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51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06
第七百一十二章 煮酒論英雌
   
    微風習習,天氣晴朗,明州的天空萬里無雲,湛藍而清爽,畢竟是北方風物,不比江南小橋流水、細雨綿綿,別有一番豪邁景緻。

    今天一大早,薛寶釵已經洗漱穿戴完畢,推開了門,走到院子裡,閉上眼睛,享受著清晨的陽光與空氣。

    旁邊的房間也有人推門而出,林黛玉扛著她那桿丈八蛇矛也走了出來,像是沒睡醒一般,惺忪著眼睛,提著蛇矛,在院中拉開了架勢。

    負責伺候兩人起居的丫鬟聽到了動靜,她們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連忙去準備好了熱水與餐點,輕手輕腳地放在了房中,然後離開。

    林薛二人出身金陵大族,家境顯赫,極為富貴,如此出身的大戶小姐,從小必然是嬌生慣養、里外周詳,所謂十指不沾陽春水,早就習慣了由人來服侍……這是她們本就習慣了的生活。

    但進了軍中之後,這種習慣就慢慢地改了過來。

    蓋因當時的主將孫朗特立獨行,除了穿戴戰甲太過繁複、需要親兵協助之外,其他但凡洗漱穿戴、吃喝拉撒,全都自己來做,並不許人服侍。

    他那時已經嶄露頭角、名聲初顯,有了不少的支持者與追隨者,既有名聲與戰功,那麼一切行為都會有好的解釋,這種萬事自己來做的行為,自然被誇成了身體力行、體恤軍卒,不以人為奴。

    雖然孫朗沒有對部下與其他將官做這種要求,但大家都不知不覺地改變了自己的行為,或因為被孫朗的人格感動,或因為覺得要與主將保持步調一致,或因為覺得主將這麼做而自己不這麼做顯得太過囂張,所以慢慢的,這種風潮就慢慢地流傳開來……一位充滿魅力而戰功顯赫的軍事主官,對麾下軍隊的影響體現在方方面面。

    薛寶釵和林黛玉就在那個時候養成了親力親為的習慣。

    畢竟少女之心是很複雜的,敏感而聰慧,盲目而熱烈。

    她們知道這位“寶二爺”是老袓母給她們選的丈夫,又見傳聞中不學無術的混世魔王竟然成了名動六軍的英雄人物,如果非要嫁人的話,這樣的郎君自然是千好萬好的,既然心中有了這種印象,那麼不需要親兵服侍起居的特立獨行也就成了身體力行的聖賢大道,顯出英雄的不凡氣度。

    所以,既然未來的丈夫都這麼做了,做妻子的怎麼能不跟隨呢?

    於是,兩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愣是學會了如何照顧自己。

    當時連打盆水、洗個手都有些磕磕絆絆的,穿衣洗漱的動作更是笨拙,一開始自然是吃了很多苦頭,但如今,照顧自己已經成了再平常不過的小事,當時兩個女孩子之間那暗自爭勝的心,也成了會心一笑的有趣回憶。

    正如當年的種種舊事,也已經發酵成了又酸又甜的糖水,時過境迀,物是人非,已經過去數年,所有的人和事都經歷了時光的催磨,大家都變了。

    薛寶釵靜靜地站在院子中,輕聲嘆了一口氣。

    丈八蛇矛凌空一刺,月牙般的矛尖劃破空氣,撕裂的嘯音尾隨而來,林黛玉收起丈八蛇矛,看了她一眼:“嘆什麼氣?”

    寶姐姐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妹妹一眼:“你何必明知故問?

    林妹妹站了片刻,轉身離開:“吃飯。”

    她們擦洗了手,坐下吃飯,這早飯雖然樣式不多,但十分用心,雖然是明州北方之地,但卻提供了頗為正宗的南方餐食,照顧了她們南人的口味。

    薛寶釵輕聲讚道:“趙小姐真是有心人。”

    林黛玉哼了一聲:“狐狸精。”

    寶姐姐哭笑不得:“顰兒,這話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當面說出來,是很不禮貌的。咱們畢竟是客人,來靖安侯府做客,人家處處禮待,衣食住行,挑不出一絲錯來,已經盡足了待客之道……”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也是狐狸精。”

    “……”薛寶釵差點被糕點噎到,不滿地瞪了林妹妹一眼。

    林黛玉淡淡道:“不是嗎?明明大家互相都看著不順眼,卻親親熱熱地互稱姐妹,假惺惺的,讓人作嘔。若是砍死對方不會惹到寶哥哥生氣,恐怕你和那個趙飛凰會第一時間不約而同地一起揮刀亂斬吧?”

    薛寶釵幽幽道:“這話可不准說給他聽。”

    林黛玉哼了一聲:“誰稀罕理你們的事。”

    薛寶釵突然嘆了口氣,眉宇之間有些惱意,寶姐姐原本是四平八穩的聰慧性子,不會讓任何人得知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在林黛玉面前是個例外……兩年前的變故令她們前所未有的同命相憐,在相互扶持中心結盡釋,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有些事情,不需要彼此隱瞞什麼。

    她嘆氣道:“雖然早知道他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在軍中就招惹了不少狂蜂浪蝶,要指望著他這兩年如老僧坐定般古井不波,那還不如指望貓兒不去偷腥,但……這也太多了吧?”

    林黛玉的語氣不見波瀾:“多嗎?我倒是覺得,不算很多。”

    薛寶釵聽了之後居然笑了出來,她伸手捏了一把林黛玉那繃著的小臉,促狹道:“以前整天躲在角落裡吃飛醋抹眼淚的小醋罈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度了?這賢惠大度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正室的風采。”

    林妹妹不耐煩地拍掉寶姐姐的手:“討厭,不要隨便碰我,我是說,這侯府裡的女人雖多,但真正有威脅的幾乎沒有。”

    她說到這裡,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傲視群雌的傲然,只是這自信或者傲慢出現在林妹妹那清冷而故作堅強的小臉上,怎麼都有一種逞強的可爰感,寶姐姐看得好笑,又想到了夫君大人之前講過的故事一一那是他所講的諸多奇聞異事之中,少有的正經故事。

    正經到連正常的女孩子都可以旁聽的那種一一這是相當罕見的了。

    她玩心一起,咪著眼睛笑了起來:“夫君曾經講過煮酒論英雄之事,那今天在這靖安侯府,咱們姐妹二人,來個煮酒論英雌如何? ”

    林黛玉追隨孫朗很久,孫朗那風靡六軍的大帥故事會她幾乎每場都不落,到了後來,連女塾師白潔、美少女西洋鏡之類的可怕故事都能面不改色地聽完,與趙雲龍等人並列為天元女傑中的異數,以至於孫朗的很多梗她都能輕鬆地接過來一一對於煮酒論英雄的典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於是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好啊。”

    薛寶釵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一番,故作正經道:“顰兒,這靖安侯府趙大小姐,英烈遺孤,女中豪傑,心計過人,眉目如畫,對夫君情根深種,百折不撓,又有情同姐妹的管家徐青鸞相助,是英雌否?”

    林黛玉冷冷道:“趙飛凰跟你一樣是狐狸精,好謀而無斷,算來算去,總為別人做嫁衣,不足為慮,連帶著她的管家徐青鸞,也不過是個通房丫頭的命,你自己去跟她掐吧。”

    寶姐姐的笑容僵了幾分,心中對夫君有了幾絲怨念一一林黛玉當年寄住在賈府,因為家道變故,所以性子變得倔強好強,凡事不肯示弱,跟賈府眾人也相處不好,言辭有時甚是刻薄,但畢竟是大家閨秀,言辭再刻薄能夠刻薄到哪裡去?不過是個小姑娘的逞強好勝。

    跟現在比起來,當時那個林黛玉,簡直純潔得像是一朵小百花。

    可到了軍中之後,到了他寶哥哥的身邊,簡直是得遇名師,一飛沖天,被孫朗日夜熏陶,罵人的花活不知學了多少,兩年前她回到賈府,有次與王熙鳳起了口角,吵架的結果不得而知,反正兩邊差點打了起來,差點鬧到老袓宗那兒,等眾人來勸架時,林黛玉八風不動,鳳辣子卻氣得渾身發抖,顯然嘴上沒占到便宜。

    有時候,連薛寶釵自己,都會被林黛玉隨口的毒舌波及到。

    但寶姐姐畢竟是個大度性子,與林黛玉也十分親近,瞪了她一眼,又問道:“那東方……”

    剛剛起了個頭,林黛玉就不耐道:“東方馨、司馬萍之輩,都是沒長開的干癟豆芽菜,上不得檯面的小角色,不值一曬,提她們作甚?”

    “魯淑仁是老女人,餵奶還行,其他的就別想了。”

    “趙雲龍,我們不用管。”

    “至於那個勞什子庫瑞爾,蠻夷婆子,化外之人,就更不用提了。”

    林妹妹機關槍一般地指點江山,將侯府中的母老虎們掃了一圈,聽得寶姐姐咋舌不已,心中卻有些艷羨和幽怨一一夫君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張揚性子,顰兒倒是學了四五分了,怪不得他這麼喜歡顰兒。

    但緊接著,她心中一沉。

    因為還有一個人沒有提及……這恰恰也是薛寶釵心中最為擔心的。

    她輕聲道:“那麼,誰才是……”

    林黛玉想也不想,斬釘截鐵道:“當然是那喚作張銀落的奶牛精了!整個明州城裡,就屬她威脅最大了,沒看趙飛凰提起她來,語氣裡都有些酸溜溜的艷羨和忌憚嗎?”

    寶姐姐沉默了片刻,慢慢點頭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那位張家姑娘,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整天沒心沒肺的,看到我們之後還有些心虛,但我也覺得,夫君確實很在意她……”

    林黛玉哼了一聲:“那是因為……”

    這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響起了“喚作張銀落的奶牛精”的喊聲:“薛家姐姐!林家姐姐!孫朗的熾天使又接近了!大概又有信送來了,你們準備一下過來領,我去喊其他人了!”

