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66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1:58
第六百九十二章 殺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已經無話可說了,已經沒有說任何話的必要了。

    悔恨,愧疚,懺悔,道歉,懇求……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早有預料。

    再度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會看到那個人。

    他正是為此而來的,所以他會迎接理所當然的命運。老人望著孫朗,平靜道:“還有什麼事嗎?”

    孫朗說道:“你的劍呢? ”

    白羽威露出了黯然之色,搖頭道:“聖劍已經融入了我的身體,與我合二為一,由有形之物化作了有質之物……如今聖劍之靈已經找到了完美的身體,那麼金曜聖劍也就沒了存在的必要,劍魂們本來就不是作為兵器而生的,聖劍對於它們而言,只是一座橋樑。”

    孫朗面露譏笑之色:“情理之中。”

    白羽威望著孫朗,慢慢道:“這次見面,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至少你的靈魂沒有被仇恨吞噬,我很高興,看來你遇到了很好的人……只要你還沒有被仇恨吞噬,當年的錯誤,至少沒有完全地錯下去……”

    孫朗冷冷道:“但所有的懲罰不會少掉一絲,該死的人不會活一個。”

    白羽威低聲道:“至少我很高興,不必在地獄見到你……”

    “你說了不算。”

    孫朗淡淡道:“最後看一眼這片天地吧,你曾經守護過的地方。”

    他以為這次重逢會有很多不同。

    他也假設了很多情況。

    他覺得白羽威至少會道歉,會為他的家族求情,或者又大義凜然地喊著口號,為了帝國與天下的安危,試圖與自己這個大魔王同歸於盡。

    但這個老頭什麼都沒有做,也什麼都沒有說。

    也好……本該如此的,本來,就沒有什麼話可以說的。

    白羽威深深地看了一眼孫朗,平靜道:“就在這裡結束吧……如你所見,我是一個愚忠而蠢笨的可憐蟲,我為這個國家獻上了全部的忠誠,為自己的君王捨生忘死,結果換來了這樣的結局。”

    他直視著孫朗,眼神坦蕩,毫不逃避,他以嘲弄的姿態,總結著自己的一生,否決著自己的過往,以此來收束人生的終結。

    他說道:“忠義不能兩全,我做出了選擇,導致了錯誤的結果,我服從帝王的心術,對功勳赫赫的袍澤下此毒手,反而弄巧成拙,反而為帝國埋下了滅亡的種子,為帝國樹立了這樣的強敵。”

    “我還遭到了君王的猜忌,成為了試驗劍靈奪舍的工具,他毫不珍惜地使用著我的忠誠,我也是非不分地服從著他的命令,我做錯了,我這一生就像是一個笑話,最終招致這樣的結局,半點不足為奇。”

    就這樣平淡地敘述著自己的愚蠢,強調著自己的可笑。

    白羽威說道:“所以,到頭來,竟然什麼都是一場空。我失去了最好的弟子,將最善良的袍澤推入深淵,我為國家埋下了滅亡的種子,我得到了君王的暗算,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家族……這一切都是源於我的愚忠。”

    “是我太傻了……僅此而已,我本不應該聽從那道命令。你們說得對,我只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糊塗蟲……我只是做了自詡為忠誠的事情而已。”

    白髮的將軍注視著眼前的孫朗,說道:“所以,來結束這場錯誤吧。”

    孫朗慢慢地向謝唯的方向伸出了手:“魯阿姨,一起送白老頭一程吧。”

    計都一直都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她也是天元英雄,她看著孫朗成長,她也知曉孫朗與白羽威的交情。

    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師徒和袍澤,有時候她都會覺得,孫朗是將白羽威當成了自己的父親,所有人都覺得,孫朗早晚會取代白羽威,成為當朝武勳第一人,為帝國再度功蓋三代,青史留名。

    可他們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當孫朗計賺蓐收、救出白羽威時,劍靈曾經下意識地感到高興,好像回到了天元戰場,孫朗以精妙絕倫的謀略配合白羽威進行了完美的戰術反擊,她以為這是大團圓的勝利,但卻並非如此。

    白羽威留下這道暗子,等待著孫朗將他救出,是為了死在孫朗的手中。

    孫朗看透了白羽威的安排,將白羽威救出,是為了親手殺死他。

    這已經不是天元戰場了,他們也不是兩位默契的將帥了。

    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這滄海桑田般的變幻,甚至連冷血淡漠的她,都會覺得唏噓不已。

    而孫朗的話讓她覺得很溫暖。

    她這是第一次聽到孫朗叫她魯阿姨……那本來是應該屬於那個小偷的稱呼,此刻被孫朗如此稱呼,她卻沒有覺得生氣,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替代品,而是作為魯淑仁而存在的,曾經的天元英雄。

    當年天元大戰時的回憶,是那個魯淑仁的,也是自己的。

    以天元英雄魯淑仁的身份參與到兩位名將的恩怨之中,並對這件事情進行收束,這樣的要求,劍靈無法拒絕。

    因為這是認同……她很缺乏這種東西,很缺乏,很缺乏。

    所以她幾乎毫不猶豫地準備出鞘,她的心情是如此激盪而不平靜,以至於沒有注意到白羽威的反常狀態。

    一一但有人發現了。

    當鋒芒即將出鞘的時候,一隻纖細的手按在了計都的劍柄上。

    劍靈被嚇了一大跳,在精神連接中用又急又氣又小心翼翼的口吻勸說著,聲音甚至有些結巴:“謝……謝唯你別這樣!跟孫朗的事情等會兒再說,他們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先……”

    謝唯沒有回答她。

    因為孫朗與白羽威的眼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兩位曾經光耀天下的天元名將,在世界範圍內都是頂尖的軍事統帥,他們的事蹟和經歷足以稱之為傳奇,天魔覆滅,帝國內亂,隱藏在疑雲中的醜聞與邪惡,后土帝國隱藏在陽光之下的極端黑暗……這足以震動天下的真相,是這兩人的人生中最無法磨滅的部分。

    而現在,自己跨入了這兩個人的命運之中。

    小妖精緊緊地握著計都的劍柄,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支撐著她,令她能夠與這兩個人勇敢地對視。

    也許是出於憐憫,也許是出於悲傷,也許是出於善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須要站出來,悲傷已經足夠多了。

    孫朗望著謝唯,說道:“別鬧。”

    白羽威也說道:“小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但這次,就請你作壁上觀吧,這是我所渴望的命運,我是為此而來。如果可以的話,請記住我的故事,記住這一段愚蠢而悲傷的過往……”

    謝唯沒有理會孫朗。

    她望著白羽威,咬了咬嘴唇,緩緩道:“我不要記住這麼虛假的故事。”

    白羽威苦笑道:“什麼虛假?”

    謝唯直視著金曜劍聖的雙眼:“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後悔於當時的抉擇,將自己的一生否定成愚忠,將自己定性為一個失去一切的可憐小丑,然後乞求著孫朗結束你的生命,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白羽威淡淡道:“難道不是嗎?”

    謝唯沉默了片刻,輕聲道:“那間屋子裡刻的字,我看過的。 ”

    是非不分,死不足惜。

    君命如山,死而無憾。

    欺世盜名者白羽威。

    不負天下,雖愧無悔。

    自作孽,不可活。

    很多很多的字……就像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一樣,是用瘋狂、絕望和傷痛寫出來的,是混亂心靈中的最真實的寫照。

    白羽威神色不變:“那只是些瘋癲之語,僅此而已。”

    謝唯望著白羽威,晈牙道:“你以為你這樣做,問題就會解決嗎?”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但謝唯的眼神已經完成了質問一一你以為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可憐的小丑,讓孫朗殺掉你,他就會釋然了嗎?

