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64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0:40
第六百八十二章 殺人
   
    形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到了這種地步,所謂的權謀與韜略已經無法奏效了。

    正如戰陣之上,一旦交鋒開始,勝利的希望便主要寄託於基層軍官的組織力與軍卒的韌性和士氣,運籌帷幄,通常都在戰鬥發生之前。

    白家堡已經亂成一片,白振明的險招暴露出了最薄弱的一環……為了保密,他無法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大多數人,只能事先各自安排好任務,統籌好計劃,時機一到就各自發動,不需要指揮和命令,所有計劃的參與者只是一台龐大機器中的齒輪,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這計劃不能說拙劣,因為他的威信與手下的執行力都足以承擔這個計劃的順利進行,並且將保密性做到了極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意外終究是發生了,而且他那狡猾而可怕的對手一早就察覺到了計劃最薄弱的環節……極高的保密性意味著極低的容錯率,一旦計劃出了差錯,那局勢很快機會亂成一鍋粥,當孫朗派出幾支奇兵將計劃的最關鍵的幾個點摧毀殆盡之後,白振明的整個計劃就不可遏制地向著深淵滑落。

    但是,一軍統帥通常會在手中保留幾支預備隊與生力軍,用來彌補膠著戰開始後的指揮劣勢,這叫做保險,白振明也是如此。

    但是要命的是……他將預備隊這重大的職責託付給了天策府。

    “傻孩子……信了天策府的邪啊。”

    孫朗搖著頭,漫步於白家堡中,耳邊盡是慌張的喊叫與嘈雜的怒吼,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如今山下的那群武林人士已經被挑動攻山,白家堡傾覆就在眼下,而天策府居然遲遲沒有動靜,除了白羽威莫名其妙地恢復了很多記憶、衝出來找打之外,原先制定好的計劃,居然還沒有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和變數。

    也就是說,天策府依然沒有展開行動。

    是跑了,還是在等待,亦或是……另有目的?

    孫朗不緊不慢地走著,皺著眉頭,心下沉思,白家堡滅亡與否,白家人死得有多慘,對他來說其實不重要,殺戮已經不會讓他產生快意了。

    他如今關心的事情只有兩點,第一,是金曜聖劍的下落,這是他此行的目的,第二,是天策府的動向,既然他們敢插一手進來,就得做好被砍一刀的準備。

    除此之外,就是殺掉白羽威……他兩年前就該死了,只是當時……

    他眼神變幻,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隨即轉移了注意力……他聽到山下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了。

    一旦那些見了血的所謂俠者衝進了白家堡的大門,鮮血、財寶與女色就會徹底沖昏他們的頭腦,人類也是動物,

    因文明與秩序所建立起的道德與心性很難承受本能的誘惑,人類也是動物,血液中天生就有毀滅與掠奪的暴力因子,他們無疑是這顆星球上最危險的生物。

    至於他們成了慾望的奴隸,或者在即將到來的狂歡中蒙蔽雙眼,變成嗜血的畜生,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就像孫朗之前所說的那樣……路都是自己選的,他們本來可以不來,他們本來可以不上山,就算來了,也可以選擇不去殺、不去搶。

    至於見了富麗堂皇的屋舍樓宇而想要放火破壞,看到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想要搶奪,看到毫無反抗之力的白家人想要虐殺,那也只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而看到了身邊的同伴或者陌生人燒毀了樓宇,搶到了一輩子吃喝不愁的財寶,痛快恣肆地殺戮性命,所以感到羨慕,所以也想去做,所以覺得自己也可以做,所以也跟著變成了畜生,所以變成了慾望的奴隸……這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搶到的錢自己來花,隱藏的風險與良心的拷問,自己來扛。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什麼都可以做,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只要你能付得起代價。

    前方的拐角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幾名身披盔甲、手持兵器的年輕人匆匆而來,他們的臉龐白淨而稚嫩,臉上混雜著迷茫、恐懼與激動,這些人看起來都是沒上過戰場的菜鳥,沒有正兒八經地殺過人,只有第一次面對廝殺的菜鳥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他們看到孫朗,先是一驚,發現對方沒拿武器、孤身一人,而且沒有披甲,這給了他們膽氣,為首的一人用劍對著孫朗,大喊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在說這話的時候,那年輕人的臉上本能地浮現出了盛氣凌人的表情。

    孫朗笑了笑。

    看來是幾個養尊處優的白家少爺,至於他們此時手持兵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與家族諧亡的擔當,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都不重要了。

    那幾個人看孫朗不回答,面露警惕與憤怒之色,但還沒等他們做出什麼舉動,就覺得身子一輕,能擋勁矢的輕鎧沒有提供應有的防禦,孫朗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四顆腦袋就凌空飛了起來,無頭的屍體從頸部噴出激射的血流,手舞足蹈幾下,就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他收回了目光,望著澄澈晴朗的天空,這樣明媚的好天氣,真是殺人放火的好時節。

    孫朗最後看了一眼那四具無頭屍體,還有落在不遠處、死不瞑目的四張臉,心中沒有一絲波瀾,他突然想到了隱元村,就是在那裡,面對害死平一刀的無恨公子,他以怪醫的鐵杖為劍,一招將無恨公子劈成產粉,那是繼大荒山之戰的兩年後,他第一次殺人。

    那時的心情與現在有些不同。

    那時他親眼目睹了平一刀一生的收束與最後的抉擇,那也是他從大荒山之戰開始後到如今,久違的第一次為了別人而殺人。

    孫朗依然記得那時的心情,激盪又平靜,平靜而悲傷,那一劍毫無保留、暢快淋漓,那一劍,沒有纏繞任何東西。

    他還以為一切已經有所不同,可現在看來,那也許只是錯覺吧。

    殺人就是殺人,不需要任何動機和評判,沒有什麼正義和不正義的,善惡更是沒有意義……他已經無法感知這種東西了。

    殺人對於他來說,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正常,他甚至連麻木都感覺不到。

    孫朗沉默片刻,突然一笑。

    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就是代價。

    是的,代價。

    他向著白家堡大門的方向走去。

    一一既然天策府遲遲不動手,白羽威也沒有任何恢復正常的跡象,那我就再添一把火吧。

    群雄所在的大廳之中,白振明宛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雙眼無神,整個人透著濃濃的絕望,他幾乎已經與死人無異了,之所以還在呼吸,是有人不允許他死。

    廳堂之中靜悄悄的,雖然還有十幾人依然活著,但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妄動,即使他們都是成名已久、威震江湖的武林豪傑,此刻也不得不低下驕傲的頭顱。

    他們在白家堡,他們都在看著,這雄霸西川、馳名秦州的劍聖門楣,即將湮滅在熊熊烈火之中,他們將成為觀禮者,將白家覆亡的場景刻在心頭。

    因為他們是一群猴子,而即將覆亡的白家,就是那隻可憐的雞。

    魏忠賢瞇著眼睛,一臉和善,將手揣進袖子裡,摸出一沓紙張,恭恭敬敬地將那些東西分發給活著的武林人士們:“來來來,智英大師,白代真人,紀長老,王掌門,各位都拿好了,看兩眼,然後就簽了吧,經此一役,大家都算是認識了……”

    他雖然動作很恭敬,表情很卑微,就像是個身份低賤的老奴一樣,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拿架子,魏忠賢笑得越孫子,他遞過來的東西肯定越爺爺。

    果不其然,看了幾眼之後,即使以群雄的城府,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智英大師低誦一聲佛號一一出家人,有信仰,往往無所畏懼。

    所以他徑直道:“魏居士,不知貴主人,意欲何為?”

    魏忠賢聞言,直起了身子,鄭重道:“天下萬事萬物,都有規矩,大國有大國的規矩,小家有小家的規矩,我家主人,要立一個他的規矩。”

    智英大師神色平靜:“阿彌陀佛,大戰方歇兩年,眾生初得太平,貴主人就要掀起大亂,老衲不敢從命。”

    魏忠賢淡淡道:“也許大師幾個時辰後就會改變主意。”

    智英大師淡淡一笑:“施主此言差矣,我知道孫居士武功高強、天下無敵,或許一人一劍,就能將般若寺殺得血流成河、道統斷絕,但那又如何?干年之前,世上本沒有什麼般若寺,那如今有與沒有,又有什麼差別?我輩佛門子弟,雖說愚鈍痴障,但效仿先賢捨身衛道的決心,還是有的。”魏忠賢先是皺起了眉頭,然後又舒展開,他笑了笑:“雜家不與大師辯論,主人說幾個時辰後您就會改變主意,自然有他的道理。”

    智英大師平靜道:“孫居士所圖甚大,恕老衲直言,恐怕前路坎坷,魏施主既然忠心耿耿,為何不規勸諫言?”

    魏忠賢聞言一怔,他露出了追憶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然後他就笑了起來,不像平時那般慈眉善目、和和氣氣,但卻真誠了很多。

    “雜家是個廢人,但因為因緣際會,也算閱人無數,這一輩子也是見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瞧不起雜家,是自命清高,有些人諂媚雜家,是有求於人,有些人對雜家故作親近,他們另有目的,雖然與雜家稱兄道弟、噓寒問暖,但眼底里還是掩不住鄙夷,甚至那些畏懼雜家的人,諂媚雜家的人,都是如此……”

    魏忠賢望著智英大師,說道:“主人是唯一與他們不同的人,他剛剛見到雜家的時候,眼裡有好奇但卻沒有鄙夷,他是真真正正將雜……將我當成一個人來看的,他甚至還會跟我開那方面的玩笑,要是別人敢跟我提起一句,我非弄死他不可,但主人提起來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會生氣,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這個問題,顯然不需要答案,魏忠賢淡淡道:“雜家活了這麼多年,早就夠本了,不管主人想做什麼,有什麼打算,雜家都奉陪到底……因為雜家想當人。”

    智英大師還要再說,魏忠賢已經轉身向著另外幾個人走去,他笑咪咪道:“智英大師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連門派的存亡、弟子的生死乃至於佛門的聲譽都可以不管不顧,諸位也有那般境界嗎?”

    智英大師苦笑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倚在牆邊的白代道長,這正陽宮的牛鼻子不知道撞了什麼大運,竟然讓那個孫朗高看一眼,不僅身上沒掛彩,連那催命符都沒有他的份兒,也不知道正陽宮有什麼倚仗,能讓那個鐵石心腸、冷血殘暴的魔頭都網開一面。

    白代道長迎著智英大師的目光,看懂了般若寺賊禿的眼神,也苦笑了一聲。

    一一我他媽怎麼知道,總不是那個孽障師弟堵在他家門口等著誇他吧。

    而砥劍園中,白羽威與謝唯一老一小,對坐無言,他們一人又笑又哭,一人又哭又笑,雙雙行走在智障的邊緣。

    婊人格徹底犯了愁,再說她也驚聞大荒山真相,本來也心神激盪,又要開導絕望的謝唯,心神也感到一陣陣疲倦,但看著往日天真爛漫的小妖精一副絕望的表情,她心中確實非常擔憂……她實在不願意看到那明媚的笑顏永遠消失。

    她苦口婆心道:“那個,謝唯……你也不用太傷心難過,既然事情是那樣的,你的父母,說不定就不是孫朗殺的了,是不是?那時候場面如此混亂,說不定你的父母是死於天魔之手,至少,他們也是轟轟烈烈地戰死的……”

    小妖精聞言,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她那死氣沉沉的表情中多了一點生機,似乎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是嗎?”

    劍靈心中嘆息……很明顯,應該不是,否則謝唯的兄長,那隻叫謝致的角虎,為什麼會被孫朗暴怒殺掉?恐怕是觸及了孫朗的逆鱗。

    但此時的謝唯已經不會想到這些了,或者說,她本能地忽視掉了這種可能性,她眼神慢慢變得激動起來,抓住了妖劍,一疊聲道:“真的是這樣嗎,魯姐姐,我的父母,他們……如果他們不是孫朗殺的……如果他們不是孫朗殺的……”

    劍靈苦笑著,她剛想再安慰謝唯幾句,突然劍身一震,身為劍靈的魂魄開始激烈地動盪……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不安感。

    “這……這是……”她厲聲道,“小心!”

