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作者:啞鳴(已完結)

 
csolinecs 2016-5-17 15:36: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 145653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0:57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0

這輩子我看過很多恐怖電影,但是我覺得都沒有現在的畫面恐怖。

  深夜的餐桌,一個蓬頭散髮外加臉色死白根本就是貞子再世的女人,她坐在餐桌左側,一口一口又一口地挖食著眼前黏稠的食物。

  她不發一語,她甚至沒有抬起頭,任由凌亂的黑色髮絲散落在桌面。

  她的對面,餐桌右側,一個男人掩不住的低聲喘氣,他的臉是慘澹的,他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雖然一樣有一碗黏稠的食物擺在他面前,可是他卻怎麼樣都吃不下肚,喪失了所有胃口。

  餐廳,一男,一女,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談,現在凌晨三點鐘,夜好安靜。
  只有昏暗的燈光和窒息的氣氛圍繞,直到我開口說話。

  「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吃著我煮好當宵夜的瘦肉粥,宋真抖了一下,沒有抬頭看我,咀嚼到一半的嘴巴停止,說:「我控制不住自己……」

  「為什麼呢?」我雙手抱頭,覺得剛剛的事非常荒唐,「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以讓我……讓我摸妳胸部。」

  宋真歉然道:「對、對不起……」

  「提出這種不倫不類的例子,是我說對不起才對吧。」我身體稍微前傾,湊近宋真道:「不過,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麼?」

  宋真頭低到已經快碰到碗,瑟瑟道:「房東先生……你沒看完簡訊……對不對?」

  我一愣,想到剛剛在廁所裡面的確沒有看完簡訊,大概是看到小凡讓宋真去做一些壞事後,我就忍無可忍跑上二樓了,後面還有幾封簡訊,我真的沒有看完,也忘記要看。

  「我現在看。」
  我摸摸自己口袋,拿出手機趕緊點開簡訊的頁面,找到宋真後來沒去上學那篇,繼續往下閱讀。

  聽見她如此提醒我,難不成故事後面還有什麼變數?

  因為小凡的關係,宋真沒有再去學校,她開始躲在自己房間裡,四面方牆、一張床、一對桌椅,這裡很簡陋,卻讓宋真感到安心,因為這裡沒有人,就沒有友情、就沒有背叛,更沒有利用。

  故事裡的宋真對自己說:「這裡也蠻好的……就不要離開了吧。」

  大概一個多月過去,迷戀於棒球的「他」來了,「他」帶著小凡來到宋真房門前,用很誠懇的方式道歉,希望宋真能夠離開房間,不要再封閉自己。

  可是宋真卻說,她沒辦法再見到小凡,只希望能和「他」見面。

  小凡帶著後悔回去了,而「他」則進去宋真的房間,也進去宋真的心房裡。

  在這次促膝長談,宋真用光積蓄了十三年的力量,一鼓作氣向「他」告白了,她說完後只是死死閉起眼睛、緊緊揪住棉被,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地等待回應,她當真以為這輩子的幸福就看這秒鐘了。

  「他」半晌沒有說話,最終卻歉然告訴宋真,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宋真聽到答案,出乎預料之外,自己並沒有很難過,隱隱之中像是她早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他」牽起了宋真的手,說願意成為永遠的好朋友。宋真很高興,有這個承諾已經很滿意了。

  宋真被「他」慢慢牽引著走出房間外,宋真的雙親和家人莫不以焦急又欣喜的眼神目睹她踏出牢籠,重新走向人群。

  故事的最後,宋真去了醫院,看了心理醫師。

  她被診斷出有病名為「無條件奉獻情結」的病,無法看見任何人處於困難,會主動無條件的伸出援手,嚴重者甚至沒辦法拒絕任何不合理的要求,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俗稱「奴隸病」。

  我懂了,這下我完完全全懂了……

  宋真並不是無法離開房間的隱蔽青年症候群,而是有害怕被人利用的奴隸病。

  她不是不能接觸人群,而是害怕人群……因為怕有人知道她無法控制的病況後,會利用她去做很多很多壞事。

  簡訊裡有這樣提到,經過這幾年的治療和輔導,宋真已經可以抵抗「問號型」的要求,譬如「妳開門好嗎?」,但還是無法抵抗「句號型」的要求,譬如「給我開門。」

  我把額頭重重磕在桌面上,霎時整個餐桌都在晃動,一向很容易被嚇到的宋真果然又嚇一大跳。

  我藉由額際傳來的痛覺,開始重新回憶解讀這一切──

  最一開始宋真對任何人都是冷漠毫不關心,連我幫她倒垃圾或者是簽收包裹這點小事,都會藉由交房租的機會一同匯薪水給我;之後長時間躲在房間裡,讓我和可蘭誤以為她是傳說中的蠶繭族;後來是蟑螂事件發生,迫於無奈的宋真才打電話向我求救。

  求救的過程中,她口口聲聲說不想欠我人情,我只好用她過往的故事當酬勞,她就沒有討價還價的答應了。

  我真蠢,竟然一直沒想過,跟一位陌生人怎麼會如此詳盡地寫上破萬字的簡訊,交代自己的過去,一般人必定是隨便寫幾段交差的。

  再來,因為和妹妹冷戰的關係,我在烤肉那天,藉由烤肉的吸引力釣到宋真聽我抱怨,依宋真的個性必定是不想跟我扯上關係的,但是她卻乖乖地聽我廢話連篇,只因為我對她說──「我要跟妳說話」。

  所有宋真奇怪的行徑都得到了解釋,她不是怪人,而是一個生病的人罷了。

  「也難怪妳不敢出房門了……」我依舊保持著額頭叩在餐桌的姿勢,「想必不管是有心無心,只要是人,都會傷害到妳吧。」

  宋真沒回答我,我也看不到她現在是作何表情。

  「所以妳會跟我當朋友,也是因為病的關係吧。」我輕輕用頭敲打桌緣,苦笑道:「一直利用妳的病,我還真是個卑鄙的人呢。」

  「不是這樣……」宋真悄聲道:「我、我覺得房東先生,是個好人……」

  「呵……」我乾笑道:「妳跟我就只不過是說過幾次話、見過幾次面,這樣就把我歸類到好人……妳是嫌轉學生和小凡給妳的教訓不夠嗎?」

  「……」宋真又再次沉默。

  「妳傻傻地將自己的病告訴我,知道可能會遭遇多大的危險嗎?」我猝然抬起頭,雙眼鎖住宋真不知所措的臉,「我現在隨便一個指令妳都必須去執行,隨便我開口欸,不管多邪惡、多可惡、多變態、多令人髮指,妳都會去做喔。」

  原本避開我眼神的宋真,此時聽到我這樣說,卻反而用閃動淚光的雙眸迎向我,結結巴巴道──

  「請不要……對我提出這種要求,拜託……讓我可以……信任你。」

  我不理會她的可憐,反問:「用拜託的,我就會從壞人變成好人嗎?」

  宋真呆住幾秒鐘,時間長到夠讓一滴眼淚,從她的眼尾流下,劃過美人痣,落在桌面上,最後她緩緩開口,徹底擊潰了我。

  「我只知道……這麼愛自己妹妹的人,一定是好人。」

  「……」
  現在換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0:57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1

我這輩子大概都沒有想過,我會在半夜不睡覺,坐在自己的餐桌旁和女人面對面發呆。

  剛剛才理解宋真的故事,顯然我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而宋真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所以也沒有說話,擦拭掉不小心脫落的眼淚後,她只是靜靜吃著瘦肉粥,很珍惜地吃到滴點不剩,看來她這段時間,還是在房間裡繼續吃乾泡麵和乾糧餅乾的樣子。

  「看在我拿一堆好人卡的份上,就別躲在房間裡面了吧?我敢保證這間房子,我妹妹和可蘭都是超級好人,不會藉著妳的病利用妳。」我說。

  「你和妹妹,和好了?」宋真秀氣地用衛生紙擦擦嘴巴,轉換了話題。

  「是呀……可是是我輸,我先跟她說話了。」
  想到這,我就覺得苦惱,妹妹可以隨意向我提出一個要求,那個要求讓我膽顫心驚,我開始能體會宋真內心的痛苦。

  「你怕?」宋真看穿了我。

  我嘆口氣說:「當然會怕,是妳不認識我妹,她蠻起來的時候,是人都該會怕的。」

  「她提出了什麼要求?」

  「還沒,我現在是怕她又說要去走什麼演藝圈,明明就不適合她、明明就知道這是一條歪路,結果……我卻阻止不了。」

  「你怎麼知道不適合她,你怎麼知道是歪路?」宋真含著湯匙,嘟噥問。

  「想也知道啊,我、我看過很多新聞,這、這個很危險……我……」我越說越覺得自己站不住腳,可蘭就在演藝圈過得很好,我的反駁似乎很不夠力。

  「有時放手了,才會知道事情沒想像中的嚴重。」宋真用平淡無波的表情繼續說:「不是嗎?」

  「她還沒長大,也還沒嫁人,我有教育她的責任,怎麼能隨隨便便放手?」我振振有詞的駁斥著。

  「假設……你妹妹已經長大,那、那你該尊重她的決定,再假設……你妹妹還沒長大,那讓她出去闖闖、碰碰壁,不是也很好嗎?」宋真斷斷續續地對我說。

  「……」
  我突然間沒辦法反駁,因為宋真說得沒錯。

  宋真用手按住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才發覺現在天已經快亮了,宋真可能早就想睡覺,是因為我要求她聽我說話的關係,才撐著疲勞的身子到現在不睡。

  「快去睡吧。」我站起來,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碗。

  「你不問我……為什麼我會告訴你這些話嗎?」宋真還是含住湯匙,看來她對湯匙情有獨鍾。

  「為什麼?」我配合一問。

  「因為,我也在學習放手當中……」宋真如此說,這時候我還沒察覺到不對勁。

  我一把握住她口中的湯匙,淺笑道:「快去睡吧,別硬撐了。」

  宋真乖乖張開嘴,但當我要把湯匙拿出來的這個剎那──

  妹妹打開我的房門,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和宋真。

  現在凌晨四點半,很明顯妹妹原本只是想上廁所而已。

  「哥、哥……有有有有、有有、有鬼。」
  妹妹說完,不知是模仿哪齣戲劇,就地轉個兩圈便很果斷地昏倒。

  我開始很後悔將自己的房間安排在一樓,而且還面對著餐廳,但是往事不可追憶,現在要怎麼處理掉妹妹才是頭等大事。

  「妳想跟我妹妹認識認識嗎?」我問宋真。

  宋真想了會,還是搖頭,看來是還沒準備好。

  「那妳去睡吧,這裡交給我就好。」

  「抱歉……」
  今日之漫漫長夜,終於在宋真吃飽上床睡覺,妹妹驚嚇暈倒,而我掛著兩顆大黑眼圈中結束。

  曾經,我把宋真當成樹洞,傾洩了我心中想說的話,她與世隔絕、沒沒無聞,絕對不會把我說的話傳達出去,只是宋真比童話寓言裡的樹洞還更高級,她還能給我建議,先不管建議是否有用,但至少我能知道,宋真是真的將我的煩惱聽進耳朵裡了。