    薛寶釵似乎明白了什麼。

    林黛玉將剩下的糕點塞進嘴裡,嚥下之後,看了她一眼:“就是因為這個……你懂了吧?”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12
第七百一十三章 信
   
    等到林妹妹與寶姐姐趕到侯府後院的演武場中時,威猛華麗的熾天使已經從天邊呼嘯而來,越來越近。

    死亡信使號熾天使騰空而起,迎了上去,為這台熾天使指定降落路線,兩台離火之國最強大的戰爭機器在空中共舞,這即使在離火之國的首都聖尤里堡,也是難得一見的景象,幾乎必然會引來萬人空巷來圍觀。

    這是很正常的……因為離火之國以火器冠絕當世,政教合一,其軍事體制,就是烈焰教團赫赫有名的烈焰天使戰鬥序列,而熾天使則屹立在烈焰天使戰鬥序列的頂點,其身份和意義,等同於后土帝國的七曜劍聖。

    若是帝都有兩位劍聖把臂同遊,肯定也會引來無數民眾的圍觀、歡呼、問候與拜師……后土尚武,人們對大宗師的追捧和敬仰是狂熱的。

    自然而然的,在火器冠絕天下、崇尚火焰的烈焰神權國中,熾天使幾乎就是虔誠信徒眼中的火焰使者、神教聖物。

    一一不過,雖然在聖尤里堡中都難得見到兩台熾天使同時起降,但在靖安侯府的上空,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

    問詢而來的女孩子們站得遠遠的,趙雲龍持槍在手,站在最前面,警惕地望著緩緩落地的那台屬於孫朗的熾天使一一孫朗曾經叮矚過她,說這台熾天使來歷詭異,時時刻刻都不要放鬆警惕。

    庫瑞爾駕駛著死亡信使在不遠處落地,圍著那台降落的熾天使檢查了一圈,然後示意趙雲龍一切正常,隨即向後退開。

    老趙轉頭對銀落說:“可以走了。”

    銀落乖巧地應了一聲,對於趙雲龍,她還是有些拘謹,對方畢竟是戰功赫赫、威名遠揚的天元女傑,曾經還是張銀落心目中的偶像一一雖然在見到本人之後,尤其是見到對方在孫朗面前的模樣和表現之後,偶像人設就迅速坍塌了,比得知鹿x跟關xx搞在一起還要坍塌的那種。

    一一完全不敢想像那位白馬銀槍、冷艷無雙的雲龍將軍居然帶著比土狗還要憨的傻笑屁顛屁顛跟在孫朗身後的跟屁蟲模樣。

    太可怕了。

    唉,說起天元英雄來,又多了幾個啊。

    魯神醫倒也罷了,還有林將軍與薛將軍,萬夫莫敵林黛玉,再世鬼雄薛寶釵,在天元巾幗譜中被寫得英明神武,實際上卻不是那個樣子,不僅沒比我大多少歲,而且都跟孫朗不清不楚的……

    可惡的孫朗,以前招惹的風流債,害得老娘見了她們都心虛,嗨呀,我到底在心虛什麼啊……

    銀落在心中怨念般地碎碎念著。

    幸好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雖然有點奇怪,但表現得都很友好,連看起來最不好相處的林黛玉林將軍都會與自己閒聊幾句,搞得她頗有些受寵若驚。

    至於奇怪的眼神,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事實上,她早就習慣了,從師門靈鷲宮,到離火留學時,無論是師門姐妹還是離火戰爭修女學校的同學們,看向她胸部的眼神就從來沒有正常過。

    帶著紛亂的心思,銀落在趙雲龍的護送下走向了熾天使,她來到跟前,將手按在了熾天使的外置裝甲上,由於高速飛行,裝甲外殼有些燙手,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她閉上眼睛,心中呼喚了一聲。

    熾天使宛如花瓣般層層怒放,精巧的戰爭機械以高貴的姿態從容展開。

    駕駛艙裡塞滿了東西,有包裝好的盒子,也有捆好的牛皮封。

    銀落走上前去,將所有的東西一一取了出來,旁邊的趙雲龍伸手接過不少,檢查無誤之後,銀落伸出手來拍了拍熾天使:“在這裡等著哦。”

    一一孫朗說這台熾天使來歷詭秘,沒有輔助聖魂的存在,但不知為何,銀落依然能夠感受到一些東西,一些懵懂情緒的回應。

    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銀落的話,也不知道是孫朗之前的程式設計,在所有的東西全都被取出之後,熾天使的身體緩緩合攏,以待機的姿態守在原地。

    在返程之前,它還要等待給孫朗的回信和東西。

    看到沒有異常,庫瑞爾也從死亡信使中脫出,輔助機魂被設定成了防禦模式,密切防備著另一台熾天使的異動。

    毛妹湊了過來,去看張銀落手中的那堆包裹:“我的呢,我的呢?”

    銀落不耐煩地避開她:“不要搗亂,一個一個發!”

    演武場的邊緣早已經擺好了桌子,女孩子們眼巴巴地等在那裡,就像是一群等待開飯的小狗狗,銀落與趙雲龍將手中的兩堆東西放在桌子上,女孩子們卻沒有一擁而上來找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們似乎在觀察什麼。

    片刻之後,趙飛凰先說道:“嗯嗯……東西擺放地很亂,包裝也比較隨意,歸置得很沒有條理,由此看來,是孫郎親手整理打包的,沒有狐狸精來替他打點歸置……看來孫郎在外面很守得住呢。”

    一一不少女孩兒都在暗地裡撇了撇嘴。

    銀落想到孫朗那張可惡的臉,又想到她這幾日在林黛玉薛寶釵她們面前的謎之心虛和拘謹,乃至於必須要面對魯神醫那意味深長的注視,這一切都讓她慌得不行,更可氣的是,孫朗居然這麼久都不回來……

    於是她哼了一聲:“也許是沒敢讓狐狸精知道呢。”

    “哈! ”趙小姐跳了起來,她抓到了銀落的話柄,“狐狸精?狐狸精這三個字,也是你叫的嗎?你是孫郎的什麼人啊?”

    銀落的臉猛然漲得通紅,女孩子家面皮薄,再者她就算心裡有意,也不敢在那幾位“前輩”面前講什麼一一反正就是心虛。

    不過,如果是趙飛凰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她虛誰都不會虛趙飛凰。

    銀落剛想反唇相譏,就聽到薛寶釵和和氣氣道:“趙小姐與張姑娘開玩笑呢,大家何必當真,大家都盼著信呢。”

    既然客人都開了口,也不好自顧自地鬧下去,銀落瞪了趙小姐一眼,隨手拿起了一封信,看了封皮,愣了一下:“給白雪道長的?孫朗怎麼會想起白雪道長了?給他送信幹什麼?”

    趙小姐賊兮兮地慫恿道:“拆開看看啊,說不定是講狐狸精的事兒呢。”

    銀落瞪她一眼:“怎麼可能?這明明是寫給白雪道長的信,還能涉及到什麼女人不成?況且就算有,我也不能拆開私看……哼,你整天不說好話。”

    她將這封信放到一邊,然後拿起了第二封信:“這封是給張建元大香頭的,哦,現在應該叫張總裁了……”

    “這封是給戚將軍的……”

    “陸州牧……”

    這些顯然都是公事,之前也有這種情況,銀落將其放在一邊擺好,一會兒讓趙小姐派遣精幹子弟送信。

    這些信放完之後,才輪到在場的女孩子們。

    所有人都有份,甚至連綁定的寵物坐騎徐管家,乃至於“沒長開的乾癟豆芽菜”司馬萍她們都有一份,除了信還有禮物。

    司馬萍比較驚喜,沒料到自己還有禮物,加上小姑娘心性,著急了些,所以立刻打開了那個盒子,結果裡面是整整一盒子吃食,經過魯淑仁毫不留情的鑑定,全都是用來豐胸的,然後司馬萍暴跳如雷、跌足痛罵中。

    有這個前車之鑑,其他想要打開盒子的女孩子就明智地停手了……天知道孫朗會在裡面放些什麼羞人的東西。

    不過盒子不能開,信還是可以先拿出來看看的。

    銀落見趙雲龍已經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信封開始看,庫瑞爾也同樣如此,於是她也打開了手中的牛皮封。

    裡面又有兩個信封。

    信封上都寫著很長的字。

    其中一個寫著一一這是一封寫滿了火辣情話的信,你最好帶回房間衝進被窩紅著臉看上八遍死死記住然後將其藏在你床下上鎖的小盒子裡,千萬不要被別人看到,千萬不要被別人發現,否則咱倆都死定了。

    ……這死人!

    銀落警惕地掃了一眼周圍,然後不動聲色地將這封信重新塞回牛皮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發現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也有點不自在。

    然後銀落取出了第二封信,上面也寫著字。

    一一這封信可以現在拆開看,與其他人討論一下,然後交給你爹。

    女孩兒心中一動,將信拆開,看了幾眼,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司馬萍這些“小”姑娘已經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在場的“大”人們則是站在原地看信一一她們還有一個共同點,

    就是看信的同時,還牢牢地攥著牛皮封。

    銀落先把信看完了,其他人要慢一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是趙雲龍先打破了沉默。

    “看來秦州的事情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了,正好,以秦州之地與朝廷過招,總好過在明州這邊動手較量。”老趙說道,“具體的情況與操作,孫朗說可以與你們商議,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議一下吧……從誰開始?”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19
第七百一十四章 孤立
   
    在侯府的一座花廳中,一場會議告一段落。

    銀落慢慢地伸了個懶腰,胸前那美好的光景隨著她的動作跳動了兩下,立刻引來了四面八方的微妙注視。

    奶牛精的面色一僵,然後訕笑著將兩條胳膊放在了桌子上,權當遮掩。

    一一據說,發育過剩的女孩子所能做出的最具有統治力與嘲諷力的動作,就是將胸部放在桌子上。

    一一據說,每一個學校乃至每一個班級,都會有類似的學校傳說……

    講道理,這滿屋子的女孩子,就數張銀落最扎眼了,偏偏大家都對孫朗的性格和尿性十分了解,知道他的口味和喜好,所以也非常在意這方面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銀落自然而然,又成為了被集火的對象。

    銀落心中淒苦一一我又不想長這麼大啊!這麼大一點都不好啊!

    不過,雖然這是事實真相,但絕對不能說出來就是了,因為從小到大,她已經收穫了數不清的經驗教訓,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一一千萬千萬不要在別的女人面前抱怨胸大的壞處。

    於是她只好低眉順眼,細聲細氣道:“那我去把信送給我爹?”

    這裡是靖安侯府,所以涉及正事的時候,趙小姐也理所當然地以會議主持人自居,她想趁機偷換概念,先入為主地確立自己那發號施令的正室地位一一不過其他女孩子們到底吃不吃這一套,那就兩說了。

    不過趙小姐畢竟是趙小姐,雖然心裡不懷好意,但大事一點都不糊塗,她想了想,說道:“這事只是我們私下議上一議,定好基調,明確分工,但具體操作,還是要繼續協調……”

    她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水,在桌子上劃了幾下:“孫郎的設想,是迅速在秦州建立落足點,使秦宋明三州連成一片,遙相呼應……白家應該已經是孫郎的嚢中之物,秦州大將軍王武安也跑不出孫郎的掌心,那我們所應該做的,自然是協助他在秦州站穩腳跟,擴大影響……”

    話音剛落,薛寶釵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頭:“王武安王少保,也是夫君當年的舊識,只是夫君跳脫,王少保沉穩,兩人相交僅限於公事,卻無多少私人交情,夫君就算有辦法折服王少保,那也不是自己人,所以他依然要在秦州進行佈置和佈局,盡可能地佔據主動與優勢。”

    寶姐姐與趙小姐的目光在空中教誨,電光火石之間,針鋒相對的“狐狸精沖撞”一閃而逝,然後她們各自微微一笑,將目光錯開。

    銀落扳著手指:“靖安侯府,繡春堂,還有我們家,三方與秦州白家的生意對接,順道要聯絡離火那邊的商道貿易,再開一條通向秦州的線路,同時還需要明州與宋州官府的全面配合,帝國北方三州聯合,再將離火拽進來……這樣的大手筆,得耗多少時間啊……”

    趙飛凰笑了笑:“帳可不能這麼算,要是成了,好處可是大大的了。孫郎之前給我講過的東印度公司的事情,連我這個女兒家都熱血沸騰,僅僅是一家商行,有自己的軍隊和領土,甚至可以提兵而滅國,何等威風煞氣,這種好事, 可不能讓張建元獨得,我們也要湊湊熱鬧。”

    銀落搖頭道:“我不是說這個啊,我是說,這種規模的行動至少要幾個月才能全面定下……來得及嗎?”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但趙飛凰一怔一一她聽明白了。

    當然,也有其他人聽明白了。

    趙雲龍的聲音聽不出起伏波動:“走一步看三步,孫朗做事一向這樣,他既然有心經略秦州,就說明他已經做好步步為營的持久準備了。”

    銀落與趙小姐聞言,對視了一眼,眼神有些怔然。

    孫朗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了嗎……

    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們與孫朗已經很是熟稔了,孫朗是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絲毫沒有“因言獲罪”的概念,那張破嘴,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平素裡掛在口上的,不是“我很想無產階級大革命掀翻之後的封建勢力”,就是“老子要殺進帝都奪了鳥位”,可以說非常猖狂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們漸漸知道了更多的內情,知道孫朗心中藏著無法撲滅的複仇烈焰,知道他懷著對皇帝的執著與憎惡,只是限於某種原因,無法立刻將復仇付諸行動。

    沒有誰比她們倆更清楚孫朗心中的執著與仇恨了。

    平時也經常能看到孫朗坐在房頂,望著帝都的方向發呆。

    如果閻羅王的生死簿出現在他面前,那他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翻開,然後在后土皇族一欄從上到下毫不猶豫地打叉叉吧……

    正因為了解孫朗心中的仇恨與執著,所以她們對孫朗的復仇慾望毫不懷疑,就算突然聽到孫朗一人一劍沖進帝都血洗大內的消息,她們都不會感到一絲絲的驚奇……只是會覺得悵然和擔憂。

    但就是這樣的孫朗,心中的執著堅不可破的孫朗,急性子的孫朗,盤算著殺進帝都奪了鳥位的孫朗,這次居然做好了徐徐圖之、步步為營的準備,並且開始經略佈局秦州……所以才讓她們覺得奇怪吧。

    但其中的原因……真的不明白嗎?

