先生,我昨晚做個了怪夢,您能幫我解一解麼?”

    算命先生拿出個小馬紮,撐開給徐小樂坐,自己蹲在地上抱著幡,道:“小官人盡管說來聽聽。”

    徐小樂就道:“我夢到兩個小孩子,好像是一男一女,又好像是兩個男孩……記不清了。這兩個小孩子也就三五歲大吧,抱著我腿哭,好像還坐在了我腳上,叫我挪不動步子。這是不是不吉利啊?”

    算命先生略一沉思,道:“一般來說,夢見小孩子是要犯小人的……”

    徐小樂就拍手叫道:“最近可不是犯了小人麼!”他想到了黃院判就惱火,唔,再加個周禦史,正好一邊一個,兩個小人!

    算命先生又道:“不過我看小官人陰德深厚,非但自己行善,更是行善積德之家,所以不能以一般人來看。”

    徐小樂聽著很受用,但又不解:“不是犯小人?但我最近就是犯小人呀。”

    算命先生一笑:“就算小官人犯了小人,未必會應在在這個夢裏。敢問小官人的生辰八字,我幫你起一卦。”

    徐小樂連連點頭。

    那小火者退了回來,對徐小樂道:“這種跑江湖的話,聽不得。”他見徐小樂看都不看他,就又道:“等會肯定給你算個中下卦出來,要你買他物事避災避禍。”

    徐小樂仍舊不理他。

    那算命先生也當這小火者不存在,微閉眼簾,口中喃喃有聲,不知所言。

    那小火者碰上了倔脾氣,隻好退到一旁,雙手一袖,沒好氣道:“城裏套路深,不比你們鄉下。”

    徐小樂這就坐不住了,正要跟他理論一番蘇州城到底算不算鄉下,那算命先生就開口道:“算出來了!”

    徐小樂連忙問道:“如何?”

    算命先生道:“這是艮上巽下,山風蠱。”

    徐小樂道:“沒聽懂。”

    算命先生一笑:“這一卦啊,雖是個中下卦……”

    小火者雙手一攤,那表情分明是說:看,我說著了吧。

    “……卻不比上上卦差。”算命先生繼續道:“何謂蠱?木腐而蟲生之象也。”

    徐小樂眉頭一皺:“木頭爛得長蟲了,這分明是下下卦吧。”

    算命先生一揚手:“不然。木爛而蟲生,一死一生,陰陽之道便蘊藏其中。先死而後生,你父母不在了吧。”

    徐小樂登時點頭如小雞啄米:“正是正是,先生神算!”

    算命先生也大受鼓舞,繼續道:“你若是子承父業,初時有些坎坷,日後必有大成。你若是承的母業,那就成不了事了。”

    徐小樂重重點頭:“我承的是父業,我母親就是居家主婦,哪有業給我承。”

    算命先生笑道:“那就好。咱們再說你那個夢。有兩小兒坐腳抱腿,那是對你有所依仗;他們啼哭不止,那是有所哀求。你欲動而不能動,正是有所困窘。老夫以陰陽之道來說,你若是肯周濟這兩個小兒,小兒得救,自然不哭不鬧,乖乖離開,你也就走出了困窘,正是兩相得宜。”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5 09:26
大國醫 正文 363、公主



    徐小樂微微皺眉:“我知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隻是我去哪裏找這兩個小兒?”

    算命先生撫須笑道:“未必就是小兒,也可能是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夢境之中,哪有那麼一板一眼對得上的?”

    徐小樂微微點頭,見旁邊小火者一臉呆滯,才想起自己還有要事在身,就道:“老先生,多謝你了,我叫徐小樂,如今是太醫院醫學生。今日實在不趁手,日後你有個緩急,大可來找我。”

    算命先生倒是十分從容,收起了小馬紮,道:“不必客氣。你先忙你的去吧。”

    徐小樂起身去碰了碰那個小火者,道:“發什麼愣?咱們走吧。”

    那小火者這才驚醒,邊往前走還邊回頭去看那個算命先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徐小樂覺得有些奇怪,這陰陽崽子不是對跑江湖的很不待見麼?幹嘛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他就問道:“你看什麼呢?”

    小火者這才警醒了些,道:“沒什麼,咱們快點走吧。”

    徐小樂嗤之以鼻:你倒急上了,哥哥我身上一堆“虱子”都還沒急!

    兩人又走了一程,總算到了一條開闊些的街麵。隻從高高的圍牆和朱紅的大門就能看出來,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或者既富且貴。

    徐小樂還沒辦法從門口的石獅子辨別主家的地位,但是那些門口站著錦衣衛校尉的人家,絕對不是尋常人家。

    小火者帶著徐小樂,就站在一戶由錦衣衛把守的大宅門前。

    徐小樂仰頭一看,牌匾上沒字!

    這什麼地方?

    徐小樂轉頭望向小火者。

    小火者走上前去,跟個錦衣衛說了兩句。

    那錦衣衛隻是拿眼打量徐小樂,良久方才道:“如此年輕的禦醫?”

    徐小樂心中火氣就上來了,暗道:要不是打不過你,我現在就上去抽你兩巴掌!幹嘛各個都死咬我年齡不放啊!