    白羽威神色微變,冷冷道:“小姑娘,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謝唯倔強地看著他,強忍住眼眶中的眼淚,她慢慢道:“我……我偏要管,我……你們……我只是覺得,事情不能這樣結束!”

    她本來就不是能言善道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出來,為什麼會去管這種事情。

    她只是覺得,事情不能這麼結束。

    這樣的話,什麼事情都不會改變,這樣做的話,一點意義都不會有。

    孫朗皺眉,這個小妖精又來了……她以為世上的一切都應該美好,都要有個好的結局,但並非如此,世事有時難盡人意。

    他說道:“別鬧了……不管怎麼樣,就在這裡結束吧。”

    謝唯還沒說話,白羽威突然出手,渾厚的掌風排山倒海般壓來,讓謝唯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金曜劍聖的出手很有分寸,沒有傷到她,卻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與此同時,計都同樣被這掌風波及,騰躍而起,飛向了孫朗。

    妖劍在半空璀燦出鞘,化作幽然的紫芒,落入了孫朗手中。

    白羽威猛然轉身,以掌代劍,劍氣凜然,向孫朗凌厲地刺去。

    這一招是他家傳的絕學,也是他教給孫朗的第一招劍式,也是大荒山時他刺向孫朗的第一招劍式。

    一切從這裡開始,就要在這裡結束。

    孫朗本來還心存一絲疑慮,見到這一劍攻來,計都又在手中鳴顫,幾乎不假思索,戰鬥的本能催化出一式完美的劍招,振開了白羽威的右掌。

    在謝唯絕望的喊叫中,妖劍中宮直取,刺入了白羽威的胸膛。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2:50
第六百九十三章 變

    在謝唯的尖叫聲中,計都刺入了白羽威的胸膛。

    破開血肉,貫穿身體,雪亮的劍尖從背後透出。

    劍柄握在孫朗手中。

    白羽威已經與金曜聖劍融合,身體是人類而非人類,即使是刺中了要害,也能夠憑藉著強大的力量壓制住傷勢。

    但這不是問題,只需要劍氣灌注,用力一絞,憑著那天下無雙的凌厲劍氣,即使強如白羽威,也要變成一灘爛肉。

    但孫朗沒有立刻動手。

    他握著劍柄,長劍破開血肉的感覺,他很熟悉。

    如何刺人,如何傷人,如何殺人,對於他而言已經如同吃飯喝水一般。

    但他卻沒有這麼做……他竟然感到一絲悵然。

    書上都說,復仇之後會感到很空虛,他一直對此嗤之以鼻……但現在看來,竟然也有一點道理。當計都刺穿了白羽威之後,他竟然沒有一絲喜悅,甚至沒有任何感覺,他只是覺得不對勁。

    就像是謝唯說的那樣……事情好像,不該這樣結束。

    白羽威沒有反抗,他吐了一小口鮮血,低聲道:“繼續啊,這樣可殺不了我,你在猶豫什麼呢?兩年了,這樣的懲罰對於我來說,也夠了吧?”

    孫朗握緊了劍柄,但下一刻,他神色微變。

    計都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紫芒閃耀,劍靈大聲道:“孫朗!”

    孫朗反應極快,他右手用力,想要將計都從白羽威的傷口中拔出來。

    但以他劍速之快,力量之大,甚至能夠一劍穿過蜂鳥振翅的間隙並且在下一次振翅前將劍收回,也能夠一劍將一頭猛獁象轟成碎肉,但竟然收不回手中的劍……計都的劍身彷彿與白羽威的身體融合在了一起。

    白羽威同樣臉色劇變,他厲喝道:“動手!”

    孫朗眼神一厲,體內劍氣轟鳴流轉,順著妖劍長驅直入,毫不遲疑地攻向白羽威的體內。

    但下一瞬間,濃烈的白光噴薄而出。

    白羽威全身都環繞著濃烈的金曜之力,來自聖劍的力量,白羽威的力量,所有的力量向著心臟匯聚,然後悍然湧入了刺穿白羽威的妖劍之中,與孫朗的劍氣針鋒相對地拼殺在一起!

    這股力量是如此強大,如長河般洶湧而來,浩瀚無盡。

    孫朗冷哼一聲,體內劍氣翻滾湧動,他已經見過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最強大的力量,怎麼會被這種小陣仗給打敗。

    兩股雄渾熾烈的劍氣以計都妖劍作為戰場,悍然交鋒著。

    孫朗冷笑連連:“原來是個沒死透的,垂死掙扎,於事何補?性命拿來!”

    沒有得到回應,只是那道雄渾的金曜長河更加洶湧地攻來,孫朗神色平靜,調動更多的劍氣分攻合擊,絞殺著這垂死掙扎,正如他所說的,不過是狗急跳牆而已,即使這道劍氣長河幾乎包括著金曜劍聖的全部力量,但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稍微要費些手腳的敵人。

    ——本來應該是的。

    孫朗突然聽到了一聲悶哼,聲音中充滿了強忍的痛苦。

    他眼中餘光一掃,立刻看到了謝唯跪倒在地,雙手抓進土裡,臉上汗珠滾滾,看起來非常痛苦,又在強自忍耐。

    繼而他聽到了劍靈驚慌的聲音:“謝唯快撐不住了!”

    只是她的聲音中,也有強自壓抑的苦痛。

    孫朗皺起了眉頭,他立刻想明白了原因。

    此時計都妖劍已經成了他與垂死掙扎的金曜劍靈的戰場,承載著兩股聖劍之力不死不休的悍然交鋒,以計都足以匹敵七曜的材質,尚能勉強承受這種戰鬥的衝擊震盪,但謝唯與計都精神相連,小妖精剛剛成年,還太稚嫩。

    而且,再繼續下去的話,不僅小妖精有性命之威,連劍靈那由人類轉化而來的劍魄,恐怕也擋不住蓐收歇斯底里的最後一搏。

    孫朗一念及此,立刻做出了決定,劍氣如潮水般退回後退,而金曜之力卻高歌猛進,橫衝直撞,耀武揚威……孫朗已經洞悉了他的目的。

    他看向了白羽威,白老頭面色蒼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虛弱下來,他看起來在拼命地挽回局勢,但他受傷在先,被打了個突然襲擊在後,即使拼盡全力也於事無補。

    迎著孫朗的目光,白羽威的臉上露出了蒼涼的無奈和自嘲。

    孫朗淡淡道:“魯阿姨。”

    劍靈沉默了一瞬間,然後淡淡道:“好。”

    於是妖劍之內,劍靈收束龐大的妖力,避開金曜的鋒芒,那股劍氣長河趁機長驅直入,龐大到令人震驚的能量洶湧著衝進了計都的劍身之中。

    與此同時,陰沉而殘酷的笑聲從計都的劍身中發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

    孫朗淡淡道:“我的兒,在那裡躲著幹什麼,來爸爸這兒吧。”

    蓐收殘酷地笑著:“哼哼,哼哼哼哼,很意外吧?你以為,只有你會用計謀嗎?只有你能夠把握到時機嗎?妙啊,妙啊,拋棄了榮耀的你,沒有辦法擊破我的防禦,只有借助這把劍,但這把劍竟然與我們根出同源,用相同的方法所鑄造,所以也能容納我的魂靈,沒想到吧,沒想到吧!”