    銀落和趙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發現了彼此眼底的一點波動一一能讓這個天下無敵的急性子放緩復仇的腳步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張銀落,趙飛凰,魯淑仁,趙雲龍……她們或多或少,都曾經觸摸過孫朗內心的真實世界,也知道孫朗如今的行為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曾經堅持了兩年多的事情,似乎發生了某種悄然的變化。

    片刻之後,趙雲龍淡淡道:“不用多想,說起來,這其實是好事......慢慢來就慢慢來,慢慢來更加穩妥一些,而且,不會出意外。看起來白家堡發生的事情改變了他的一些想法,白羽威臨死之前,總算做了些好事。”

    女孩子們慢慢點頭。

    白家堡之事發生之後,她們就收到了孫朗的傳訊,孫朗將白羽威的事情告訴了她們……白羽威的過去,白羽威的大荒山,白羽威的瘋癲,白羽威的絕望,還有他最後的抉擇。

    孫朗寫得很詳細,與其在講述這件事情,不如在整理自己的心情,曾經親如父子,大荒山拔刃相向,忠義和武魂都被陰謀所踐踏,高潔的靈魂被黑暗所濡染,最終,傷痕累累的靈魂尋回了英雄的意義。

    這封信給少女們的觸動很深,無論是早已經認識孫朗的趙雲龍和魯淑仁,還是在戰後才結識孫朗的張銀落與趙飛凰她們……在孫朗那平實的口吻中,她們遨遊了孫朗的記憶,彷彿身臨其境一般,見證了最後的結局。

    她們的感動和震動不止於此。

    她們所見到的孫朗,是大戰結束兩年之後的遊蕩者,他嬉皮笑臉,吊兒郎當,將所謂的榮譽和驕傲視為無物……這樣一個人,即使武功再強,即使有再多的人作證,也很難令人相信,他曾經是天元六軍中最閃耀的星辰。

    可看了那封信之後,她們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孫朗說,白羽威在臨死之前,終於取回了天元英雄的身份,如同他記憶中那個叱吒風雲的金曜劍聖,驕傲地迎來了英雄的結局。

    可在女孩兒們的眼中,事情卻不止如此。

    也許連孫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那個執拗地存留白羽威的性命、要給他治好瘋病的孫朗。

    最後向形同廢人的白羽威伸出手,鼓勵著記憶中那個如師如父的老人重新站起的孫朗。

    劍氣縱橫為其開闢出最後的道路,注視著白羽威一往無前沖向空中、斬殺蓐收的孫朗。

    與白羽威完成了最後一次交手,將老人從天元大戰的夢魘中解脫出來,在他瀕死之際擁抱著他,接受他歉意的孫朗。

    這樣的孫朗也閃耀著英雄的光芒,如劍的身姿不遜於天下無雙的當年。

    銀落她們見到了前所未見、宛如英雄般的孫朗,而趙雲龍和魯淑仁她們則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當年……她們都心神激盪,恨不能立刻飛到孫朗的身邊,她們心中既激動又驕傲,還有化不開的柔情,以及……美好的祝福。

    這天底下,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俯仰無愧、永遠光明呢?

    也許白家堡發生的事情,是孫朗邁向光明的最重要的一步。

    其實這樣,也很不錯呢……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何必糾結呢,無論如何選擇,孫朗就是孫朗,只要他不離開,只要留在他身邊,無論如何,都是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一一彷彿達成了共識,沉默的氣氛被愉悅的空氣所取代。

    但,並非如此。

    下一刻,一聲幽幽的嘆息從一邊響起。

    女孩子們心中一動,轉頭。

    薛寶釵和林黛玉孤零零地坐在一邊,眼中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

    她們無法理解。

    完全無法理解。

    不知道大家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大家為什麼突然又笑了起來,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她們其實從未真正了解過孫朗。

    薛寶釵勉強一笑,輕聲道:“有點……羨慕各位呢。”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23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不知道
   
    寂靜的花廳中,薛寶釵那柔和的聲音緩緩低語。

    “有點羨慕各位呢。”

    她說。

    她本來就是心細如發的女孩兒,今天又意識到了那可怕的隔閡。

    是的,隔閡。

    她輕嘆了一聲:“我和顰兒,與夫君有兩年多沒見,真真是物是人非,雖然他依然是過去的他,但總覺得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我甚至不知道,之前趙小姐與張小姐在沉默什麼。”

    魯淑仁神色微動,輕嘆了一聲。

    寶姐姐怔怔道:“經略秦州、徐徐圖之有什麼不對嗎?夫君想要報仇出氣,自然是要挾大勢以進逼帝都、結諸臣以迫皇權,不經略秦州、攥取籌碼、爭取支持,還能做什麼?”

    “他終究是帝國的元帥、后土的臣子、賈家的嫡孫,還能公然造反嗎?且不論這是他和無數死難的袍澤親手穩固的江山,假使他高舉反旗,與朝廷兵戎相見,又要如何面對昔日的袍澤,又要將賈府列袓列宗置於何地?”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夫君在想什麼啊…… ”

    “皇帝失德,陷害忠良,自然是大大的不對,肯定是要出一口氣的,如今大戰平息,四海昇平,既然不需要抵禦外敵,那君權與臣權之爭就要浮出水面,皇帝有意收回大權,諸臣早有提防,此時夫君回朝,就能順勢而為,取得朝廷諸公的協助,共同遏制君權……”

    “如此,將皇帝逼回深宮,令聖旨不出皇城,乃至權傾朝野、宰執帝國,難道不是天時、地利、人和倶備的上上之選嗎?”

    薛寶釵的語氣很是飄忽,如同她的表情一樣充滿了茫然:“可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夫君會造反呢?聽到他準備經略秦州、徐徐圖之的消息,反而會覺得很奇怪?趙將軍,這道理張小姐與趙小姐不懂,你怎麼也不懂呢?”

    趙雲龍沒有回答。

    薛寶釵似乎也沒想著有回答。

    她盯著自己的手,怔怔道:“趙小姐蕙質蘭心,張小姐粗中有細,至於雲龍將軍,您小事是萬般都隨夫君瞎鬧的,但大事卻不會含糊,夫君曾經說,存在即為合理,萬事都有因由,你們的行為如此反常,必有出因……”

    幾位女孩兒互相看了一眼,但誰都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薛寶釵的笑容有些哀婉淒然:“我總覺得,有些事情,是我和顰兒不知道的,夫君在瞞著我們,趙將軍和魯神醫也在瞞著我們……”

    “但究竟是什麼,我卻不敢想,也不敢猜。”

    “我們與夫君曾生離死別,能夠再次相見,已經是上天的垂憐,不管怎麼樣,只要他還是他,那就好了,可是……可是……”

    說到這裡,薛寶釵再也說不下去了。

    淚水如珠般,沿著光潔的皮膚滑落。

    她心中早已將孫朗視作自己的丈夫,即使當年沒有真正的定親,在大荒山結束、孫朗戰死的消息傳來之後,她還是決然宣布嫁入賈家,為死去的丈夫守孝……並且已經決定守上一輩子了。

    至於後來守得雲開見月明,真是令她歡喜得彷彿置身夢境,她本以為,只要夫君還活著,只要夫君還肯認她,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但她錯了。

    兩年未見,夫君與她生分了很多,甚至還有隱約的提防和隱瞞……她不知道夫君在隱瞞和提防什麼,明明是夫妻了,明明連死亡都跨越了,還有什麼不能說嗎?

    尤其是發現,只有自己和顰兒不知道,但趙雲龍知道,魯淑仁知道,張銀落和趙飛凰……似乎也知道。

    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她根本不敢細想下去。

    有太多太多讓她細思恐極的事情了。

    夫君為什麼不用真名,而是自稱孫朗。

    這兩年多來,夫君為什麼一次都沒有回家,即使是現在,也對回金陵興趣缺缺,也沒主動問過她任何關於賈府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點,她根本都不敢仔細思量下去,她本來打算繼續等待,等待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像她兩年如一日的痴心等待,終於盼到夫君回來,她本以為自己可以繼續等的,但她錯了。

    因為她害怕了。

    因為上一次的等待,已經沒有更壞的結果,最壞不過是她守著夫君的衣冠塚了此一生,然後去地府與他再續前緣。

    但這一次的等待……究竟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她實在不知道。

    這樣的茫然和恐懼,甚至能讓一向沉穩平和、不動聲色的寶姐姐直接流下淚來……因為這涉及到她最在乎的事情。見薛寶釵掉淚,女孩子們都慌了手腳。

    但不等她們有所行動,林黛玉取出了手絹,遞給了薛寶釵,然後握住了寶姐姐的一隻手,隨即抬起頭來,環視眾人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張銀落臉上,林妹妹的問話言簡意賅:“不能說嗎?”

    銀落露出了苦惱的神色,嘆息道:“這又從何說起呢?”