    小火者道:“年紀雖輕,但是很得公公信任。”

    那錦衣衛這才點了點頭,道:“進來吧。”

    徐小樂滿懷著不服走上前去,又隨錦衣衛徑直往裏走去。他當然不可能直入內室,卻也沒被留在門廳,而是去了前院的一個花廳。

    這讓徐小樂有些奇怪:大戶人家也去過幾家,卻沒見過這樣待客的。

    徐小樂獨自坐了半晌,主人家總算來人招待了。

    來者是一個宮裝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鵝蛋臉長得十分端莊。她走到徐小樂麵前,道:“我是此間管家,姓楚,名叫書瑤。”

    徐小樂樂滋滋叫道:“書瑤姐姐。”

    楚書瑤仍舊是帶著微笑,聲調卻有些冷:“這裏都叫姑姑。”

    徐小樂有些尷尬:“為什麼這就長了一輩?”

    楚書瑤挑了挑眉毛:“習慣。”她轉身就走:“跟我來。”

    徐小樂隻好在她背後做了個鬼臉解嘲,緩步跟上,同時沒話找話道:“家裏人不多嘛。”

    他從進門開始就沒見過別人,從各處打掃的情況看,似乎也不是很精細。若是江南大戶人家,五步一人,十步一崗,有的仆人隻負責掃眼前兩塊磚,肯定處處都一塵不染。

    楚書瑤沒搭理徐小樂,隻是道:“你知道我家主人身份麼?”

    徐小樂道:“不知道。”

    楚書瑤又陷入了沉默。

    徐小樂道:“我並不在意你家主人,我更在意你家病人。”

    楚書瑤這才斜眼看了徐小樂一眼:“你倒是個好大夫。”

    徐小樂道:“職責所在。咱們這是去看病人麼?”

    楚書瑤點了點頭,道:“但是這病有些怪,之前請了許多大夫,沒一個有頭緒的。”

    徐小樂道:“無妨,我也見識過很多怪病了。”

    楚書瑤有些不信,卻也沒有出言嘲諷。她帶著徐小樂穿過前院,徑直到了後院。院子裏種滿了月季,此時正開得熱烈,饒是如此也衝不淡這座宅子裏濃濃的蕭瑟氣息。

    楚書瑤到了一道月門前,停住了腳步,先看了看徐小樂的腳,道:“隻能穿布底鞋進去,千萬千萬小心,不能弄出聲音。”

    徐小樂道:“咱們這麼鬼鬼祟祟進去,不會把人嚇出毛病麼?”

    楚書瑤真的考慮了一下徐小樂的意見,終於還是搖了搖頭,道:“進入公主殿下視野可及的地方才能出聲。”

    徐小樂一聽“公主”兩字,就更是詫異了:“我是來給公主看病?”

    楚書瑤點了點頭:“公主殿下自從去年就患上了一種怪病,隻要聽到找不出來源的聲音,就會麵色慘白。如今這病就更厲害了,會直接昏闕過去。宮裏人多呆不下去,隻能搬到這裏,由我和兩個老媽子看護。”

    徐小樂“哦”了一聲,剛要跟楚書瑤進去,突然想到囚居南宮的上皇,就問道:“敢問書瑤姐姐,這位公主是哪位陛下所出?”

    楚書瑤知道徐小樂必然會這麼問,又不能說謊,隻好道:“是上皇的長女,重慶公主。”

    徐小樂“哦”了一聲,反倒有些輕鬆。他覺得上皇是個好人。雖然有人說他坑死了十萬士卒,不過那十萬人對於徐小樂而言隻是個數字,又沒見過,反倒是上皇本人與他說過話,接受他的醫治,是個活生生的人。

    同理,或許當今天子也是個好人,但是距離徐小樂還是太遙遠了。

    兩人躡手躡腳進了院子,像做賊一樣又摸進了公主住的小樓。

    徐小樂一步步走上木梯,簡直比做賊還緊張,生怕出點聲音嚇暈那位公主。

    “噔、噔、噔……”

    二樓的地板上傳來腳步聲。

    徐小樂轉頭去看楚書瑤,壓低聲音道:“這不是沒事嗎?”

    楚書瑤將食指放在唇前,搖了搖頭。

    樓梯口很快就出現了一位老婦,見了正在上樓的二人,出聲道:“公主已經看到你們上來,可以放心走了。”

    楚書瑤這才如蒙大赦,加快了腳步,不再擔心發出聲音。

    徐小樂也加快了腳步走得慢實在是太累了。他跟著那位老婦進了公主的閨房,隻從陳設來看,也就是周府的水準。不過想想公主她爹連被子都蓋不暖,這種條件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公主不可能謀反,也不可能被人利用謀反,做叔父的當然也不會趕盡殺絕,留下個汙名。

    *

    第四更達成~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5 12:22
大國醫 正文卷 364、心病


    ·重慶公主隻有五歲,卻沒有幼兒常見的靈動。她的眼睛和脖頸有些僵硬,望向某處時必須要轉動身體。

    楚書瑤在重慶公主麵前屈膝行禮,道:“公主殿下,這位是徐先生。”

    重慶公主警惕地點了點頭,眼睛直直盯著徐小樂。

    徐小樂從這目光中就仿佛看到了一隻膽小的野兔,時刻提心吊膽,緊繃著精神。他擺出最溫和的笑容,道:“公主殿下,我是來陪您玩耍的。”

    公主有些疑惑地看著徐小樂,良久方才帶著懷疑道:“你不是來教我識字的?”