    孫朗聽出了他笑容中的殘忍和殺意,立刻一拔,這次沒有任何阻礙,妖劍從白羽威的體內脫出……在金曜劍氣反噬他的前一刻。

    白羽威的體內飆出一道血箭,他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曾經的金曜劍聖吃力地低下頭,望著從傷口中源源流出的鮮血,他征戰沙場數十載,以前的話,這種傷勢對於他來說簡直只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很容易處理。

    但……是以前。

    他顫抖著伸出手來,想封住傷口周圍的穴道,然後用內力閉合傷口,但他的手在不住顫抖,前所未有的虛弱籠罩著他的全身,他已經沒了力氣。

    孫朗伸手虛點,如水般柔和的力量凌空而出,壓制著白羽威的傷勢。

    以他獨步天下的武功與眼光,自然能很清楚地看出來……白羽威此時,已經與廢人無異了。

    在蓐收衝入計都之時,已經捲走了他體內的所有力量,畢竟蓐收早已主導了融合,取得了身體的控制權,白羽威的功力與金曜聖劍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從本質上而言,更容易被聖劍之靈所控制。

    白羽威倒在了地上,露出了悲哀而苦澀的表情,整個人變得黯然。

    他什麼都做不到……兩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蓐收得意而惡毒地笑著:“怎麼樣啊,白羽威,你這個愚蠢的蟲豸,現在你感覺如何啊?你已經是個廢物了,你什麼都做不到,你竟然敢否認你僅存的人生意義,既然這麼想當小丑的話,那就躺在泥地裡,卑微地活著吧,這才是你應得的結局……真是一場好戲啊!”

    孫朗握著計都,淡淡道:“你似乎得重新認識一下現在的處境。”

    蓐收刺激了白羽威幾句,見對方不理不踩,覺得無趣,隨即轉移了注意力,是的,白羽威不過是個可憐的蟲豸,孫朗才是可怕的敵人。

    但他似乎是為了報復之前大落下風、幾乎被孫朗輕描淡寫逼入絕境的丟臉似的,此時笑得非常得意,他冷笑道:“哦?我現在的處境?我倒要問問,事到如今,你能把我怎麼樣啊?”

    濃郁的金曜劍氣在妖劍中驟然爆發,與此同時,紫芒大盛,兩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劍中針鋒相對,相互衝突,劍靈發出了冰冷的哼聲。

    蓐收狂笑道:“你能阻止我嗎?是的,你可以阻止我,你還可以泯滅我,但代價就是這個可憐的女人,竟然是人類的魂魄成為了劍靈,這是何等榮耀的升格……來吧,動手吧!”

    他的聲音中透著快意:“當我在白羽威體內時,不憑著這把劍,你就殺不了我,那麼我進入了這把劍之內,你還有什麼辦法?是的,你肯定有辦法,你可以將這把劍擊碎,對不對?那你就動手吧!”

    孫朗不動聲色道:“炮製你的辦法有很多。”

    蓐收大笑了兩聲,然後他就毫不避諱地說道:“喂,那邊那個女人,這把劍是怎麼鑄成的,你心裡應該有數,我能夠順利進入劍中,也是因為如此,我們是同等性質的魂靈,我有辦法進去,也有辦法出去,你也一樣,所以……要不要跟我合作?你也渴望著真實的身體,對吧?”

    劍靈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她冷笑道:“聽到他之前是怎麼喊我的嗎?我是魯淑仁,堂堂天元英雄,怎麼能跟你這種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蓐收大怒道:“那你就去死吧!”

    “怕你不成!”劍靈厲聲道,“孫朗,不用管我,弄死他!”

    孫朗冷冷道:“你不能死,不用跟他硬拼,我說過,炮製他的辦法還有很多……蓐收,你自投羅網,那就玩得開心點吧。”

    劍氣再度湧入計都劍身,但這次不是凌厲無儔的攻擊,而是堂堂正正的守勢,遇敵不戰也不退,而是分合包圍,步步為營。

    蓐收見勢不妙,厲嘯道:“那咱們就魚死網破吧!”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2:54
第六百九十四章 復仇
   
    蓐收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狠厲:“那我們就魚死網破吧!”

    孫朗淡淡一哂:“破不了。”

    他握著計都,小心翼翼地操縱著劍氣,就像是排兵布陣一般,不疾不徐地將金曜劍靈包圍蠶食。

    這次交鋒與剛剛不同,之前蓐收根植於白羽威體內,趁著計都刺穿之時反攻,進可攻退可守,佔據著主動權。但現在,它卻無路可退。

    無形的交鋒在計都妖劍內發生著,孫朗、蓐收與計都,宛如三足鼎立一般,三股龐大的力量佔據著這件稀世的神兵。

    劍靈挾著計都的龐大妖力,又是本土作戰,但她卻聽從孫朗的建議,遠遠避開,將戰場留給了這兩個怪物。

    孫朗握著妖劍的劍柄,面沉如水,不驕不躁地攻防著,進攻退守,這也是另一種形勢的戰爭,調兵遣將、圍攻退擊,與真實的用兵無異,所以理所當然的,蓐收不是孫朗的敵手。

    無論是可供調遣的兵力的數量與質量,還是主帥的軍事素養。

    蓐收被四六神將帶著滿編頂級科技組精兵吊打著。

    節節敗退。

    龐大的銳金洪流在計都劍身中左突右衝,但卻被孫朗輕易地攔下,他已經意識到了孫朗的目的一一這個可惡的混蛋要將他束縛住,然後再慢慢尋找消滅它的機會。

    蓐收大吼道:“以我高貴的靈格,決不能死在人類的手中!”

    孫朗淡淡道:“別鬧,你們都死了一卡拉了。”

    “儘管賣弄你的唇舌吧!你可以戰勝我,但卻無法戰勝戰士的榮耀!”蓐收狂嘯道,“魚死網破……你來阻止我啊!”

    暴虐而決然的力量,在妖劍中炸響。

    蓐收以決然之姿燃燒著它的力量。

    孫朗表情一變,緊接著他聽到了劍靈的喊聲:“他要自爆了!快切斷我與謝唯的聯繫!快!”

    孫朗皺起了眉頭:“停下來。”

    蓐收狂笑道:“你不是能阻止我嗎?你為什麼不阻止我啊?你在顧惜這個可悲的仿製品的性命嗎?你的傲慢與果決呢?”

    孫朗淡淡道:“我想要讓她活著。”

    蓐收的笑容中充滿了快意,他陰冷地笑著:“那就大聲地懇求我!”

    孫朗表情不變:“讓我們提一些更加實際的條件吧,比如說我可以饒你一條小命……你們還剩下幾個人?與其死在這裡,不如回你親爹懷裡做愛麗。”

    蓐收似乎覺得抓住了孫朗的把柄,他陰聲道:“我偏偏要看著你懇求我!既然顧惜這個女人的性命,那什麼事情都會做吧!既然如此,你……”

    還沒等他說完,孫朗就打斷了它:“如果你打算用她的性命來威脅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不希望她死,不意味著我害怕她死,生和死之間,自然是生比較好,但死的話,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他的語調依然平靜無比:“你得知道,蓐收,對於我這種人而言,生與死原本也沒有太大的界限,萬物總有一死,不過或早或晚,早逝固然令人遺憾,但也不值得刻骨銘心地傷感與悔恨……”

    並不是刻意裝出來的,也不是故作鎮靜,孫朗以極其平穩的口吻說道:“就是這樣……經歷了那麼多事,我對死亡,其實看得很開。”

    他這副態度實在平靜得可怕,並非是天生的淡漠或冷血,而是後天養成的習性,這副對生死的淡漠,不知建立在多少殺戮之上。

    甚至令蓐收都覺得心中一震,譏諷之語也說不出來了。

    還沒等他重新組織好語言,孫朗就補充道:“哦,對了,要是她死了,我立馬去掰斷三支聖劍給她陪葬一一至少三柄,我知道它們在哪兒,你要做好全家爆炸的準備。”

    蓐收勃然大怒一一你他媽的反過來威脅我了?不是對死亡看得很開嗎?