    林黛玉想了想:“看來你也不太知道……那麼,趙雲龍。”

    趙雲龍斷然拒絕:“這件事情,孫朗會親口告訴你的,我不會說。”

    林黛玉點頭道:“好,我和寶姐姐這就動身去秦州。”

    趙雲龍搖頭道:“不行,如今局勢微妙,你們不能亂跑,否則被有心人盯上,會給他添麻煩的……你們再等等吧。”

    林黛玉說道:“那我們寫封信提一下。”

    趙雲龍硬邦邦道:“那也不行,最近的事情已經很多了,你寫信過去,除了招惹他心煩猶豫之外,什麼用都沒有。輪到你們的時候,自然就會輪到你們,在此之前,自己想辦法。”

    這話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但顯然很有趙雲龍的風格一一她考慮事情,都是從孫朗的角度替他考量的,至於其他人的感受,對不起,老趙並不在意。

    林黛玉小臉一冷:“你……”

    趙雲龍毫不客氣地回瞪著:“看什麼,孫朗又不會丟下你們。”

    火藥味漸濃。

    一直作壁上觀的魯淑仁一言不發,她很理解趙雲龍的想法。

    老趙心裡有氣是很正常的。

    因為當日在明州郊外,孫朗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被召喚到這個世界,頂著別人的身份被迫打了六年的仗,如今得到自由,本來是絕不肯回到那夢魘般的過去,甚至要跟以前的一切都做個了斷,但因為薛寶釵與林黛玉二人,孫朗的態度居然有了微妙的動搖。

    最起碼,他沒有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與來歷,而是選擇繼續隱瞞,哪怕這意味著在揭露一切之前,他還要以過去的身份活著,孫朗也這麼做了,因為他不願意讓林黛玉與薛寶釵有絲毫的震驚與無措。

    孫朗為了她們倆做到了這種地步,甚至可以說付出了很大的犧牲,就算是趙雲龍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都會心裡泛酸啊……

    一一老娘心裡也酸。

    一一他媽的,麻煩的賈府。

    沒錯,一切的根由都在賈府,在於孫朗過去的身份。有這一層尷尬的關係,孫朗面對林黛玉與薛寶釵時,才會覺得束手束腳。

    而現在看來,賈府的事情,早晚得有個了結啊……看著劍拔弩張的趙雲龍與林黛玉,魯淑仁心中猶豫了一下,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出去打幾句圓場,老實說,她不太想去。

    因為她也酸,吔醋到爆炸。

    但就在這時,銀落連忙站起身來,揮動著雙手,隔在兩人之間,可能是因為心中很著急,所以她的動作幅度很大,以至於胸前的一對物體也在活躍地做著非常顯眼的運動一一看起來倒像是在找事。

    銀落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想說點什麼場面話,但林黛玉和趙雲龍的氣場太足了,又都是她之前所仰望的天元名將,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必須得說點什麼。

    所以,她腦子一熱,心中驟然蹦出一句話來,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不能打架,不能打架!”

    空氣驟然安靜。

    趙雲龍和林黛玉的表情都變得相當古怪。

    下一瞬間,林妹妹一個沒繃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孫朗是穿越者,孫朗不想忘掉這個身份,不想忘掉自己的家鄉,但當年在軍中,他勢單力孤、武功尚未大成,必須要保守這個秘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逢人就說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

    所以,提醒自己去銘記的方法,就只剩下一個了。

    胡說八道,捏梗,科普,講故事,他拼命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跡,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讓別人知道,讓自己別忘掉。

    而“不能打架,金坷垃好處都有啥,誰說對了就給他”的有趣而實用性廣泛的段子,自然是說過很多回的。

    而這個梗,無論是趙雲龍還是林黛玉,都極為熟稔的,前者跟孫朗形影不離,後者也幾乎沒有錯過孫朗的任何一場故事會。

    所以,當銀落誤打誤撞說出了那句話的時候,大家竟然全都get到了。

    至少,林妹妹這麼一笑,劍拔弩張的氣氛居然就這麼緩和下來了。

    幸好幸好,誤打誤撞,孫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能起到這種作用啊一一銀落在心中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話說老娘為什麼要做拉架這種事啊……

    真是的,孫朗,你記得好好感謝感謝我啊……

    銀落在心中撇了撇嘴,細聲細氣道:“兩位姐姐,我說句話,可以嗎……”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28
第七百一十六章 回信
   
    這天晚上,星月高懸,空氣涼爽。

    因為在山上,周圍是綠化度極高的幽靜園圃,所以微風清遠,涼風如絲,沁人心脾,漫步在寂靜之中,聽著周圍偶爾響起的一聲鳥鳴,周圍的一切都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這裡是砥劍園,是白家堡最核心的所在,以前是白羽威隱居之所,如今被孫朗理所當然地盤踞著,這幾天,他都在這裡發號施令,影響整個白家。

    白家堡經此劇變,人心動盪,危機四伏,但幸好孫朗處置有方,魏忠賢等人辛勤用命,連蒙帶嚇,總算阻止了白家人心的崩盤,畢竟秦州大將軍王武安的支持,散播出去的輿論也在發酵,這一切都令白家的精英們看到了希望一一畢竟白家這座大山不倒,對他們每個人都好。

    用承諾和事實讓他們心生希望,用鮮血和死亡讓他們心生恐懼。

    管束人的辦法,也不用太過複雜。

    孫朗在砥劍園的一條小路上緩步而行。

    晚上吃完飯後,謝唯就回房間了,這兩天她在看白羽威留下的一些著作,小妖精似乎有意整理一下白老頭的生平一一無所謂,隨她去吧。

    老魏他們則是很忙,有很多東西都需要他們去協調和過問,人才總是很稀缺的,尤其是負責執行的人才……而以後,只會更忙,因為他今天已經寫信給明州,正式決定橫連三州,北結離火,圈擴自己的地盤。

    這種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做法,與他之前那“殺進帝都奪了鳥位”的心態真是大相徑庭,他有時也覺得奇怪,自己的心態相較從前,是不是已經在發生某種奇怪的變化… …比如說,不再咄咄逼人,不再充滿怨懟。

    是釋懷了仇恨嗎?不,沒有,關於大荒山的記憶依然猶如烈焰般灼熱,舔舐著自己的心靈,稍一迴響,就是撕裂靈魂的劇痛。

    況且,這仇恨之中,又添了新的仇恨,白羽威的故事已經結束,他的天元戰爭宣告終結,袍澤的亡魂已然安息,但老人的痛苦卻不會被遺忘,皇帝還欠白羽威一個交代,而這個交代,他會替白老頭討還。

    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仇恨沒有削減,反而增加了,但纏繞在他心中的怨懟和偏執卻消散了很多,他望著帝都的方向,心中首先浮現的並不是復仇的倒計時,而是冰冷的從容與平靜,他似乎不再執著於急切的復仇,他發覺自己的心態發生了某種變化,卻無法很好地描述這種變化。

    唯一確定的,是白羽威改變了他……在白羽威站起來的時候,在白羽威化而為劍的時候,在白羽威消逝在自己懷中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應該……是好事吧。

    至少,謝唯這兩天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而老魏和小岳岳他們,這兩天的玩笑也越來越多了,態度也隨意了很多,短短幾天內就擺脫了兩年不見的疏離感,

    再度找回了當年並肩作戰的感覺,他們應該也很高興吧……

    至於你們……你們會怎麼想呢?

    孫朗看向了明州的方向,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若不是秦州這邊脫不開身,他早就星夜兼程趕回去了,親手解脫了白羽威之後,他心中既感釋然,又覺得空虛,很想將所有的事情都拋到一邊,回到明州,回到她們身邊,那裡才讓他覺得安心。

    可他還不能這麼做……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天策府,皇帝,以及皇室身後那若隱若現的魔影,孫朗與他們之間的衝突與仇恨已經比海還深,不會有諒解的可能性了,必須要分出一個勝負,決出一個雌雄,在此之前,不能沉湎於溫柔和平的假象之中。

    哪怕是為了給她們創造出一個真正和平穩定的環境來也好,他的戰爭也得繼續進行下去,白羽威的天元戰爭已經結束,但他自己的戰爭卻遠遠未到尾聲,他的敵人還存活於世,正在陰影之中謀劃著可悲的陰謀,他得繼續戰鬥,戰勝他們,摧毀他們,然後,結束這一切。

    所以,等著我啊,等這場戰爭結束了,我們就……

    一一哦,不能這麼說,好險。

    孫朗微笑著看著遠方的天空,在月光的映照下,黑暗的天空中,一個浸染著月光的小點由遠及近,向這邊飛速降落。

    那台擔任著快遞員的熾天使在昨天夜裡起飛,星夜趕到明州,如今已經成功返航了一一帶著那邊的思念和信件。

    他昨天可是整整寫了半夜,為了防止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況出現,他搜腸刮肚,每個人都寫了內容不同、量身定制的肉麻情書,基本上是一個大齡死宅青年所能發揮出來的極限了。

    當然,作為一個擅長以己度人的陰險死宅,他以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總覺得這封肉麻之極的情書會被某個女孩子在日後拿出來嘲笑他,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也在信上都做了某種手腳。

    沒錯,正是當初讓白振明徹底栽了的那個騷操作一一用特殊的手法將聖劍之力注入到特製的墨汁之中,寫出來的字蘊含著上乘劍意和七曜本質,當時白振明將孫朗的信藏得好好的,可拿出來之後,內容就完全變了樣,這種用來陰人的保險操作也被孫朗運用到了自己寫的情書上。

    這種人居然也能……唉……

    做出了這種事情的孫朗沒有絲毫注孤生的感覺,他笑吟吟地驅動劍氣,遙控熾天使,控制著它緩緩降落在一片事先劃好的草地上。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柔了,溫柔中充滿著期待,期待著看到女孩子們的回信,期待著她們會送什麼樣的禮物,還有……

    一一之前已經說過了,孫朗是個陰險的死宅。

    這種人將其有限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無限的搞事上,所以思路廣,歡樂多,凡事都擅長舉一反三,經常會有令人震驚的騷操作。

    例如,他在情書上做好了手腳,確保不會有哪個壞心眼的女孩兒能在日後用這情書來嘲笑他後,就驀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一一咦,她們既然不能做了,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可以隨便做了?

    所以說了,這種人居然也能……唉……

    熾天使落地,然後展開,華麗的外置裝甲宛如花瓣一般打開,露出了裡面塞得滿滿噹噹的駕駛艙,孫朗的狗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他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神識掃過,確保周圍沒有任何窺探者之後,孫朗雙手齊出,將駕駛艙中的所有信件和物品全都摟在懷裡,抱出來之後,一腳踢在熾天使的腿部裝甲上:“芝麻關門。”

    在一陣輕微的機械音中,熾天使收攏部件,轉化為待命狀態,然后孫朗抱著手中的大包小包,帶著賊兮兮的笑容,向著他的住處撒歡跑了回去。

    希望今晚,是黑歷史大豐收之夜。

    回房,關門,放東西,快得就像是一陣風。

    孫朗伸手一指,油燈無火自燃,光明照亮了屋子,孫朗插好了門栓,搓了搓手,臉上充滿了期待。

    一一就像是第一次在某寶買了包括飛【嗶一一】杯、潤【嗶一一】油和小【嗶一一】書等極樂套餐之後,經過了數天的漫長等待,終於接到了快遞小哥的電話,然後面不改色地下樓取包,隨即抱著寫著“文體用品”的包裝盒一路上樓,然後用略微不耐的口吻和人生巔峰的演技應付了父母“買了什麼”的詢問之後,若無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瞬間露出了城之內的經典顏藝。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孫朗搓著手,用非常賤的口吻自言自語道:“先看誰的好呢,女朋友太多真是令人苦惱啊……哎呀呀,要不要翻個牌子啊……”

    不過很快,孫朗發現自己不用糾結這種事情了,因為大家的包裹上都沒有寫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的。

    是的,不同於孫朗那種將所有的東西擺好之後一股腦塞進駕駛艙裡,女孩子們畢竟心細,所以做事很有條理,東西擺放得很分明。

    每一個包裹中,是每一個女孩子給孫朗的回信以及送的東西。

    那麼,從左到右依次來吧。

    孫朗將第一個包裹打開,翻出信封來一看,微微一笑:“啊,趙小姐……”

    他拿過椅子來,坐下,然後拆開了信,剛讀了兩段,他就笑了出來。

    文字很有趙小姐的風格,那種嬌憨的撒嬌的風格只看了兩行,腦海中就浮現出了趙飛凰捏著他的衣角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以撒嬌的口吻說這說那的可愛模樣……當然,還有那大膽開放、毫不避諱的火熱言辭。