  天,就在我的胡思亂想中亮了。

  妹妹揉揉眼睛,伸了一個超級大懶腰,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很恐怖的事,用掛著眼屎的大眼瞪我。

  「幹嘛?」我打了一個哈欠,假裝成剛睡醒的模樣。

  妹妹不發一語,她正在觀察,一下看房門外一眼、一下看我一眼、一下又拉拉繫在我和她腰間的童軍繩,最後還是回過頭來凝視著現在正躺在她身旁的我。

  「人家……好像作惡夢了……」

  「喔?哪種惡夢?」我撥掉妹妹眼尾的眼屎。

  「就是、就是讓人家又害怕又生氣的惡夢。」妹妹噘著嘴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偷跑出去?」

  我都還沒吐槽是哪種惡夢會又害怕又生氣,但是怕被妹妹發現,仍假意道:「不是綁住了嗎?」

  妹妹立刻湊近我的耳邊,用慵懶的氣音說:「哥,我跟你說喔,我昨天夢到你跟貞子在餐廳吃飯欸,而且很親密好像男女朋友,讓我……

  「超、不、爽、的。」

  然後妹妹銜住我的耳垂,讓我絲毫不敢亂動,要是我意圖掙扎,可以想見脆弱的耳垂就會是見血收場。

  「這、這是夢嘛,這世界上哪有貞子,我怎麼可能跟貞子很親密?是夢啦、是夢啦。」我呵呵呵地笑著。

  「我沒看見她的臉,可是她的黑色頭髮……好長、好長喔,而且哥哥還甜蜜地用湯匙餵她吃東西欸。」說到這裡,妹妹咬了我一口。

  彷彿被人用電擊棒攻擊耳朵,我抖動了一下,心中的危險警報聲大作,告訴我現在如果不轉移焦點,就要有裝義耳的可能性,畢竟我已經少一隻眼睛了,再少耳朵也太淒涼了吧。

  「喂,妳別鬧了。」我輕輕推推妹妹的肩,「先放開我的耳朵,哥哥有很認真的事要告訴妳。」

  「哥哥可以直接說呀。」看來妹妹沒打算放過我,依然保持著咬人姿勢。

  「喔喔。」我喔喔個兩聲當開場白,接下來就很認真的說:「我昨夜想了很久,如果妳想跟可蘭一樣走演藝圈,那就去嘗試看看吧,妳都快要成年了,想必也能夠保護自己,可以出去闖蕩一番。」

  「嗯?」妹妹有點意外。

  「還有,我建議妳還是不要休學,如果工作上真的有來不及的時候,再請假就好,現在放棄學業,風險太大了。」我用說話轉移妹妹注意,偷偷伸出一根手指頭,盤算用搔妹妹癢來躲過此劫。

  沒想到妹妹一下抓住我的手指,柔聲問道:「為什麼改變主意了?該不會是貞子跟你說了什麼?」

  當真恐怖的女人第六感,我妹是難以捉摸的人,所以我沒說話,也同時抹掉任何表情,這樣她就比較難以猜到我心裡在想些什麼。

  妹妹鬆開牙齒,我的耳垂頓時「鬆了一口氣」,旋即她抱住我,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調整了一個她自認比較舒服的姿勢後,她將頭靠在我的頸邊,膩聲道:「謝謝哥……人家很高興。」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0:57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2

我搔搔她的髮絲,見她撒嬌的模樣,我想起了小時候,妹妹一樣喜歡追在我屁股後頭跑、一樣喜歡向我撒嬌,只是時間過去,年齡漸大,她的臉少了點童稚,而多了幾分嫵媚。

  「有高興就好,衣服換一換、臉去洗一洗,再怎樣今天還是要上學,至於去台北攝影的事,有問題就去問可蘭,這些我都不懂,我也就不管了。」

  說著說著……妹妹的髮絲弄得我脖子好癢,我便側過頭去。

  妹妹爬了過來,兩腳分開,身體跨坐在我肚子上,一雙小手分別夾住我的兩邊臉頰,把我歪掉的頭強制導正。

  妹妹彎下腰,臉對著我的臉,近到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唇息,只見妹妹緩緩開口道:「可是哥……我膩了耶。」

  「……什麼膩了?」我茫然問。

  「就是當藝人、拍照、模特兒、攝影……那些有的沒的。」妹妹皺起鼻子。

  「小姐,妳都還沒去耶,就膩了?」我開始懷疑我這幾天的煩惱都是標準的庸人自擾。

  「不可以膩喔?」妹妹捶了我胸口幾下,「去台北會很多天管不到你耶,你該不會想趁機到外面拈花惹草,去找那個阿露斐對不對?」

  「呃,好好好……膩了就算了。」
  我一個翻身,讓原本趴在我身上的妹妹滾在床邊,隨手將自己綁上的童軍繩拆掉,離開自己溫暖的床。

  「等等出來吃早餐,別拖太久喔。」

  「哥,等等!」妹妹喊住即將離開房間的我,「人家現在已經有新的夢想了喔。」

  「嗯。」我轉身開門,一個枕頭飛來,正中我後腦。

  「不准敷衍人家。」妹妹盤腿坐在床邊,雙手叉腰道:「你要很關心、很飢渴、很奢望、很期盼、很專注地問我是什麼夢想!」

  「……是什麼夢想?」

  我好累,我好想趕快煮完早餐,送妹妹出門上學後睡個回籠覺喔。

  「是當小說家!」妹妹興致勃勃地說:「寫輕小說,可以賣到全世界的那種。」

  「……」
  我可以罵髒話嗎?如果不可以,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所以需要你幫忙一下。」妹妹顯然很興奮。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我和妹妹的「九一四戰役」,我是戰敗國,所以我要無條件答應她一個要求。

  「說吧,反正我欠妳一個要求。」

  「NO、NO、NO……」
  妹妹豎起手指,在我面前搖了搖,「這是一碼歸一碼的事,人家這次請你幫忙,和之前你輸給我的約定是不一樣的。」

  雖然我壓根不了解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反正妹妹要求我的事,只要不要太過分,我幾乎是沒有拒絕過。

  「要我幫什麼忙?」我問。

  「跟我到學校去。」妹妹賊賊嘻笑。

  我後悔了。

  現在。


□□□
    
  三天過去,我家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

  可蘭依舊花蓮台北兩地奔波,為了工作還買了台二手車來回於蘇花高。
  妹妹依舊是快樂的大學生,成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上學,也交了不少朋友,而且課業還是保持在不錯的水準。

  宋真依舊躲在房間內不願意出來,我有時候會煮一些熱食送她,順便跟她說說話,讓她了解外面的世界又發生什麼新奇有趣的事,特別要注意的是,我跟她說話的過程中都要小心翼翼,萬一不小心開玩笑說出「哈哈妳去吃屎啦」,然後我就會看到她走去馬桶旁做出一些很恐怖的事情。

  當然……

  宋真還是會突然變身成睿智的老者,告訴我一些從沒想過的道理,不過她像流浪小狗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是占據大部分的時間。

  話說回來我也依舊在國小裡當助教,和那群小鬼頭們在烈日下揮灑汗水,帶領他們做例行的操練,監督他們是不是有人偷懶。

  這種看似無聊的工作,對我而言卻很有趣,因為眼睛的關係,我沒辦法再度踏上紅土,不過能以助理教練的身分坐在休息室裡,已經是很大的幸福了。

  也許……這些小鬼頭裡會出現下一個陳金鋒、下一個王建民,從國小的破爛棒球場,走進美國職棒大聯盟的草皮上。
  我很喜歡這個工作,真的。

  可是……

  我很討厭我現在要面對的「工作」!

  原本是妹妹帶領我穿梭在她偌大的大學校園,路途中很明顯看得出來妹妹多了很多朋友,走沒幾步常常就有人對她打招呼,看妹妹過得越來越開朗,除了藥物控制的關係外,我深信是花蓮這片土地的好山好水加快了妹妹的恢復。

  遙望大學另一端聳起的丘陵小山,還來不及稱讚校園的風景,妹妹就已經帶我走進一間教室大樓,爬樓梯到了二樓,最後進去整排數來的第一間教室。

  對了,我今天的工作就是接受輕小說研習社的訪問。

  再說一次,我很討厭這個工作!

  大學的大教室裡,原本可以容納百位的學生上課,可是現在加上我和妹妹,也就區區五個人在這,頓時顯得空曠,連說話都有一點點回音。

  妹妹要我坐在講台上,原先屬於教授講課的位子。

  台下的第一排學生座位,坐著三位妹妹的同學,其中有兩位我已經見過兩次面,那一對疑似情侶檔的男女正用很尷尬的表情看我,尤其是那位長相秀氣的少女,從我走進來到現在臉都是紅的。

  我又想起那個裸露下半身的畫面,我翻起白眼,好想一頭撞死。

  學生座位上,還有另外兩位男性,左邊那位男同學和少女一起是已經見過兩次面,只有中間那位身材略顯胖碩的男人我從沒見過。

  妹妹拍拍我的肩,說她等等有課所以不能留下來陪我,我揮揮手讓她趕快去上課,畢竟上課學習絕對比這場訪問重要一百萬倍。

  妹妹依依不捨地離開這間大教室後,這場不知所謂的訪問算是正式開始。先是很制式的互相自我介紹,我終於知道右手邊戴著粗框眼鏡的害羞女孩叫做婕瑜,中間是輕小說研習社社長月靖,左手邊帶有文學氣息的男子叫渝倫。

  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名,還是外號或是筆名。

  反正人的姓名我一向記不太住,所以就姑且稱他們為「眼鏡妹」、「社長先生」,以及「文青」。

  「楊先生,這場訪問的目的是幫助我們在創作輕小說時,可以有一個想像與參考的案例,因為你的情況很特殊也很珍貴,於是我們輕研社才會商請文泱學妹請你一談。」社長先生果然快人快語,已經拿出了錄音筆。

  「原本我們五十幾位社員都很想旁聽,只是怕人數太多會讓你困擾,所以這場訪問我們會錄音,再給其他不能參與的社員聽,這樣可以嗎?」

  「沒關係。」我只想早點回家。

  「還有一點……」旁邊的文青像是有些為難的說道:「文泱告訴我們,可以問你任何問題,於是,我們為追求到角色的靈魂層面,會問你相對尖銳,甚至是你不願面對、不想回答的問題。」

  「……」
  妹妹到底是替我答應了什麼工作?