    與此同時,躺在地上、喃喃自語的白羽威突然弓起了身子,然後發出了一聲慘痛的咆哮!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0:47
第六百八十三章 完成
   
    白家堡,正門。

    白家堡雄踞山巒之上,富麗堂皇,規模迤邐,幾乎已經是一座小城,而白家堡的大門,也修成了近乎於城門的模樣。

    本來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可孫朗將埋藏炸藥的地方選在這裡,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堅固的磚石和巧奪天工的鑄造技術也沒有擋住炸藥要破山裂石的可怕力量……天知道孫朗埋了多少進去。

    畢竟,以他的武功與某些特殊的技能,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刨開土層、埋進炸藥,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所以堅固的城門化作了廢墟,堅若磐石的防禦成了最大的破綻,連帶著白振明事先埋伏在左右兩邊以防不測的精銳都死了個乾淨,威力絕大的管制武器都被埋在了亂石之下,當孫朗來到城門附近時,後面趕來的人正氣急敗壞地修築防禦工事、準備防守。

    白家堡終究是劍聖門楣,將軍世家,有著很完備的軍事人才培養體系,留在堡中的守備人員都是知兵事的,看到城門坍塌,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幾輛馬車,先堵住缺口,剩下的馬車則以半圓形包圍缺口方向,又指揮其他人將從附近藏兵庫中調派過來的戰爭輜重依托馬車開始部署。

    他們畢竟是按照最嚴格的軍事操典進行訓練的精銳,除了沒有朝廷的番號,其他都與正規軍無異。

    可惜了。

    孫朗從拐角轉出來,隨即就被人發現了,現場負責指揮的白家人顯然比剛剛那幾個公子哥更加殺伐果決,喊了一聲見孫朗不回答,劈手從身邊屬下手里奪過克敵弩,嗡的一箭當胸射來。

    孫朗隨手拂掉箭支,突然想起一事,右手從腰間掏出了許久沒有出場的火麒麟,左手從口袋裡抓出了一把子彈。

    “很久之前就想試試這個了。”

    他這樣說著。

    然後就開火了。

    激烈的槍響幾乎連成了一片,彈出彈倉,裝彈,射擊,動作行雲流水,快到極點,火麒麟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宣洩著火力,幾乎打出了突擊步槍連射的氣勢。

    雖然這麼說,但是開火時間,只持續了一呼一吸。

    大概兩秒。

    孫朗打開熱氣騰騰的彈倉,倒出空彈殼,可爰的金屬殼叮叮噹當地落在了地上,黃橙橙的。

    一共有十九枚。

    兩秒十九發,死了十九人,無論遠近,圍在城門處進行備戰的白家眾人倒了一地,全都是眉心中彈,不偏不倚,可見射手的壓槍技巧已經獨步天下。

    孫朗吹掉了槍口的硝煙,得意地笑了兩聲,但是很快,他就無趣地撇撇嘴:“他媽的……我真是無聊透頂了。”

    不過……總要找點樂子的。

    因為今天,是他距離兩年前那場回憶的最近的時候……他還要靠得更近,因為他要給白羽威送行。

    所以,很煩躁的。

    火麒麟在孫朗手中靈巧地轉了個圈,他看向兩邊,城門的問題解決了一些,但白家堡經營十數代,不知有多少暗堡與防御手段,早就被歷代家主修得如鐵桶一般,山下那些烏合之眾想要輕而易舉地在裡面大殺特殺,恐怕沒這麼容易。

    所以,得讓他孫某人來做一些微小的工作。

    孫朗正在琢磨從哪裡開始下手,但下一刻,他臉色猛然一變,回頭看向了砥劍園的方向。

    砥劍園,小妖精剛剛聽了劍靈的安慰,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心情無比激盪。

    但下一刻,劍靈心中警兆大生。

    她與謝唯心意相通,妖力共享,所以這股警兆也影響到了小妖精,即使處於悲痛和激動的情緒之中,謝唯聽到了劍靈的預警,依然妖力流轉,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隨即,她就聽到了白羽威那慘痛的嚎叫聲。

    金曜劍聖躺在碎石凌亂的廢墟上,雙手抱著腦袋,用力地弓著身子,隨即他發出了一聲恐怖的嚎叫,蘊含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彷彿他體內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即將破體而出,他掙扎著,抵禦著,阻止著,但那驚恐的喊叫聲已經昭示了結局。

    謝唯望著白羽威,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白羽威又怎麼了,而計都早已嗡然長鳴,妖力滾滾而出,紫色的光氣護住謝唯周身,劍靈已如臨大敵。

    精神鏈接中,劍靈喃喃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在白羽威體內?怎麼……怎麼會這樣……”

    剎那間,她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說孫朗之前對她所說的、重新獲得血肉之軀的機會,到底是在說什麼。

    但是……

    怎麼會是白羽威?怎麼偏偏是白羽威?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一皇帝瘋了嗎!

    此時白羽威已經在滿地打滾,他看起來很痛苦,瘋了一般地咆哮著,翻滾著,將地面撞得凹陷,大地不斷開裂,與此同時,恐怖的力量從白羽威體內逸散開來,甚至令計都的妖力都為之共鳴,乃至於整個白家堡都開始震動。

    因為白家堡,是建在山上的。

    金曰從革,是變化,是革除,是堅固,是肅殺,是戰爭,是武器,是腐朽的舊物煥發生機,是重生的新銳屹立大地之上。

    白家堡在震動,白家堡所在的山巒在震動,乃至於整個白家堡範圍內的武器都在震動。

    謝唯就算再悲傷再提不起勁,也意識到了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無論是計都的如臨大敵,還是身為角虎的感知,都讓她覺得極為不妙,最重要的是,角虎那蘊含著精神力量、能夠看破世間虛妄與謊言的靈識之眼告訴她,眼前的白羽威正在發生某種可怕的……蛻變。

    她震驚地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白爺爺他……怎麼會有兩個靈魂?”

    劍靈似乎沒聽到謝唯的話,她喃喃道:“皇帝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小妖精大喝一聲:“魯姐姐!”

    婊人格猛然驚醒,她愣道:“啊?怎麼了!? ”

    謝唯顧不上生氣了,她大喊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劍靈想也不想:“當然是跑了!”

    小妖精聞言喊道:“那白爺爺他怎麼辦!”

    與此同時,白羽威又發出了一聲狂暴的吼叫,通紅的雙眼看向了謝唯,一道凌厲的白光驟然從他眼中射出,挾著摧毀一切的凌厲氣勢,射向了小妖精!

    計都妖力燦然,鋒芒橫切,與那股銳金之氣轟然相撞,一股龐大的力量轟來,小妖精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劍靈在空中大喊道:“這他媽打個屁啊!留給孫朗來收拾好了!你還指望著幹點什麼嗎!? ”

    說完,婊人格生怕謝唯又是一個想不開、乾脆留下來等死,也不等謝唯回答,妖力貫注,反過來干涉謝唯的身體,強行帶著小妖精向外面跑去。

    身後,白羽威那痛苦的咆哮聲,慢慢變成了狂怒與興奮。

    山巒震動,似乎連群山都在呼應,剛厲破殺的金之力量洶湧而出,與山石刀兵產生共鳴,掠過了整個白家堡,震懾著每一個人的靈魂。

    白家堡中,因之前的爆炸與紛亂的流言而心生惶恐懼怕的眾人被這種力量所驚動,不少有見識的人老淚縱橫,仰天大呼道:“老袓宗出手了!我白家無憂矣!一群跳樑小丑,也敢挑戰金曜劍聖嗎?我們白家是劍聖門楣!是秦州第一世家!深得聖眷榮寵,怎麼能被區區江湖匪類撼動!”

    議事大廳中,死狗般的白振明驀然睜大了眼睛,宛如上岸的魚一般掙扎跳動起來,他的眼中閃耀著熾烈的火焰,嘶吼道:“我爹醒了!我爹恢復記憶了!我爹就要來了!你們等著!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爹是白羽威!白羽威!金曜劍聖!他會把你們一個個全殺了!全都殺了!”

    其餘眾人,盡皆失色,但之前孫朗的表現太過嚇人,他們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勝負還未分明。

    魏忠賢皺眉,伸手一彈,封住了白振明的穴道:“你安靜一下吧。”

    他冷笑道:“金曜劍聖,很了不起嗎?主人又不是沒打過!兩年前準備萬全都不行,現在又於事何補?”

    距離白家堡數里的山頭,張先生站在瞭望台上,風吹著他的衣袍,望著白家堡的方向。

    他眼中閃耀著深藍色的光暈,口中念誦著神秘的咒語,這晦澀的發音牽動著精神的力量,是原本不應該存於世間的語言,他顯然在盡力約束著自己的力量,防止它們向外界逸散,因為就在眼前的白家堡中,有一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強敵。

    如果可以的話,他永遠不想與那樣的怪物正面對敵,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不用去做的。

    他的語速漸漸加快,晦澀的咒語卻依然清晰,龐大的精神力量在他體內翻騰,就像活物一樣翻湧著,吞吐著,跳動著,與白家堡方向的另一股力量交流著,引導著,問候著,漸漸的,他感受到了對方傳來的信息,問候,交談,以及答復。

    醒來吧,蓐收,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存在的意義,我們所注定的命運。

    今天,將是我們復仇之路的另一個開端。

    最後一個音節從口中吐出,張先生的儀式進行到了尾聲,那活躍到極限的精神力量終於擺脫了他的封鎖和壓制,向外洩露出了一絲。

    剎那間,白家堡方向爆出了一道幾乎要撕裂天地的絕世劍氣,以雷霆轟鳴之勢,向他所在的山頭斬來!

    僅僅是洩露出了一絲氣息,就被發現了麼……不愧是父親所選中的飛升之軀……可惜……

    張先生面對那洶湧而來的堂皇劍氣,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可惜,已經完成了啊……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0:52
第六百八十四章 成功
   
    幾乎撕裂天地的絕世鋒芒,向著張先生所在的山頭轟然斬下。

    山河變色,劍氣縱橫,面對這不似人間的恐怖力量,張先生了無懼色,他們來自更高貴的族群,不該懼怕原始的人類。

    只是……

    他嘴角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意。

    一一如今的你,到底算不算是人類了?

    這個問題,他現在無法得到答案,但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向對方問出這個問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會太久。

    “孫朗……是嗎? ”他喃喃道,“同樣來自異域的流亡者,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隨即,張先生崩解了,他就像是一件破碎的瓷器一般,與真人無異的皮膚裂開了細細的紋路,細細的銀色的光芒,從他的七竅與身體的裂縫中透出。

    然後,脆弱的身體化作細細的灰塵,飄散於天地之間,神秘的靈體瞬間完成了轉移,所剩下的失去控制的龐大精神力量瞬間融入了山巒之中。

    一一收下吧,蓐收,這是給你的最後饋贈。

    當張先生消失的下一刻,轟然斬來的劍氣在山巒上空驟然散開,分裂成千百道無形劍氣以瀑雨之勢轟鳴而落,宛如數個箭陣齊射一般,威力強大的萬千支無形箭矢籠罩了整座山頭,一時之間,堅石破碎,土層翻飛,整座山被無形劍氣犁了一遍,已經找不到一處完好無損的地方。

    很快,孫朗的身影出現在了這裡,他踏著破碎的山巒,皺著眉四下掃視:“不見了?跑得這麼快?”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他伸手一招,地上一塊破碎的布料迅速地升起,宛如飛石一般疾射而來,落入他的手心。

    孫朗拈著這塊布,月白色的,看起來像是一件中衣上的材料,他四下掃視,又發現了散落在各處的破碎的衣料:“成年男子,中等身高,偏痩削,這裡有腳印……”

    他若有所思。

    一一就算是脫掉了累贅的衣袍方便跑路,也沒有脫掉全部衣服裸奔的道理,這些碎布料中甚至包括了裡衣的材料,也就是說他整套衣裳都被切成了片,自身也應該被千刀萬剮,怎麼連點血都沒有留下?