    然后孫朗又說道:“對了,我還會找到你爹,再淦爆他一次。”

    蓐收暴怒:“你給我住口一一”

    孫朗不動聲色:“給個準話吧,我們從不跟天魔討價還價,一命換一命,你換,就換,不換,就殺三個夠格的給她報仇,這就是我們辦事的規矩。”

    他軟硬不吃,意志堅決,不會因任何事情動搖自己的心智,這種傢伙是戰場上最難纏的敵人,因為他們果決狠厲,永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蓐收顯然就吃這一套。

    因為他沒有看到孫朗任何的情緒波動,不知道對方的底線和態度,不知道他真的漠然冷血,還是在故作鎮定……這個狡猾的對手永遠都會掩蓋好自己的底牌,然後一眼看穿敵人的。

    他沉默了片刻,冷冷道:“我應該相信你嗎?”

    孫朗淡淡道:“孫某從不騙人。”

    蓐收精準地找出了他的語言陷阱:“我不是人類!”

    孫朗悠然道:“這只是個用語習慣,不要這麼敏感,我也從不騙天魔,當年我跟你說,我要淦爆他全家,然後你猜猜發生了什麼?”

    蓐收厲聲道:“你要是還想跟我做這個狗屁交易,就不要再出言不遜!”

    孫朗說道:“既然達成了共識,那你該退群了一一要怎麼做?”

    蓐收冷冷道:“我需要一個宿主……必須有所憑依。”

    孫朗心中一動,說道:“金曜聖劍呢?阿屌,你還是別做人了。”

    蓐收說道:“金曜聖劍已經與白羽威融合了,聖劍的本質就是我的靈體,如今都在這柄劍內,可以說,金曜聖劍已經不復存在了。”

    孫朗瞇起了眼睛:“那怎麼辦?”

    蓐收回答道:“很簡單,找一具合適的身體,譬如,你可以將這柄劍插回白羽威體內,我能夠回去。”

    躺在地上的白羽威神色微變,然後表情慢慢歸於平靜。孫朗瞇起了眼睛:“白老頭的身體又破又老,都要過保修期了,有什麼好待的?比起他來,還是我的身體更加年輕可口,純正的小鮮肉。你不考慮一下我嗎?到我這裡來吧,現在加入,精彩的人生即刻開啟。”

    一一我呸,我他媽到了你體內,轉眼間就能被你吞得連渣都不剩。

    就在這時,白羽威勉強地站起身來,神色平靜道:“來吧,在我生命結束之際,能夠挽救一條性命,也是值得的。”

    孫朗還沒說話,蓐收就不耐煩道:“我只是舉個例子,你以為我會回到你這個可憐蟲的體內嗎?你又有什麼資格承受我的降臨?看看你自己吧,你失去了一切,你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失去了金曜之力,如今的你只是個卑微醜陋的小丑,比泥濘中的蟲子還要孱弱,區區一個廢物,就算我能夠返回,你也會被瞬間湧入的能量殺死……還是一邊涼快吧!”

    孫朗淡淡道:“所以,你有什麼計劃?”

    “我是金曜劍靈,只有同等靈格的宿主能夠承受我的降臨,只有劍聖才能駕馭聖劍……所以……”蓐收冷冷道,“讓那個小妖精過來。”

    孫朗還沒說話,劍靈就厲聲否決道:“不行!”

    蓐收冷聲道:“我只是暫且寄宿在她體內,不會吞噬她,時機成熟就離開……這也是交易的一環。”

    劍靈大聲道:“誰能夠相信你?如果只是寄宿的話,你可以在這裡!”

    蓐收不動聲色道:“她看起來比你更容易控制,我手中必須要有籌碼,我可不想每次都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來製衡他。”

    他這般坦蕩,劍靈就越發不同意了,她大聲道:“不行就是不行!”

    “為何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 ”蓐收狡猾地笑道,“她看起來是個善良的個體,雖然心中充滿了傷悲與茫然,但肯定不介意挺身而出。”

    劍靈心中暗叫不好,但謝唯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她說:“我同意。”

    劍靈大喝道:“謝唯!”

    小妖精先是淒然看了一眼孫朗,然後向著他走去,向著他手中的計都妖劍走去,她看也不看孫朗,說道:“如果我死的話,你也會為我報仇嗎?”

    孫朗皺眉:“你不必如此。”

    謝唯突然笑了起來,她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孫朗,不知道該憎恨還是傷悲,不知該委屈還是憤怒,她望著孫朗,淒厲地笑道:“那我應該怎麼辦?啊?你倒是說啊!我能怎麼辦!”

    孫朗一怔,他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他只是淡淡道:“如果你死掉的話,我也會為你報仇……待遇跟魯阿姨的一樣。”

    劍靈大聲道:“孫朗! ”

    謝唯笑了起來。

    她看懂了孫朗的意思。

    孫朗經常對她說,路是自己選的,不要後悔,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而眼下的抉擇……就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會後悔。

    不顧精神連接中魯姐姐的劇烈動盪,謝唯上前幾步,伸手觸向了妖劍的劍身,蓐收立刻生出感應,一股龐大而銳利的力量順著指尖,湧向謝唯的身體,一個可怕的遠古靈格,正轉移向她的身體。

    謝唯一聲悶哼。

    而精神世界中,那股銳利的力量接近她的靈魂,在這個與物質對立的世界中,很多交流都快速而隱秘。

    陌生來客的聲音極其蠱惑和邪惡,他說道:“我知道你的事情,我也能感受到你心中的仇恨,你的魯姐姐不會幫你報仇,她與孫朗有一腿,是他的老情人了,但我不一樣,我們的恨意是相同的,所以,怎麼樣,要不要跟我聯手,向那個自大而狂妄的傢伙復仇?”

    精神世界中,謝唯突然一笑。

    “好啊。”

    角虎的靈識,瞬間觸向遠古的劍魂。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2:58
第六百九十五章 默契

    小妖精的手指已經觸及了劍身。

    金曜之靈已經與新的宿主開始了初步的接洽。

    孫朗並沒有阻止。

    如果他真的有心阻止,一百個謝唯都別想靠近妖劍一步。

    可他並沒有……自從兩年前大荒山之戰發生之後,這個世界在孫朗眼中就有了清晰的重量,每一條性命都有精確的輕重之別,在他眼裡,有些人的性命重於泰山,有些人的性命則是輕於鴻毛。

    一旦世間的一切人和事都有了精確的重量,那做什麼事都會高效而毫不遲疑,如何抉擇,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權衡和猶豫。

    顯然,謝唯的性命,不如魯阿姨貴重……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認識到了這一點,那魯阿姨的掙扎和威脅,蓐收是否有陰謀,那都微不足道了……只要魯阿姨活著就行,其他都無所謂。

    所以孫朗冷冷地觀察著這一切,他能夠感受到金曜之靈與謝唯的接觸。

    而蓐收心中也發出了得意的梟笑,他低沉道:“好,就是這樣,現在,聽我說,我會向你講述一個計劃,你……”

    但就在這時,精神世界中,謝唯的神識爆發出了凌厲無比的精神波動,那一道神識宛如觸手一般,瞬間沒入了蓐收的靈魄之中。

    角虎厲聲道:“還是我自己看吧!”