    她似乎很滿意孫朗的肉麻情書,然後以更肉麻的文字奉還了回來。

    啊……總覺得用這封情書來戲弄和威脅她,完全不會有任何作用呢。

    不……應該是有作用的,趙小姐肯定會意識到這種玩法,然後故意配合我的,啊,總感覺這麼做的話,反而是我被她給調戲了……

    信也是一封兩份,私人信件和公事信件,私人信件中,是撒嬌,是表達思念,是很希望孫朗回來,是匯報一切都好,是告奶牛精的刁狀。

    而在公事信件中,趙小姐的語氣就正常許多了,一派精明幹練的女強者口吻,仔細地與孫朗探討了一下在秦州拓展影響力、吞併白家的計劃。

    公事與私下,她一向分得很開。

    孫朗看完信之後,仔細將信收好,然後拿過了趙小姐包裹中的那個盒子,盒子裡裝的是什麼,趙小姐在信裡沒說,但輕飄飄的。

    孫朗將盒子打開,隨即神色變得……非常微妙起來。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33
第七百一十七章 情書
   
    嗯,白色的。

    繡著美麗的圖案。

    材質很柔軟,摸起來很柔順,手感很好,是最頂級的織品。

    聞起來的話,有一股沁人的幽香,迷人,醉人,動人。孫朗面不改色地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根據他在視覺、觸覺與嗅覺的全面檢查之後,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斷定眼前的東西是什麼了一一這個,學名叫,褻衣。

    簡單來說,就是古代的女性內衣。

    而這一件褻衣的全名,應該是“原味的趙飛凰的高檔抹胸"。

    一一至少是金色品質的那種。

    一一嗯,原味的。

    盒子裡還疊著一片細絹,孫朗將其展開,裡面用眉筆寫著細細的娟秀小字一一孫郎,穿了三天哦,請君慢用。

    啊,這磨人的小妖精……在你眼裡,我是那樣的人嗎?孫朗一臉憤怒,將手中的褻衣用力一拋,柔軟的白色絲織品在空中劃過了美好的弧線,然後剛好落在了床上。

    不過說起來… …內衣啊……

    孫朗心中一動,他似乎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最後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件褻衣,然後將目光收回,把趙小姐的包裹重新放好之後,他打開了第二個包裹。

    這個是老趙的。

    趙雲龍的信很薄,這很符合她的性子,這傢伙其實不太擅長言辭,她往往習慣動手去做而不是用嘴去說,就算是表達情感,也是如此。

    比起將“我爰你”這三個字說出口,趙雲龍更習慣於二話不說突然暴起,將你一把推進乾草垛,然後衝進來摟著你就啃。

    果然,老趙對孫朗的肉麻情書的回應,只有言簡意賅的幾段話。

    “想強姦你。”

    “快忍不住了。”

    “信我已經鎖起來,因為已經看了七十六遍了,再看的話,我擔心我會忍不住衝到秦州來強姦你……心跳很快,身體發熱,兄弟大概做不成了。”

    “等你回來。”

    “……”孫朗神色越發微妙。

    請問這個時候,我應該露出什麼表情比較好……

    哇,搞什麼,我都開始試著浪漫了,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而關於公事的信,趙雲龍就健談了很多,她給了孫朗很多建議,還有一份名單,名單裡都是可以信任和調動的宋州軍將和武者。

    而包裹中則是塞滿了加蓋了宋州大將軍音信的空白文書,以及令牌和令箭,也就是說,只要孫朗在那些文書上隨手寫一寫,就是具有軍法效力的宋州大將軍令,可以以此調動宋州的大部分軍事力量。

    如果不是大將軍印信還有用,老趙估計能直接將自己的軍印寄過來。

    孫朗將這個裝滿了文書令箭的箱子鎖好,又用劍氣封了一層,確保無誤之後,將盒子放到了一邊,然後打開了第三個包裹。

    這個包裹就比較重了,不知道放了些什麼東西。

    孫朗打開之後,微微一怔。

    居然是銀落的。

    稍稍猶豫了一下,但孫朗還是拆開了信。

    銀落在他心中佔了很特殊的位置,各方面都是,畢竟這個可愛憨直的姑娘是孫朗所見過的胸部最大的女孩子,也是承受了孫朗最多性騷擾的女孩子,無論從哪個方面而言,對孫朗來講,都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

    所以昨晚孫朗第一個就給銀落寫了情書,當然,也是最賣力的那個,其語句之肉麻,其暗示之多,其用心之淫邪,是直接報警就能受理的那種。

    他萬分期待銀落也能稍微寫一些比較哦摩西羅伊的東西,畢竟她是個可愛又害羞的女孩子,以後拿這種情書來戲弄她,肯定非常有意思。

    然而他的想法落空了。

    即使是私人信件中,銀落的口氣也充滿了埋怨與訓斥的口吻,嫌他太不體面,嫌他太輕浮,總說些不要臉的瘋話來作賤人。

    天地良心啊,我這全都是肺腑之言啊……

    孫朗一邊想像著銀落寫這些話的模樣一一她肯定是氣呼呼的,臉紅紅的,有些莫名的羞喜,又有些不滿的薄怒吧,這個蹭的累。

    接著往下看,孫朗的神情柔和而平靜,一開始蠢蠢欲動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他看著銀落的信,就像那個少女在他身邊,豎起手指,像個囉嗦的老媽子一樣,喋喋不休地管這管那,可聽著她的聲音,自己卻一點都不會覺得煩躁,而是會放鬆下來,想要時間在此停滯,想要睡下去……

    信裡前半段,大概是在抱怨吧,先抱怨孫朗寫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又在抱怨孫朗不早些回來,說如今的靖安侯府變得很詭異,因為孫朗不在,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就會發生很多事情。

    而且每一個人看著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可偏偏大部分都是在書本裡的天元英雄,來頭大得嚇人,戰功也很高,讓她感到很心虛,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很心虛。

    諸如此類的抱怨吧……並且隱晦地表達了希望孫朗早點回來的願望。

    而後半段,少女的真心就慢慢地顯露了。

    那含羞帶怯的口吻,勉為其難地對孫朗進行了稱讚,但寫著寫著,女孩兒那逞強的保護殼就漸漸消散,語氣也漸漸變得直率起來。

    是的,是稱讚。

    她說,聽到孫朗關於白家堡之戰的講述,雖然遺憾於白老令公的逝去,但也為他的解脫感到高興,但最值得高興的,是孫朗自己能夠坦然面對過去的傷痕,他的寬恕,他的援手,他的以直報怨。

    她說,很遺憾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切……很直率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她說,為孫朗做出了那樣的抉擇,感到很開心,感到很高興。

    “剛認識你不久,我就察覺到,你有可能是參加了天元大戰的將軍,可你那麼年輕,又那麼憊懶,當時的我,實在想不出你縱橫沙場、十蕩十決的英武模樣……當時很是懷疑,但後來見到了胡會首,見到了趙將軍,我越來越驚訝,因為你不僅是參加了天元大戰的將軍,而且地位之高,超乎想像。”

    “你曾經對我說,你之前比任何人都要正直,比任何人都要光明。”

    “我當時只覺得你在開玩笑……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你正直起來是什麼樣子,你那張臉,似乎天生就該吊兒郎當地笑著。”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沒心沒肺地笑,總好過像我爹那樣整天板著臉,你是我所認識的孫朗,是那個憊懶的遊俠也好,是那個整天亂來的笨蛋也好,是天元六軍的大元帥也好,其實都不重要。”

    “但,還是有些遺憾。”

    “因為偶爾,也想看看你那時候的模樣,天元英雄譜中那些光耀青史的英傑,流傳世間的傳說故事,天元英雄們血戰數十年,擊退天魔,為這個國家和黎民蒼生贏得了來之不易的安寧……而你是他們的一員。”

    “所以,在看英雄譜的時候,在聽到稚童的歌聲的時候,我總會在想,啊,孫朗其實也應該在其中的,但卻沒有,然後就想知道你的故事,想看到你當年馳騁沙場、百戰百勝的模樣……”

    “但我卻看不到,我也想像不到,我看到的是功成身退的你,是卸甲遠遊的你,是有些疲憊的你,是歸於平淡的你,這樣的孫朗也是很好很好的,但依然會感到遺憾,因為看不到你最耀眼奪目的時候。”

    “我想,大概你是累了吧,我知道,你不想回到過去,因為過去有悲傷和痛楚,你不想去回憶,所以,我覺得現在的孫朗就很好,至少可以肆無忌憚地笑,至少可以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但依然有些遺憾……不是因為看不到曾經輝煌耀眼的孫朗,是遺憾於你被迫將當年那個光明的你,連同那些黑暗的東西一起捨棄。”

    “其實,不必這樣的。”

    “因為無論如何,那六年都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你守護著這個國家,是你保護著這個世界,是你建立的功勳,是你所獲取的榮耀,這光明和榮譽伴隨著你的靈魂,不會被任何人抹消,不會因任何詭計而褪色。”

    “你就是你,這是你的光明,那個在天元戰場中奮戰的身影,被將士們視為旗幟的元帥,是你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現在,我高興地發現,你終於拾回了當年的心情。”

    “只有天元英雄孫朗,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發生在白家堡的故事猶如傳奇,只有英雄才會救贖英雄,只有英雄才會去解脫英雄。”

    “很遺憾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但……我真的很高興。”

    “也許再次見面的時候,會有很多不同吧,孫朗,在那天晚上碰到你,喊住你,記住你,是我一生都不會後悔的事情。”

    接下來的字蹟有些潦草,似乎寫字的人花費了很大的勇氣,才寫出了下面的那一段話。

    “平時一直開心快樂的孫朗,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但像太陽一般閃耀於天空之上的孫朗,也是很好很好的,如果非要我選擇一下的話……”

    “我想要貪心一點。”

    “因為無論哪個,都是你,都是……”

    “我的英雄。”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37
第七百一十八章 林妹妹,寶姐姐
   
    啊,心情複雜。

    映著明亮的燈光,孫朗靜靜地看著那封來自明州的信。

    信的內容還是一如既往地含蓄,就像那位含羞的少女一樣,但這含蓄中也隱藏著熱烈,將自己的期待、矚咐和希望,全都說出來了。

    英雄嗎……

    孫朗的目光有些飄忽。

    那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六年,是他所不願意去回想的記憶,因為一切英雄般的過往,其實建立在一個極端自私的真相之上,他作為一個異界來客,原本有著屬於自己的平靜而幸福的生活,來到這個世界,為這個世界而戰,從來都不是他自願的想法,而是源於卑鄙的逼迫。

    身為平凡的地球人,突然有一天來到異世界,這個異世界正在被邪惡的敵人所荼毒,需要一位英雄來拯救,所以異界的來客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天選的勇者,帶領著大家擊敗了敵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獲得了人生的意義一一這樣的故事,是他熟稔之極的橋段,類似的故事,要多少有多少。

    但這並不是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比這個要殘酷的多,他面對的不是乞求勇者降臨的懦弱國王,而是狗急跳牆、急病亂投醫的自私的上位者們,他這拯救世界的故事,有一個不甚美好的殘酷開始,也有一個極度諷刺的可笑結局。

    是的,勇者甚至擊敗了魔王,打敗了所有的侵略者……只是其中的過程,並不像童話與史詩所傳誦的那樣美好。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美好的。

    而經歷了這些事情的孫朗,理所當然的,他的心靈也已經宣告沉寂,斬將奪旗的成就感,克敵制勝的榮譽感,這一切已經隨風消逝,如同曾經存在的身為英雄的榮光一起,被無邊的鮮血與黑暗所吞噬。

    他已經不相信所謂的英雄、所謂的傳說和所謂的榮耀了。

    因為他自己,就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有史以來的最大的謊言的……一部分,他親身經歷,親眼目睹,親自銘記。

    所以……英雄嗎?