    徐小樂看了一眼楚書瑤,楚書瑤上前道:“殿下,識字的事並不著急,咱們先把……”

    “先把遊戲玩好。”徐小樂打斷了楚書瑤,仍舊咬定是來陪公主殿下玩遊戲。

    公主殿下卻不傻,她指了指徐小樂,又指了指楚書瑤:“陪我玩的人都要穿這樣的衣服,你不是來陪我玩的。”

    五歲的公主還沒有男女概念,但是她已然能夠從不同的服飾分辨出不同的人。穿成楚書瑤那樣的宮裝侍女是陪她玩耍的;穿著深色服飾的老婦管她吃飯穿衣;穿成徐小樂這樣的,是負責教她識字。

    徐小樂道:“我真是來陪殿下玩的,不信我給你演一個。”

    徐小樂扯了扯衣服,緩緩俯下身,雙手撐在了地上,提臀抬腿,在公主麵前來了個倒立。他雖然不像戴思蒙那樣能夠在搖晃的樹枝上倒立,但是平地上卻已經十分熟練了。

    非但能倒立,還能以手代腳走兩圈。

    重慶公主見徐小樂真的能夠翻轉倒立,方才信了這位“先生”不是來教她識字的。不過她臉上仍舊是一副木然的表情,反倒是楚書瑤和兩個老婦饒有興致地看徐小樂表演。

    徐小樂咧嘴笑著,頭朝下望向重慶公主的雙眸。這位公主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近乎麵癱,但是眸子之中卻流露出了幼兒常見的好奇和趣味。

    徐小樂一個翻身跳了起來,問道:“殿下,你見過猴子麼?”

    重慶公主搖了搖頭。

    徐小樂笑道:“那是一種跟人很像的動物,下回我再來的時候,就把他帶來。他玩倒立比我還好呢。”

    楚書瑤皺起眉頭,心道:這禦醫很有些靠不住,真的是禦醫麼?怎麼一副賣藝人的模樣。

    徐小樂除了表演倒立,其他的也就什麼都不會了。他正想找個機會看看這位公主到底有多害怕意外聲音,就聽到窗外撲棱棱有鳥兒扇動翅膀。徐小樂連忙將注意力放在了公主身上,果然看到公主臉上騰起一股驚懼,整個人都靠向了楚書瑤。

    楚書瑤連忙張開雙臂,將公主虛虛護住,溫言撫慰道:“殿下不怕,這就是鳥兒飛起來的聲音。不怕不怕。”

    徐小樂看在眼裏,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自告奉勇道:“我去為公主殿下趕走它。”

    公主微微搖了搖頭:“它還會回來的。”

    徐小樂咧嘴一笑:“那就隨它去吧。殿下,我先告退了,明天我就帶我的猴子朋友過來。”

    公主殿下微微點了點頭。

    楚書瑤走了過來,滿心的疑惑,帶著徐小樂往外走。直等到了月牙門外,她才問了出來:“徐禦醫,你不是來看病的?”

    徐小樂還在思索,反問道:“之前來看過的大夫,都開的什麼藥?”

    楚書瑤早有準備,當下把兩個常用的藥方報了出來。她道:“這兩個方子都是太醫院小方科禦醫開的。對了,徐禦醫,你是哪一科?”

    徐小樂道:“我麼?我不分科。”他說著話,一邊尋思這藥房裏的配伍。不等楚書瑤繼續問他,他就道:“這兩個方子其實如出一轍,都以茯苓、半夏為主,這是鎮驚寧神的驗方了。”

    楚書瑤道:“可這方子服用之後,殿下的病情並未有好轉。”

    徐小樂又問道:“可有兩位大夫的脈案?”

    楚書瑤搖頭道:“這個並沒有,但是有一位大夫說殿下這是心陽不足。”

    徐小樂問道道:“殿下除了聽到聲音容易受驚,平日裏膽量如何?怕黑麼?敢一個人呆著麼?”

    楚書瑤道:“怎麼會叫殿下一人呆著?身邊肯定是有人的。不過殿下並不怕黑,反倒有些厭光。外麵太陽大些,就要叫人掛上紗簾。晚上睡覺也是早早就熄了燈,乖乖躺床上。”

    徐小樂就道:“若是如此,我就不覺得公主殿下是心陽不足了。”

    楚書瑤道:“徐禦醫,你不用診脈麼?”

    徐小樂道:“望聞問切,脈診也不過四分之一罷了。我聽殿下說話聲音中正,麵色紅潤,顯然不是心陽不足的症狀。再聽姐姐你這麼一說,那就更不像是心陽不足了。”

    楚書瑤懶得糾正徐小樂的稱呼,就道:“那是什麼緣故?”

    徐小樂想了想,道:“我覺得殿下沒有病。”

    楚書瑤奇怪道:“殿下怎麼會……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徐小樂連忙擺手道:“不,我不是說殿下裝出來的。”他略一思索,還是說道:“我曾經也有一種‘怪病’,就是暈血病。隻要見了血,哪怕是血珠,我都能昏闕過去。其實我也不覺得血可怕,身體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見血就暈。”

    楚書瑤道:“這個跟殿下的病……”

    徐小樂道:“所以我懷疑殿下並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而是跟我的‘暈血病’一樣,屬於心病。”

    楚書瑤問道:“那該如何診治?”

    徐小樂抬眼想了想,道:“我是遇到了一位名醫,他用祝由術治好了我的暈血病。不過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找他。”

    徐小樂說的就是何紹陽。他知道何紹陽帶著張大耳等人來了京師,若是順利的話肯定已經得了官身。然而他們到底是不是還在京師,該上哪裏去找他們,這就不是徐小樂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考慮到他們是站在上皇一邊的,在朝中應該屬於劣勢,甚至可能隱姓埋名,用了別的途徑晉身。想想高知府,隻是因為捉拿他們不利就被投入詔獄,何況他們這些罪魁禍首。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5 19:11
大國醫 正文 365、護身符



    楚書瑤皺著眉頭想了好半天,道:“太醫院祝由科的禦醫能行麼?”