    蓐收頓時覺得自己的魂靈之中插入了一柄刀鋒,那刀鋒非常鋒利,將血肉剖開,露出了其中血淋淋的真實,將他的所有秘密不斷暴露在外。

    對於大部分智慧生靈來說,個體的記憶都是不容侵犯的隱私,如果被隨意閱讀的話,再老實的人都會被惹怒,更何況是驕傲的魔靈。

    他暴喝道:“你竟敢如此!”

    謝唯晈牙道:“我是謝暉的女兒,角虎的後代,怎麼會與天魔同流合污!”

    精神力化作的刀鋒,用力深入蓐收的內核。

    角虎是正直的異獸,能辨識人心,能夠窺探記憶。

    霎時間,龐大的記憶流湧入了她的腦海,金曜劍靈的一生,從森寒冷寂中誕生,朦朧的靈智,渾噩的漫長歲月,一朝覺醒,就背負著沉重的使命。

    這些記憶,大部分都是灰色的,懵懂的,渾渾噩噩的,只有最近這幾十年的記憶才有了色彩,這是他主動參與的。

    爆炸般的信息流瘋狂地湧入謝唯的腦海,因為這種形式的讀心前所未有,讀取甚至變成了掠奪,金曜劍靈那龐大的記憶撼動著角虎的魂靈,大量雜亂的記憶肆虐著她的心靈。

    但謝唯依然在強行忍耐,在極短暫的時間內,她要讓自己的行為變得有價值起來,所以她任憑那記憶的洪流沖刷著自己,尋找著最有價值的消息。

    精神世界中,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幾乎只是短短一瞬。

    謝唯面色劇變。

    她厲聲道:“他不會死!這是陰謀!”

    蓐收察覺到核心記憶被讀取,最大的圖謀已然暴露。

    於是他果決地自爆。

    殘留在計都劍身中的金曜之力猛然膨脹起來,以最暴烈的方式翻湧肆虐,從內而外,衝擊著計都的劍體。

    下一刻,孫朗潛伏在計都劍身中的劍氣也猛然爆發起來,一黃一藍兩道劍光驟然閃耀,分別守住計都內外,以最堅實的厚重和最柔和的流動抵禦著爆炸的衝擊,但很快他發現,爆炸的規模比想像中要小很多。

    壁虎斷尾之後,蓐收果決地衝進了謝唯的精神世界中,暴喝道:“這麼想看的話,你就看個夠吧!”

    誰知謝唯沒有任何慌張與恐懼,她無畏地笑著,氣勢凌厲,一往無前,似乎忘記了恐懼為何物,面對著氣勢洶洶的蓐收,屬於角虎的神識毫不猶豫地發起了攻擊,就像是一隻海綿一樣,瘋狂地掠取著蓐收的記憶,龐大的精神力化作囚籠,拼命地困住金曜劍靈。

    她猛然睜開眼睛,眼神明亮,語氣低沉而迅速:“我看到了,他即使是自爆,也不會死去,他有辦法回到'父親那裡',之所以不立刻自毀,是他依然要留下來執行命令,他的使命沒有完成,他想……他想……”

    神識中的蓐收厲吼一聲,龐大的神識猛力一掙,精神世界宛如天崩地裂一般,牢牢束縛住金曜劍靈的謝唯承受了大部分衝擊,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黯淡起來,靈魂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與動盪。

    可她依然牢牢地束縛著蓐收。

    “但如今他被我束縛住了……但不能太久……”謝唯艱難道,“孫朗,你總有辦法,似乎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情,這回的話,也可以吧,他被我束縛在體內了,你應該有辦法徹底殺了他吧……”

    謝唯向孫朗露出了複雜難言的笑容,她喃喃道:“我不想報仇了,也不想回家了,因為我永遠都忘不了,永遠都會記得你,這記憶太沉重了,我很不喜歡,我不想帶著關於你的那樣的回憶一直活著,還是你來記住我吧……”

    蓐收瘋狂地衝擊著謝唯的精神世界。

    兩行眼淚慢慢地流下來,她低聲道:“哪怕記住現在的我也好……以後你想到我這個小妖精時,首先浮現在腦海中的事情,應該不會再是你殺了她的父母兄長這件事吧……”

    孫朗望著她,語氣平靜得可怕:“你不能死,我會讓你活下來的。”

    謝唯剛想說話,突然,她神色一變,語氣中充滿了憎恨與惱怒:“是嗎?我會當著你的面,把她的靈魂一點點扯碎……”

    孫朗的眼神無悲無喜,他緩緩道:“蓐收,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被你敬若天神的父親是怎麼敗給我的,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麼把域外天魔全都殺乾淨的?現在,我就讓你看看。”

    妖劍斜指向地,孫朗目視著謝唯,似乎想要記清楚她的樣子,然後他慢慢地舉起了劍,一種與人類的內力截然不同的可怕力量從他身上緩緩升起,偉大又混亂,渺遠而虛無,橫跨物質與精神兩界,閃耀於地表之上。

    謝唯,或者說控制著謝唯的蓐收,在這一刻瞠目結舌。

    她不可置信道:“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孫朗沒有說話,計都直刺,宛如閃耀天空的流星,劍光劃破長空。

    面對這樣的力量,蓐收下意識地產生了震驚與服從,乃至於忘記了閃避和反擊……而且在他的潛意識中,孫朗似乎不會傷害這個小妖精。

    但就像刺穿白羽威一樣,孫朗也毫不猶豫地刺穿了謝唯。

    疼痛同樣作用於蓐收,他此刻控制著謝唯的身體,在妖劍與謝唯接觸的剎那,他驀然間感到了妖力的共振,這是劍主與帝兵的契約連接。

    在這一刻,共享妖力的妖與劍以最完美的姿態完成了交融,妖劍計都的恐怖力量長驅而入,勢如破竹,配合著謝唯的妖力驅逐著入侵者。

    然後,蓐收看到,眼前人影一閃,原本倒在地上的白羽威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向這邊衝來——

    然後,向著劍尖撞去。

    一聲輕響,妖劍的劍尖在刺穿了謝唯之後,又刺入了白羽威的身體。

    也就是說,計都劍靈,妖劍劍主謝唯,金曜劍靈,曾經的金曜劍主白羽威,這四者此時此刻,被一柄妖劍相連。

    孫朗淡淡道:“剛剛是嚇唬你的,真可愛。”

    白羽威又受了劍傷,他的聲音越發虛弱,卻透著笑意:“看起來除了我這具破破爛爛的身體,你也沒有地方可去了。”

    蓐收狂怒一一這兩個王八蛋,什麼時候又想到了這種對策!而且沒有什麼眼神和言語的交流,還他媽的這麼默契!

    他剛想大聲叫罵,但孫朗驅動著龐大的劍氣長驅直入,配合著計都的妖力,驅逐著自己的魂靈,而被穿在劍尖的白羽威居然也張開雙手,以前任金曜劍主的身份,呼喚著聖劍力量的歸來!

    三方合力,加上蓐收立足未穩,金曜劍靈居然被一鼓作氣地推出了謝唯的身體,反向流回白羽威的體內!

    白羽威了無懼色,淡笑道:“來吧,一起上路,不會寂寞。”

    蓐收咆哮道:“你休想!”