  「先跟你道歉,也請你幫忙。」文青說得很誠懇,非常的有禮貌。

  「好吧。」我答應了。

  「好,那第一個問題由我發問,就文泱學妹的說法,你和妹妹同居的生活與互動,根本就是日本妹系輕小說的翻版,這點你怎麼看?」社長先生發問。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0:58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3

「……什麼是妹系輕小說?」我聽不懂。

  「我解釋一下。」左手邊的文青插話:「就是書中的女性角色,不管是長相或者個性都是屬於『妹妹』型的女生,不管是不是『實妹』……咳咳,不管是不是親生妹妹,故事內容大多是哥哥和妹妹發展出曖昧或色色的情節。」

  「抱歉,我跟我妹沒有發生過你說的那種事。」我聳聳肩。

  「我聽文泱說……楊大哥你曾經跟她一起洗澡,甚至脫過她的衣服。」眼鏡妹滾燙著臉頰,羞澀說道。

  「有,洗澡是很小時候的事,至於……」我垂下頭,歉然道:「脫衣服這件事,的確是我一時喪失理智,我不會再犯了。」

  「沒關係,是我早就喪失理智很多遍了,楊先生別自責。」社長大人安慰我,讓我有點感動,沒想到他也知道妹妹的厲害。

  不過一旁的眼鏡妹卻肘擊他一發,我不知道為什麼。

  「你覺得文泱漂亮嗎?」這次是文青問我。

  「我是覺得一般般,有點太矮,唉……沒辦法,餵很多牛奶了,還是長不高。」我的表情想必十分遺憾。

  「你知道文泱在學校裡有眾多追求者,如果有一天她有男朋友了,你的反應是?」

  「很好啊,不要是壞男人就好。」

  「在與文泱的日常生活中,有沒有碰過『妹妹不小心闖進廁所,結果你在洗澡』、『打開房門,不小心看見妹妹在換衣服』、『妹妹跌倒,不小心倒在你的重要部位』,上述案例,角色交換也算成立。」眼鏡妹開始進入狀況,連連發問。

  「我印象中是沒有,如果有,都是我妹故意的,沒有不小心。」

  「你會不會覺得妹妹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就是在日常生活之間……一些互動啊,哎唷,你懂吧。」社長先生很曖昧的笑笑。

  「……我不懂。」

  「你想想如果是弟弟的話,就沒那種感覺了嘛,所以男性向的故事裡才沒有弟系輕小說啊。」社長先生如此說,旁邊文青也點頭認同。

  他這種說法,讓我有點不高興,我淡淡道:「什麼年代了,我還會重男輕女?現在社會講究性別平等,我也一樣,不管是妹妹或弟弟,我還是會一視同仁拉拔長大。」

  「那我這樣問好了。」社長先生坐挺身子,雙手抱胸,雙眼放光地問:「如同小說劇情般,你是否對妹妹有過遐想?」

  「唉……」

  我皺起眉頭,雖然不情願,還是得面對這種無聊問題,「我從國中開始帶我妹長大,我會有什麼遐想?她早上起床兩個眼睛眼屎一堆,去廁所大便臭個半死,更別說有時候還會放屁,你們該不會以為妹妹的屁是粉紅色的吧。」

  我眼前三人面面相覷,互相咬耳朵,「這段還是砍掉,我怕文泱和她的支持者會殺我們滅口」,很快的,他們點頭取得共識。

  重新整理過後,由眼鏡妹繼續問:「請問你知不知道,文泱在校園追求者眾多,原本我們社團只有八位,因為她加入後才暴增……」

  「咳、咳!」社長先生重咳兩聲,打斷眼鏡妹。

  眼鏡妹繼續說:「我、我是想說,文泱她拒絕了所有追求者,並表示她已經心有所屬,使許多男同學痛苦哀號之餘,文泱還補充說,她和你並沒有血緣關係,狠狠傷害了不少男性的心。」

  「因為我妹妹有某些……某些問題,所以會胡言亂語,但我們是貨真價實的兄妹。」我不知道是第幾百次回答這個問題了。

  「可是……」
  文青話說到一半,低頭不知道看了什麼東西後,才抬頭問:「就文泱的說法,你們兄妹之間毫無男女之隔,常常看見對方的身體,這不是很不正常嗎?」

  「不瞞你說,我的確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在妹妹十八歲之後,我就不輕易開啟她的房門,至於洗澡之類的問題,我現在開始都有鎖廁所門了,不過,我真正想說的是……」

  我頓了頓,看見底下三人又在交頭接耳,尤其是社長先生眼中流露出一股惋惜夾雜怨懟的眼神,但我假裝沒看到,接著說:「妹妹跟我說過一段話,我銘記於心,現在原封不動告訴你們──
  「我妹講『會說我們奇怪的人才奇怪,我們互相幫忙是哪裡奇怪?看電視上多少人癱瘓還是植物人,他們的親人都替他們洗澡、吃飯、上廁所,身體也都看光光啊,這種感情是很可貴的,一點都不奇怪』。」

  我說完,他們三個人、六個眼、三個嘴,統統呈現擴張與放大的狀態,震驚到久久都沒法說話,很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社長先生最快恢復神智,腦袋還能夠思考,推敲出問題的關鍵所在,即使他的推論讓我感到很不高興。

  「像你們這種情況,在小說或電視劇裡百分之百是沒有血緣關係,反正你妹一定是領養的,不然就是你是你爸在外面生的,你妹是你媽在外面生的。」

  我的臉瞬間垮掉,去掉原本尚存的笑意,寒著一張臉,冷冷道:「你敢再羞辱我爸媽一次試試看?」

  社長先生看我臭臉,胖胖的肩膀一縮,眼光四處游移就是沒有看我。

  「因為文泱交代過這場訪問可以百無禁忌,但是我們社長這樣推論還是太過頭了,很抱歉。」文青趕緊出聲圓場,轉移尷尬的陪笑道:「我還有問題想請教楊大哥,你是否看過文泱寫的妹系小說呢?」

  「沒有……」
  我妹會寫小說?我狐疑。

  社長先生一聽見我說沒有,便把他原本不時低頭觀看的神秘物品藏到抽屜,好像是不願意讓我看見。

  眼鏡妹拍了拍社長先生的肩,社長先生又拉了拉文青的衣服,他們三個人就在我面前開起了小組會議,吱吱喳喳低聲交換意見。

  我有些疑惑,但因為我在講台上,所以聽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還好,把我晾在講台的時間不是太長,他們最後推舉出眼鏡妹來問我問題。

  「我們評估,楊大哥的人生跟後宮小說裡的男主角極為相似,所以重點在於後宮的存在與否……所以我想問你,你有後宮嗎?」

  「……後宮?皇帝那個?」他們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能理解的。

  看我傻眼,文青又出來收拾殘局了,他補充道:「用後宮這種說法,楊大哥可能聽不懂,婕瑜的意思是,你是否同時擁有很多位女朋友?」

  「怎麼可能……」我搖頭。

  文青追問:「你是否同時跟很多女性保持曖昧關係?或者是很多女性跟你示好?」

  「沒有啊。」我抓抓頭髮,我又不是什麼偶像明星。

  「是嗎?那就怪了。」他們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懷疑,表情也同時展現懷疑。

  「沒有。」我肯定道。

  「這樣不對勁,我們原本是打算參考你的一些豔遇……喔,不是,是遭遇來當作素材參加今年度的輕小說比賽,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文青歪著頭思索片刻,又說:「你總是會遇到一些年輕女性吧,照理說會有一些互動橋段,譬如說你在美女有困難時仗義相助,或者是美女在轉角不小心撞進你懷裡……」

  「對呀、對呀,而且美女一定是某某異次元國度的公主,不然就是某某大企業老闆的千金,背景都很厲害的那種!」眼鏡妹越說越興奮。

  「完全沒有!」

  我舉白旗投降,不過卻想到了宋真,「我最近是有幫助過一位可憐女性,因為生病的關係,她長期沒離開過房間……」

  「喔喔喔喔喔!」社長先生突然站起來。

  「來了、來了!」眼鏡妹雙手握拳。

  「就是這個,我們就是要聽這個!」文青也亢奮了。

  「……就是很一般。」我說。

  「先說,漂不漂亮?是不是美女?」社長先生一改原先的頹態,現在好像發現什麼大秘寶一般。

  雖然宋真又矮又瘦,可是不能否認她的五官精緻,尤其眼尾的美人痣更是恰到好處,我坦白說:「她吃胖一點會更漂亮。」

  社長先生和眼鏡妹居然擊掌大喊:「Yes!」

  文青拿出筆和筆記本,對我說:「麻煩楊大哥詳盡的描述你和她的故事,這些對我們很有參考價值。」

  「我和她認識是因為租房子……」我開始喃喃說道,可是馬上被打斷。

  「是純情房東俏房客……不對、不對,是櫻花莊的寵物女孩耶!」眼鏡妹歡呼。

  「果然沒錯,他就是從二次元出來的男人。」社長先生老練道。

  「我嗅到濃濃的後宮味,請繼續說下去,如果這次輕小說的比賽能夠得獎,我們一定請你和文泱吃頓飯,感謝你提供的人生經歷。」文青感嘆道。

  雖然我不清楚我的故事會幫助他們什麼,可是看他們雙眼大放光華,殷殷切切就是想知道宋真的故事,有可能他們在寫作上遭遇到瓶頸,面臨比賽在即,所以才會恨不得將我腦袋裡的東西挖出來,藉此觸發靈感吧。

  妹妹因為個性的問題很少當好人幫助同學,這次……這些同學也不知道是付出了什麼慘痛的代價來換得妹妹的幫助,想一想我就送佛送到西,替妹妹當一回好人吧。

  「姑且叫她小C好了,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剛搬來花蓮的晚上,我記得那天下大雨,她渾身都濕透……」

  我說到這裡,口袋裡的手機卻突然響起,面前的三人都表示不滿,用擠眉弄眼來抗議我釣人胃口。

  我瞄了一眼手機螢幕,是宋真打來的,基本上她很少打電話給我,要不是抗議我太吵,就是遇到什麼大困難。

  我以手勢致歉,表明我必須接這個電話,他們三人很有默契地趴倒在桌面,目送我暫時走出去大教室外。

  空蕩蕩的走廊裡,我「喂」一聲,激起了陣陣回音。

  電話那頭的宋真悶聲道:「是房東先生嗎……」

  「是我沒錯,怎麼了,又有蟑螂出沒嗎?」我笑笑。

  「不是……是我要退租了,很抱歉……」

  電話裡的宋真停頓幾秒,再出聲卻帶著哭腔:「我欠你的故事……第三部分,關於第三部分……我短時間寫不完了,希望你能等我搬走……」

  「妳要退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急問,宋真在我家就住得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想要搬走?