    徐小樂從來都以病人為中心,隻要對病人有利,自己讓賢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比如他絕不會去跟師叔祖搶病人,因為師叔祖的醫術比他高呀。

    可如今徐小樂急需一道護身符,而且他也不知道太醫院祝由科的禦醫到底是高人還是偽高人。他就直言道:“姐姐可以派人去太醫院打聽。不過我還是想先試試。若是我的辦法有效,也省了許多麻煩,是不?”

    楚書瑤更傾向徐小樂。祝由禁咒實在太匪夷所思,有時候還容易跟巫蠱瓜葛上。以重慶公主的身份,還是最好少跟那些人往來。

    徐小樂見楚書瑤表示讚同,就約好了明天複診的時間。

    在臨走之前,徐小樂就不得不道明來意了。

    他道:“書瑤姐姐,實不相瞞,太醫院的黃院判昨晚看到我入宮,回去之後肯定要逼問我為誰施診。然而因為上皇……我不能說實話,所以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幫我抵擋一番?”

    徐小樂覺得曹吉祥那麼陰沉可怖,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若是在戲文裏絕對就是大壞蛋。這種大壞蛋往往有好人不具備的能力,他讓自己來給重慶公主看病,絕不是無的放矢。

    隻是徐小樂一時想不通,為什麼上皇都被囚禁南宮了,太醫院丁點麵子都不給,卻要給上皇的女兒麵子,幾番派了太醫過來施治。若說是因為太醫院心疼這個五歲的長公主,徐小樂是打死都不信的。

    楚書瑤一聽徐小樂表明立場,自然也拿出一副自己人的模樣,道:“我理會的。等會我就派人傳書太醫院,叫你每日早晚來複診。這樣他們就不敢動你了。”

    徐小樂笑道:“是極是極,我早晚都要來給公主殿下複診,他們就不能關我不能打我了。多謝書瑤姐姐,若是沒有你,我恐怕一回去就要被抓起來打屁股了。”

    楚書瑤聽徐小樂說得有趣,忍不住也笑了,道:“跟你說了,這裏要叫姑姑。”

    徐小樂撓頭道:“這什麼規矩?明明是個傾城傾國、沉魚落雁的美貌姐姐,偏要叫得那麼老氣。”

    楚書瑤強忍住笑,道:“這就是宮裏的規矩,聖天子和皇子皇女身邊的女官,都被尊稱為姑姑。”

    徐小樂隻好道:“罷了,以後我在外人麵前就從了你們的規矩,不過在私下裏,我還是要叫你姐姐。”

    楚書瑤佯嗔道:“那我少不得大棒子趕你出去!”

    徐小樂還有一堆事呢,正好告辭,也省得這位美貌姐姐大棒子趕他。隻看這位姐姐纖細的胳膊,還不知道能否掄起棒子來呢。

    在徐小樂去給上皇買藥的時候,楚書瑤就寫好了給太醫院的函件,叫門口的錦衣衛送過去。

    照朝廷規製,王公宅邸門前派錦衣衛把守,這是地位和榮譽的象征。不過這裏的錦衣衛卻不單單是守護,還有監視的意思。

    直白說起來,重慶公主才是被軟禁了。她隻有五歲,也沒有出門的需要,但是一直陪伴公主身邊的楚書瑤卻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就算她在內宮供職同樣不能出宮,但宮中終究大得很,不至於憋屈。

    若說有人比重慶公主更希望上皇複位,恐怕就是楚書瑤了。

    ……

    徐小樂給上皇開的藥都是些常用的成藥,價格低廉,效果不錯。藥鋪見慣了各種買家,知道買這種藥的都不是大戶人家,也懶得理會徐小樂,隻是感歎那些窮人運氣好,碰到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徐小樂提著包好的藥,擺在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該如何煎煮。昨天曹太監說南宮的衣食是從外麵送進去的,那麼宮裏有地方開火煎藥麼?若是外麵將藥煎好,恐怕送進去已經冷了。

    皇城那麼大,皇帝豈不是每餐飯都吃冷飯冷菜了?

    徐小樂不由替皇帝們操心起來。等他操夠了心,方才想到了解決方案:直接交給曹太監,讓他頭痛去。

    然而如何聯絡曹太監卻又叫徐小樂犯了難。

    早上那個小火者把他送到門口,壓根沒進去。他出來的時候,也沒見那個火者的身影。

    徐小樂就心中煩躁,暗道:這夥人一個個都不明所以,連個奔走溝通的人都不留,現在叫我怎麼找人?難道跑到皇城門口去敲門麼?