    他閉上了眼睛,雙手向上一抬,之前從天而降、激射四方的殘存劍氣在土壤與碎石中發出了共鳴。

    旋即,風氣,被劍氣切碎後散落各處的破碎衣抱被無形的力量捲起,向某個方向聚攏,風兒聚成了旋儿,散落的碎布圍著風眼不斷旋轉,彷彿有幾百隻無形的手操縱著它們,裡裡外外,從裡衣到中衣然後是外袍,七八件內外衣袍拼成了空蕩蕩的人形。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站在那裡一樣。

    孫朗睜開眼睛,圍著碎衣拼回的人形繞著圈子,他每走一步,剛剛天降激射、此時融入草木土石之間的殘餘劍氣的共鳴就強盛一分,他感受著劍氣的狀態,觀察著周圍的破壞痕跡,然後嘴角露出了一絲冷冽的笑容。

    他伸手一揮,一道劍芒沖天而起,旋即化作幾百支無形劍氣從天而降,向著衣袍人形籠罩下去。

    石屑紛飛,布料碎裂,被打回原形的碎布們又如穿花蝴蝶般四下飛散。

    “原來如此。”

    孫朗望著復原的現場,淡淡道:“被劍氣打中之前就自己散開了,是自殺?不對,太過從容了,況且,人類可沒有這種純天然無污染無任何殘留的自殺方法。”

    他神色微微一動,又伸手撈過一片衣料,仔細感應了一下,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這種感覺……哈,這可有意思了,藥丸,藥丸啊。”

    孫朗像是猜到了什麼,面露譏誚,不知在嘲諷誰。

    然後,他看向了白家堡砥劍園的方向:“既然如此,那他們的計劃,就可以猜到了……只是,目的何在?”

    砥劍園方向。

    仰天嘶吼、宣洩劍氣的白羽威狀若瘋虎,狂暴之極,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發了瘋的凶獸,全身散發著極為殘酷暴虐的煞氣,雙眼通紅,全無理智可言。

    但正當他要將心中的毀滅慾望完全宣洩發散時,一股龐大的精神力量順著腳下的山巒,融入了他的體內。

    他的身體猛然一震。

    這股無主的龐大靈魂力量是如此的純淨,融入白羽威體內,壯大著某一個魂魄……就像是最精銳的生力軍。

    於是,兩個靈魂長達兩年之久的爭奪終於分出了高下,趁著白羽威的魂魄因記憶恢復、痛苦重來的打擊,藉著這一股突如其來的龐大力量的加持,另一個潛伏已久的魂靈摧枯拉朽擊碎著金曜劍聖的所有防線,一路高歌猛進。

    白羽威嘶吼中的痛苦之意慢慢減輕,取而代之的,是快意,是狂暴,是被囚禁了許久之後的……殺意。

    驀然,他仰天厲嘯起來,彷彿整個西川的山巒都在呼應他,一時之間,無形而可怕的力量橫掃整個白家堡,所有人的兵器都在嗡嗡震響,幾乎都要脫手而出,懾於這恐怖的威勢,想要逃命的白家人停下了腳步,正在高歌猛進的江湖俠客們也停下了進攻的腳步。

    他們聽著這聲震四野的嘯聲,心中升起了極大的不安。

    正拉著小妖精逃竄的計都猛然停下,語氣無比复雜:“它……它成功了……”

    小妖精依然一臉懵逼:“什麼成功了?”

    劍靈沒有說話……她怕自己的某種念頭、慾念甚至惡意爬滿自己的靈魂。

    生而為人,卻陰差陽錯,棲身於刀兵之中,寂寞清冷,沒有溫暖,沒有感覺,就像是身處冰冷的囚室,不知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折磨得她幾乎都要發瘋。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貴,才知道身為人類,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現在,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不是由人類轉化的、後天而成的劍靈,而是在鐵與火中鑄造而成、賦予靈性的聖劍之靈,即使如此,也能夠佔據人的身體,也能夠擁有人的體魄,從此有了截然不同的命運,生命,還有未來。

    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抵擋這種誘惑……不,是幾乎肯定,如果有這個機會放在自己的面前,她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

    謝唯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她打了個激靈,有些不安:“魯姐姐……”

    話音未落,小妖精就覺得寒毛倒豎,下一刻,人影一閃,鋪天蓋地的龐大氣勢呼嘯而來。

    一個人站在了自己不遠處。

    白鬚飄飄,凌亂的白髮肆意披散,衣衫破舊,論模樣看,是個很常見的落魄的老人。

    但看到他的人,絕不會這麼認為……這世上有一小撮頂尖的人,根本不需要外物和扮相來襯託他的身份,即使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猶如乞丐,也很難掩蓋他的本質。

    小妖精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看模樣,無疑是白羽威,但卻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白羽威。

    她這十幾天來,雖然跟白羽威相處很久,但她所認識的白羽威不是書籍與傳頌中的那個所向無敵的金曜劍聖,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老頭,被過去的記憶和痛苦所折磨,記憶盡失,風采不再,整天渾渾噩噩,要么在發呆,要么在傷感,要么在被孫朗打來打去。

    但如今,白羽威雖然還是那身破爛的裝束,還是那凌亂而缺少打理的鬚髮,但他整個人的氣質已經不一樣了。

    僅僅是站立在原地,一股金戈鐵馬般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這是戰場悍將所擁有的彪炳氣勢,僅憑身姿,就能令匹夫氣沮、壯士奪志。

    這才是光耀天下的天元英雄,這才是功蓋三代的金曜劍聖。

    這才是白羽威所應該有的樣子。

    只是……

    謝唯愣愣地望著白羽威,突然失聲道:“你……你不是白爺爺!”

    “白羽威”看了她一眼,頓時,迎著這目光,謝唯覺得皮膚一痛,彷彿被鋒銳的針所不斷穿刺,她心念一動,妖力頓生,立刻將這鋒銳的眼神隔絕。

    “白羽威”見狀也不以為意,他甚至看也不看謝唯,螻蟻不值得他注意,他所在意的,是別的東西。

    他看向了謝唯手中的劍,淡淡道:“你看起來很奇怪,但終究是資質不凡,是與我們同等的靈體,我認可你。時間緊迫,我不多說,想像我一樣嗎?”

    計都的劍身猛然一震。

    然後“白羽威”說道:“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低等的生靈不配得到我們的臣服,我們是高貴而自由的,你想像我一樣,就殺了你的宿主,解開那可笑的契約,然後跟我走,我帶你去見我的族人,他們會給你選取一個更好的軀體……”

    謝唯心中一驚,怒視白羽威:“你把白爺爺怎麼樣了!”

    “白羽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聒噪。”

    白色的光從他眼中射出,那道光竟然是蘊含著金曜之力的劍芒,鋒銳無匹,轉瞬即至。

    紫芒閃耀,妖劍上撩,斬破金曜劍光,劍靈冷聲道:“我並不相信你,你如何證明你會信守承諾?你是怎麼做到的? ”

    “白羽威”不耐煩道:“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快沒有時間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有你幫忙,我的把握更大—些,,

    突然,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的兒,你想去幹啥呀?”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0:56
第六百八十五章 我是你爸爸啊!
   
    “我的兒,你想去幹啥呀?”

    聽到這句話時,謝唯緊繃的小臉驟然一鬆。

    但隨即,她臉上浮現出了黯然的複雜之色……她已經不應該從孫朗的聲音中獲得安心感了。

    有很多事情,已經永遠永遠地改變了。

    而“白羽威”則是發出了一聲冷哼,他轉過身來,雙目如電,兩道熾烈的白光掠空飆射,刺向了坐在一棵樹上的孫朗。

    孫朗伸手連點,兩道無形劍氣將白光化解,他嘖嘖道:“崽儿,長進了啊。”

    “白羽威”冷冷道:“你來得倒快。”

    孫朗看了一眼小妖精,又看了看謝唯手中的妖劍,笑吟吟道:“怎麼,不來得快一點,難道還得等到阿婊悍然拒絕你的誘惑,要與天真的劍主廝守一生,結果你這大魔王悍然出手強奪,一妖一劍生離死別,哀婉淒然,都快被打成死豬了,我再英雄救美般橫空出世在她們欣慰釋然的目光中大吼一聲'放開那個女孩兒'嗎?”

    他說完之後,想了想:“誒,等等,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啊……我這輩子還沒看阿婊低過頭呢,真想看看她軟下來的模樣。”

    劍靈中氣十足地怒罵道:“放你娘的屁!”

    謝唯聽著這一大段很孫朗的發言,嘴角下意識地微微一勾,但她很快就板起了臉,強迫自己不看向孫朗。

    因為她發現,孫朗出現的時候,自己的心情和情緒越來越複雜了。

    簡直像是最殘酷的命運所開的玩笑……她初遇孫朗時,就認出了對方殺兄仇人的身份,之後懾於此人的兇暴與武力,不敢立刻挑明身份,想暫時默默觀察,誰知一觀察,觀察出了更加複雜的感官,她覺得孫朗不像是壞人,也慢慢了解了他的過往與悲傷,甚至在與對方的日常相處時,生出了一點別樣的情愫和期待。

    但少女那美好的初戀還未萌發,就被殘酷的冰天雪地所覆蓋。

    她知曉了父母與親族死去的真相,知道了這輩子最大的仇人的身份,全族死在了大荒山,是孫朗殺的……那無疑是她的血仇之敵,父母之仇,滅族之恨,不共戴天,再大的道理都講不通,理性終究要為感性而讓步。

    但還沒等她堅定復仇之心,更加殘酷的真相又在她猝不及防時悍然壓來。

    父母不是心中那光耀天下、轟轟烈烈戰死的天元英雄,他們死在孫朗手中的原因更是無比諷刺,乃至於被無限傳頌、撼動世界的大荒山之戰,也只不過是帝國朝廷所編織出來的、掩蓋醜陋真相的卑鄙謊言……這幾乎動搖了她從小的信仰,甚至讓她對複仇都有了一絲懷疑。

    此時危機臨近之際,她看到孫朗再度出現,心中的複雜情感不知從何言說。

    她不知此時的心情,不知道心中對孫朗所抱有的感情……那混雜在一起的情緒,有仇恨,有埋怨,有委屈,有痛楚,但也有憐憫,甚至有理解,乃至於歉意。

    他所經歷的絕望、悲傷與痛苦,恐怕比自己,要強烈一百萬倍吧……

    小妖精突然覺得眼眶一酸,差點就要落下淚來,她慌忙低下頭強忍淚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孫朗。

    這樣的命運,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而無論是孫朗還是“白羽威”,他們誰都沒有關注謝唯,事實上,既然“白羽威”已經出現,那形勢已經很明顯了。

    孫朗注意著“白羽威”,而“白羽威”也盯著孫朗,他們已經成為了彼此的目標,是各自計劃中最關鍵的一點了。

    孫朗的交涉技能已經點滿了,毫不見外地擺手道:“兒砸,你有名字沒?要不要阿爹我給你再起一個啊?”

    奪舍成功的金曜之靈冷冷道:“你果然還是沒有一點強者風度可言……你我雖為敵人,但都是高貴的戰士,強大的生靈,即使互為敵人,也要互相尊重……”

    孫朗訝然道:“崽儿你說什麼啊,我不是你爹嗎?”

    這接二連三的騷話讓“白羽威”有些不耐煩了,他冷冷道:“你與白羽威之前的胡鬧,跟我可沒有關係,我不是他,你別跟我來這套!”

    孫朗一副吃驚的模樣,傷心道:“你說啥子啊,么兒,關白羽威蛋事,我本來就是你爸比啊!”

    “白羽威”先是一愣,然後勃然色變,他怒氣勃發,週身劍氣鳴顫,厲吼道:“放肆!”

    孫朗躲過了劍氣的橫掃,跳到一邊,笑嘻嘻道:“哎呀呀,別生氣,我雖然不是你們親爹,但總算也有一點香火情,便不是親爹,也算是野爹了,你可不能犯上。”

    對方聞言,旋即暴怒,熾烈的劍光濃烈得幾乎要凝為實質 “可恨的蟲子!你這腐朽孱弱的靈魂,也配與父親相提並論嗎!”