  「我、我……我不能說。」她哭了,我聽得出來。

  「是有人利用妳無法抗拒的病,對不對?」我開始邁開步伐,在走廊上衝刺,「宋真妳等我,妳在原地等我,聽到了沒?」

  「對不起……我不能控制自己,我統統都說了……我很卑鄙,我才是全天下最不值得被信任的人……」

  宋真已經是泣不成聲,電話最後只留下這句話。

  「是我……背叛了你們……」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0:58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4

 我已經使用了畢生最快的速度趕回家裡。

  但是,我仍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彷彿球場上被敵隊打者轟出非常高非常高的高飛球,用常理判斷可能是外野高飛球接殺,但實際卻飛過外野手、飛過全壘打牆,成為結束整場比賽的再見全壘打,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白球飛過……

  卻無能為力。

  在家門口的院子停好機車,衝進客廳,爬上樓梯,跑進宋真的房間。

  一打開門,宋真已經整理好所有行李,只是還傻傻地站在床邊。

  我想我該慶幸宋真的心理疾病,讓她站在原地沒走。

  我大口喘著氣,還來不及說話,宋真就先開口。

  「房東先生,我要走了……可以讓我離開嗎?」

  我平復起伏的胸口,深深吸進大量氧氣後說:「我利用妳的病是我的錯,妳要走當然隨時可以走,只是妳能夠告訴我原因嗎?當然……這是問號型請求,不是句號。」

  像是解開束縛的宋真鬆軟地坐在她的床邊,向來她的表情就是淡淡的,不是說她無喜無悲,而是天生性情淡薄的關係,就算是哭也是默默流淚,就算笑也是微微勾起嘴角,可是現在的宋真被黑色直髮遮掩住半張臉,我能看見的另一半卻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宛如在害怕某種嗜人怪物將至,假使說出口,連我也會慘遭滅口的程度。
  「果然是活屍嗎?還是外星人、狼人、幽靈?」我感到事態嚴重。

  宋真搖搖頭,放空了片刻,才下定決心般道:「是『她』要來了,『她』知道我的病,一直利用我,我才會在那個雨夜逃到花蓮來,只為了找到『他』。『他』是我唯一真正信任的人,只有在『他』身邊……我才能真正安心,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我傻了,宋真恐怕已經卡到陰了,開始語無倫次。

  「我說的『他』就是簡訊裡,一直以來幫助我不離不棄的『他』,我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宋真非常努力的表達,企圖讓我能夠理解,只可惜我還是一頭霧水。
  「妳說的『他』是不是妳喜歡的『他』?」我試著推理。

  宋真用力點頭,臉頰泛起一片淺紅,尤其在她蒼白的膚色中,更是明顯可見。

  「那『他』到底是誰?」我問。

  宋真來不及回答,我背後就竄出一連串的腳步聲,使我寒毛豎起,危機感使然讓我抽起隨手可得的立式電風扇,用揮棒的姿勢朝身後大開的門揮擊。

  如果是活屍這一下也能讓它短暫喪失行為能力,不過──
  來的不是活屍,而是剛下班匆匆忙忙的可蘭!

  我雙手煞車,緊急停止揮棒的連續動作,電風扇的遮罩恰恰停在可蘭面前,可是她沒有花容失色,只是撥開電風扇,壓根沒多看我一眼。

  「言靜……妳住在這,怎麼沒早點告訴我呢?」
  可蘭難過不捨地說。

  宋真小跑步,幾剎內撲進可蘭懷裡,就像是流浪狗終於找到家、找到了主人……

  現在,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


  我有種建立的記憶全盤粉碎的感覺,套一句時下最流行的形容,我是不是處在某個平行時空裡而渾然不覺?

  可蘭喜極而泣,同時還為宋真擦拭也是喜極而泣的眼淚,這一幕完全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在電影最後相認重逢的感人大結局啊。

  我雙手抱頭,準備走出宋真的房間,我想打電話給妹妹,告訴她「最近餐費緊縮,所以點心和宵夜取消」,如果妹妹說「嗯,我知道了」,那代表我的確在平行時空沒錯,如果妹妹罵「混帳哥哥,人家餓死之前要跟你同歸於盡」,那就代表我沒有胡亂穿越。

  剛走出房門、剛拿出手機,身後的可蘭就用凝重的口吻叫住我。

  「文泰,我有事要告訴你,你進來吧。」

  大腦一時塞進太多消息,我顯然無法反應,只能說:「什麼?」

  「快點。」可蘭一手拍拍宋真的背、一手對我招了招,「我有很嚴重的事情要告訴你,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就像是被催眠,我又收起手機,一步一步地走進宋真房間,最後順便關緊了房門。

  我彷彿走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謎團。

  「我統統想要知道,請統統告訴我,而且我一定幫妳。」我大聲道,想要理解這層謎團背後的故事。

  「好,現在時間沒剩多少了,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告訴你現在的情況,只是希望你不要怪我……拖你蹚這攤渾水……」可蘭雙眸望著我,我讀出了她的歉意和一絲絲驚慌。

  「別釣我胃口了……」我瞇起雙眼,有點驕傲地說:「楊家人的好奇心,連我自己都會怕的啊。」

  可蘭開始說了,用最簡略的說詞來濃縮她和宋真的故事,同時也考驗我大腦的理解能力,一時之間必須消化掉好幾年份的過往和人生。

  約莫二十分鐘,我很快就抓到重點。

  宋真的本名叫做言靜,言語的言,靜止的靜,看她瘦瘦乾乾的模樣,這名字倒也算名符其實,會用假名是不想跟我扯上關係,更正確來說是不想跟任何人扯上關係。

  原來,言靜和可蘭早在國小就認識,兩個人原本不熟悉,直到有一位轉學生偷錢嫁禍給言靜,然後可蘭看不下去仗義直言,替言靜擺脫了嫌疑、洗刷了罪嫌,兩人才慢慢成為了好朋友。

  啊這不就是宋真,喔是言靜寄給我的簡訊中……一模一樣的故事。

  「等等……」

  我歪著頭,總覺得這之間有弔詭之處,「所以是可蘭幫助妳,然後妳到國中也跟她同班,每天下課都一起回家……甚至跟她告白。」

  宋真嬌羞地依在可蘭肩頭,而可蘭則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傻笑。

  「妳就是『他』,妳們是同性……戀?」

  我要暈倒了,我說真的,在宋真的簡訊內不管男女都是用「他」這個字,這並沒有錯誤,人字邊的他本來形容男女都可以,而是我自己判斷後,錯把「他」當成了男人。

  「文泰,我不是!」

  可蘭焦急揮動手,配上迅速的左右搖頭:「我是喜歡男生的。」

  我在房間繞了三圈,最後將頭抵在水泥牆上,感受剛剛滿背的冷汗滑落到屁股。

  「因為言靜的病被很多人利用過,所以她在生活上沒什麼朋友,才會偷偷跟著我跑到花蓮來,還不敢讓我知道。」可蘭低聲說道:「當然,更大的原因是、是……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

  「還是不對。」我搖頭,用額頭摩擦水泥牆,「她就算是妳的朋友,也不至於要在下大雨的夜晚跑來花蓮,見鬼似的執意要求入住,就像是在逃避什麼東西一樣……」

  「對……言靜在逃避一個很可怕、很扭曲的人。」可蘭說到這裡,面如槁木,在妝容下我都能感受到她臉色的慘澹。

  「是誰?」我問。

  聽見我的問題,可蘭沉默了,更別說本來就很沉默的言靜更是連大氣都沒敢一喘。

  「到底是什麼牛鬼蛇神?」看到她們的表情讓我更想知道了。

  可蘭嚥了口口水,勉強道:「我和言靜還是先離開這裡,等我們找到暫時的安生之處再告訴你,文泰……現在先幫我們收拾行李,可以嗎?」

  這種時候我能說不嗎?就算我現在馬上就想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看可蘭和言靜緊張兮兮、大難臨頭的模樣,我怎麼好意思選這種時候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已經知道先前的「他」就是可蘭,可是最新出現的「她」,我還不清楚是何方神聖,不過現在還是先替她們打包逃亡要緊。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0:59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5 第二季全篇結束

言靜已經收拾好了,倒是剛工作完趕回家的可蘭什麼都沒準備,我們三人十萬火急地跑進可蘭房間,言靜拖著行李箱和可蘭一起塞進衣物,而我抱著紙箱在裝可蘭的生活日用品和一些重要的物品。

  一路搜索到床底,我發現幾件外套、雨衣、毛巾,還有棒球手套、筆記本、雨傘,這些看似毫不相關的東西,卻有兩點有相聯性,首先是異常的乾淨,照理來說放在床底的東西會有灰塵才對,再來是……

  我覺得很眼熟,熟悉到甚至出現錯覺,彷彿這些都是我的東西。

  「文泰,床底的東西我收拾就好,你、你不要動!」可蘭雙頰暈紅地喊住我。

  「……好。」
  我將紙箱放在床上,轉頭對可蘭和言靜說:「我先把妳們的行李拖下去,順便打電話叫計程車,妳們收好東西就快點下來吧。」

  隨著勞動服務的時間過去,我扛著兩箱行李下樓的時候,其實心裡原本強烈震盪的心情已經平穩不少,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會發生許許多多你永遠猜不到也想不透的奇人異事,就像妹妹有「邊緣型人格疾患」的症狀、就像言靜有「無條件奉獻情結」的問題,都讓我感到驚訝與錯愕。