    徐小樂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家裏把皮皮帶上。如果今晚還住在曹太監安排的屋子,明天就要直接去給重慶公主複診了。在他的計劃裏,皮皮是最好的助手,他靈動沒有規律可循,也不會因為重慶公主的身份而束手束腳。

    在徐小樂準備回家的時候,周禦史剛剛進了值房。

    京師的巡城禦史一共有五個,分為五城,跟五城兵馬司對應,平日執法就是帶著這些兵馬司的士卒。他們這個職位可沒有上下班時間,有時候晚上去**行院抓**的官員,一抓就是一個通宵。

    所以隻有新晉進士會做這種官,充滿了糾正不法的熱情,又有充足的體力。換個五六十歲的老大臣來做巡城禦史,非得累死不可。

    周禦史就不怕累,但是他從來沒有大晚上去抓一個醫學生的經曆。而且這個醫學生被帶入宮中之後,他就毫無辦法找到門路了。雖然禦史十分清貴,但是皇城的規矩一樣很大。

    周禦史折騰了大半夜,確定沒有辦法逮到徐小樂了,隻能回家睡覺。這對他的打擊可是很大,什麼時候連個醫學生都能跟巡城禦史對著幹了?而且最讓他痛恨的是,竟然還讓這廝從自己手裏跑掉了。

    這一個晚上,周禦史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直到天蒙蒙亮,他才真正睡著。還沒睡夠,天已經大亮了,家人就來喚他起**。

    周禦史著實拖了一會兒,方才掙紮著起來洗漱,換了衣裳去上班。他進了值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手作爪,用力按了按頭皮,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今天要是還不能徐小樂抓出來,自己就做一輩子的巡城禦史!

    *

    今天第二更晚了點,但是還有一更,請別走開~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6 09:28
大國醫 正文 366、羅雲的傷



    周禦史坐了一會兒,屬下書辦送來了早點,是兩個皮薄餡香的大肉包子。ggaa

    若是往常,周禦史肯定不會吝嗇在心裏表揚一下這個識趣的屬下。不過今天因為周禦史一肚子氣,叫這個會做人的書辦也受了無妄之災,非但沒落下一句謝謝,還被送了個白眼,讓他回去糾結了許久。

    周禦史就著茶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包子,分明就是把徐小樂當成了肉包子。他剛吃到一半,就見有人在門外報道:“周老爺,眼線回報,徐小樂回家了!”

    周禦史叼著包子就站了起來,一說話方才意識到嘴裏還有東西,連忙接住了掉下來的包子,又端起茶水送了送嘴裏的吃食,嘶啞道:“回家了?派人給我前前後後都堵住!我看他還敢不敢放肆!”

    那人連忙出去清點人手,帶隊去包圍徐小樂租借的宅子。

    他們其實也是太謹慎了,這回徐小樂壓根沒有準備跑。

    徐小樂相信曹吉祥的判斷,也相信楚書瑤的承諾。這兩人給他的感覺一正一邪,但卻都很值得信任。

    更主要的是,因為這兩人都對他有所求。隻要有所求,就不得不用心保住他。

    徐小樂暗道:人不求人一般高。現在你們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求到我啦。那你們哪怕是天子、公主身邊的人,也不比我高了。

    他大搖大擺回家,在胡同口看到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乞丐以前這裏可沒乞丐。這條街上住的人,哪有閑錢給乞丐?不過不用關注這些細節,徐小樂毫不在意地進了胡同,叫開了大門。

    高若楠一開門見是徐小樂,毫無征兆地就撲了上來。不過卻不是撲上去打他,而是撲進徐小樂懷裏放聲大哭。

    徐小樂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隻覺得身子一晃,懷裏就多了個軟綿綿的人,這讓他想起了摟抱唐笑笑的感覺,有點像,卻又有不同。他就暗道:莫非每個姑娘抱起來的滋味都不一樣?那我以後可要多抱幾個。

    高若楠哭了兩聲,一跺腳又推開了徐小樂,滿臉羞怒,好像剛才不是她抱的徐小樂,反倒是被徐小樂強抱了似的。她就帶著哭腔道:“你昨晚去了哪裏?也不找人帶話回來?小雲哥哥瘸著腿回來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羅雲一瘸一拐回到家的時候,總算反應過來了貌似跳窗有點傻啊!於是他就不好意思跟高若楠說自己跳窗的事,“用心”編了個與兵馬司高手大戰三百回合,殺出一條血路的故事。

    還真是一條血路,羅雲整條褲子都紅了。

    高若楠見武力媲美關羽張飛的羅雲都受了傷,就更加擔心手無縛雞之力的徐小樂。她整夜都沒有睡好,不知道徐小樂到底是被抓走了還是逃走了。

    若是逃走了,京師城門緊閉,他怎麼逃呢?

    若是被人抓走了……爹爹還沒放出來,自己身邊卻又折進去一個親近的人。

    這些心路曆程自然不足為外人道,所以徐小樂隻覺得高若楠有些莫名其妙,就跟上回唐笑笑把他踢下牆頭一樣。

    於是徐小樂就知道了:女子之中,莫名其妙發瘋的占了多數。在他認識的人中,比如嫂子、笑笑、高若楠、穀香、平可佳、采薇,偶爾還有楓香,以及被趕走的桃花;

    真正溫柔賢惠的隻是少數,比如胡姐姐、梅清姐姐、荑柳姐姐。

    至於老安人和荷葉,一老一小,不能做數。

    這樣算來,就是八比三,將近八成都是不可理喻的。

    徐小樂暗歎一聲:以前聽人說女人是老虎,原來竟是真的。看來胡姐姐、梅清姐姐、荑柳姐姐也未必就不會發火,隻是沒有露出虎威,看起來像是貓咪而已。

    高若楠見徐小樂不言不語,若有所思,就道:“你怎麼不說話?”

    徐小樂這才從思緒中掙脫出來,道:“唔,我在聽你說。怎麼了?小雲怎麼受傷了?”