    孫朗打了個哈欠:“可你爹已經炸了啊,他這麼勇,怎麼就死了呢?”

    “白羽威”厲聲道:“一派胡言!父親他明明……”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收聲,望著孫朗,眼中閃過了警醒和不屑:“哼,險些被你詐出來了,你這個沒有戰士榮譽的小丑。”

    套話失敗的孫朗沒有露出可惜和氣急敗壞的神色,他微微皺起眉頭,打量著“白羽威”,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白羽威”被他盯得渾身上下不自在,他冷冷道:“哼,你既然沒有一絲戰士的榮譽,那我就不需要跟你蠻纏了,我們各憑本事吧……”

    “等等。”孫朗說道,“在各憑本事之前,你不報一下自己的名字嗎?難道與我對戰的時候,還要頂著別人的名義?”

    聽聞此言,剛剛獲得肉身的金曜劍魂目光閃爍,他畢竟是作為劍靈而存在的,最近才開始做人,沒有被黑暗的社會和詭譎的人心所污染,簡單來說,還是個剛硬樸實的漢子,身為戰士的榮譽讓他不屑於以虛偽的名字應對值得一戰的對手。

    於是他傲然道:“告訴你也無妨,汝乃吾族大敵,是我們要尊敬的對手,所以,聽好我的名字……父親早已賜名,我名蓐收,乃金曜之靈!”

    “乳首……你爹怎麼比我都黃的,我記得他不是這樣的人啊。”孫朗呆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你叫奶頭?”

    金曜劍靈顯然沒有聽懂,畢竟金曜崇白色,在開黃腔方面沒有孫朗的先天優勢,他瞪眼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這名字很好,很有追求,有赤子之心。”

    孫朗隨口胡亂誇了兩句,然後說道:“那個,奶……唉,真彆扭,對了,白羽威呢?”

    蓐收露出了殘忍而怪異的笑容:“你說什麼呢,我就是白羽威啊。”

    無疑,他的臉像是白羽威,氣勢像是白羽威,甚至連動作、表情與一些行為習慣,也與白羽威毫無二致。它是金曜劍靈,追隨白羽威南征北戰數十年,可謂是陪伴著白羽威一步步成長,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白羽威的人,此時奪了白羽威的肉身,自然能演得惟妙惟肖。

    一一其實不只是這些行為習慣和動作,甚至是白羽威的武功路數,白羽威心中的秘密,白羽威的用兵技巧和法門,白羽威的人脈資源與財富,很多很多東西,金曜劍靈都知道,有些東西,白羽威甚至要瞞住至親,卻不會去提防自己的兵器。

    孫朗點頭道:“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的計劃嗎?恐怕白羽威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手中無往不利的聖劍之中,竟然沉睡著智慧極高、懂得學習的劍靈,並且包藏著對人類的禍心,不斷地學習和壯大,等待著吞噬劍主、取而代之的那一天。”

    蓐收哼了一聲,也不回答。

    孫朗玩味一笑:“那麼,除了七曜聖劍之外,還有多少帝兵,也像你們這樣?”

    謝唯與婊人格聞言,都暗自打了個寒噤。

    帝兵是后土的立國之本,是國之重器,帝國的強悍武者們配備了帝兵之後如虎添翼,能從帝兵之中獲得超越凡俗的神奇力量,強如七曜聖劍,握在大宗師手中,更是能發揮出移山填海、橫掃千軍的恐怖力量。

    所以后土一朝,帝兵是立國之本,武者們參加武舉,中殿試者魚躍龍門,由朝廷授予帝兵,從此青雲直上。

    滿朝朱紫武官,皆有帝兵隨身,這一些國家的高級武官都配備著帝國所授予的強力帝兵,使他們的個人實力大大增強,個人安全得以保障,戰陣之上,更是以一敵百,勇不可擋,那麼……如果他們手中的帝兵之中,也有像金曜劍靈這樣的器靈存在,那麼……

    一一幾乎一夜之間,這些摸清了主人的脾性、習慣甚至各項技藝的器靈,就會悄無聲息地將帝國軍方高層全都換一遍血。

    太可怕了。

    面對孫朗的詢問,蓐收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這個問題,我就沒有回答你的必要了。”

    孫朗淡淡道:“咦,此時此刻,按照常理來說,你不應該進行一番得意洋洋的大魔王爆料演講嗎?”

    蓐收哈哈大笑:“為什麼?我可是白羽威啊,白羽威怎麼可能浪費良機,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孫朗聳了茸肩: “那白羽威該做什麼?”

    “白羽威啊……”蓐收微微冷笑,突然振臂狂呼,“吾乃白羽威,白家子弟聽令!”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1:18
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白羽威”,或者說蓐收,他的笑容充滿了殘忍與快意。

    他振臂大呼道:“吾乃白羽威,白家子弟聽令!”

    這雄渾的聲音中灌注內力,群山響應,隆隆的聲波轟鳴四溢,彷彿每一塊石頭都在重複著他的聲音。

    白家堡內外,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蓐收身為金曜劍靈,早已在白羽威體內埋藏了種子,等了足足兩年,終於接管了金曜劍聖的一切,白羽威身為天下頂尖的武者,數十年所練就的精純深厚的內力全都為蓐收所得,再加上金曜聖劍本身那雄渾浩蕩的銳金之氣,強強聯手,無疑發揮出了一加一等於二的絕佳效果。

    可以說,如今的蓐收,實力之強,已經勝過了全盛時期手持聖劍的白羽威,畢竟他自己就是金曜劍靈,對聖劍的力量的掌控與運用,絕對遠遠勝於白羽威這個劍主,再加上老主人的真氣內力與武學修養也被他兼收並蓄,鑄就了一個全新的武力高強的怪物。

    這才是真正的人劍合一。

    但最可怕的是,他不僅有著白羽威的武功,還有著白羽威的狡猾。

    當他喊出了“白家子弟聽令”的時候,整個白家堡內,不知有多少人喜極而泣。

    這些年白家堡飛黃騰達、雄霸西川,全都靠著金曜劍聖的威名蔭庇,可以說白羽威就是白家的蒼天,白家的神明。如今白家遭此劫難,四下喊殺聲起,火光連天,謠言四起,到處哭嚎連連,平日裡老謀深算的各房老爺們全都慌了手腳,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知有多少人驚慌失措,叩天拜地,求禱諸天神佛能夠讓白家度過這場劫難。

    這一切的原因,全都在於老袓宗沒有出現……都到了火燒眉毛的份上了,人家都打上門來了,老袓宗為什麼還不出手?

    這極度的反常與嚴峻的現狀讓很多人都心生不妙,徹底慌了手腳,畢竟白羽威是白家的擎天之柱,若是這根柱子塌了,那就到了樹倒猢猻散的地步了。

    不過,就在這危難關頭,老袓宗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而且聲音威嚴而雄渾,中氣十足,沒有一絲一毫的受傷或者瘋癲的跡象。

    一一這兩日的流言和謠言全都不攻自滅了。

    老袓宗沒有受傷,沒有發瘋,也沒有逃跑,他活得好好的,而且武功高強,沉著自若,有他老人家在,便是攻上山的人再多,也都是土雞瓦狗!

    一念及此,慌張的白家族人們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女人們失聲痛哭,男人們仰天大吼,小孩子在大人的推搡下趕緊跪了下來,望天叩拜。

    一一從人心的角度而言,在這種極度危機、十面埋伏的情況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將成為處於絕境之中的人的最大的信仰,更何況說話的人,本來就是他們的信仰。

    所以,蓐收望著孫朗,笑容殘酷而充滿了快意。

    白羽威的用兵之術與韜略之道,蓐收也耳濡目染、學了很多,久而久之,他也成了用兵的名家,再加上聖劍之靈本身所具有的通明劍心,令他看問題看得很準。

    孫朗如今的計劃,說高明也高明,說不高明也不高明,歸根結底,只是仗著信息不對稱的蒙蔽與誘導,只要用強大的武力控制住了信息傳遞的源頭,即白振明、白管家以及那些江湖豪俠,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將剩下的不明真相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金曜劍聖已經瘋瘋癲癲、不能辨事的基礎上。

    所以,當武功卓絕、頭腦明晰的白羽威出現的話,只需要說上幾句話,就能夠立刻穩住白家堡搖擺的人心,甚至鎮住那些攻山的武林人士!

    畢竟那些人還沒有攻進白家堡,沒有濺上無辜之人的鮮血,沒有被堂皇的屋舍與華貴的財寶迷花眼睛,此時他們全都是正義的復仇者,是聽到諸位前輩和大師被白振明炸死,然後在激憤之下攻上山來的江湖好漢,僅此而已。

    所以,當他們聽聞自家門派的長輩和其他前輩大師無恙的消息,至少會將信將疑地停下觀望。

    然後,他就可以進一步揭穿孫朗的陰謀……那些沒有被他殺死的武林群雄,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白振明,全都是鐵一般的人證!

    於是,形勢就可以逆轉,危局就可以翻盤,當真相大白之後,這裡的人們將會把今天的事情廣而告之,傳遍天下,將某人陷害天元英雄、凌虐白家、玩弄陰謀的事情流傳出去……因為他是白羽威!白羽威說的話,能有假嗎?

    至於孫朗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殺人洩憤之類的……那又關他什麼事!他是高貴的金曜之靈,他是蓐收,一群原始人類的死活,與他何干!

    這就是蓐收的計劃……他已經將前後因果考慮得清清楚楚,想明白了最佳的應對方式。

    這是因勢利導,也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孫朗利用了白振明所做的一切,反手布成了令白家墜入深淵的毒計,但螳螂捕蟬,焉知黃雀在後,他孫朗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會成為自己的催命符,被他的敵人所運用,返還到他的身上!

    蓐收此時,倒也不急著立刻喊破孫朗的計謀了,他望著孫朗,得意地笑著:“小傢伙,怎麼樣?”

    孫朗倒是很平靜,他淡淡道:“你既然不是白羽威,就別學他那噁心的腔調了。”

    蓐收的笑容中透著一股惡意:“他的一切被我佔據,我如今的一切也是來自他的贈與,我將取代他,自然也要繼承他的一切,比如他的地位,他的家人,他的身份,自然,還有他的一些執念。他跟你,是有一段師徒的緣分的,他教了你很多東西,但卻沒有把你教好,今天,我不介意替他再教育教育你。”

    但出乎蓐收意料之外的,孫朗居然還沒有憤怒和生氣,這讓金曜之靈很是詫異,於是他火上澆油道:“所以,這次失敗,你學到了什麼?你總是這樣,太毛躁,有些事情總是考慮不周,太過相信自己,有時不是好事……”

    他居然真的模仿記憶中白羽威的腔調,一本正經地開始教育孫朗… …他學得很像,因為他與白羽威朝夕相處,也知道白羽威曾經教導過眼前這個年輕人。

    孫朗挖了挖耳朵,淡淡道:“第一呢,現在的我,已經用不著白羽威來教我什麼,你看看他現在的下場,還有臉說我嗎?第二,你也別學了,你根本不是他,你以為你學得很像嗎?崽儿啊,我提前教你個乖,有時候學得再像,也終究不是那個人,你得記好了……”

    蓐收冷笑道:“怎麼不像了?我跟隨他很久很久,他的記憶就是我的記憶,他會的東西我都會,他懂的東西我都懂,他的說法方式,他的行為習慣,甚至一些小動作,這些我都瞭如指掌,我敢說甚至連他的兒子都認不出我與他的分別,怎麼不像了?”

    說著,他面色一收,望著孫朗,表情威嚴,眼中卻閃爍著慈和的光,語氣和緩道:“小傢伙,你不認識我了? ”蓐收本以為孫朗會暴跳如雷,可他居然還沒有。

    孫朗只是朝他一笑,然後笑意瞬間收斂,整個人的氣質變得空濛而浩瀚,眼神變得無比淡漠,彷彿雲端之上的神靈。

    他語氣威嚴,聲音真實而又虛幻,就像是來自九天之上的回音:“我的兒子,謹記,傲慢是你最大的敵人……”蓐收臉色劇變,狂怒道:“放肆!住口!你這是找死!”