  可是,世界就是這樣,哪容許你看得透徹。

  不過,至少短時間內應該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嚇到的吧?我心忖,連帶著苦笑。

  到了客廳,我小心翼翼地將行李擺在門旁,正準備回二樓繼續搬運的時刻,我聞到一股煙味,貼切來說是漸漸濃烈的焦臭味。

  這迫使我停下腳步,開始尋找煙味的發源處。

  大概又花了三秒鐘左右,我發現我家大門出現了一個光點,那個光點是橘色的,像是變種的螢火蟲在泛出光芒,伴隨著逐漸高頻的嗤嗤氣音,還真的有點像是一大群巨大螢火蟲的振翅聲響。

  但是,螢火蟲怎麼會冒煙,更別說是發出焦臭味。

  本來,我以為短時間內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嚇倒我──

  可惜我錯了,太小看這個世界的變化。

  橘色光點開始移動,像極了螢火蟲在大門門板上爬行,牠先是從門把和門鎖的上方開始,漸漸用圓弧型的路徑往下移動,慢慢的……慢慢的沿著門把和門鎖周遭爬完整圈。

  然後,我家大門的鎖被人從外頭重重一敲,匡啷巨響後,鎖落在室內的地板磁磚上。

  身後提著包裹下樓的言靜,抑止住嘴仍擋不住害怕的尖叫聲。

  聽到言靜發出的恐懼尖叫,可蘭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衝出房間。

  而我身處於「恐怖螢火蟲把我家門弄穿」的第一現場,眼睜睜看著原本用來保護安全的銅門被緩緩開啟……

  我到現在才搞清楚根本就沒有螢火蟲,而是工業用來切割金屬的焊槍,之前聽到的氣音,不是震翅聲而是高氧噴發的擠壓聲。

  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狗,率先走進我家的是一隻身高約三十公分的貴賓狗。

  牠趾高氣昂,就跟牽著牠的主人一樣。

  狗的主人是女性,年紀大概五十來歲,身上穿的不是我想像中的貴婦服飾,而是簡單俐落的辦公室套裝,她的臉是歷經風霜後才有的沉著,周身散發出一種幹練,一見可知是非常精明、城府很深的人。

  她的身後還跟著四位體格壯碩、全身黑西裝加襯衫、臉上寫著「我是保鏢」的男人。

  我的面前,對方聲勢浩大。

  我的後面,只有可蘭和言靜,所以我沒有退讓一步。

  那隻貴賓狗正對著我齜牙咧嘴大聲急吠,好像只要放開牽繩就會將我咬成碎片,縱使牠只有三十公分高。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我問,縮在身後的拳頭緊握。

  「閉嘴。」她淡淡道。

  那隻貴賓狗馬上乖的跟條狗一樣,連吐舌頭喘氣都不敢造次。

  「請你們離開,否則我就要報警了。」我用很慎重的口吻。

  「報警?」她輕藐到連笑都不屑,逕自走過來,「這間房子我剛剛買下來,你是要報什麼警?」

  我伸出手臂,橫在她面前,不准她走進屋內,還來不及詫異她剛說出口的消息,四個保鏢立刻圍上,亮出八個碗公大的拳頭,明顯是想揍我。

  我也擺出還擊的姿勢。

  就算我沒有本事打贏四位受過專業訓練的保鏢,但是最少我也要打翻幾個,好讓可蘭和言靜比較容易脫逃,我已經瞄準好了,那位年紀較大站在她旁邊貼身保護的保鏢,只要他們再靠近,我拼著吃上幾拳的風險,也要先下手為強。

  雙方僵持,蓄勢待發,而我淺淺笑了,實在太久沒打架,就不知道自己能擋多久。

  我眼睛盯著,但耳朵沒有閒著,聽見可蘭急急忙忙從二樓跑向我,旋即她雙手攤開站在我前面,反過來護在我面前。

  我就說可蘭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很聰明,不過總會有百分之一的時間犯渾──比方說現在。

  「可蘭,妳後退一點。」我拍拍她顫抖的肩。

  「不要這樣子……」可蘭沒理會我,逕自向牽著狗的女人說話。

  對方擺明沒有善意,只是用很平緩的語氣說:「帶走吧。」

  收到命令,其中一位保鏢便伸出手要去拉可蘭。

  我二話不說,猛力一拳往保鏢下巴而去。

  吃我一拳,任他再訓練有素也要摀臉後退,但是立刻又有兩位保鏢上來,我一腳踹向左邊那個,但是腹部也吃了狠狠一拳,我臉部猙獰,坐在被我踹倒的保鏢身上,不斷死命的往他臉上擊去,希望能先打暈一個,我才能繼續應付其他三個。

  不過,想當然爾,另外三位保鏢怎麼可能放棄隊友,自然也是拼命地對我拳打腳踢。

  可蘭此時,悲聲哀求:
  「媽,我乖乖跟妳回家就是了……」

  頓時,我停下拳頭,茫然地擦了擦額間流下的血液,然後充滿疑惑地回想可蘭剛剛說的話,代表了什麼意思。

  就當我略略呆住的那一秒,背後傳來非常劇烈的刺痛。

  然後,我就暈倒了。

  好像是這輩子的第三次。

  在喪失意識之前,我還聽見可蘭她媽這樣說……

  「跟一群神經病住在一起,萬一被傳染該怎麼辦。」


□□□


  我醒過來時,是在我家巷口的馬路邊。

  快要落下的夕陽餘暉,刺得我一時睜不開眼,耳邊只傳來汽、機車駛過的引擎聲,以及幾位走過的路人帶著好奇與疑問的交談聲。

  我晃晃腦袋,還是滿滿的不真實感。

  身邊只有餘悸猶存的言靜在照顧我,讓我避免被路過的摩托車輾死。

  我苦著一張臉,摸摸背後的傷口,聽言靜說那是一小塊燒焦的粗糙皮膚,是電擊棒所留下的傷口,才讓我很沒用的昏死過去。

  轉轉脖子,看了偶爾會有幾台車路過的周圍一眼,發現身邊像是垃圾堆一樣,疊得跟小山般高的東西是我的所有家當,簡而言之就是我被掃地出門,像是大型不可回收的垃圾般被隨手扔在路邊。

  「可蘭和我妹呢?」我沉聲問,被電到的地方還是很痛。

  言靜拿毛巾正擦拭我臉上乾涸的血跡,失落地說:「你妹妹應該還沒放學,而可蘭已經回台北的家了。」

  「可蘭安全嗎?」我咬牙問,好痛。

  「在閻羅王的保護之下……」言靜蹙起細細的眉毛,難得戲謔地說:「到哪裡都會很安全吧。」

  「閻羅王?」我怔住了。

  「喔,是可蘭媽媽的外號。」

  言靜一邊用很拙劣的手法替我包紮傷口、一邊低聲解釋道:「可蘭家是賣甜點的,店名叫做『糖食帝府』,因為帝府和地府的諧音,還有她媽媽很、很凶悍的關係,所以就叫她閻羅王了。」

  「……」看來是我認識可蘭太少,也難怪可蘭從來不提家裡的事。

  「好了。」言靜拍拍手上的灰塵,很滿意我頭上那一大包宛若印度阿三的止血白布,「可蘭交代我兩件事,這樣就完成一項了。」

  「還有一項呢?」我調整著頭上的布條。

  「就是把來龍去脈統統告訴你。」言靜坐在電線桿下,雙腳併攏,用手環抱,一副就是要開始說故事的模樣。

  我連忙用很正經的盤腿坐姿,張大眼睛、豎起耳朵。

  「那一天,可蘭翹家了,她打電話告訴我,說她已經支撐不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翹家離開台北,到花蓮去找你。」

  言靜說到這,稍稍停頓,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才繼續說:「因為她怕我找不到她,所以特別告訴我她要離開了,可是我……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閻羅王找到我,我的嘴巴就會統統供出來了。」

  「是呀,真為難妳了。」我真的覺得這種病很可憐。

  「所以我接到電話之後,就馬上準備好逃命,但是……我害怕跟別人接觸,而且又不知道能逃去哪裡,所以……我就用可蘭給我的線索和自己在網路上的搜尋,鎖定了花蓮的幾間透天別墅。那時候下大雨,好險我找到第三間,就找到你了,那時候的行李好重……快累死我了。」

  「那妳幹嘛用假名,還用帽子、口罩、墨鏡遮住臉,就直接跟可蘭講明不就好了。」我有點抱怨,因為當時我以為她是什麼鬼怪之類的。

  言靜垂下腦袋,搓著自己滑落的髮尾,咕噥著說:「那時候你看起來好凶……我也會怕呀……而且萬一可蘭討厭我跟她住一起,那我該怎麼辦?」

  「……好吧,然後呢?」
  我自己默默檢討,天生臉臭真的會嚇到人。

  「然後……我躲得很安全,能睡在可蘭隔壁房間很幸福,但是,我被閻羅王找到了,她不知道怎麼取得了我的電話號碼,然後逼問我可蘭的所在地……你也知道,我不是能保守祕密的人,就統統都說出去了……」言靜內疚到額頭已經黏在膝蓋上。

  「這也不能怪妳,別難過了。」

  「謝謝……但是你不用替我說話也沒關係。」言靜又繼續說明:「我知道自己闖了禍,就趕緊打電話給還在工作的可蘭,要她趕快收拾行李,快點逃走,再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這種事,可蘭幹嘛不直接跟我講呢?」我有些不解。

  「有閻羅王媽媽,是我……也不敢跟你說吧。」言靜抬起頭,雙眸裡還隱隱藏著恐懼。

  的確,會用焊槍破門、會用電擊棒電人,這要是我媽,我真的會感到困擾。

  在路邊,我們同時陷入無語,彼此也都沒有說話,我並不知道言靜在思索或是在發呆,而我自己則是猶豫要不要跑去台北找可蘭。照道理來說,身為前男友兼好朋友的我,應該奮不顧身去將她從綁匪手上救出來才對。

  可是……那是她的家人、是她的親生母親,我只是個外人,哪有資格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更何況我也沒有成為英雄的潛質。