    他咀嚼著這個字眼,他回憶起往昔的事情,他腦海中浮現出了銀落的笑顏,這個女孩兒的期待與期望,都寫在了這封信裡。

    雖然沒有明說,但銀落也確實表露了這種想法吧。

    希望孫朗能夠尋回英雄般的自己,再次站在陽光之下、清風之中。

    她說,無論其中有什麼因由,但那六年確實是自己所創造的回憶,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戰勝,那些犧牲……綿延數十年的血戰,在亡國滅種的危機下,舉國抗擊外敵,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拋棄懦弱與畏縮,為了同一個信念而戰,這本來就是令人熱血沸騰的史詩故事。

    而這史詩之中,應當有一個不可磨滅的身影。

    就像白羽威無論在大荒山做過什麼,他這幾十年的功績和付出也不會被磨滅,就連孫朗也依然懷念著他英雄般的當年。

    既然連白羽威的曾經都會銘記,那為什麼不肯記住自己的呢?

    一一這大概是銀落的潛台詞吧。

    只是……哪有這麼容易。

    孫朗慢慢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是啊,命運弄人,陰差陽錯,乃至今日,想要超脫,哪有這麼容易。

    只不過……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那我就再試試吧。

    畢竟你這麼崇拜天元英雄,畢竟這是你所希望的,據說每一個女孩子都有一個夢想,夢想自己的意中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你雖然不說,心裡也有這種念頭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試試吧。

    孫朗帶著淡淡的笑意,繼續看了下去,信還有一頁。

    但緊接著,他的笑容就慢慢淡了下去。

    從字跡上看,銀落似乎很猶豫,但她猶豫了很久,終究寫出來了。

    她講了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說出了寶姐姐的情緒激盪,說出了她們的擔憂,銀落說,兩位姐姐暫時被她安撫了下來,她們都是好姑娘,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跑來麻煩你,她們會將猶豫和恐懼放在心底,等你給她們一個答案,但希望你忙完秦州之事後能夠早日回來。

    因為她們的心結,還是早日解開比較好。

    信的內容,到這裡就停了下,望著銀落最後那不無幽怨的筆鋒,孫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榮國府涉及到他以前的身份,涉及到他來到這世上的因由,是一切的開始,也是維繫自己與過往的最後羈絆。

    他本來想乾脆利落地斬斷這羈絆的,但見到寶姐姐和林妹妹之後,這樣的想法就淡了下來,因為她們從來沒有忘記他。

    即使聽到了噩耗,以為他戰死了大荒山,她們也沒有放棄希望,當眾宣布嫁入賈家,選擇為他守孝,如果十年不回來,就等十年,如果一輩子不回來,就等一輩子……癡情而決絕,只為了一個念頭,就無怨無悔地做了。

    這樣的情感讓他無所適從。

    自從大荒山之戰結束後,生命在他眼中就有了明確的重量,他的情感變得淡漠,憐憫變得稀缺,道德觀念與是非觀念變得一片模糊。

    呱呱墜地的嬰孩和十惡不赦的罪犯在他眼中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決定要殺的話,他可以面不改色地連續掐死一百個嬰兒,因為即使是嬰兒,也不過是與常人無異的生命,同樣是剝奪生命,何必去辨別什麼大小,殺人就是殺人,兇手就是兇手,不會因為你殺的人的身份而所有不同,他們都是生命,殺人都是殺人,沒什麼兩樣。

    但那件事情,不是揮劍殺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是一直記著他,等著他,信任著他,這個世上真心對他好的人。

    信任、等待與愛,這是他渴求著的、極度稀缺的東西。

    面對那樣的寶姐姐和林妹妹,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無法做出什麼過分的行為,他會像以前一樣保護著她們,不會讓她們受一點傷害。

    所以,他至今沒有向她們倆坦誠自己的身份,他寧可再做一段時間榮國府寶二爺,也不想突兀地告訴她們倆一一嘿,你們的表親在六年前已經死球了,我是個被召喚過來的穿越者,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一定會被嚇到的吧……所以不能操之過急。

    不過現在看來,寶姐姐她們已經察覺到些許端倪,畢竟她們都是聰慧的女子,明州那邊的很多蛛絲馬跡,她們一定會注意到的。

    孫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神色微動,直接將剩下的包裹全都拆開,然後找到了寶姐姐和林妹妹的,並拆開她們的信。

    信中的內容,與他想像中的一樣。

    問候,思念,以及安慰。

    問候他身體如何,飲食如何,天氣如何。

    思念他遠在秦州,希望他早些回來。

    安慰他不必傷懷於白羽威之死,告訴他說,她們倆都理解和支持孫朗的行為,而且其他的天元袍澤,也都會感謝他為白羽威所做的一切。

    這一點,她們的看法與銀落等人又不一樣,銀落她們認識的是離開戰場、看破世情的吊兒郎當的孫朗,從來沒有見過孫朗英雄般的當年,所以聽到孫朗在白家堡時的選擇,感到激動、欣喜與神往。

    但寶姐姐和林妹妹她們不同。

    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們不知道孫朗的真實身份,不知道孫朗在大荒山的經歷,也不知道孫朗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們只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冠絕六軍、功蓋當代的絕代名將,是天元英雄譜中最耀眼的星辰,在她們的心目中,孫朗永遠都是當年的模樣,天下無雙,舉世難尋,天驕一般的蓋世英雄。

    所以對於孫朗在白家堡所做的一切,她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不會有絲毫的詫異和驚奇,只會獻上身為妻子的寬慰與肯定。

    是的……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她們的身份注定了孫朗不會像對待趙雲龍那樣也對她們敞開心扉,有些事情老趙知道,但她們卻不能知道。

    譬如說,他的真實身份……因為林黛玉和薛寶釵,是榮國府的人。

    孫朗發出了輕微的嘆息。

    無論是寶姐姐的信,還是林妹妹的信,信中的內容如他所想像的那樣,只有問候、思念與寬慰,沒有關於其他的任何內容。

    銀落在心中提起的,關於她們的茫然與驚慌,更是提都沒提,彷彿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就像銀落所說的那樣,她們都是好姑娘,有心事只會放在心裡等他來說,而不是主動拿出來麻煩他。

    孫朗又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謂美人恩重……這樣的感覺,感覺很好,又不太好。

    他的手指下意識地叩擊桌子,一時之間,思緒百轉,他是個冒牌貨,對遠在千里之外的榮國府一無所知,他一直對那個地方懷著抗拒,打仗的時候,最頭疼的就是遲早有一天,仗打完了,天魔被攆跑了,然後他似乎就得回去了,回到那個陌生的家裡,滿臉懵逼地面對一幫切切察察的老娘們。

    但是……也許,遲早要面對的。

    他猶豫著,漸漸下了某個決定,但是下一刻,他神色一動。

    外面有人在迅速接近,聽腳步是魏忠賢,他的腳步聲有些急促,似乎發生了什麼急事一般一一然後,魏忠賢就敲響了房門。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41
第七百一十九章 愚蠢的歐豆豆
   
    當魏忠賢敲響了房門的時候,孫朗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只用了一瞬間的功夫,他就從傷懷、感嘆與愉悅的心情中掙脫了出來,重新變回了那個算無遺策的元帥大人。

    一一元帥大人在電光火石之間,判明了現在的情況。如今,他孤身一人在屋子裡,面前擺滿了拆開的快遞,那些都是他的女朋友們送給他的禮物,還有她們寫的情書。以及,他的床上扔著一件新鮮的女性原味內衣。

    這個是爆點。

    假如敲門想要進來的是謝唯,而自己恰巧忘了內衣的事情,以至於被小妖精看到了,那麼接下來所發生的劇情有很大可能會向戀愛喜劇方向發展,伴隨著某種誤解,然後可能就會出現喜聞樂見的福利甚麼的。

    但敲門的並不是謝唯,而是一個蒼老的乾巴巴的老太監。

    那麼,如果被他看到那件玩意兒,就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了一一再怎麼講,被這廝用奇怪的目光注視,很讓人不爽的。

    一一在電光火石之間,目光如炬的元帥大人做出了詳盡的考量。

    下一瞬間,他揮手,無形氣勁激射而出,床榻的簾帳放下,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桌子上的快遞被分門別類放好,又用劍氣封了一下。

    十分好了。

    孫朗做的非常熟練一一這是每一個經歷過青春期和少年期的男孩子都會掌握的技能,老師的查房,家長的敲門,男孩子們要用靈巧的速度和謹慎的心態守護著自己那純潔無睱的小秘密。

    做完這一切,孫朗步履輕鬆地來到門前,拔下門栓,將門打開,笑道:“大晚上的,跑這邊來幹什麼,你沒有夜生活嗎?”

    這就屬於明知故問了,而且還是指著和尚罵賊禿的那種。

    如果在平時,魏忠賢肯定笑呵呵地反擊回去,但如今,老太監的表情有些嚴肅,又有些微妙,他望著孫朗,臉色很是鄭重。

    孫朗心中一動,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魏忠賢的眼神,似乎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

    畢竟這老傢伙身經百戰,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早已在宮中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城府,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的事情,又會是什麼呢……

    魏忠賢望著孫朗,緩緩道:“主人,似道少爺來了。”

    孫朗怔住了。

    原來如此。

    魏忠賢城府很深,喜怒不形於色,他只會急主人之所急,憂主人之所憂,那事情其實只是件小事,但對於他的主人而言,卻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賈似道,孫朗的“堂弟”,寧國府的嫡子。

    賈府一門雙國公,分別是榮國府和寧國府,那是家族最顯赫的兩個門戶,都是帝國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

    天元大戰綿延數十年,國難當頭,與國同休、世受皇恩的勳貴自然也要義不容辭地走上戰場……戰場是世界上最凶險的地方,死亡一視同仁,出身卑賤的小卒會毫無聲息地死於沙場,高貴的貴族也會。

    所以,高高在上、承襲爵位的貴族們,有人延續先袓的榮耀,在戰場上書寫著自己的傳奇,有人則折戟沉沙,黯然死去,須知戰爭是最快的洗牌,它可以暴力地推翻一切,建立一個豪門望族也許需要十幾代人不懈的努力,但令這華美的高樓轟然坍塌,只需要一場席捲一切的毀滅衝突。

    榮國府就面臨著這樣的處境。

    殘酷的戰場吞噬著本家的精英子弟,甚至令一時顯赫的榮國府面臨難以為繼的艱難局面,作為中堅力量、年富力強的第二代家族成員接二連三地戰死沙場,只剩下了第三代的獨苗,而且頑劣搗蛋,甚不成器。

    寧國府的情況比榮國府要好不少,但也有限,寧國府的第三代嫡子跟榮國府的一樣,也是個不服管教、頑劣搗蛋的混世魔王,曾經無比顯赫的賈家彷彿遭受了老天爺的白眼,壞事一件接著一件,偌大的家業岌岌可危,華麗的樓宇搖搖欲墜。

    事情到了那種地步,榮國府家道中落已然注定,為今之計,就是要保護好唯一的獨苗,盼望著他快快長大,娶妻生子,生很多很多兒子,為家族開枝散葉,為日後的重新崛起奠定基礎……這就是那個三代獨苗的命運。