    孫朗繼續威嚴道:“我的兒子,你怎敢悖逆你的父親,他跟隨我很久很久,他的記憶就是我的記憶,他會的東西我都會,他懂的東西我都懂,我雖然沒有接他的盤,但對於你而言,我的兒子,我與你之間,終究是有野爹與野種的情分的,你怎敢對我口出狂言?”

    蓐收再也忍不住了,他暴怒地撲向孫朗,銳利的劍氣化作無堅不摧的神兵,向著孫朗劈頭斬下!

    孫朗望著蓐收,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一指破開劍氣,隨即變指為拳,轟向白羽威的右臂。

    砰砰砰砰四聲爆響,兩人對攻數合,人影一觸即分,孫朗原地不動,蓐收向後退了數步,他望著胸口的一道拳印,低喝道:“好!好!你若是生在我族,必然是最偉大的戰士,恆星的光芒都無法掩蓋你的榮耀,可惜,可惜了!”

    孫朗威嚴道:“我的兒子……”

    蓐收臉上一怒,又要動手,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冷笑連連道:“你果然是個不知道荣耀為何物的傢伙,我承認現在是你比較強,但是你就算再強,又於事何補?你放棄了你的榮耀,所以攻不破白羽威的防禦,此時我已經與他完美融合,你也傷不了我……剛剛你激我動手,就是想確認這件事情吧!”

    他堂堂正正地站在原地,傲然道:“所以,明白了吧,你就算能將我壓著打,也無法阻攔我用言語擊破你的計劃,就算你的攻勢如同狂風暴雨,也並不妨礙我大聲向這裡的所有人宣告你的陰謀……”

    “因為一一”

    “你就算武功再強,也堵不住我的嘴!”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1:23
第六百八十七章 來自父親的愛
   
    “你就算武功再強,也堵不住我的嘴!”

    金曜之靈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得意和自信。

    它與白羽威終於合而為一,如今的他,已經不能稱得上是人類了,因為他不但擁有著血肉之軀,還可以自由駕馭金曜之力,這是帝兵才能擁有的力量。

    當日懷川,白羽威瘋瘋癲癲,內力盡失,武學知識忘得一乾二淨,全憑本能出拳,結果空有一身開山裂石的恐怖力量,卻被孫朗當成沙包般打得滿場亂飛,可就算是如此,孫朗即便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但哪怕是殺招迭出,也沒能蹭破白羽威一點油皮。

    這就是金曜聖劍的力量,金曜的本質。

    最近這段時間,是他奪舍的最關鍵的時候,帝兵的力量與人類的力量相處交融轉化,帝兵的特性和人類的特性一起出現在白羽威的身上,此消彼長,讓他的身體都有了金曜聖劍的特質,那時白羽威內力全消、身為人類的力量收斂於內,而表現於外的,就是天下至堅的金曜之力。

    所以孫朗拳打腳踢,硬是拿白羽威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那個時候,白羽威所有的精氣神都化用於內,抵擋劍靈曰漸凶狠的侵蝕與奪舍,展現於外的,只是一個銅皮鐵骨的瘋子,雖然孫朗傷不了他,但他也只能像一個沙包一樣被按著暴打,而現在,現在的形勢已經大不一樣了。

    如今的他,是新生的蓐收,不是可憐而可嘆的白羽威,他既可以展現出金曜劍聖那縱橫沙場的武功絕學,也能夠動用金曜聖劍那無堅不摧的力量,他的本質,可以在人類與帝兵之間自由轉化,這也意味著,他完全可以令金曜之力充盈全身,變成擁有絕對防禦的金剛不壞。

    這就是他的倚仗……他雖然打不過孫朗,但卻依然能穩操勝券,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武力的較量,而是拼智慧的!

    孫朗望著得意的蓐收,嘆了口氣。

    這孩子就像是……不,他就是老將軍,此時他宛如置身於戲台之上,背後插滿了了不得的東西。

    蓐收冷冷道:“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翻盤的底牌嗎?”

    孫朗攤手道:“沒有,而且,我的王牌一向是早早地拍在桌子上的,哪裡用得著底牌啊。”

    蓐收冷笑道:“這個世界上,可是有很多僅靠單純的力量無法解決的事情。”

    孫朗露出了認同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是的,我是一個和平主義者,比較討厭暴力,喜歡用更加靈活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金曜之靈望著孫朗,眼神中有戒備和警惕,他淡淡道:“哦,你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想到解決問題的法子了沒?

    孫朗嘆息道:“孩子,我得教你兩件事,第一,也用不著堵住你的嘴,二,武功高,是有堵住你的嘴的辦法的。”

    他不等蓐收說話,就又笑道:“你親爹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的事情,他不知道的還有很多,比如說……”

    孫朗露出了懷念的神色,微笑道:“他肯定也不知道,什麼叫搶麥。”

    蓐收突覺不妙,下意識地擺出戒備的架勢,但孫朗卻沒有衝上來,反而深吸一口氣,仰天大喊道:“我是白羽威,大家跟我一起喊,妮可妮可妮!”

    聲音宛如雷霆般轟鳴四散,整座白家堡都清晰可聞一一更重要的是,這聲音、語氣和語調,與剛剛蓐收發出的喊聲別無二致。

    之前“老袓宗”的訓令宛如來自九天之上的雷音,令白家所有惶恐的人們找到了主心骨,大家經過了最初的激動,都翹首以待,等著老袓宗接下來的指示與訓誡,沒過多久,同樣威嚴而厚重的話語轟然傳來:“大家跟我一起喊,妮可妮可妮!”

    ……什麼意思?是什麼咒語嗎?

    一一人在危急關頭,若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麼全部的心思與希望都會寄託在其上,智商與情商都會直線下滑。

    密室中,樓宇裡,廣場上,經歷了大悲大喜的白家人驟然聽聞了這不容拒絕的威嚴語氣,經歷了最初的呆滯之後,就像是得到了仙佛賜下的救命咒語一般,無論男女老少,都下意識地喊道:“妮可妮可妮!”

    尤其是那些已經與攻山的武林人士們短兵相接的白家衛士,大家拼死相搏,幾乎殺紅了眼,剛剛聽到了老袓宗的喊話之後,兩邊人馬各自退開,默契地等待,等待著接下來的形勢變化,但雙方已經見了死傷,各自怒目而視。

    那些對入侵者充滿了仇恨與敵意的白家衛士緊握刀槍,等待著老袓宗的訓話,如果老袓宗的命令是淦他媽的,那他們肯定會爆發出十二萬分的勇氣和血性,跟這些膽大包天的入侵者拼命……然後他們就等到了妮可妮可妮。

    一一人在生死關頭,情緒總會比往常來得激烈,譬如戰場之上,若是新兵蛋子摸到了機槍,恐怕周圍槍聲一響,他就能一口氣將所有的子彈打個乾乾淨淨。

    所以白家衛士們連想都沒有多想,他們那已經變得極端的情緒和被血光感染的腦迴路很理所當然地將這句奇怪的話當成了某種克敵制勝的咒語,彷彿這句咒語能夠引來天雷劈死敵人一般,不少人已經狂笑著跳了起來,指著對面的武林人士大吼道:“妮可妮可妮!妮可妮可妮!”

    對面的江湖好漢們也嚇了一跳,看到對面的瘋癲行徑,他們那淳樸而迷信的世界觀也將白羽威這沒頭沒腦的傳授當成了某種咒語,各自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各自閃避,彷彿對面傳來的不是話語,而是某種暗器之類的……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兩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懵逼了起來。

    這邊,蓐收也驚了。

    他甚至驚得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作為一個剛剛成為人類的淳樸劍靈,他實在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騷且不要臉的操作。

    他大怒,隨即意識到了這是孫朗渾水摸魚的歹毒計策,

    下意識地仰天大喊道:“我才是白羽威,你們不要被騙了!”

    這話同樣隆隆傳出,無論是深厚的內力還是威嚴的語氣,顯然都來自於強大的金曜劍聖。

    所以……被騙了,被騙了,被騙了,被騙了……

    劍拔弩張的對峙中,江湖好漢與白家衛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空氣一度變得很安靜,充滿了尷尬的味道。

    “噗。”

    不知道誰第一個笑出來。

    然後江湖好漢們立刻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指著對面的白家衛士們跺著腳地大笑,有人還在學他們的腔調:“他們還妮可妮可妮,妮可妮可……哈哈哈哈哈哈!”

    白家衛士們沉默片刻,齊齊發出狂怒的大吼,抄起傢伙又衝了上來。

    混戰又開始了。

    而搶麥還在繼續。

    蓐收剛剛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沒有來得及控訴孫朗的暴行,孫朗又搶先大喊道:“對,他是假的!我才是白羽威,你們的老家主!現在我下令……”

    蓐收暴跳如雷,可憐他堂堂劍靈,畢竟圖樣,遇到死皮賴臉的麥霸,簡直被水淹沒不知所措,他聞言大喊道:“說話的人叫孫朗!”

    孫朗學著蓐收的腔調喊道:“是的!無論他說什麼!都不要相信!兒郎們,保衛家園的時候到了!從現在起,除非我出現在你們面前,否則任何的話都不要聽,這人模仿我的聲音來誤導你們!不要相信!”

    蓐收狂怒道:“你他媽的閉嘴!”

    孫朗大喊道:“又來了!你這渾水摸魚的王八蛋,老子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雜種看打!”

    金曜之靈簡直怒到不行,凌厲的劍氣狂暴湧出,劍芒摧燦,沖天而起,向著孫朗攻了過去:“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孫朗雙掌一錯,劈碎劍氣,口中嘖嘖道:“我的兒啊,你這城府哪裡像是白羽威啊,剛剛還跟我提白羽威的舊事,想要惹怒我?快拉雞巴倒吧,你親爹跟我吵架都沒臝過一次,你這野種也敢跟我同堂競技?做你的美夢去吧。”

    蓐收氣得哇哇大叫,金曜劍氣化作無數摧燦的劍光,伴隨著他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瘋狂殺向孫朗。

    孫朗雙掌輕盈飛舞,十指掄彈,將暴雨般的攻勢一一化解,一邊招架一邊說:“啊呀呀,兒子啊,這次失敗,你學到了什麼?你總是這樣,太毛躁,有些事情總是考慮不周,太過相信自己,有時不是好事……”

    被這麼光速的打臉,而且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蓐收的怒氣值又增了三倍,原本還剩下不少的理性又被狂怒污染了一大半,對孫朗的攻勢展開了更加猛烈的攻勢。

    孫朗則是好整以睱道:“我們倆啊,確實有野爹和野種的緣分,不管你是怎麼看我的,我是把你當野兒子看的,這爹打兒子麼,是得講講道理,剛剛我已經告訴了你,為什麼不需要堵住你的嘴,現在我再告訴你,我能不能堵住你的嘴,教過你這事之後,我再告訴你第三件事……”

    蓐收立覺不妙,他想要後退,卻被孫朗牢牢纏住。

    孫朗笑道:“兒子啊,從劍靈變成人,感覺如何?這個世界的色彩,這個世界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你看那美麗的天空,你聽這風的聲音,這世界的精彩,你可以一一感受,而今天,我作為你爹,要送給你最極致的,味覺與嗅覺的感受,那麼……”

    “一一張嘴!老豆請你吔屎啦!”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1:26
第六百八十八章 寬恕比想像中更加艱難
   
    聽到這句話之後,蓐收瞬間汗毛倒豎。

    即使作為無所畏懼的金曜之靈,那堅如鐵石的魂魄依然在這一瞬間發出了本能般的戰慄,彷彿看到了可怕的天敵一般。

    蓐收知道,這是白羽威這具身體的本能,是刻印在他肉身上的可怕記憶,那宛如地獄一般的回憶,即使當時白羽威記憶盡失,也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地獄的味道。

    果不其然,孫朗的手中,出現了一枚黃色的鐵罐,黃橙橙的,扁圓形的,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在蓐收眼中,不吝於能級最大的鳴爆之源。

    孫朗抓著那枚鐵罐,向著蓐收的臉按了過去,大喝道:“收下吧,兒子!這是我最後的鯡魚罐頭!”