    他知道,白羽威的身體已經支離破碎,此時返回,龐大的能量流固然能將這個老東西活活撐爆,但他自己也落不到什麼好,畢竟白羽威那具身體,原本是作為自己的軀體而生的……身軀毀滅,連帶著自己的靈魄都會受傷。

    計劃再次受挫,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每一次原以為穩操勝券的計劃都莫名其妙地被打敗,連這次的絕地翻盤都失敗得如此狼狽。

    這個孫朗簡直難纏到了極點。

    不能再拖下去了,至少……要完成最基本的目標!

    計都妖劍猛然一震。

    銳利的劍光沖天而起。

    白色的光芒從妖劍中洶湧而出,無形而有質的金曜劍氣奔行於天空之上,帝兵的魔靈脫離了桎梏,挾著龐大的力量衝上天空!

    一一他明明能夠脫離宿主,以純能量的方式而存在著。

    孫朗淡淡道:“我最煩多段變身的BOSS了,你的兄弟姐妹都這麼難纏嗎?”

    天空中的蓐收隆隆咆哮著:“等你見到他們之後,就會知道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3:03
第六百九十六章 無所畏懼
   
    暴怒的蓐收以純粹的能量形態運行於天空之上。

    龐大而無形的力量籠罩著白家堡上空,就像是壓抑陰沉的雷雲,山巒震盪,刀兵顫抖,所有人的心中都無比壓抑沉悶。

    孫朗咪起了眼睛,望著天空中那無處不在的恐怖氣場,詢問道:“之前謝唯說,你不會死,難道你們擁有某種可以轉移意志的能力嗎?”

    蓐收嘶聲大笑道:“是有怎麼樣!你要試著殺死我們嗎?可惜啊,我們是不會死的,你不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做到了這一點……”

    孫朗淡淡道: “哦?真的沒有殺死你們的辦法嗎?”

    蓐收的笑聲越發猖狂:“你要試試看嗎?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孫朗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至少我已經知道了,之前將你喚醒、又以神奇的方法消失無踪的傢伙其實沒有死,而且是跟你一樣的傢伙……至於它到底是哪一位,如何縮小搜查範圍,鎖定他的身份,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蓐收勃然大怒,繼而他咆哮一聲,彷彿天空中打了個響雷,山巒開始劇烈的震盪,他的言語中篆刻著銘心的仇恨,冷厲道:“儘管賣弄唇舌吧!你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嗎?”

    孫朗剛想說話,突然謝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腳下一軟,向地上倒去。

    一一她的身體還串在劍上呢,要是這麼一倒,恐怕會被劍鋒切成兩半。

    孫朗不假思索,立刻將妖劍抽出,謝唯被自己的妖劍刺中,這劍傷根本不算什麼,傷口早已經被妖力所封鎖。

    他鬆開劍柄,妖劍早已凌空飛旋,抵在謝唯的背上,讓小妖精穩穩地倚坐在地上一一孫朗則是走向了白羽威。

    這白老頭先是被計都重創,所有的力量又被金曜劍靈一股腦全部抽出,本來就已經虛弱之極,剛剛為了營救謝唯,他又主動撞到計都的劍尖上,再受一創,即使計都有心規避,這傷勢也不吝於雪上加霜。

    孫朗出指如風,鎖住了他的創口,止住了流血,而白羽威面如金紙,冷汗淋漓,定定地看著孫朗,緩緩道:“我快不成啦……明明想要給你個交代,死到臨頭,還是生出諸多麻煩。”

    孫朗冷冷道:“你這輩子稀里糊塗,死得窩嚢,也算天道好輪迴。”

    白羽威聞言苦笑了一聲,他吃力道:“喂,我快不成了,隨時都會嚥氣,你不打算動手嗎?我要是突然咽了氣,你就沒法報仇了。”

    孫朗看著白羽威,突然嘆了口氣:“看你這窩嚢樣子,殺了嫌髒手。”

    白羽威自嘲地笑了起來:“嫌髒手啊……又是同樣的理由。”

    孫朗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他淡淡道: “你以為呢。”

    白羽威一怔,但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震驚道:“不好!”

    天空中,蓐收那狠厲的笑聲傳來:“敘舊夠了沒有?不過,你們還是可以繼續說下去的……因為我已經準備好了!”

    濃烈的金曜之氣從天而降,宛如甘霖一般,灑向四面八方。

    這裡是白家堡,白家堡建在山上,這裡是白羽威的家族,金曜劍聖撐起了這個秦州第一世家的門楣,這裡尚金,崇石,武風濃烈,這裡是白家,人人以劍聖門楣自居,將金曜作為家族的符號,瘋狂地崇拜著老袓宗。

    所以,沒有誰比蓐收更了解白家堡的一切了,而在白羽威瘋病期間,狡猾的魔靈想要做些什麼,也沒有誰能夠察覺。

    澎湃的金曜之力從天而降,融入磚石瓦片之中,沉入石板,深入山體,金曜的力量呼應著山與石,最薄弱的山體結構,地下網絡的隱患之處,那些脆弱的點,早已經駐留著金曜聖劍的力量。

    白家堡的地下工程中,有很多都是白羽威指示擴建的,趁著回家休假的時候,他甚至用金曜聖劍的力量加固過那些地方……畢竟那個時候的白羽威,就算打破腦袋都無法想像,這柄象徵著絕對的榮耀與力量的聖劍,竟然寄宿著心懷惡意的魔靈。

    而如今,這座以金曜之名傳揚秦州、雄踞西川的白家堡,即將毀滅於金曜劍靈之手,就像是一個因果循環。

    沉悶而震撼的響聲,在腳下不斷響起,大塊大塊的山石從山體中崩落,轟轟隆隆的滾向山下,似乎預示著某些事情即將發生。

    孫朗面色微變,他立刻發出了一聲長嘯。

    廳堂之中,魏忠賢微閉的雙眼猛然睜開,即使之前砥劍園方向傳來了驚天動地的交手波動,這個老太監的眼皮也沒有掀動半分。

    但現在,他對著在廳中療傷的群雄們言簡意賅道:“主人說,敵人狗急跳牆,讓我們立刻下山自救,諸位跟雜家來吧!”

    人們先是聞言一怔,然後忙不迭地站起,跟著魏忠賢就要往外走,智英大師猶豫了一下,說道:“魏老先生,白施主他……”

    魏忠賢聞言看向了一直如死狗般躺在地上的白振明,還沒說話,突然人影一閃,白振明突然暴起,向著後門衝去。

    魏忠賢望著他的背影,正考慮要不要追上去印上一掌,但他猶豫了一瞬後選擇放棄,淡淡道:“他想討死,就讓他去吧。”

    一一白振明要怎麼死,什麼時候死,只有主人說了算。

    而在堡外的人群中,混戰中的岳卓然斬殺了一名敵人,聽到嘯聲後,他甩去劍尖鮮血,對著身邊的江湖朋友說道:“左兄,山腹震盪,悶響隆隆,怕是白家狗賊又要故技重施,你帶大傢伙兒先退一退,小弟去打探一下!”

    說完之後,他也不顧對方驚訝的挽留和勸阻,身形如風般穿過了戰場,在人群中左一閃,右一晃,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那左兄眼眶發熱,讚道:“岳兄真乃如玉君子也!諸位同道,暫且後退!”

    而人群中的一些人聽到嘯聲之後,也不動聲色地向後退去。

    蓐收也聽到了孫朗的嘯聲,他並未阻攔,反而冷笑道:“隨便啊,隨便啊!反正我想殺的人,你又救不了!不,你根本就不想救!”