  原本靠在電線桿上的言靜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然後便自顧自的戴起了鴨舌帽、墨鏡、口罩,將整顆頭都遮住,就是我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樣貌。

  「妳幹嘛?想要搶銀行嗎?」我笑了笑。

  「不是。」言靜揮揮雙手,緊張道:「我哪敢搶銀行啦,我是、我是要回台北了……畢竟可蘭交代的事,我都已經完成了。」

  「妳也要回家了嗎?」我苦笑著。

  「雖然我很喜歡你,可是我更喜歡可蘭,所以……我要回台北了。」言靜吃力地揹起她剛來到我家時所揹的登山包,一樣的沉重、一樣的動作,可是對我而言就像是變成不同人了,她從雨夜怪客變成宋真,到現在又變成言靜。

  「再見。」
  我說完,望著遠方一台計程車慢慢駛近,伸出手想為言靜招下。

  「啊!」言靜驚呼一聲,「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

  「什麼事?」我看著計程車慢慢停下速度,「等一等,計程車來了。」

  言靜沒理會我,像是陷入過往回憶裡一樣自言自語道:「可蘭曾經去看過醫生,因為她也生病了……」

  我凝結了動作,任由計程車又加速開走。

  「可蘭去看醫生,其實小凡也不算是醫生,只是半調子而已吧……」

  言靜依然用自說自話的方式,清楚詳細地說完整個可蘭的祕密,完全無視我已經逐漸呆滯的表情。

  早些時間我曾經認為,短期間內應該沒有事情可以讓我吃驚,沒想到才一天不到,就被狠狠賞了兩下耳光。

  「……就是這樣,我說完了。」言靜講完整個可蘭的病況,身子稍稍前傾鞠躬,「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光看我彷彿被水泥灌溉的臉,就知道我還沒從驚濤駭浪中回過神來,言靜向我道謝,我都還來不及說不客氣,她就在馬路邊一把抱住我,將臉貼在我的胸口上,然後用細若蚊蚋的音量告訴我……

  「謝謝你,從頭到尾都沒利用過我。」

  同一時間……

  「哥,你在幹嘛!!」

  向來神出鬼沒的妹妹猛地出現在我的身後,從路的尾巴一路朝我狂奔而來,這畫面有點像是《侏羅記公園》的暴龍吃人,或者是《陰屍路》的活屍嗜血,反正就是一副要將我拆解吃進肚子裡的感覺。

  我想起剛剛那台計程車,原來妹妹坐計程車回家後發現家裡沒人,才衝出來找我的吧。

  嗯,原來現在早已經到了她的放學時間……

  這下靠北了。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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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6 第三集開始

其實在很久之前,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惑在悄悄滋生萌芽著──

  它長在最不起眼的心田角落,直到變成一棵大樹之後,我才警覺原來這個疑惑一直都在,就算我想假裝沒看見都辦不到,因為大樹已經高到竄出我的頭頂,擋都擋不住了。

  妹妹和可蘭是怎樣變成朋友的?

  為什麼妹妹知道可蘭回去台北後會表現出焦慮的模樣?
  直到妹妹親口告訴我,我才知道她們之間還有這段故事……

    
  在舉家搬遷到花蓮前的一個晚上。

  一樣的天台、一樣的文泱、一樣的可蘭,只是這次沒有文泰,沒有人要跳樓。
  是可蘭偷偷摸摸地約文泱在這裡見面,沒有讓文泰或是任何人知道,彷彿兩個姐妹約在秘密地點談論女孩子家的心事,可是她們站在天台圍欄邊許久,始終沒有人說第一句話。

  接受治療,從醫院裡出來的文泱,比起上次已經是百倍的心平氣和。

  反而是可蘭,三分之一虧欠、三分之一無奈,最後的另外三分之一懇求,卻是怎麼樣都說不出口。

  她總覺得自己像是第三者,破壞了他們兄妹之間某種與生俱來的平衡,要不是文泰和文泱是法律認證的血緣關係,她就會強迫自己繼續以前的跟蹤狂生活,再怎樣都不會跳出來,奪文泱所愛。

  文泱的髮絲隨天台的風擺盪,可蘭的也是,她們站得距離近到彼此髮絲因風碰撞,可是她們累積的友誼卻已經消磨到比頭髮還渺小。

  有人說女人的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可蘭想……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妳有什麼事要說嗎?」是文泱先開口問。

  「……我。」可蘭只說了聲我,便開始結結巴巴。

  她向來是個很乾脆、灑脫的女生,沒想到面對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會如此緊張而不知所措。

  「我是絕對不認同妳和我哥的事。」文泱搶先說出自己的底線。

  「我知道。」可蘭嘆了一口氣,仰望滿天星空,「我只希望能和你們住在一起。」

  「嗯?」

  「我知道妳一定會反對這件事,但請聽我解釋……」

  太超乎預期的要求,反而讓文泱忘記反駁。

  「如果妳能了卻我這樁心願,我能夠保證不追求楊文泰,讓他專心當妳的好哥哥。」可蘭輕輕舉起雙手,投降──

  「……我、我有什麼好處?」顯然文泱並沒有反應過來。

  轉過身,屁股靠在護欄,讓白色的及膝裙染上灰塵,可蘭解釋道:「妳要這樣想,我們住在一塊,一舉一動都在妳的眼皮底下,我沒有機會偷偷跟文泰相約,或是秘密地私下見面,反而一切公開透明。」

  「就、就這樣?」文泱不太相信。

  「我別無所求,只想跟你們住在一起,就這樣。」可蘭的口氣裡滿是無奈,但是失眠了幾夜,她也只能想到這個方法了。

  「妳保證?偷來暗去,搞曖昧也不會?」文泱狐疑。

  「我會忍住!」可蘭豎起三根手指。

  「可是你們依然有可能背著我出去啊,就算我們住在一起,你們還是可以用各種謊言騙我,不是嗎?」

  「當然是沒錯,可是難度會大大提高,妳想……我和文泰要同時說謊,被妳拆穿的機率,是不是兩倍於只有文泰一人說謊呢?」

  「萬一妳反悔?」

  「萬一我反悔,就代表我欠妳一件事,魏可蘭隨便妳奴役。」

  「確定?」

  「確定!」

  雖然兩女仍有龐大的芥蒂,可是在你來我往的問題回答之間,文泱也慢慢覺得……可蘭說的話真誠且發自內心,不管是在感性的要求,還是理性的分析,文泱漸漸被說服了。

  本質上文泱並不討厭可蘭,甚至很相信可蘭。

  可蘭可以算是文泱第一個打開心胸接納的朋友。

  「如果妳答應,就結成同盟。」可蘭伸出手,伸出打勾勾的小拇指,「我們互相交換一個秘密,就算是合作成功。」

  「妳先說。」文泱也擺出小拇指,可是沒有勾上。

  「文泱……妳要了解,秘密就真的是秘密,不能到處講的喔。」可蘭有點擔心。

  文泱嗔道:「我又不是笨蛋。」

  「好。」可蘭勾住她的小拇指,深吸了幾口空氣,才喃喃道:「我有病,我不能離開文泰超過七天,這件事只有我兩個好朋友知道,連我媽都不清楚……還有,我喜歡跟蹤文泰……喜歡、喜歡……收集文泰用過的東西……」

  好想從天台跳下去,說完自己秘密的可蘭,整張臉火辣辣的。

  文泱原本還是半信半疑,但是見到可蘭像關聖帝君附身的大紅臉,她選擇相信可蘭,順便相信自己的女性直覺。

  「好吧。」文泱也勾住小拇指,坦蕩蕩地說:「我和我哥哥沒有血緣關係,是真的。」

  「……這件事,妳不是講很多次了嗎?」可蘭覺得自己好像被拐了。

  「我說過很多次,可是你們都不相信啊。」妹妹收回手,按住自己寬鬆的胸口衣領,「但我告訴妳,『是真的』,這還不夠秘密嗎?」

  啞巴吃黃蓮的可蘭聳聳肩,無力道:「會冷,就趕緊回去睡吧,我會到花蓮找你們,妳再傳給我地址,好嗎?」

  「嗯,等我的簡訊……可蘭姐。」文泱淺淺地笑了,「聽哥哥說,新家有三間空房間,可是要收房租的喔。」

  「妳不只吃定楊文泰,我看妳也差不多吃定我了。」可蘭哭笑不得,將披在自己肩膀的外套蓋在文泱身上。

  文泱又刻意臭著臉,正經道:「記得喔,妳要遵守承諾,不然我會報復妳,作鬼也不放過妳!」

  「我知道,快去睡吧,在文泰面前,要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可蘭拍拍她柔弱的肩,「搭電梯回家吧,以免冷到了,妳哥哥會找我麻煩的。」

  當文泱走下天台,到樓梯間之前,依然頻頻回望杵在圍欄旁的可蘭,最後在她純真無邪的臉蛋上,竟然多了幾分複雜神色,直到進了電梯裡,她依舊在重複思量剛剛那個約定到底代表了什麼。


  天台只剩下可蘭,她雙手撐在圍欄,認真地看著天上的星空。

  今夜雖然不算冷,可是所在高度產生的劇烈強風,還是讓她時不時縮了縮身體,不過就算感到冷意,她還是沒打算在凌晨兩點的時候回家。

  和文泰離得很近,她覺得很安心,一股沒辦法用口齒講明的「安全」,正是她最需要的東西,於是這點強風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也不知道看天看了多久,都市裡難得的星光燦爛,使她就算脖子痠痛,仍不願意放下。

  看呀、盼呀……終於看見一團光點,從東向西快速地隕落。

  是流星,可蘭趕緊許願。

  「希望文泱能原諒我的……不擇手段。」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1:03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7

 可蘭走了。

  言靜在妹妹不斷對我又踢又打又踹又罵又質問的情況下,我替她招了計程車,也走了。

  現在只剩下我跟我妹,好像偌大的花蓮只剩下我們。

  人來人往。

  車來車往。

  機車來機車往。

  腳踏車來腳踏車往。

  有不少人停下移動的腳步,刻意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助,我很感動,卻又覺得有點淒慘,尤其是讓妹妹無家可歸,怎麼樣都該是我這位哥哥的責任,只是我現在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狀況來得太突然、太讓我措手不及了。

  眼看現在就是兄妹兩人流落街頭的慘狀,我當然要弄清楚可蘭的媽媽──閻羅王是怎麼樣將房子給買下來,所以我站在路邊,耳朵自動屏蔽妹妹的抱怨,打了一通電話給當初將房子借給我的文哥。