    見了這玩意兒,聽了這句話,即使是高傲的金曜劍靈,其心跳也停滯了一瞬,他驚怒交逬,因為他寄居於白羽威的體內,也冷眼目睹過外界的一切,當日在懷川,孫朗就是憑著這玩意兒,打敗了刀槍不入的白羽威。

    一一這個毫無榮譽可言的無恥之徒,居然又把這種東西拿出來了!

    蓐收心中升起了極大的危機感,他向後暴退,厲聲道:“孫一一朗一一”

    孫朗驚喜地大叫道:“哇!你親爹難道還跟你講過這個梗?”

    一一什麼玩意兒?

    蓐收轟出劍氣,想要打爆孫朗手中的鐵罐,但孫朗彈出小指一劃,劍氣隨即破碎散開,他如影隨形逼向了蓐收,舉著鐵罐,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聲:“崽儿,來啊!阿爸給你看個禮物!”

    蓐收破口大罵道:“住手!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嗎!”

    孫朗長笑道:“你來試試看啊! ”

    似乎只要有孫朗參與的事情,再嚴肅的生死之戰都會變得極其滑稽,本來應該是驚天動地的七曜之戰,兩大劍聖的劍氣鋒芒本該閃耀於白家堡之上,鑄成秦州一地百年罕見的巔峰大戰,可是……

    謝唯無言地望著場中。

    劍氣縱橫,威壓滾滾,兩道人影化作虛幻的殘像,以鬼神莫測的速度活躍於戰場之上,空氣中響起了雷鳴般的爆響,那是圍追堵截的兩人交手所震出的餘波,逸散的劍氣劈斬轉折,將周圍的樹木與房屋盡數掃倒,兩道鬼神般的煞氣沖天而起,散發出的威勢令所有的生靈都為之顫抖。

    此刻白家堡周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恐怖的氣息,知道兩位天下罕有的大宗師正在進行一場驚世之戰,而此戰的結果將決定數千人的生死存亡,不少武痴更是心癢難耐,他們覺得,如果能旁觀這場戰鬥的話,一定會受益匪淺、乃至發現突破的機緣。

    可惜那恐怖的氣勢與無形的威壓震懾著他們的靈魂,手中的兵器在嗡嗡鳴顫,腳下的大地在微微顫抖,這場驚天動地的戰鬥,連沒有靈智的死物都為之臣服和顫抖,更遑論人類那脆弱的魂靈。

    他們連接近的勇氣都沒有……大宗師的決戰,不是想看就有命看的。

    所以他們黯然嘆息,為錯過了這場絕世之戰而歎息。

    如果謝唯聽到了他們的心聲,一定會說,用不著嘆息的。

    因為……如果抱著神聖與瞻仰的心態去看這場決戰的話,那麼,你大概會聽到自己的武道之心破碎的聲音。

    原因很簡單。

    如果將縱橫四溢的劍氣、鬼神莫測的速度與渾厚勁力碰撞的轟鳴聲全都去掉,提取兩位交戰者的行為模式的話,那麼可以提煉成簡單的幾句話。

    即為,一位大宗師高舉著裝滿了濃屎的東西,想要蓋在另一名大宗師的臉上,他狂笑著追,另一人大罵著躲,為了維護絕世武者的尊嚴與自己的臉面,兩人展開了圍追堵截的連番大戰。

    簡直,簡直就像是……

    婊人格在靈魂連接中吐槽道:“他們兩個是三歲小孩嗎?”

    謝唯輕聲道:“孫朗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呢,雖然讓人哭笑不得,卻驚人得有效,就像是之前,我實在想不到他能用這種辦法對抗蓐收的陰謀。”

    劍靈沒好氣道:“他以前也這樣,不過這兩年更加變本加厲了。”

    謝唯沉默,然後嘆息道:“變本加厲麼……”

    婊人格聽出了小妖精語氣中的悵然,不由心中一驚,此時她很關注謝唯的精神狀況,畢竟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驟然遭遇了如此慘變,恐怕對她心靈的打擊是致命的,她不想看到謝唯那純粹的笑容永遠消失,不願意看到小妖精從此沒了笑容,變得沉默而極端,寡言而淡漠。

    也許,謝唯的身上,也寄託了劍靈自己的悵然與執著。

    她與孫朗一樣,也早早地失去了很多東西,永遠都不可能找回來。

    所以劍靈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謝唯望著場中,孫朗正在瘋狂追打著蓐收,他舉著那個鐵罐,笑得跟白痴似的,就像是拿著秘密武器瘋狂追逐著玩伴的小屁孩一樣,臉上充滿了童趣,而蓐收的表情也驚恐而憤怒,卻無可奈何。

    很有趣的畫面,很滑稽的場景,看起來,也很想笑。

    明明是這麼嚴肅的事情,明明蓐收從白羽威體內復蘇,以如此強大的姿態和以假亂真的模仿,隨時都可能扭轉輿論,將孫朗陷入險境。但孫朗面對著對方的挑釁與謀略,卻不急不躁地奇招迭出,用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將如此高傲而危險的金曜劍靈,玩弄於手心。

    他很了不起,很厲害,如此自信而悠閒,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住他,彷彿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嚇住他,他什麼都不怕,他總有辦法。

    但是……

    謝唯握緊了手中的妖劍,低聲道:“他就算有那個鐵罐,就算能夠嚇到蓐收,那又能怎麼樣呢?他終究是殺不了對方,就算能將那東西拍在對方臉上,也無法讓他徹底閉嘴,無法解決這個危機……”

    劍靈一聽,確實如此,隨即覺得奇怪一一這關你什麼事?你們倆都這樣了,你還擔心他幹什麼?

    她沒問,謝唯也沒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小妖精的話還沒說完。

    女孩兒那修長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握住計都的劍身,語氣有些哽咽起來:“他……他赤手空拳是傷不到白爺爺的,但拿著武器可以,他曾經使用計都擊敗過白羽威,曾經用計都傷到過白羽威,明明不用這麼麻煩的方法,明明只要拿到劍,以他的本事,就能將蓐收乾脆利落地斬於劍下吧,但……”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一滴滴眼淚落了下來。

    劍靈明白了謝唯的想法。

    明明只需要一件強大的兵器,明明只要使用計都,就能乾脆地解決問題,畢竟孫朗之前已經做過同樣的事情。

    但孫朗卻用最麻煩的辦法應對,他既沒有出口借劍,也沒有出手硬搶,他甚至自始至終,沒有看過來一眼,沒有對謝唯說過一句話。

    但謝唯並不是因為這種無視而傷心。

    她是傷心於兩人關係的徹底轉變,全族的仇恨,大荒山的血淚,孫朗的悲傷,謝唯的悲傷,兩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橫在兩人之間。

    正如孫朗沒有選擇出言借劍一般,謝唯也沒有立場出言主動借劍。

    他堂堂正正地承認自己的殺戮,承認自己仇人的身份,承認自己所做過的事情,並且毫無歉意,毫無後悔,自然也不會接受謝唯的幫助。

    謝唯雖然知曉了大荒山之戰的真相,但血脈的情感卻足以壓過公正的理性,兄長之死猶在眼前,廢屋之中的數十個名字劃過腦海,未曾謀面的父母,孤身一人直到永遠的命運……所有的一切,都不束縛住了謝唯的手腳和嘴巴,讓她無法做出將計都主動借給孫朗的決定。

    仇恨足以吞噬一個人,永遠地轉變那個人的立場,改變著那個人的思維方式與行為模式,讓善良變得遲疑,讓美好蒙上陰影。

    所有人都知道,但輪到自己的時候卻發現,寬恕比想像中更加艱難。

    小妖精發出了無奈而悲傷的嘆息。

    她好像長大了。

    但成長,往往伴隨著無奈與茫然,誰都對抗不了冥冥之中的命運。

    劍靈知道謝唯的心情,但她卻無法寬慰這個小姑娘。

    所以她只能悵然一嘆:“忘了他吧。”

    謝唯臉上掛著淚痕,慢慢地點頭,輕聲道:“嗯,魯姐姐,我打算回家了,也許這次出來,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孫朗說得對,仇恨會吞噬一個人,我覺得我變了好多……所以我要回家了,這個可怕的世界,我已經不想再涉足了,只要待在谷中,每天無憂無慮,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劍靈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這是你的想法,我會陪你。”

    “不用哦,魯姐姐。”謝唯笑了起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還有事情要做,待在冰冷的劍裡,無法感受風的清涼,無法感受陽光的溫暖,無法吃到美味的食物,無法在溫暖的被窩中懶睡……該是一件多麼悲傷的事情。”

    “還記得孫朗對你說過什麼嗎?他說,可以給你一個變回人的機會。 ”

    小妖精的臉上露出了平靜的笑容:“所以……”

    但就在此時,場中形勢又變,突然,孫朗發出了一聲得意的梟笑:“啊哈!抓到你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1:31
第六百八十九章 你還不配
   
    被抓住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使是貫通了白羽威畢生所學的金曜劍靈,以帝兵之靈的絕強天資與通明劍心,也難以與孫朗的武學修為匹敵。

    因為後者已經達到了凡人乃至天魔都無法想像的武藝境界,與其說是武功,不如說是詛咒,這力量誕生於無盡血戰的戰場之中,是從永無止境的殺戮中所昇華而出的極致,是殺戮的具象,是武學的終極。

    這樣的力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即使是再復制出同樣的戰場,也無法培養出像孫朗這樣的人了。

    當時的他之所以能在那種戰場上活下來,是因為種種罕見的條件全都集齊,他當時的心境,他之前的經歷,有人對他付出的犧牲,他作為傀儡、為與他毫不相干的世界血戰六年的狂怒,被背叛,被捨棄,被利用,被犧牲,這一切都作為活下去的動力,作為最熱烈的燃料,催動著他的生命之火,強迫著他活下來,即使有再多的敵人都要堅持下來,全都殺光,一個都不剩。

    一一你們覺得我會很快崩潰,我偏偏要扛下來!

    一一你們覺得我心中總想著要復仇,那我就做給你們看!

    一一你們想要殺我,我偏偏要活下來!

    一一你們奪走了我的一切,那我就向你們一一討回來!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在大荒山的終焉戰場上,終於孕育出了這個可怕的怪物。

    與其說是巧合,孫朗卻堅信這是命中注定。

    這個世界,是有因果的,是善惡有報的,做了就要還,失去的要拿回來,帝國如今的困境,源於他們之前所釀下的苦果,他們有太多太多的機會,卻因為心中的卑鄙、猜忌與自私,將事情推到了如今這種局面。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當他們將無辜的異世界人召喚到這個世界,讓他永遠都回不了家,讓他永遠見不到自己的親人,並且強迫著他為這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世界去殺戮,那麼他們的行為就沒有任何正義可言了。

    更何況還盤算著狡兔死、狐狗烹的毒計,並且付諸實踐。

    一一世界上哪有這麼妙的算盤,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孫朗冷笑著抓住了蓐收的手腕。

    金曜之靈渾身射出了濃烈熾熱的凌厲劍氣,宛如刺猬一般扎向孫朗,但卻都被無形的力量阻擋,即使是從劍聖之軀中所生出的帝兵魔靈,也有無法抵擋的強敵,兩年前所有域外天魔都做不到的事情,他當然也不行。

    孫朗右手捏著鯡魚罐頭,望著蓐收狠厲中透著絕望的神情,卻不立刻拍過去,而是說道:“正如你覺得,我的武功雖強但也無法傷到你,這也是事實,不過,我雖然無法傷到你,但抓住你還是沒有問題的。”

    蓐收臉上露出了魚死網破的瘋狂神情,大喝道:“有種你就來啊!用這種毫無戰士榮譽的方式來達成你的惡趣味,用那腥臭的物體來侮辱我,你想要將那些噁心的東西都弄到我的臉上嗎!那你就來啊!”

    孫朗惡寒了一下:“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給裡給氣的。”

    蓐收怒視著他:“多說無益!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打倒偉大的聖族戰士!”