    他狂笑起來一一看起來沒有了身體,他的情緒越發難以控制,整個靈體宣洩著驚人的戾氣,金曜本來就執掌剛厲破殺之氣,而蓐收又從穩操勝券被一路逼得灰頭土臉,簡直都要氣得爆炸了。

    所以,他要以殺戮來宣洩心中的怒火。

    蓐收瘋狂地笑著,伴隨著他那歇斯底里的狂笑,群山的震盪越發激烈,此時此刻,再遲鈍的人都知道出了大問題一一因為腳下的震盪宛如最激烈的地震,彷彿天地都開始晃動。

    於是,不管是在堡外圍攻的武林人士,還是白家堡的各色人等,全都炸開了鍋,他們慌做了一團,拼命地往山下和屋外逃著。

    然後,天翻地覆。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座山開始劇烈地震顫著,彷彿有巨人用一柄開山大斧,將群山攔腰斬破。

    堅固恆久的大山彷彿有了生命,變成了吞噬生靈的怪獸,大地裂開,就像是山張開了嘴巴,大片大片的樓宇開始塌陷,包括裡面的人。

    死亡與絕望開始蔓延,到處都有樓宇倒下,人嘶馬鳴,哀嚎與呼喚充斥著白家堡,迤邐的白家堡四處都在震盪,卑賤的僕役,高貴的老爺,生命在這一刻沒有高下之別,他們以同樣的方式消逝著。

    白羽威被激烈的動盪晃得倒在地上,他望著周圍,遠處華麗的樓宇在坍塌,放眼各處,這是他的家鄉,那熟悉的屋舍樓宇都在不斷倒塌,繁華正在消逝,遺留下滿目瘡痍,就像是最可怕的噩夢。

    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這是宿命,這是報應,這是懲罰,這是他當年種下的因。

    他甚至無法哭泣,不能嘆息……他沒有這個資格。

    他曾經熱愛和守護的家族,在今天,將與他的性命一起走向終結。

    就在此時,一道煌煌劍氣沖天而起,刺向了天空中的蓐收。

    蓐收大笑著:“來得好!”

    兇猛的金曜劍氣化作一道足以斬開雲層的無形之劍,向著孫朗迎頭斬下,這是純粹的力量比拼,孫朗駕馭劍光,朝天一刺。

    雄渾的力量在空中相撞,無形的力量猛然擴散,空氣中響起了劇烈的爆鳴,不知有多少人被震得摀住耳朵大聲驚叫,而更糟糕的是,由於這柄無形巨劍由蓐收的靈力所化,幾乎就是金曜劍靈的身體,由此產生的震盪,竟然加劇了白家堡的地震,越來越多的生命被這猶如天災般的危險所吞沒。

    孫朗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沉吟片刻,劍氣化作繞指之柔,試圖以柔克剛,但蓐收卻不管不顧,斬下的劍氣越來越劇烈狂暴。

    它狂笑道:“懂了嗎!懂了嗎!根本不用打敗你!你再強也無所謂!只要殺光白家堡所有的人!我的任務就是這個!我只需要做好這個就行了!只要死傷慘重,就有人能以此大做文章,從來對付你!”

    “你來阻止我啊!”蓐收大叫道,“阻止我,就意味著你要救下白家的人,你願意嗎?阻止我,就要打敗我,你越是佔上風,我埋藏在群山中的金曜劍氣就越發動盪,白家堡的人死得就越快,所以,你儘管來阻止我啊!”

    狂笑著,叫囂著,愉悅著,金曜劍靈催動著擎天的巨刃,針鋒相對地與孫朗撞擊著。

    它無所畏懼。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3:07
第六百九十七章 父子
   
    一時之間,蓐收的氣焰無比囂張。

    它覺得它終於將孫朗逼入困境,這個如同魔王般可怕的敵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覺得自己狠狠出了口惡氣。

    孫朗好整以睱地發動著攻擊,面對著幾乎能夠斬開天地的金之巨刃,他臉上依然雲淡風輕,看起來游刃有餘:“你必須要完成的任務,只是盡可能地殺人嗎?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動手啊?”

    蓐收還沒回答,孫朗就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了,因為你傻,你還貪,支線任務是有獎勵的,我知道,你想做下更大的事情,得到更多的功勞,好向你親爹搖尾巴,對不對?可惜你又搞砸了,你們都這副德行,蠢,看不清形勢,貪婪,總想得到更多,然後連本身得到的都要失去。”

    金曜劍靈一邊斬下劍氣,一邊森然道:“儘管賣弄唇舌吧!事到如今,還要用言語來動搖我的意志嗎?”

    孫朗眉頭微皺,這個金曜劍靈畢竟不是人類,雖然跟著白羽威混了幾十年,但學到的都是些死記硬背的東西,遠遠沒有融會貫通,可以說是個垃圾,非常好騙… …但這樣的傢伙如果犟起來,認準一件事情不撒手,想要糊弄起來,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如今的形勢,確實算不上一片大好。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

    生命在他眼中,是有著精確的價值的。

    白家的人,死了也就拉倒,謝唯不能死,魯阿姨不能死,老魏不能死,小岳岳不能死,被我喊來的那些人也不能死,這些人是不能死的。

    那些名門掌教與長老,最好不死,但死了也無所謂。

    從宋州喊來的那些老趙的馬仔同上,最好不死,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白家的人和那些武林人士,死了就死了,各自的路,都是自己選的。

    輕重緩急,取捨決斷,孫朗心中瞬間就有了定計,他又是一聲長嘯。

    遠處也傳來了幾聲嘯聲響應。

    孫朗一指天空,劍氣流轉,神識呼喚,引擎的轟鳴聲從天空響起,一道白影衝破雲層,向下狂飆而來。

    蓐收愣了一下:“離火的玩意兒……哼,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東西。你能夠傳遞消息,讓你的走狗們在一夜之間趕到這裡,靠的就是這東西吧?花樣還不少,看我毀了它!”

    數道凌厲的劍氣向著極速下落的熾天使攔去,但巨大的戰爭機械在空中靈巧地變形控速,以優美的姿態躲開了劍氣的攔截,孫朗劍氣再起,攻向了天空中的蓐收,笑道:“我這遠程操縱高達的遊戲技術,還不錯吧?”

    有孫朗的糾纏,熾天使以最快的速度降落在地面的某處,緊接著,離火之國標誌性的戰爭機械再度起飛,吊著幾個人,向著山下飛去。

    蓐收剛想阻攔截殺,射出的劍氣就被孫朗擋下,孫朗微笑道:“山上是你的主場,但到了地上,就是我說了算了。”

    金曜劍靈哼了一聲: “那又怎麼樣?今天要死的是白家,其他人只是個添頭,殺與不殺都無所謂的,你有本事,把白家的人也救了啊!”