    高若楠這才讓開門,讓徐小樂進去。

    徐小樂把藥放在院子裏,徑直往羅雲的房間走去。

    羅雲跳下樓的時候砸穿了屋簷,索性皮厚肉糙、筋骨堅實,並沒有摔傷。但是他運氣不好,有塊尖銳的瓦片紮進了屁股,這就有些惱火了。他現在隻能趴著,還得十分小心屁股上的傷口迸裂流血。

    見徐小樂回來了,羅雲也是又喜又怕。

    喜的是,有人回來幫他料理傷口了。

    怕的是,他知道徐小樂要用縫針術。

    那真是生不如死。

    徐小樂進來看了羅雲的屁股,已經看出這絕不是兵刃所傷,就笑道:“這是哪裏的高手,竟然紮你屁股!”

    羅雲愁眉苦臉道:“不說這些,你快幫我弄弄,血都要流幹了。”

    徐小樂仔細看了看傷口,其實傷的也不深,又沒紮到大血管,此刻隻有一些滲出來的血水。他就叫高若楠去煮了清洗用的藥湯,自己回屋取了藥箱。出門前嫂嫂叫高若楠送來的曲針就放在那裏。

    接下去的流程就很套路了,先剝離流膿的皮肉,洗淨傷口,然後用沸水裏煮過的針線像縫衣服似地將傷口縫起來。

    徐小樂手勢益發老道,縫出來的傷口也不像早前那樣歪歪扭扭,針腳可算是整齊細密。羅雲則咬著一根木棍,整張臉都團成了一團,汗流滿麵,硬生生地忍著穿針走線之痛。

    高若楠昨晚一直沒幫上忙,心中頗有些介懷。她在旁邊看了,心中暗道:看起來也不很難,下回我就可以給小雲哥哥縫了。

    羅雲若是知道高若楠這麼“關愛”他,恐怕會大喊一聲撞昏過去:別有下次了!

    徐小樂縫好了傷口,順勢在羅雲屁股蛋上一拍:“好啦,過幾天就能拆線。”

    羅雲嗷得一聲慘叫,轉過頭道:“小樂,你別打傷口啊。萬一打裂了怎麼辦。”

    徐小樂道:“我打的是另一半,隻是震到了而已。對了,你若是趴著睡久了會胸悶,可以側身睡呀。”

    羅雲小心翼翼側過身子,果然舒服了許多。

    徐小樂給他蓋了被子,就道:“好好休息吧,我先去洗個手,等會可能還要出去。”

    徐小樂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了砰砰地敲門聲。

    羅雲就要跳起來,被徐小樂一把按住。

    徐小樂道:“我知道他們來找我的。沒事,你好好養傷。我去去就來。”

    高若楠關切道:“不會有事吧?”

    徐小樂哈哈一笑:“放心,哥上麵有人!”

    羅雲扭頭看了看天花板:並沒有人啊……

    *

    第三更奉上,我看看今晚有沒有一波打賞,有的話再更第四更^&^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6 12:16
大國醫 正文 367、公審


    徐小樂很淡定地跟著兵馬司的人去了太醫院。

    雖然禦史權力很大,可以直接跟皇帝打小報告,卻不能無緣無故把徐小樂帶到禦史公署或是兵馬司打屁股。他們在這件事上隻能做太醫院院判的執行者,至於打多少板子,那是由太醫院決定的。

    饒是如此,周禦史還是很高興。他已經很久沒有伸張正義的快樂了,今天總算將心中的怨氣盡數吐了出來。

    因為怕再次丟人,周禦史並沒有直接領導捉拿徐小樂的行動。他在得到好消息之後,徑直去了太醫院。等他到太醫院的時候,徐小樂已經被兩個兵馬司的壯漢左右挾持,站在黃院判麵前等候發落。

    黃院判與周禦史心有靈犀,都指望從徐小樂身上找回之前失落的顏麵,自然也就要等人到齊了才會宣判。他正好也叫徐小樂站在太醫院眾人麵前出醜,乖乖做一隻用來儆猴的雞。

    徐小樂卻站得筆挺,還反過來打量這些太醫院的同僚。他以前隻聽說太醫院有十三科,每科的禦醫人數在一到四名之間。就算每科隻有一名禦醫,那起碼也得有十三位,然而今天到場的卻沒那麼多,最多隻有三四位禦醫。

    徐小樂之所以不能確定是三位或者四位,主要是因為禦醫並沒有特殊的服飾,全靠同為醫生的感覺判斷。這幾位禦醫混雜在吏目和醫學生之中,氣質就成了他們的身份標識。

    禦醫雖然少了點,但是畏首畏尾的醫學生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吏目卻不少。這兩幫人加起來近乎三十人,真讓徐小樂沒有想到:太醫院還是個大部呢!

    三十多人將太醫院前院站得是水泄不通,這裏終究不是召集眾人聚會的地方。然而除了這裏,其他地方都不能滿足黃院判殺雞儆猴的需要。眼看著這麼多人圍觀,黃院判覺得自己的權威得以彰顯,真是再舒暢不過的事了。

    周禦史掃了一眼被押在前院中央的徐小樂,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愉悅禦史們打擊違規違紀必須“痛心疾首”,而不能以此自娛,否則就成了來俊臣那樣的酷吏。

    他走到黃院判身邊,道:“院判,此子該如何判罰。”

    黃院判微微一躬身,道:“禦史以為呢?”

    周禦史很欣賞黃院判的湊趣。他轉向徐小樂,喝道:“無知小子,你可知罪!”