  遠在台北的文哥聽見我被趕出來,也顯然非常意外,他要我先稍安勿躁,等他聯絡已經在國外的屋主兼拜把兄弟,看看那間房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家好餓……好累……好熱……好氣……好煩……好討厭……腳好痠……」妹妹用半死不活的語調,將頭靠在我的背上,「而且你還外遇被我抓到,這筆帳等我吃飽了,一定……一定要跟哥哥算清楚!」

  「外個屁遇,胡說八道。」我搖頭勸道:「等文哥消息吧,有耐心點。」

  「萬一房子要不回來,在花蓮我們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裡?」妹妹嘟嚷著,用額頭磨我的肩胛骨。

  「去住公園啊,看妳喜歡哪一個。」我聳聳肩。

  「有蚊子,才不要。」妹妹用額頭撞我,表示不滿。

  「那睡路邊吧。」我再次聳聳肩。

  「這樣人家的睡相不都被看光光了,才不要。」妹妹開始咬我。

  我忍著肩膀上的疼痛,轉過頭來責備她道:「不是跟妳說等文哥電話,有耐心一點,不要隨便咬我。」

  「其實我知道這附近有地方可以暫住喔。」妹妹用手搓搓她剛剛咬過的地方,喜孜孜道:「而且很便宜,環境又好又漂亮。」

  「妳去過?」我突然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沒去過,我是聽朋友說的,哥……我們去嘛。」

  「反正,先等文哥電話。」扔下這句話,我刻意走遠一點,坐在路邊的護欄上,任由妹妹踢路面的石子出氣。

  果然文哥沒讓我等太久,一下子就回電給我,剛開口的語氣就帶著抱歉,我便知道這次不太妙。

  事情發生的經過很簡單,原本文哥的屋主朋友因為生意的關係,需要長期住在國外,台北的房子已經交給親戚托管,而這間房子就交給文哥找人管理,主要並不是為了一點租金,重要是房子太久沒使用,容易破舊,還有蛇呀、蚊蟲孳生,所以屋主只需要有人看護他的房子,等他從外國回來,花蓮的別墅就能夠度假休息。

  結果沒想到,有一通電話打到國外,直接對屋主的太太開價,用市面幾乎兩倍的價格買下花蓮的別墅,想當然這個人就是可蘭她的母親,傳說中的閻羅王。

  文哥一直跟我道歉,卻讓我更加不好意思,畢竟是他推薦給我租金超低、環境又好的棲身之地,就算突然被趕出來,我也不覺得文哥有什麼需要道歉的地方。

  我跟文哥道謝,文哥卻一直要我趕快回台北,先暫時住在他那邊,等找到下一間房子再說,可是……妹妹的學校在這,她都已經快要讀完大一了,我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回台北。

  「唉……」我皺起日益增多的抬頭紋,向踢石子出氣的妹妹說:「妹,妳說這附近有地方住?」

  「對呀、對呀。」妹妹一聽我這樣說便笑逐顏開,蹦蹦跳跳地來到我面前,「走吧、我們走吧!」

  「可是還有很多行李要搬……」我低吟幾聲,想了一會才說:「不然這樣,妳先在這顧東西,我騎機車到學校借小貨車,再回來找妳。」

  妹妹揪住我的衣襬,擔憂說:「要回來找我喔。」

  「放心。」我搓亂她的長髮,故作輕鬆的大笑道:「反而是妳,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不要被糖果騙走、不要被帥哥拐走。」

  妹妹踢我一腳,嗔道:「人家又不是笨蛋!」

  「好啦……等我,別亂跑。」
  我再三交代,雖然早知道妹妹已經過了十八歲,可是以前養成的習慣難以改掉,我心裡很不想,可是嘴巴仍會忍不住嘮叨幾句,像是被我媽附身。

  好險這條路離「前任的家」不遠,我走沒多久就看到我的二手機車倒放在門前的電線桿旁,我刻意踮起腳尖,從院子外看進去,那些桌椅、那些花圃、那個被氣焊槍切割的門,都跟我離開的時候一樣。

  才離開沒幾個小時,我就開始懷念住在裡面的日子了。

  裡面有妹妹、言靜……

  還有可蘭。

  騎上機車,到學校的那條路線,我騎過好幾百次,所以終於可以分神,來思索一下有關可蘭的事情。

  就在言靜告訴我可蘭有一種名為「分離性焦慮症」的精神問題後,我不禁開始檢討自己,自己是不是什麼精神病傳染源?為什麼跟我扯上關係的人都會生病?妹妹、言靜也就算了……連可蘭也難逃一劫,根本是悲劇一場。

  更慘的是,分離性焦慮症這種問題,症狀是無法和依賴對象分別太久──
  所以可蘭對我的感情是病……不是愛?

  「老天是在給我演哪齣啊!」我轉下油門,戴著安全帽對撲面而來的風大喊。
  我不是沒有一股快從嘴巴噴出的衝動,讓我扔下機車,馬上搭計程車到台北,問清楚可蘭,問清楚閻羅王,為什麼要將我們分隔兩地,就算可蘭並不是真正喜歡我也沒關係,只要能跟她待在一起,我就覺得這種日子很快樂。

  可是……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已經不能像偶像劇的男主角般,為了女主角反抗她的家庭,放棄掉所擁有的一切,就只是為了能夠在一起。

  我衝回台北很簡單,留在花蓮卻顯得很難。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1:03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8

我有正在讀書的妹妹和一份託人介紹的工作,所以我沒有拋開一切的勇氣。

  雖然我有一種預感,回家的可蘭並不快樂,可是我相信閻羅王就算再像閻羅王,也不至於會對自己親生女兒不好,況且希望自己女兒回家,也算是人之常情吧……就算手段是激烈了一點。

  所以我決定,大概每一、兩個禮拜,北上去找可蘭一次,希望能慢慢紓緩她的問題,再加上閻羅王一定會找最好的醫生替她診斷,也許慢慢的從一、兩個禮拜變成一、兩個月,再變成一、兩年,她可能就不再為病情所困,不和我見面也無所謂了……

  就在我邊騎車、邊胡思亂想的時候,便已經到達我工作的那間小學,並且很順利地找到醉醺醺的球隊教練,跟他商討後,他很乾脆地借我他私人使用的小貨車,不過條件是我的機車要借他,還有下次上班得偷偷帶酒給他。

  當然,什麼條件我都必須答應,現在已經天黑了,我還沒讓妹妹吃晚餐,甚至連找到讓她休息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這樣明天妹妹要怎麼去大學裡認真聽課、努力學習教授的指導。

  用機車鑰匙交換了小貨車鑰匙,我一路快馬加鞭,路上還順便買了五顆水煎包,等到達我和妹妹約定的路邊,妹妹已經雙手按著肚子,眼眶濕濕地看我緩緩將車停好。

  我搬著路邊的家當,用有條有理的方式放進小貨車上,不過卻比我想像中的麻煩,直接一點說,閻羅王和他的手下們可不是善心人士,他們幾乎是用最隨便的方法,將我和妹妹的衣物胡亂塞進行李箱裡。

  此外,日常生活用品則是亂扔在紙箱裡面,另外還有幾袋我原本冰在冰箱的食物,餅乾、飲料那些是還好,有些肉品、海鮮都已經壞掉,依稀可以聞到臭味了。

  原來,這就是沒有家的感覺,連放個西瓜都沒位子。

  「算了。」我雙手叉腰,微微的喘氣,「只能先隨便塞進車,等之後再慢慢收拾了。」

  我這是對我自己說話,只是在同一時間,剛好雙頰鼓起的妹妹,也手持最後一顆水煎包看向我。

  其實我們兄妹對看也超過十幾年了,但沒想到這次妹妹的雙眼竟馬上飄開,連耳根都泛著淺紅。

  「妳幹嘛?妳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我問的同時也開啟了腦內的兄長雷達。

  妹妹咀嚼幾口,急忙搖搖頭。

  「不對喔,妳不敢看我。」我緩緩走到她身邊,如果我身處海賊王世界,現在周身已經環繞著霸王色的霸氣。

  「好嘛……好嘛……」妹妹回過頭來瞪我,順勢將手上接近空空如也的水煎包袋子遞給我,「是我多吃了一點,下次賠你……」

  我搖了搖塑膠袋,裡面只剩下一顆已經咬過一口的水煎包,我不解地問:「怎麼不吃完,不好吃嗎?」

  「哥哥不是也……也沒吃晚餐嗎?」妹妹擰起眉頭,咬著下唇口齒不清地說:「這些給你吃。」

  我撇過頭去,覺得拿在手中的塑膠袋在晃動,不是因為地震、不是因為風吹,而是我整隻手在發抖……

  我看著一線道的小馬路,看著路燈慢慢亮起,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特別的多愁善感,總覺得有種淡淡的感動在心海裡暈開,原來妹妹怕我餓,所以給了我她吃剩的水煎包,能把食物從她嘴邊撬走都不容易,更何況她是自發性地替我設想。

  這顆水煎包給我的價值,遠遠超過這顆水煎包本身,因為它象徵我的教育成功,妹妹已經是會替人著想的女生了。

  「還餓嗎?」我摟著妹妹的肩。

  「嗯,很餓。」妹妹毫不客氣道。

  「這輩子,哥哥都要讓妳吃飽。」我承諾,下定決心。

  「那給我吃吧。」妹妹一把搶過我還捨不得吃掉的水煎包。

  「……」我有些茫然。

  她狠狠地咬下一口,然後再狠狠地咬下第二口,再來讓我感動的水煎包就整個消失在地球表面之上,不見了。

  「我忽然想到,為什麼哥哥不多買一點呢?所以是──你、的、錯!」妹妹伸出食指,指著我的鼻孔。

  原本是鼻尖,但是因為她太矮,所以指著我的鼻孔。

  「算了……」我拍了她的後腦勺,催促道:「吃完就給我上車。」
    




□□□




  其實我有點擔心,妹妹口中「很漂亮很豪華很浪漫很好睡很好吃」的地方到底是什麼鬼,但是現在已經天黑,我的肚子也非常飢餓,渾身痠痛疲倦,真的很需要一個地方讓我休息,就算是短短一個晚上也行。