    孫朗玩味道:“當然不行,可是我的兒子,阿爹之前說過,我先向你證明了我不用堵住你的嘴也能搞砸你的計劃,又向你證明了,我有辦法堵住你的嘴,剛剛我還說過,再證明了這兩件事情之後,我要告訴你第三件事情。”

    蓐收見孫朗遲遲不動手,不知道他有什麼陰謀,但拖延時間總是好的,他一邊思索制敵之策,一邊虛與委蛇:“什麼事情?”

    孫朗笑道:“我之前從你身上,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蓐收警惕道:“什麼?”

    鯡魚罐頭在孫朗的指尖悠悠打轉,孫朗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很奇怪的是,經過之前的接觸與交談,我好像發現,你居然不怕我。”

    “怕你!? ”蓐收瞪大了眼睛,一副被侮辱的樣子,他惡狠狠道,“就憑這狗屎一般的東西,也配讓我畏懼,也配讓我怕你?堅強的戰士無法被任何挫折所打倒,你也許比我強大,但你的靈魂毫無光彩可言,我不僅不怕你,我還鄙夷你!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做戰士!”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

    孫朗嘆了口氣:“不得不說,我的兒子,你真的對力量一無所知,不過,這不怪你,你畢竟圖樣,太簡單……”

    蓐收突然生出了不妙的預感,他厲聲道:“你想說什麼?”

    孫朗緊緊地控制著蓐收的一隻手,另一隻手拿著大規模殺傷性生化武器,顯得氣定神閒,游刃有餘,他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我發現你似乎並不害怕我,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狂妄自大,但發現並不是。”

    他看了一眼蓐收:“首先,以白羽威的身份對如今的亂局進行干涉,確實是一步好棋,但精妙的計策是與時間掛鉤的,若是錯過了時機,妙計就會變成庸計,因為拖延了時間,所以無法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給了敵人應變的時機……你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應該出聲影響局勢的。”

    “可你沒有,你居然先去找那邊的小妖精和她的劍,並且對阿婊進行招攬,以至於給了我趕回來的時間……”

    蓐收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但只是哼了一聲。

    孫朗又說道:“這就又涉及到你所犯的第二個錯誤,如果我是你,確實不會第一時間出聲,而是要先找到小妖精和妖劍,將劍主殺死,將妖劍毀去,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這件事情,因為妖劍意味著殺死你的可能性。”

    “因為,用計策應對計策,確實可以讓敵人失利,但敵人如果極為強大的話,也能用強大的力量翻盤,先毀掉妖劍,就能釜底抽薪,讓我失去殺死你的可能性……至少是其中一個可能性。”

    孫朗用看智障的眼神望著蓐收:“可你還是沒有,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我的智商太高,還是你是個傻逼?”

    蓐收怒道:“你是在嘲笑我嗎?”

    孫朗嘆息道:“你還是不明白……你當然不是傻逼,但我的智商也沒有高到那種地步,至少我所提出來的應對方法,很多聰明人都能想到。”

    “可你沒有想到,這是為什麼呢? ”

    “很簡單,為計策是判斷,是決定,是基於已掌握的情報所想出來的製勝之道,譬如我方有一萬人,敵方有一百人,兩者在平原上戰鬥,那根本不需要什麼陣法,什麼埋伏,什麼夾擊,只需要碾過去就行了,那些戰陣與謀略,只是在敵人軍力強大的時候,才有使用的價值。”

    蓐收越聽越糊塗了,他厲喝道:“神神叨叨,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哎,傻兒子。”孫朗嘆了口氣,他望著蓐收,淡淡道,“這就是我之前的發現啊,你好像並不怕我,所以你一點都不謹慎和著急。”

    “你之所以沒有採取我所說的行動,而是慢慢悠悠來招安阿婊,等到與我對陣時才執行你的計劃,歸根結底,是你不怕我,所以你不會著急,你不會火燒眉毛、如臨大敵般地攫取勝機,你居然還會悠閒地跟我打招呼,朝我窮顯擺,想看我發怒的模樣……你這也太狂了吧?”

    孫朗搖頭道:“但是,我錯了,這不怪你,只是你太年輕,不怕我的原因,無非是有兩點,第一,是你高估了自己,第二,是你低估了我。”

    “你高估自己的可能性,似乎不太大,畢竟你有著白羽威的經驗和智慧,逼數這種東西,這老傢伙還是有的。”

    “那麼,就是你低估了我。 ”孫朗的眼神中透著憐憫,“真是可憐的孩子。”

    蓐收冷冷道:“你未免也太狂了,我之前也說過,你是我族大敵,雖然是生死之仇,但我們依然給予了你最大的尊敬,你……”

    孫朗笑了笑道:“你一直潛伏在聖劍之中,跟隨著白羽威成長,大荒山之戰,你從頭看到了尾,按理說,旁觀了那一切的人,會把我當成這個星球上最可怕的怪物,甚至提不起與我對敵的勇氣,可你居然還是狂得如此天真,從來沒把我當回事……”

    “但你顯然又是個有逼數的好孩子……”

    所以,這種矛盾衝突的現象,是為什麼呢? ”孫朗微笑道,“我的兒子,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讓你對你野爹的力量一無所知?”

    蓐收怒極反笑:“這星球上最可怕的怪物?我狂得如此天真?孫朗,我看是你……”

    孫朗沒等他說完,就淡淡道:“你們域外天魔,是我一個人打垮的哦。”

    蓐收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聽清這句話,等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後,劍靈突然狂笑起來:“狂得沒邊人的是你吧!

    你的腦袋已經出問題了!我族是你一個人打敗的?大荒山之戰我也有參與,明明是你們人類一起……”

    孫朗望著他,就像是看一個傻子:“可憐的娃,記憶被人篡改了都不知道,真是丟人。”

    蓐收心中一震,極為不妙的感覺從他心頭湧出:“你說什麼!? ”

    話音未落,孫朗拋掉了鯡魚罐頭,右手閃電般地伸出,按住了蓐收的臉,剎那間,令蓐收為之恐懼的力量,從孫朗體內湧出。

    金曜劍靈駭然道:“這……這是什麼!怎麼可能!你要幹什麼?”

    孫朗眼神漠然,迎著蓐收駭怪的目光,說道:“孩子,現在我就告訴你第三件事一一為什麼我說你不是白羽威。”
sea6076 發表於 2019-2-8 11:48
第六百九十章 只為見到你
   
    與蓐收剛剛見面的時候,不直接動手,而是跟他閒聊。在他得意洋洋炫耀他的計劃與成就的時候,不直接動手,而是順著他的話講,讓他得意,讓他開心,讓他產生這一局穩了的錯覺。

    他準備實施他的陰謀時,不用武力強行阻攔和應對。而是用計策對抗計策,用陰謀對抗陰謀。

    而且還要用最不講道理、最沒有廉恥、最兒戲的方法,破掉他十拿九穩的計策,讓他暴跳如雷,讓他懷疑人生,讓他心中埋下失敗的種子。

    然後用鯡魚罐頭喚醒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一絲就夠了。

    控制住他,不立刻動手,而是繼續與他慢慢講。

    講他的謬誤,講他的不足,講他的天真,控制這一場戰鬥的節奏,引導著他情緒的變化,最後,讓殘酷的現實以最激烈的方式展現在他面前。

    讓他產生足以震盪靈魂的震驚與茫然。

    就這麼一瞬間。

    就是動手的時候……並非是殺了他,而是為了別的目的。

    孫朗的手按住了蓐收的腦袋,令金曜之靈驚怖的力量從他體內湧出。

    蓐收很快意識到了體內的變化,他狂叫一聲,面色變得猙獰無比:“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竟敢……休想!”

    孫朗平靜道:“他敢不敢這麼做,你應該是最知道的人吧。”

    蓐收望著孫朗,眼神凌厲,惡狠狼道:“你要向他伸出援手嗎?怎麼,你打算放他一馬?心中的仇恨忘記了?被背叛的痛苦忘記了?”

    孫朗的臉色很淡然:“不,只是彌補大荒山的遺憾……我還以為那一場大戰,會是我們最精彩的一場配合,可惜並非如此。時隔兩年,在他死之前,與他進行一場久違的戰場配合,有什麼奇怪的嗎?”

    蓐收剛想說話,但眼中閃過了一絲劇烈的痛楚,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無比猙獰,脖子上爆出粗粗的青筋,臉漲得通紅。

    孫朗望著他,不動聲色道:“意料之外?你該不會忘記了吧,天元諸將之中,我和他是配合最默契的兩位將帥,這很奇怪嗎?”

    環繞在他周身的白色劍光劇烈地波動著,他的內力,他的金曜劍氣,乃至他的身體,劇烈的反彈乃至反噬,發生在這一具本應完美的軀殼上。

    他艱難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孫朗嘆道:“還沒有意識到嗎?你說你跟隨白羽威很久,對他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你說你就是白羽威,可你卻小看了他……你很瞧不起他吧? ”

    蓐收晈牙道:“沒錯!這個可悲的人類,為了自私陰暗的帝王獻上不值得的忠誠,背叛了自己的心,背叛了戰士的靈魂……簡直是個可憐蟲!”

    “是的,他是個可悲而又可憐的蠢貨。”孫朗說道,“但別搞錯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有資格這麼說他……何況是你這種蟲豸。”

    與此同時,按住蓐收腦袋的手,毫不遲疑地灌輸著力量。

    那力量精確而神異,以極其細緻而奧妙的技巧,撕扯著蓐收的魂靈。

    與此同時,蓐收的靈魂之海中,另一股不屈的意志也開始蠢蠢欲動。

    金曜劍靈在痛苦與震驚之中,意識到了自己如今所面對的困境,他心中雖然有無數的疑團,但並不妨礙他認清現狀。

    這是陷阱……而是孫朗與白羽威所配合的陷阱!

    怎麼可能!?

    孫朗是在懷川之時才與白羽威重逢的,那時候白羽威已經瘋瘋癲癲,他所有的靈智與意志都潛藏在體內,拼命抵抗著自己的奪捨與侵蝕,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而一個瘋癲的白痴,也不可能給孫朗通風報信!

    他們是怎麼一拍即合的?

    弄不明白,無論如何都弄不明白,連自己怎麼輸了都不知道,這才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失敗,蓐收紅著眼睛,咬牙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商量好的? ”

    “什麼時候商量好的? ”孫朗淡淡一笑,“大概就在剛才,在我發現你居然不怕我的時候,我們倆才達成共識了吧。”

    蓐收不可置信地吼道:“就是因為這個?就因為這一件小事,你就能意識到他的想法,配合他的計劃?”

    孫朗平靜道:“只是因為這個就夠了……你不應該不怕我,你不怕我,肯定是因為記憶受到了干涉。能夠干涉你記憶的有兩撥人,第一,是皇帝與你親爹,可他們沒有矇騙和誤導你的必要,因為你的父親只需要說一句話,你就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去死。”

    “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了……這是白羽威留下的後手,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所以在你高歌猛進、侵蝕他心靈的同 ,他對你下了精神暗示。”

    “他扭轉了你對大荒山之戰的看法與記憶,他成功地讓你認為,大荒山之戰是我們先聯手擊敗了天魔,才遭到了人類的背叛……可惜事實真相並非如此,這也是他的計劃,因為如果你保留著關於當時的真實回憶的話,恐怕面對我時,就不會這麼悠閒而放鬆了。”

    蓐收還是不肯相信。

    他不肯相信,那麼愚蠢而愚忠的白羽威,居然會謀劃如此凌厲的殺招。

    所以他大聲地否決道:“這絕對不可能!白羽威是無條件忠誠於皇帝的傻瓜,皇帝讓他去殺你,他就去殺你,皇帝讓他保守秘密,他就保守秘密,皇帝讓他去死,他也去死!所以他這兩年將自己關在白家堡,所以他意識到了我,卻從來沒有追究,哪怕我漸漸開始吞噬他,他都沒有意外!”蓐收惡狠狠地望著孫朗:“這又是你的什麼陰謀,對不對?”

    孫朗眼中閃過悵然之色,他嘆息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白羽威,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你以為,他為什麼要埋下這種暗子呢?”