    徐小樂咧嘴笑道:“我要說我知罪,那是我撒謊我哪有罪啊!但是我說了實話,你又要說我‘無知’。”

    周禦史臉色一青:“你還敢逞口舌之利!本官原念你年輕,想給你個機會,減免些許懲罰,看來你是執迷不悟了!”他轉向黃院判,道:“院判依法而論吧,本官隻是監刑。”

    黃院判自覺在口舌上不是徐小樂的對手,大手一揮道:“杖二十!”

    徐小樂雖然膽子大,但是看到兵馬司的差役就要動手,還是有些慌。這二十杖打在屁股上還好,最多皮開肉綻將養個十天半月。若是再往上挪挪,那就算行刑人不下黑手,內髒也會打裂。

    徐小樂連忙叫道:“且慢!你們說打就打?我都還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過!”

    黃院判厲聲喝道:“你既登記為醫學生,該當遵守太醫院的規矩。我問你,你是否夜不歸宿?你是否接連數日點卯不到?你是否詐病欺瞞教官!這三條罪狀,每條都夠打你十杖,我見你年輕,方才算你二十杖,你還不醒悟麼!”

    徐小樂當即道:“我一概不認!”他先表明了態度,方才道:“我水土不服又感染風寒,請了病假在家養病。院裏也派了人來探病,並沒說定要回院裏的事,如何是我夜不歸宿、點卯不到?再者說,你懂醫術麼,憑什麼說我詐病!”

    黃院判正要嗬斥徐小樂,就見韓新翰站了出來,道:“黃院判,院裏派了卑職去探看徐小樂的病情。我五日裏去了三趟,差不多是隔日去一趟。徐小樂的確是重病在身,高燒不退,病床之上連人都恍惚認不得。”

    韓新翰去探望徐小樂是領了差事的。若是徐小樂被黃院判說是“詐病”,那他豈不是瀆職?雖然吏目等閑不願招惹院判,但是鐵打的吏目流水的官,真要牽扯到自己身上了,吏目們也不會坐以待斃。

    韓新翰為人老實,是個君子,在太醫院的人緣頗好,當即就有其他吏目在後麵聲援,無不表示黃院判這個認定有些孟浪了。

    黃院判沒想到連韓新翰都跳出來跟自己作對,強忍怒氣,眯著眼睛裝出笑容,對韓新翰道:“韓君不通醫術,君子可欺之以方,被這小賊欺瞞也是有的。”

    韓新翰卻不承認。他道:“我在太醫院也待了數年之久,雖不通醫術,卻也知道病與非病。徐小樂之前高燒不退,手觸既燙,宛如水坐爐上,這難道還不是重病?要認出這個病來,卻又需要通多少醫術?”

    徐小樂笑道:“恐怕隻有黃院判需要用醫術才能知道,咱們常人隻需要常識就能判斷了。”

    黃院判暴喝一聲:“住口!”看似是吼徐小樂,實則也有指桑罵槐,叫韓新翰住口的意思。

    見事情漸漸轉向不可收拾,黃院判氣急道:“你這滿口胡言的小子,明明跟人在外喝酒吃肉,卻說自己重病!你、你、你……不當人子!”

    徐小樂坦然道:“我醫術通玄,治好了自己的重症,出去跟人慶祝一番也不行麼?”

    在場眾人都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紛紛掩口輕笑,覺得這少年很能逗樂。

    徐小樂越是淡定從容,黃院判就越是丟人現眼,原本弄出來這番場麵是為了叫徐小樂丟人,現在卻反過來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周禦史眼看黃院判撐不住了,連忙一旁低聲遞招:“準假、準假。”

    黃院判總算定了定神,喝道:“就算你真請了病假,院裏可準了?”

    徐小樂氣勢一頓,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個關口。他就反問道:“我都要病死了,難道還得你準我的病假?”

    黃院判見徐小樂萎了,哈哈大笑:“你個黃口孺子真不懂事!你活著是我太醫院的人,死了是我太醫院的死人!當然得由院裏準假才行。”

    *

    多謝大家打賞,雖然一塊兩塊、五塊十塊看起來不是大數目,但是小湯真的很高興很感動,孔子說得好:肯給銀子的才是真愛呐!

    *(未完待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6-11-26 19:14
大國醫 正文 368、灰頭土臉



    “照規矩說起來,禦醫請假的確得院裏批準了才能回家,院判請假得院使批準才行,院使……嘿嘿,老夫要想請假,得聖天子同意才行。否則誰寫幾個字就跑了,那豈不是天下大亂麼?”

    人群自然分開,走出一個白須白發的老者。這老者已經自我介紹得很清楚了,他便是當今太醫院沈院使。

    雖然沈院使說的話對徐小樂不很有利,甚至叫黃院判挺了挺腰,仿佛撿到了一封銀子,喜色溢於言表。他連忙上前虛扶沈院使,道:“您老人家如何出來了,此子哪裏值得驚動您老啊!”

    沈院使甩了甩手臂,不叫黃院判靠近自己,打量著徐小樂,眉眼中透著慈祥和藹。

    徐小樂被這溫煦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冒出一個念頭:若是這老爺爺說要打我,我也就讓他打了。

    沈院使道:“剛才說到哪兒了?”他的京師口音中還夾雜著鄉音,隱約可以聽出是江南人氏。

    黃院判道:“您說:不準假就走,就天下大亂了。”

    沈院使連連點頭,像極了一個記性不好的老年人,道:“對,徐、徐小樂,你請假了?”