  總之,先讓我喘口氣吧,其他的明天再打算。

  可是呢,當我越接近妹妹所說的「神秘地點」,我就越覺得不對勁,一開始我是察覺附近的車都是轎車,而且還不乏高檔轎車,只有我開著一台小貨車跟在它們屁股後頭。

  再來,我大致透過車窗觀察了一下,去那個「神秘地點」的人,都是一男一女,更精確來說都是情侶檔,統統都是濃情蜜意散發出粉紅色光暈的情侶檔。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妳先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吧。」我朝副駕駛座的妹妹說。

  「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妹妹反問我。

  「我怎麼會知道……」我雙手靠在方向盤,踩著油門讓小貨車前進,似乎已經看見不遠處有一棟閃亮的建築物。

  「是粉紅色情人節喔。」妹妹看起來很歡樂,一點都不覺得被趕出家門有什麼值得遺憾難過的。

  「還有這種節日?」我略顯驚訝,因為我和可蘭頂多過生日,其他什麼情人節、紀念日之類的從來沒過。

  「到了、到了!」妹妹指著擋風玻璃,遙指向已經很靠近的閃亮建築物。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清楚看見,發出閃光的是並排黏在建築物上的霓虹招牌,其中一個最大也最絢麗的招牌上寫著「雲雨汽車旅館」,這裡就是傳說中情侶的勝地,我和可蘭都沒機會住過……

  我把方向盤轉九十度準備回轉,妹妹見狀一把拉住我的手,嘴巴噘到能掛兩斤豬肉在上面,就是擺明不准我回頭。

  叭!
  後面的轎車喇叭響起,我要轉不轉的,很容易造成交通意外,被人家叭是很正常的事。

  現在騎虎難下,我只好硬著頭皮,又將方向盤轉正,朝那間近在眼前的「雲雨汽車旅館」前進,途中我不甘不願地瞄了妹妹一眼,卻發現她正啣著自己食指竊笑,好像我是羊,而她是狼。

  不知道是不是橘色情人節的關係……還是黑色、藍色、綠色?算了,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人節的關係,有不少車輛都要擠進這間汽車旅館,可能已經在外面吃完晚餐準備休息了吧。

  跟著車輛排隊,終於到達入口處,我面無表情的搖下車窗……

  「送貨是從後門喔。」招待的阿姨連眼皮都沒抬,只是指了指外面。

  「……不是,我們要過夜。」我透過車窗說。

  「嗯?」我終於讓她抬起頭,隨後只見她馬上堆起商業化的笑容,「是的,先生,你們需要哪種房間?我們現在已經沒剩下多少房間了。」

  「最便宜的……」我說。

  「好的,請稍等。」招待阿姨用飛快的速度在鍵盤上打字,順便看了一眼車內,接著拍起馬屁,「你女朋友年輕又漂亮,你運氣真的很好。」

  「對嘛。」妹妹馬上笑成一朵盛開的花。

  「不是,她是我妹妹。」我補充道,臉有點臭。

  「咳咳、咳咳咳……」招待阿姨被自己口水嗆到,從原本嚇到的表情,又轉換回商業化的笑容,「我、我們雲雨汽車旅館支持、支持你們,就算是禁忌……也、也是支持。」

  支持個屁!我翻起了白眼,「我們只是沒地方睡而已。」

  「私、私奔嗎?家人反對?」招待阿姨頓時八卦了起來。

  「……」我真的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我哥、呀不是,是我老公,拋下一切帶我到花蓮重新開始。」妹妹用惆悵中又帶有一絲幸福的口吻道──好厲害的演技!

  「一四二號房,進去左轉。」招待阿姨終於聯絡好,並且將車鑰匙交給我,「你們要加油,阿姨幫你們用員工折扣,快樂地度過情人節吧。」

  我是該說謝謝嗎……

  「謝謝阿姨。」妹妹甜甜地笑著,順便提醒我要給錢。
csolinecs 發表於 2016-5-19 21:04
《我的妹妹沒有公主病》#59

我拿出皮夾,肉痛地拿出兩千多塊後,連有沒有發票我都不想知道,立刻就踩下油門,畢竟再多待一秒鐘,我可能就會撞玻璃窗自殺。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小時候我帶妹妹去公園,長大一點我帶她去菜市場,再長大一點我帶她去百貨公司,她都會露出興奮混雜羞怯,想隱藏卻又忍耐不住的招牌竊笑,而現在……她臉上就是掛著這種笑容。

  「欸,都沒有家了,正經一點吧。」我趁打完檔的空隙,用手指敲了妹妹的腦袋。

  「很痛!你很暴力耶!」妹妹立刻捶了我手臂兩下還擊,並且生氣地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家,那間別墅根本不是!」

  「……」我沒說話。

  有時候,我真的不如妹妹看得透澈。



    
  一個晚上兩千多元,還是員工折扣以後,我實在是負擔不起,雖然妹妹看起來非常雀躍,好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國小生去畢業旅行、殭屍發現週年慶百貨公司,但是我必須很理智的說,只能住一個晚上,不然再過幾天就真的只能住公園了。

  因為預料明天早上妹妹上學後就會走,我沒有將小貨車上的家當搬下來,只是挑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牙膏牙刷,其他的就留在車子裡,想必也沒有人會去偷這些東西。

  話說回來,雖然是花了兩千多元,可是看起來還算是物超所值,整個房間亮著微微的橙色昏光,鼻腔裡能聞到不算濃郁的玫瑰香味,一眼望過去整個室內,一張乾淨柔軟的雙人床、一張小圓桌、一對木椅、一台很大的液晶電視,加上一張長相很怪異的椅子(好像有八隻腳)和到處都是的鏡面。

  當然,還有數不盡的裝飾物和室內裝潢,混合出一種我認不出來的外國情調。

  我是很想像妹妹一樣到處研究新的事物,可是我又累又髒又餓,實在沒那種精力了。

  趴在有夠軟的床面上,我無力地說:「我等等去買晚餐,妳先洗澡吧,待會吃一吃,刷刷牙後就可以睡了。」

  「哥,這張椅子好舒服喔。」

  我用眼角餘光斜睨了妹妹一眼,看見她正躺在剛剛那張有八隻腳的怪椅上,雙腳開開地跨在兩旁扶手,那個姿勢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女孩子坐姿也好一點吧……別忘了妳是穿短裙欸,白色內褲都露出來了,好歹有點矜持好不好?」

  「是米白色,哥哥是色盲。」妹妹變換一個姿勢,整個人趴在上頭,屁股高高撅起,更難看了。

  「顏色是重點嗎?」我四肢無力地癱坐在床邊,此時此刻我沒啥心力來教育妹妹的基本儀態,乾脆就假裝沒看到,順手拿起了電視遙控器,然後打開電視。

  嗯,電視裡出現一男一女光溜溜的肉搏交纏,我用捕手狙殺盜壘的超快手速關掉電視,螢幕裡的女性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啊」就被我結束她的表演。

  「剛剛是什麼聲音?」妹妹終於玩膩了那張怪椅,信步朝雙人床走來,「怎麼有女生痛苦的叫聲?」

  「喔,那是加州電鋸殺人魔之女人奪命夜,好像是整個電影系列第十九集的樣子。」我的左邊太陽穴流下冷汗,「剛剛就是一位夜歸女性被殘忍殺害的畫面。」

  妹妹苦著一張臉,惴惴不安道:「那不要看。」

  「當然,我知道妳怕嘛。」我呵呵呵呵的笑著。

  「那我去洗澡哦。」妹妹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沒有原因地踢了我兩腳,「哥,我的衣服呢?」

  「睡衣在桌子上。」我撥開她的腳,有點害怕會不會讓妹妹又發現什麼十八禁的事物,「玩膩了就快去洗,洗完就快去睡吧。」

  「哥哥好囉嗦。」
  妹妹扮了一個鬼臉給我,才不甘不願去拿衣服,踩著不情不願的步伐,去了廁所,關上了門,然後開始進入她很龜毛的洗澡工程──

  先是把酒紅色的荷葉領背心上衣脫掉,然後隨手亂丟在洗臉盆中,下一步是把有蝴蝶結綁帶的蛋糕裙褪到腳踝,再把左腳伸出來,用右腳腳趾一勾往前一踢,可憐的蛋糕裙就飛到蓮蓬頭上面。

  妹妹再下一步是解開上半身的米色內衣……

  等等。
  為什麼我統統看得見!!

  「妹妹,等一等啊啊啊啊!」我連忙從床邊爬起,拍了拍那面根本是透明玻璃的隔層,「這廁所是透明的,我先用毛巾替妳遮起來,妳穿好衣服先出來。」

  「我知道啊。」妹妹彎起膝蓋脫下內褲,用瞧不起人的表情說:「哥哥簡直是沒見過世面兼大驚小怪,蠢蛋嘛!」

  我轉過頭去,迴避掉不該看的地方,背對著已經開了熱水的妹妹說:「一間廁所三面牆一面門,其中有一面牆是玻璃做的,這也算正常?」

  「除了我們家之外,其他人家的廁所都是透明的好不好!」妹妹嘩啦嘩啦的沖著水,一邊用輕蔑的口吻說:「就我們家很落後,找到新房子記得要改成透明牆喔。」

  「……是、是著樣嗎?」我有點狐疑,邊搔頭邊走向房間的門。

  「對啦,驢蛋哥哥,廁所會變成透明的,是一個家庭進步的象徵,代表家人間已經沒有男女之防,沒有身體上的隔閡,才算是真正的坦誠,心連著心喔。」

  「似乎有點道理。」我點頭,拿起車鑰匙,開門準備出去買晚餐。

  妹妹甜甜地說:「對呀,哥~進來陪人家洗,幫我按摩肩膀。」

  我關上門,驚覺自己是一條豬,居然會被妹妹的鬼扯牽著走。

  這意謂著我目前的狀況,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處於非常低的低谷,手腳變得緩慢了,腦子也不靈光了。

  我只希望今天晚上沒有任何風波,讓我平平安安買到晚餐,讓我安安靜靜填飽肚子,最後平平穩穩睡一個覺,明天早上起床再來面對日常生活的突變,希望能在花蓮覓得一處不會被突然趕走的新家。

  駕著小貨車在花蓮的市區亂晃,精神不濟的情況下我反而更加小心,找了一間聞起來就很好吃的牛肉麵店,叫了兩碗蔥燒牛肉麵,老闆沒讓我等太久,很快的我又開著車回到暫時的居所,名稱為雲雨汽車旅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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