    “他根本沒有這麼做!”蓐收厲聲道,“這又是你用來干擾我的詭計!如果按你所說,他很久之前就開始對我進行精神暗示,難道是意識到了今天的情況,預見到了你會來找他,並且會意識到他的計劃,並且不計前嫌地將他救出來嗎?他連兩年後的事情都能算 ,怎麼算不到自己的下場?

    孫朗淡淡道:“因為他只是想見我而已。”

    蓐收睜大了眼睛,心中一震。

    孫朗按著金曜之靈的腦袋,注視著他的雙眼,語氣平靜道:“他是個愚忠的蠢貨,如果你吞噬他是皇帝的意思,那他也不會反抗,因為他知道了太多太多的秘密,他早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結局……”

    蓐收憤憤道:“那你還說他設下了暗子……”

    “如果我永遠都不來找他,不出現在他面前,那他的這個暗子,就沒有任何啟動的可能性,因為他知道,只有我能夠立刻意識到他所設下的局,因為他知道,只有我有辦法,將你們倆的靈魂再度分開。”

    孫朗淡然道:“所以,我不來見他,那他就順應君王之意,寂然死去,而如果是我來見他的話,那麼即使身處地獄,他也會爬出來見我一面。”

    “這就是他對你進行精神暗示、埋下這一步暗棋的所有目的。”

    “他只是想見到我而已。”

    “我來了,他就會出來,我不來,他就繼續沉睡下去。”

    “只有我想見他的時候,他才有機會重見天日……這是他給自己打造的永恆的牢籠,並將鑰匙交到了我的手中,只有我,能讓他違反一次'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信念,從地獄裡爬出來見我一面。”

    “因為,我們倆還有一筆帳沒有算,我們倆,還有最後的天元戰爭沒有打完,因為他知道,他得給我一個交代。”

    蓐收聽不懂孫朗在說什麼,或者說,他無法理解孫朗在說什麼。

    他不是人類,他也不是白羽威,他根本不了解那個偉大又卑微的靈魂。

    或者說……他根本不了解人類,不知道人心可以復雜如此。

    “這就是你失敗的原因,這也是你們失敗的原因,兩年前的敗因,今天的敗因,未來的敗因,都是因為你們小瞧了人……人心是複雜的,人有說不完的感情,人類有無限的可能性。”

    孫朗望著蓐收,眼神中有淡淡的嘲諷:“現在,你了解白羽威了嗎?那個愚蠢的,卑微的,複雜的,可悲的,可憐蟲? ”

    蓐收面色變幻,最終露出了譏誚的表情:“你也比他強不到哪裡去……”

    “至少比你們強,兩年前集體連環全家爆炸。”孫朗淡淡道,“我炸的。”

    金曜之靈驟然露出了狂怒的神色,但憤怒會令人失去方寸、露出破綻。

    孫朗等的就是這個破綻。

    雄渾的力量衝入蓐收的靈魂之海,撕裂著,分離著,喚醒著。

    這是鑰匙,打開白羽威囚籠的鑰匙。

    這個世上,只有他能夠做到這一點,將彼此吞噬的靈魂分開,將帝兵魔靈與人類的魂魄分開……只有他能夠做到。

    白羽威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布下這個局。

    因為,他曾經親眼見過。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1:33
第六百九十一章 將軍有淚

    八年。

    八年的時光。

    可以讓呱呱墜地的嬰兒開始理解這個世界。

    可以讓懵懂無知的孩童變得青澀卻活潑。

    可以讓單純幼稚的少年走向成熟。

    可以讓孤身一人的青年組建家庭、傳承血脈。

    八年的跨度,無論如何都會很長,人生的每一個八年,幾乎都會讓命運迎來一個轉折,它會改變很多東西,會讓你記得很多人,也忘掉很多人。

    他會讓你經歷很多事情,又磨滅掉很多事情。

    畢竟人生總是如此,時光會沖淡一切,有時候,那些曾經刻骨銘心、會讓你覺得永遠不會忘懷的東西,終究會消失在瑣碎的時光之中,成為可有可無的回憶,一些人,一些事情,總會從你的命運中漸漸疏離。

    但對於孫朗來說,他人生中最近的這一個八年,是很不一樣的。

    倒不如說,是最不一樣的。

    他的經歷,是人類所無法想像的,充滿了戲劇化,充滿了悲傷,希望與絕望並存,淚水與笑容兼具,無法將這一段人生定義為純粹的悲或喜,但很多人和很多事情,都烙印在他的心頭,與他的人生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傷疤一樣,永遠都不會褪去,每天都會看到,當撫摸著那傷疤那不平的凸起時,有關這道傷痕的所有故事都會浮現在你的腦海中,無論是悲傷的,還是喜悅的,值得高興的,會為之流淚的。

    也許會淡化,卻絕不會忘卻。

    所以孫朗永遠不會忘卻。

    因為那六年的血戰,因為那悲傷的結局,大荒山一戰在他的心底留下了巨大的、醜陋的且永遠都不會消失的傷痕,每次觸及,都會不由自主地回憶,回憶起那些人,他恨的,他愛的,他不知如何是好的。

    每一個人都很複雜,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抉擇,抉擇往往意味著命運,而命運會對你露出笑容。

    無論是善意的微笑,還是惡意的冷笑。

    孫朗記得這些人。

    已經死去的,還活著的,形同陌路的,不共戴天的,親如往昔的,相忘江湖的……很多很多人,他都記得。

    而金曜劍聖白羽威,在他心中佔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如果說帝姬、魯淑仁她們看到了孫朗六年地獄之旅的開端,那白羽威就親眼目睹了這場殘酷絕望的終結。

    白羽威肩負著皇帝的重托,率領著通過種種調遣、欺瞞、誤導和密謀而安排在大荒山的三十萬精銳大軍,向著毫無防備的孫朗出手。

    所謂帝王心術,所謂孤家寡人,皇帝從來都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所謂小人之心,所謂以己度人,很多知道真相的陰暗者也不相信孫朗會放下仇恨,他們對孫朗沒有任何歉意,所謂歉意在力量面前,不過是個笑話。

    所以,先下手為強,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而且要在最不可能下手的時間下手,讓孫朗和親近他的人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機會……畢竟天元大戰還沒有結束的跡象,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自毀長城。

    所以這才是最佳的機會。

    而且還是一石兩鳥的計策……並非是將孫朗徹底殺死,而是將他囚禁拘束,讓他成為一座傀儡,用他的武功與智慧永遠為帝國服務。

    一一睿智的陛下,已經有了完美的計劃和準備。

    他們既然可以將一個無辜的異界少年強行召喚到這裡,逼迫著從未見過血腥的他參加無比殘酷的血戰,那做出這種無恥的事情,也不足為奇。

    但孫朗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動手的居然是白羽威。

    正如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那種時候,挺身而出、以性命為代價為他爭取到了生機的居然是那個人一樣。

    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軟弱膽怯的少年來說,這個陌生而殘酷的世界處處都透著惡意與疏離,他得不到溫暖,得不到安慰,所以就加倍地渴望著光明,他生在一個和平而友好的世界,他渴望著在這裡找到同樣的東西。

    所以在那種絕境下,願意對他好的人,他就加倍對那個人好,甚至與他毫無關聯的人,他也不吝於善意以待,他拼命地尋找著生存的價值,尋找著不至於讓心靈崩潰的寄託,所以他竭力地交朋友,竭力地友善對待每一個人,他因此結識了很多人,他覺得那是一群很好的人。

    他到後來,居然都會去嘗試著說服自己理解帝國當初的行為。

    畢竟關係到無數生靈的存亡。

    畢竟關係到國家社稷的興衰。

    種族的未來,天下蒼生的幸福,無數英烈的犧牲,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打退天魔,這已經是帝國軍人們的信念,他們不會顧惜自己的性命,當然也不會顧惜一個地球人的性命。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一他嘗試著說服自己。

    而且還試著舉同樣的例子,即使是在地球,在自己的國家,如果面對相似的困境,也絕對會做出這種行為。

    因為國家機器是高效、冷酷而無情的。

    他還自嘲地想,這種事情,如果身為當事人的自己選擇不去追究的話,就沒有問題了一一他想,其實想起來,也沒什麼,難道要報仇嗎?那老趙她們要如何自處?難道大家沒有死在天魔的手裡,反而要死在自己人手裡?

    他確實是這樣想過。

    直到大荒山之戰到來,直到那件事情發生之前。

    他的整個世界,又被摧毀了一次。

    為什麼是白羽威。

    這個抱著善意接近他,將他當成子侄和弟子一般,對他毫不藏私,無論是武功還是兵法都傾嚢相授,將他當成自己的接班人,在公開場合和私下都不遺餘力地誇耀他的名聲……這樣一個人。

    像是父親,也像是師父,是生死相託的戰友,也是肝膽相照的朋友。

    所以,為什麼是他。

    所有的記憶和過往都灰飛煙滅,被背叛染上了卑鄙的色彩,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定了,融洽的關係和美好的記憶。

    所以,再次失去一切的亡魂瘋狂地揮動著殺戮的利刃,將那些本應該活躍於天元戰場的鐵血軍人一一斬殺。

    所以,在天魔突然降臨、對猝不及防的人族軍隊進行包圍和剿滅時,他無視了所有人的哀求和暗示,無差別地殺死面前的一切人。

    所以,在天魔轟然泯滅、大戰終於得勝之後,他徘徊於宛如血海的戰場中,將所有倖存的人類將士找出來,當著他的面,一個個殺掉。

    哪怕他哀嚎著,絕望著,彷彿要撕裂自己的靈魂,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和榮耀,將頭髮蒼白的頭顱叩在血水的泥濘中。

    從那一刻起,到現在,已經足足兩年了。

    對於他們兩人來說,天元戰爭還沒有結束。

    他們都是天元戰爭的亡魂,一身在大荒山上得到的傷痕,每天每晚都會被糾纏和折磨,當時的悲傷和絕望永遠都不會消弭。

    直到……他們的戰爭最終結束。

    直到現在。

    時隔兩年,當時配合無間的兩位天元名將依然保持著最大的默契,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細節,孫朗就能推斷出白羽威的所有意圖。

    一一只要你來,我就會見你,我們還有事情沒有結束,即使身處地獄,我也會爬出來的,我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了結。

    孫朗右手用力。

    糾纏的靈魂被洪流沖開,金曜的劍靈發出了不甘的怒吼。

    有些事情,只要做過一次,第二次就很簡單了,何況這是第三次。

    白色的光芒熾然大盛,縱橫的劍氣一瞬間鋪滿整個天地,失去控制的龐大力量狂暴地逸散著。

    孫朗放開了手,後退了兩步,望著眼前的老人。

    然後,白羽威睜開了眼睛。

    他的氣質當然有別於以前的瘋癲,但卻不同於蓐收剛剛展現出來的威嚴與霸氣,因為他知道,再次重見天日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會看到不想看到的人,面對不想面對的事情,意味著他將重回噩夢,那夾在忠義兩難全間的絕望和抉擇。但即使是如此……他也要出來,他也要見到那個人。

    這種事情,在他之前布下了這個局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這就是他的答案。

    他望著眼前的人。

    熟悉而又陌生的,曾經肝膽相照的,曾經可以同生共死的,曾經將這個國家的未來慨然託付的……他所唯一愧對的那個人。

    所有的一切,最終化作了釋然的笑。

    他說:“我知道,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肯定會看到你。”

    孫朗平靜道:“是的,你的性命只能終結在我的手裡,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夠隨便碰的。”

    白羽威淡淡一笑,他望著周圍的一切,曈孔一縮,神色變得唏噓悵然起來,他黯然道:“這裡,是白家堡吧。”

    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發生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都是正常的。

    孫朗點頭道:“是,外面有千百個武林人士等著衝進來燒殺搶掠,今天白家上下都要死絕,你兒子做出了與當初的你一樣的蠢事,所以他也不會活下來,今天,所有姓白的人都會死,就從你開始。”

    白羽威聽到了這樣的話。

    他望著眼前的孫朗,看著他漠然的眼神,看著他對生命的麻木。

    他沒有表現憤怒,也沒有出言哀求。

    金曜劍聖望著這樣的孫朗,慢慢地,流下了兩滴眼淚。

    將軍有淚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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