    徐小樂理直氣壯道:“請了。”

    沈院使又問:“沒批麼?”

    徐小樂道:“我哪裏知道還要人批。院裏派人來看我,也沒說要批假的事。”

    沈院使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是哪一科的醫學生?”

    徐小樂一愣:“我還沒分科。”

    黃院判連忙解釋道:“沈公,他才來第一天就謊稱重病逃回去了,還沒來得及分科。”

    沈院使“哦”了一聲,慢悠悠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懲罰他了。”

    黃院判和周禦史異口同聲叫道:“為什麼!”

    沈院使像是被他倆的聲音震了個踉蹌,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悠悠抱怨道:“年輕人,焦躁得很呐。”他掏了掏耳朵,見徐小樂眯著眼睛在偷笑,又道:“因為醫學生是跟本科禦醫請假,由科長準假。他既然沒有分科,由哪一科科長準他的假呢?所以毛病不在他,若是打他板子,他肯定不服呀。”

    徐小樂頓時對沈院使十分欽佩,恨不得鼓掌叫好:“院使說得好!院使說得妙!”

    黃院判麵如土色,自己費了很大一圈功夫,竟然就被輕飄飄的兩句話打發了?

    別人以為這隻是樁小事,可誰能體諒黃院判的苦心孤詣?

    他從記恨徐小樂那天起,就放長線釣大魚,故意隱忍徐小樂的違紀行為。又搭上了人情說服周禦史幫忙,最後抓人的時候還起了波瀾。總算將太醫院眾人集合起來看徐小樂丟臉,就這麼輕易地被打發了?

    你這老而不死的賊骨頭,到底拿了徐小樂什麼好處,要這般幫他開脫!

    黃院判心中暗罵。

    沈院使緩緩走了兩步,道:“好啦,既然沒事了,大家就都散了吧。”

    眾人見熱鬧看不成了,正要緩緩散去,就見外麵進來一人,直衝沈院使而去,朗聲報道:“沈公,門外有錦衣衛進來宣令。”

    沈院使奇怪道:“錦衣衛能傳什麼令給我?”

    錦衣衛要進門是不需要批準的,他們自己就跟著闖了進來。

    這三位錦衣衛正是重慶公主府上的護衛,見了沈院使,就掏出帛書,朗聲道:“特傳重慶公主鈞旨:請本院徐筱樂徐大夫,每日晨昏為重慶公主診治。”他頓了頓,對沈院使道:“沈公,貴院徐筱樂徐大夫在哪裏?”

    沈院使上前接了公主的鈞旨,道:“徐小樂還不是本院禦醫,隻是醫學生。公主殿下的鈞旨是否有誤會?”

    錦衣衛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就認出了徐小樂。他揚手叫道:“徐大夫,公主有旨意給你。”

    徐小樂心中暗笑:哈,可惜你來晚了。若不是我們院使腦子清楚,我都已經被打了。腹誹如此,他人還是上前笑道:“卑職徐小樂領鈞旨。”

    錦衣衛也不多說,將帛書交給徐小樂轉身就走。

    剛剛散去的人群卻又再次集合回來,將徐小樂團團圍住,弄得徐小樂都不好意思展開帛書一觀了。

    沈院使就跟個遛彎的鄰家老頭一樣,緩步走到徐小樂身邊,隨口問道:“這怎麼回事?”

    徐小樂道:“唔,最近手頭緊,就有朋友推薦我去給重慶公主治病。我早上去了一趟,覺得公主殿下挺可愛的。”

    沈院使扭頭看了看徐小樂,道:“你最近犯小人吧。”

    徐小樂一聽就驚為天人:“沈公,您會看相啊!?您老說說,我還有什麼倒黴事?是不是該去廟裏燒燒香?京師哪座廟比較靈?不對……我該去道觀,京師有道觀麼?”

    沈院使嗬嗬一笑:“這還要會看相?”他虛指一旁:“這邊還沒走,那邊又來了。我說你年紀輕輕,上哪兒去結交的那些坑朋友的人?竟然推薦你去給重慶公主看病。”

    黃院判知道沈院使說他是小人,氣得鼻子都歪了,心中暗道:這老頭忒壞了,遲早有報應!

    周禦史哪裏能跟沈院使計較?

    禦醫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誰都惹不起,一種是誰都惹不起。

    那些冷門科類的禦醫,一輩子都沒機會見到聖天子,更別說給聖天子看病了比如金瘡科。這些禦醫雖然也有品級,待遇也不錯,但是他們自己都會縮著尾巴,不敢招惹任何人。

    另外一些禦醫,醫術高明,口碑直達天聽,或者本身就很受聖天子信任。哪怕品級低,誰敢招惹這些人?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沈院使。這老頭永樂年間就在太醫院了,無論龍椅上坐的是誰,都不肯放他走。就憑著這份聖眷,有誰敢去招惹他?

    周禦史就算知道沈老頭拐彎抹角罵了他,又能怎麼樣呢?還是早點溜走為妙,免得後麵來更狠的。

    黃院判也想走,但是他又不舍得走。聽說徐小樂要去給重慶公主看病,他就十分期待後麵的故事。整個太醫院誰不知道,但凡去給公主看了病的禦醫,都隻有一個下場:灰頭土臉!

    *

    最近更新總算是叫大家滿意了吧?小湯收到通知,下周五有個重要的客戶端推薦主編力薦。為了能讓這個推薦發揮最大作用,小湯這周內還是一天兩更,然後在12月2日當天爆上十更左右,大家覺得可行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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