    但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混世魔王一般頑劣無知的少年,也許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被父輩的英雄事蹟所激勵,或者是厭煩了脂粉堆裡的生活,或許是由於什麼別的原因,他逃離了家族,聲稱要北上投軍,為國效力。

    一去就沒了聲息。

    榮國府失去了最後的血胤。

    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不知道給榮國府招來了多少惡狼窺伺,幸得賈府的袓母史老太君寶刀不老,坐鎮家族,應對有方,才支撐住了局勢,但明眼人都知道,榮國府長房沒了男丁,只剩下了一群寡婦和小姑娘,完全是一塊鮮美的肥肉,只需要瞅到一個破綻,就能狠狠咬上一口。

    至於那個失踪的賈家嫡子,更是成為了世家中流傳的大笑料,成為大家教育後生子弟的反面案例,他的幼稚之舉斷送了袓輩的榮耀,斷送了家族重新崛起的可能,令曾經無比顯赫的家族滑落深淵,是不忠不孝的愚蠢典型。

    甚至有好事者將其稱為“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一時腦熱就拋開自己的責任任性地離開家族,說是要建功立業,但卻消失得無影無踪,多半連戰場都沒到,就死在了那個角落裡一一如此憋屈,簡直可笑。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當金陵的豪族和朝廷的諸公感嘆曾經風光無兩的賈家終於也踏入了成住壞空的輪迴時,一個令他們無比驚愕的名字進入了他們的眼簾。

    榮國府那個不忠不孝的無能嫡子在消失了三年之後,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北方戰區的軍隊之中,先是以戰將奪旗之功晉升將官,然後率領著他的部下取得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他的官職因此越來越大,麾下的兵馬也越來越多,理所當然的,他的戰功和斬獲也越來越大,他每一次的功勳和戰績都無比耀眼,令許多來自黑暗中的小動作都無法施展,沒過多久,他就以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打響了他的名號,躍升為名將的行列,令帝國軍隊頂級指揮序列的將帥們注意到了他。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用了數年的時間,就用鐵打的戰績和恐怖的斬獲擊碎了所有質疑,完成了別人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完成的壯舉和成就,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就成為了六軍之中最耀眼的新星。

    他身邊聚集了很多仰慕他的志同道合的袍澤,人們都相信,他甚至可以在三十歲之前成為柱國大將,乃至於進入武殿而立閣,成為這個帝國最年輕的軍主和執政……而那“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的蔑言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踪,既然已經建立了如此功業,那當年的行為自然是睿智而果決的選擇。

    理所當然的,本來搖搖欲墜的榮國府再度恢復了當年的氣象,甚至猶有過之,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戰功彪炳的賈府嫡子以一己之力將賈府從滑落深淵的頹勢中挽救了回來,以一己之力實現了家族的中興,走完了別的家族數代人都走不完的路。

    賈府迎來了中興。

    不僅僅是榮國府,寧國府也一樣,因為似乎受到了榮國府堂兄的影響,寧國府裡的混世魔王也選擇了北上投軍一一而寧國府竟然沒有阻攔。

    而寧國府嫡子雖然沒有如同他兄長那般耀眼,但也在戰場上建立了不凡的功績,他們兄弟同心,配合默契,一府雙傑,也在軍中傳為美談,他們倆將來會承襲國公的爵位,再度延續賈府一門雙國公的傳奇……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但命運無常,未來總是無法預料。

    大荒山之戰後,人族戰勝天魔,帝國的武功臻至極盛,舉國歡慶,蒼生齊歡,戰死的英靈被隆重地追悼,活著的英雄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可那位賈元帥卻成了不能提名字的人,而他那寧國府的堂弟也掛印而去,似乎被堂兄之死所打擊,竟然出家做了道士。

    這個道士的名字叫賈似道。

    而如今,本應該死在大荒山的賈元帥再度出現,經歷了明州與秦州的兩場劇變,這個消息正在黑暗中發酵,很多消息靈通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一臉玩味地猜測大荒山之戰的內情,並且盤算著這位消失了整整兩年的武殿劍閣軍主一朝回國,究竟打算做什麼。

    而出家的賈似道,似乎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並且星夜兼程趕來,他是來幹什麼的,其實不用想也知道。

    魏忠賢望著沉默的孫朗,等了好一會兒,輕聲道:“他此刻就在白家堡外,指名道姓地說,他要見寶二爺……主人,見不見?”

    孫朗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過去的記憶浮上心頭,正如銀落所說的,那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會被遺忘,不會被磨滅,那是他的人生。總要面對的。

    孫朗說道:“見,為什麼不見,兩年不見了,我得好好看看我那愚蠢的歐豆豆。”
sea6076 發表於 2019-3-7 10:44
第七百二十章 人生有酒須當醉,青塚兒孫幾個悲
  
    歲月悠悠回流,流回數年之前。

    那時帝國戰火未休,沙場將士用命,數十年的戰爭歲月,足以使任何一個尚未滅亡的大國轉入全面戰爭狀態。

    國家的行政效率得到空前的提升,各種與戰爭相關的科技與學說爆炸性地進步,民族意識也在危亡中漸漸覺醒,整個國家化作一台巨大的機器,一切為了戰爭與勝利,後勤保障,軍事行動,資源分配,輿論宣傳……一切的一切,都為這台巨大的戰爭機器充填著烈性的燃料。

    在這樣的環境中,軍人成了最理想的職業和最被崇拜的團體。

    年輕人們以參軍入伍、征戰沙場為傲,為國捐軀、馬革裹屍成了最高的悲壯美學,氣勢恢宏而壯烈的邊塞詩成了文學界的主流,后土尚武之風臻至頂點,無論出身名門還是起於微末,有志的年輕人們不遠千裡奔赴戰場。

    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下,一個來自寧國府的少年來到了北方。

    那是孫朗與他的“堂弟”第一次相見。

    “愚弟似道,見過寶堂兄。”

    “很多年前,你離家出走,整個金陵被翻了個底朝天,你消失得無影無踪,我卻遭了無妄之災。”

    “因為害怕我照葫蘆畫瓢地學你,所以家裡給我下了最嚴厲的禁足令,衣食住行,全都被盯得死死的,就像是籠中鳥,甕中鱉,連呼吸的空氣似乎都繃得緊緊的,連續幾年都如此。”

    “那時候我特別恨你,不知道在肚子裡罵了你多少回,可又有點可憐你,因為我那時所遭遇的,恐怕也是你所厭煩的,所以你跑了。”

    “不過現在,由於你出息了,給列袓列宗大大地爭了光,讓賈家揚眉吐氣了一番,連帶著我也沾了些光。”

    “我能夠北上參軍,也是因為有你的例子在,我父親若不想讓榮國府從此穩穩壓寧國府一頭,就必然要讓我出來露個臉,給他老人家漲漲面子……所以我終於也自由了,這也多虧了你。”

    “因此……寶堂兄,咱們倆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

    第一次見面,客氣而疏離,來自寧國府的“堂弟”比想像中還要驕傲,雖然禮數做足,給予了戰功赫赫的“堂兄”以足夠的尊重,卻並沒有絲毫諂媚,這個年輕人不希望仰仗兄長的蔭庇,他想獨自幹出一番大事業來。

    孫朗對這種態度求之不得,因為他是個冒牌貨,對賈府的各種事情一概不知,若這“堂弟”親親熱熱地湊上來敘舊,他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露餡,所以第一次見面,兄友弟恭,但在平淡如水的交流中,他們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但這種疏離沒有維持太久。

    戰場是殘酷的地方,又是神奇的地方,在這裡,也許只要一場戰役,素昧平生的兩個人就會建立起此生不易的深情厚誼,死亡是這裡的常客,信任也是,在慘烈的戰場上,你只能相信你的戰友袍澤,相信與你同樣為人的人類,因為唯有並肩,才有勝利的可能。

    所以孫朗能在短短幾年之間就收攏大量的人心,得到大量人才的追隨,成功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班底……要知道在和平時期,想要達成這樣的人望、網羅如此之多的人才,非得數十年之功不可。

    但戰爭是特殊的機器,它以鮮血與死亡為燃料,催動著時間,令一切加速,平平無奇之輩一夜之間就有可能成為揚名天下的英雄,權傾一方的名將轉眼之間就會化作煙塵,而孫朗活下來了,他在不斷的勝利中積蓄著一切,戰爭就是這樣,戰爭只要勝利,只要你能取得勝利,那麼你就能得到一切。

    因為軍隊只認功勳,軍人只敬佩強者,而如果身為強者的你能夠展露一些與眾不同的人格魅力,那越來越多的人會將你視為明主,對你死心塌地。

    所以,孫朗與賈似道之間的疏離,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當時的孫朗確實耀目如同太陽,他寬厚,溫和,富有同情心,又平易近人,甚至願意為素不相識的袍澤奔赴險地,這樣的人通常來說是老好人,甚至會被稱之為笨蛋,但如果再配上百戰百勝、勇冠當世的恐怖戰績,那麼在戰場那個生死一線的極端環境中,這樣的人就是活著的傳奇。

    只要見到了那個閃耀於戰場之上的英姿,人們都會被折服,戰場是需要英雄的地方……永遠都需要。

    賈似道自然也是被折服的人之一,因為他很年輕,他熱血、衝動又激昂,崇敬英雄,城府不深,還相信著理想。

    而反過來,他也令孫朗刮目相看。

    那個驕傲的平靜的年輕人,在戰爭中展露了屬於他的才華與悍勇。

    鄂郡守禦,淮遠防線,五河攻防,乃至震動天下的黃郡突圍,他率領七百騎兵從敵人包圍網中突圍而出,消息傳出,令本州戰區士氣為之大振,這一件件的戰功打響了他的名頭,令世人注意到了這位之前一直隱藏在其堂兄光環之下的年輕人……他叫賈似道。

    於是,賈似道終於憑藉著自己的努力,獲得了平視堂兄的資格和底氣,孫朗也將心中的疏離與冷淡慢慢放下,戰場本來就是這樣純粹的地方……隔閡和偏見,其實很容易就會消除。

    他們先是成了好朋友,然後才像是一對真正的堂兄弟,兄友弟恭,不再是疏離冷淡的空話。

    賈似道調回了孫朗麾下,成為了他得力的助手和智嚢,私下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好,令孫朗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兩個年輕人聚在一起,談的是理想,談的是女人,而不會整天說家族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賈似道吐露過他的雄心壯志,他要出將拜相,入武殿而立閣,成為帝國的宰輔,他說這個國家還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需要大刀闊斧的改革。

    他曾經獻寶一樣,向自己的堂兄說出了自己謀劃已久的“政略方針”,但理所當然的,他遭到了無情的嘲笑和打擊。

    孫朗畢竟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而且是資訊無比發達的時代。

    那個時代,知識變得前所未有的廉價,數千年的積累令技術和思想都在爆炸性的進步,歷史變得透明,無數的學問家和思想家穿越了時光,向你闡述變革的本質,總結歷史的教訓……

    龐大的文明發展史羅列出了太多太多的事例和經驗,這是寶貴的財富。

    這些碎片化的知識對於一個普通的地球人來說,只是閒暇的消遣和吹逼的資本,基本上一輩子都不會有用武之地。

    但如果那個地球人有了神奇的際遇,不僅來到了一個異世界,而且還因為特殊的原因,幾年間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和極高的身份,那將前世的知識結合如今的眼界融會貫通之後,他就會獲得了超越時代的經驗與眼光。

    所以賈似道那天真的“改革方針”遭到了孫朗毫不留情的嘲諷,被他批得一文不值,他的嘲笑是如此有理有據,以至於令賈似道無言以對。

    愚蠢的歐豆豆並不服氣,然後問堂兄有什麼治世良方。

    睿智的孫朗只是微微一笑,並不言語,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淦他媽的革命一一可惜太過驚世駭俗,會嚇到自己的小弟弟。

    但歐豆豆顯然誤解了歐尼醬的笑容,或者說,對兄長的崇拜和尊敬讓他覺得,兄長才是那個能夠改變帝國的人……於是,在月色下,他向兄長許下了諾言,要輔佐自己的兄長,在將來的將來,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

    可惜,曾經的壯志,曾經的許諾,曾經的熱血,全都被雨打風吹去,餘下一顆冰冷的心臟……大荒山之戰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大勝,是令天下承平的史詩,但對於少部分人來講,這個勝利,五雷轟頂。

    同樣活下來的賈似道拒絕了朝廷的封賞。

    他是聰明人,他看得太明白了,所以他無能為力,自己的家族,失去了堂兄的榮國府,有太多太多的東西羈絆著他,令他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壯懷激烈的熱血,被沉重的黑暗所冷卻。

    曾經意氣風發、熱血激揚的他,一反常態地留下了“人生有酒須當醉,青塚兒孫幾個悲”的詩句,掛印而去。

    甚至出家做了道士。

    沒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掙扎,無人知曉他心中的悲傷,也許是兄長的身邊太過耀眼,也許是救亡圖存的戰爭掩蓋了大部分的黑暗,但在戰爭結束之際,這個曾經懷著夢想的年輕人終於看到了那些殘酷的東西。

    而兄長的隕落,擊碎了他曾經所相信和堅守的一切。

    但如今,時隔兩年,他千裡迢迢地趕到了秦州,因為他聽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當父親再度踏入他的山場,將那封密報甩在他臉上的時候,賈似道恍若五雷轟頂一般怔在當場。

    如今,他星夜兼程,趕到了白家堡,他要等一個回答,等一個真相。

    當魏忠賢出現,請他去一個地方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等到了。

    魏太監帶著賈似道,來到了一座屋舍,推開了門,請他進去。

    賈似道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這個老太監一眼……現在也這樣。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雖然他背對著自己,發式變得無比古怪,衣裝也是夷人的製式,但他不會認錯的,那個身影,他絕對不會認錯。

    那個人轉過身來,看著他,表情無喜無悲。

    “來了啊。”

    他說。

    賈似道不語,衝了上去,揮拳。
sea6076 發表於 2019-3-17 12:35
第七百二十一章 突破點
   
    這一拳虎虎生風,凝聚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非常符合賈似道此時的心境。

    原本死去兩年的兄長竟然活在人世,最重要的是,這兩年來他居然一聲不吭,連個招呼都不打,以至於他竟然是通過父親的消息渠道知道的這事。

    這還不是最氣的。

    最氣的是,連魏忠賢這個老太監都他媽知道了,而且已經重新回到了兄長的麾下,而他這個當弟弟的居然還被蒙在鼓裡,如果不是父親來找他,他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知曉這事一一為什麼啊!

    不解,憤怒,激動,悲傷,質疑,震驚……所有的情緒,凝聚在這一拳中,打向了眼前這張陌生而熟悉的臉。

    孫朗覺得,眼前的場景比較眼熟。

    經常能在電影和動漫中看到,尤其是小鬼子的動漫裡,看起來很拽的角色或者男主角,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硬生生地用臉接下了對面的拳頭,或者被打倒在地,或者被打飛出去,然後大家開始巴拉巴拉講黑歷史。

    但孫朗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砰的一聲,拳頭被手掌捏住,孫朗輕描淡寫地接住了這一拳,他的五指捏著賈似道的拳擊,望著那張憤怒的臉。

    與記憶中那張意氣風發的臉有些不同,多了些淡泊與滄桑之色,少了屬於年輕人的銳氣,當年崢嶸的頭角被磨平了很多。

    他身上還穿著道袍,也梳著道士的髮髻,看起來是一個衣裝樸素的少年道士,而不是當年那個神采飛揚的寧國府小公爺。

    他出家了……據說將他父親氣得夠嗆,他掛印而去,拒絕了朝廷的封賞,捨棄了大好的前程,隱居在了深山老林之中,獨自一個人。

    似乎對世界失去了信心,似乎妥協了心中的理想。

    但孫朗能夠感受到,對面堂弟的心中燃燒著黑色的火焰……那火焰扭曲而憤怒,凝聚著恨意和惡意,默默地蟄伏著。

    他望著眼前的少年道士,一笑:“聽說你做了道士,但武功好像沒有落下,難道是躲在山裡謀劃著什麼嗎?”

    賈似道的話語像是從牙縫迸裡出來的一樣,冷冷道:“聽說你已經死了,但居然還活在這個世上,你又在謀劃什麼?”

    孫朗平靜道:“你說的不錯,以前的我確實已經死掉了。”

    聽到這句話後,賈似道爆發了,他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衝著孫朗咆哮著:“所以你把袓宗家人都忘掉了,這兩年任由榮國府一門寡婦艱難支撐門楣,任由薛家姐姐和林家姐姐獨守孤燈、給你守孝,任由老太君整天以淚洗面,任由榮國府的女人們整天強作歡笑,任由旁支的混賬和金陵的老鼠對賈府虎視眈眈一一你對這一切都不管不顧,權當自己已經死了?”

    孫朗瞇著眼睛,點頭:“不錯,早就死了。”

    “王八蛋!”

    聽到這冷血無情的回答之後,風塵僕僕趕來的年輕人徹底暴怒,他合身撞向孫朗,面色猙獰,看起來想直接在孫朗身上咬下一塊肉似的。

    孫朗淡淡一曬,張開右手,信手一推。

    即使在當年,他的勇武就馳名六軍,天下宗師演武時曾被推許為天下劍法第一,並編纂《劍經》一書,早已晉身大宗師之列,而相比之下,他的堂弟賈似道則並不以武功見長,更善於戰陣守御之道。

    而縱使賈似道在這兩年勤學苦練,日夜不輟,但與孫朗的差距反而越發巨大,甚至猶如天地之遠……發生在大荒山的那場慘烈的血戰宛如最熾熱的熔爐,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燃料與鐵鎚,將孫朗鍛造成了這個世界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怪物,於武功強弱而言,兩者已經是不同維度的生命。

    而孫朗又沒有任何歉疚遲疑之心,所以賈似道根本沒有任何機會,他那奮不顧身的撲擊錯漏百出,孫朗只是輕輕一推,他就飛跌出去,摔在地上。

    賈似道在地上打了個滾,迅速站起,嘶吼一聲,又毫不猶豫地衝上來。

    孫朗伸腿一絆,速度不快不慢,恰到好處,賈似道看得很分明,偏偏無法躲閃,他使出全力,但卻只差一點,被絆了個結結實實,滾倒在地。

    “笨死了。”孫朗說道,“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

    這話非常熟悉,以往兄弟對練的時候他經常會說一一不,與其說是對練,不如說是單方面的欺負人,但卻被冠以堂堂正正的名號,說什麼“對自己那愚蠢弱小的弟弟進行戰場特訓,讓他熟悉任何突發情況,以提高戰場生存能力,不至於年紀輕輕落個馬革裹屍,這是兄長對弟弟的關愛”云云。

    這種“愛的教育”通常會發生在他做錯事或者說錯話以至於惹到堂兄的時候,這位名聲卓著、聲望極隆的兄長並非時時刻刻都完美無瑕,他私下裡有時候會非常小心眼且記仇,並且總會用不著痕蹟的方法報復出氣。

    而他每次都會被折騰得鼻青臉腫,被打得滿地打滾,而每當這個時候,兄長就會帶著那可惡的笑容,說著風涼話,“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而“你下盤無力,拳法不精”等一大串嘲諷之語,則是第二高的。

    毫無疑問,兄長是個嘴巴閒不住的聒噪的傢伙,總是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說來也奇怪,他聽說過很多有關這位堂兄的事情,但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這種陋習一一大概是後來在戰場上沾染的陋習吧,他那時候是這樣想的。

    所以,每當他聽了“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的嘲諷之語,通常會以懶洋洋的笑容,擺出一副躺平任操的模樣,等兄長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向他下體,才以最快的速度蹦起來……以前總是這樣。

    但現在不會了。

    現在他聽到這樣的話,只會感到無限的諷刺和悲哀。

    話還是那樣的話,人也是那時候的人,只是……他被背叛了。

    賈似道奮力地跳了起來,做著無用功,狂叫著向眼前的人衝去。

    “差不多就行了。”

    孫朗的語氣依然懶洋洋的,他擋開了賈似道的爪擊,左肩順勢一撞,將對方撞翻在地,望著倒在地上的年輕人,他淡淡道:“我有話要問你。”

    賈似道惡狠狼道:“你有話要問我?那你早幹什麼去了?”

    孫朗淡淡道:“少廢話,我問,你答,我在這裡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賈似道冷冷地盯著他:“那很重要嗎?你就這麼怕讓我們知道嗎?”

    孫朗說道:“很重要,但不怕。很重要是因為,我正在與皇帝和天策府交手,如今我坐鎮白家堡、成功處置了白羽威的事情,並且搶到了此事的最終解釋權,在與皇帝的博弈中又一次佔據了主動。皇帝和天策府想要扳回局面,非得在其他地方好好想個主意,賈府就是一個不錯的突破點。”

    如今謠言已經散佈了出去,而且正在慢慢發酵,經過趙雲龍與戚冠岩這兩位鎮州大將的推波助瀾 ,此事在朝野之中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而親歷此事的白家尚未表態,而白家又被孫朗所操控,他手持金曜聖劍,又是威望極高的前元帥,再加上當時所發生的事情目擊者極多,理所當然地獲得了此事的最終解釋權。

    如果他說出了全部的真相,指明了白羽威是被金曜劍靈所吞噬,並且聲稱所有的帝兵都有類似憂患,那皇帝的處境就會變得無比被動。

    這意味著在明州談判擱置之後,皇帝又一次被孫朗逼上了談判桌。

    孫朗一開始就掌握著掀桌子的能力和底牌,但卻選擇與朝廷談判,這只能說明他想要更多。

    之前明州談判的時候,他的要求沒有得到滿足,談判因此擱置,他裹挾帝姬來到秦州,沒想到又完美處置了白羽威的事情,再度攥取了一枚重量級的砝碼一一可想而知,談判若是再次開啟,他的嘴臉會囂張到各種地步,胃口也必然會膨脹到無以復加。

    這就非常氣人了。

    而且對於皇帝來講,形勢本來就無比被動。

    朝代更迭,國祚變化,幾千年的史書,權術與陰謀交織,可歷數史冊,從來沒有類似今日的局面,一人對一國,居然還能大佔上風。

    因為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這個人的武功無限縮小了一個人與一個國家之間的力量差距。

    因為他可以輕鬆擺脫大軍追擊、轉戰千里,從容不迫地殺掉這個國家所有的基層官員,令這此世最強國度的行政體系完全癱瘓。

    不僅如此,他還掌握著一個能讓這個國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境的可怕秘密,並且絲毫不憚撕破臉皮,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

    因此,明明有太多的手段和陰謀,卻不敢去使用,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在想出制衡並且戰勝他的法子之前,帝國都要小心翼翼。

    而首先,就要應付眼下的白家堡之事。

    正如孫朗所說,賈府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突破點。

    解釋完之後,孫朗又重複了一遍:“所以,我問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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