    孫朗淡淡一哂,並不答話,他此時此刻要心分三用,不僅得遠程操縱著熾天使空降救人,還要壓制住殺氣凜然的蓐收,讓金曜劍靈不至於再搞出什麼大動靜,並且,他還得去照顧謝唯和白羽威,不讓他們被戰鬥餘波波及。

    所以,在這種艱鉅的任務中,能夠保持壓制蓐收,已經是極限了。

    本來,如果計都助陣的話,他以妖劍之利,催動無雙劍氣,有不遜於七曜聖劍的絕世妖兵在手,定然能夠發揮出絕強的力量,說不定形勢會有所不同……但狡猾的蓐收也想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看到謝唯傷得不輕,魯阿姨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妖精的身上,正在以妖力溫養著謝唯的靈魂,完全騰不出手來。

    一一真麻煩啊,缺一件趁手的兵器。

    他不由想到了孫悟空,那猴子也是缺一把趁手的傢伙,所以才跑去龍宮勒索,看來此事過後,他也得去找一位好心的龍王爺了。

    或者,有人幫忙也行,由於分身乏術,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想到這裡,孫朗下意識地看向了白羽威,隨即他搖了搖頭,白老頭已經與廢人無異了,別說此時已經無比強大的金曜之靈,就是一個沒有練過武的半大孩子,也能將他一拳一拳活活打死。

    白羽威此時也在看著孫朗,也看到了孫朗投過來的目光,他瞬間讀懂了孫朗眼神的含義,白老頭身子一顫,痛苦地閉上眼睛。

    蓐收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一點。

    他是白羽威的聖劍之靈,與白羽威相處日久,知道這位曾經的金曜劍聖的脾性一一眼下他正與孫朗僵持,白家人的生命在不斷隕落,左右無事,索性氣死白羽威,哪怕藉此干擾一下孫朗的思緒也好。

    於是劍靈惡毒地笑道:“看到他的眼神了嗎?你肯定看懂了!你們是老交情了,不知有多少次並肩對敵過,你們是最好的搭檔,是最默契的統帥,被你們聯手所殺的聖族大將有多少啊?恐怕連你們自己都數不清了。白羽威,你現在是不是想重新與他並肩作戰啊?可惜,可惜啊!”

    他叫囂著:“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這只螻蟻,你已經失去了與他並肩的資格……不僅僅是武功!背叛了生死袍澤的你,即使武功仍在,也不配與他站在一起了,做出那種事情的你,怎敢奢求他的原諒?”

    不愧是最了解白羽威的人,句句如刀,插在白羽威最柔軟的心頭。

    白老頭躺在地上,雖然沒有睜眼,但雙手無力地抓著身下的泥土,眼淚衝破了眼皮的封鎖,從眼角無聲滑落。

    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就是這時的狀態吧。

    蓐收一邊抵擋孫朗越發迅捷的攻擊,剛想再嘲弄幾句,突然有所感應,他神識一掃,大喜道:“真是巧了!”

    一聲急促的呼喊響了起來:“爹!”

    聽到這聲音,白羽威猛然睜大了眼睛,他的眼中閃過了身為父親的焦急與恐懼,勉力掙扎起來,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看到了他的兒子,白振明衣衫破裂,渾身都是血跡,臉上滿是髒污,那狼狽的模樣簡直是失態之極,與他印像中氣度沉凝的英才模樣天差地別。

    但下一刻,他就感到慚愧甚至局促。

    因為他的形象更糟糕。

    他是白家的天,是兒子心目中的神明,他威風凜凜,無所不能,功勳成就之高,就像是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足以令兒孫永世追趕。

    但此刻,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他倒在地上,奄奄待斃,就像蓐收所說的那樣,他只是個最卑微的可憐蟲。

    他對此毫不否認,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所應該迎來的結局。

    他留下那個暗子,選擇在此時醒來,就是為了給孫朗一個交代。

    為此,他可以在孫朗面前否認自己的一切,低聲下氣地認錯,乞求對方殺了自己,也可以對蓐收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

    但唯獨自己的兒子白振明一一白羽威不願讓他看到他父親現在的樣子。

    因為他是父親,他是兒子心中無所不能的神明,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一點都不行。

    他甚至不敢去看白振明,不敢看到自己兒子的目光一一這孩子資質不足,這麼大的擔子,他是扛不住的,他肯定希望父親能夠力挽狂瀾,但我這個當爹的,卻讓他失望了,他……肯定也會很震驚和絕望吧……

    白振明沒有看孫朗,沒有看謝唯,也沒有去看天空中那個可怕的東西,他的眼裡只有自己的老父親,記憶中無所不能、宛如天神降世,此時卻孱弱無力、躺在地上的父親。

    那是他的父親。

    他大聲道:“爹!”

    狼狽不堪、衣衫破爛的白家家主連滾帶爬地沖向了自己的父親,他對近在咫尺的可怕戰鬥視而不見,對孫朗這個白家大敵視而不見,他甚至不關心發生了什麼,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父親。

    他的呼喊中沒有所謂的震驚和失望,只有濃濃的擔憂。

    這與身份和地位無涉,沒有什麼白家家主,沒有什麼金曜劍聖,只有父親和兒子,當父親沒有能力保護兒子的時候,就輪到兒子來保護父親了。

    這就是天行有常,這就是人倫綱常。

    白羽威眼皮一顫,他連忙睜開眼睛,剛想讓白振明離開,就聽到了他最不想聽到的話。

    他聽到蓐收興奮地大吼道:“白羽威,好好看著吧!”

    幾乎一瞬間,他就明白了對方想要做什麼。

    老人絕望地喊道:“孫朗!”

    下一刻,狂暴的劍氣從天而降。

    這是蓄謀已久的偷襲。

    可怕的劍氣不但射向了遠方正在執行救援任務的熾天使,也射向了謝唯,射向了白羽威,最凌厲的攻勢向著孫朗而去,所有的一切都在蓐收邪惡的算計之下,要牽制住孫朗,然後達成自己的目的。

    最卑鄙的偷襲,是留給白振明的。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3:12
第六百九十八章 英雄
  
    在孫朗眼中,每一條生命都有重量。

    大部分是零,少部分大於零,而這少部分的生命之重,也有著極其精確的輕重之別……對於他來說,生命是有不同價值的。

    所以,優先保住誰的性命,一目了然。

    劍氣流轉,熾天使迴旋,孫朗雙手連點,數十道劍光宛如流星飛射,蕩開鋒銳的金曜劍氣,按照行動的優先度,他操縱熾天使攔下了攔截的劍氣,內氣化盾彈開了攻向謝唯的殺招,然後橫劈一劍,救下了白羽威。

    最後他才向白振明衝去。

    但這就是蓐收的目的……最卑鄙的偷襲,是為白振明準備的。

    以白振明的武功,當然躲不過金曜劍靈處心積慮的偷襲,何況白家家主此時渾渾噩噩,眼中只有他的父親。

    一連串爆響,孫朗右手輪彈,宛如撫過琵琶的急弦,劍氣如雨打芭蕉般飛射,可人力畢竟有所窮盡,他要一心兼顧諸人安危,又得抵禦蓐收的牽制和突襲,留給白振明的精力已經不多了。

    因為在他眼中,生命是有輕重之別的,白振明的性命不值錢,若不是有白羽威的那一聲喊,他根本連動都不想動彈。

    但即使他勉力化去攻向白振明的劍氣,但一支陰毒而可怕的鋒芒已經悄無聲息地射出,正在向自己的父親狂奔而去的白振明身體劇震。

    一聲輕響,一道血箭從白振明的體內射出。

    之前白羽威在奮力掙扎著,大聲讓兒子快逃,他此時越發傷感和悲憤於自己的無力,若是在往時,他輕輕鬆鬆就能庇護兒子的性命,但此時他只是個無能的卑微的老人,人之將死,奄奄待斃,只能看著他的兒子邁向死地。

    當他看到明晃晃的血箭從兒子的體內飆出,白羽威張大了嘴巴,他臉上浮現出了悔恨與痛惜混雜的表情,他緊緊地抓著自己的心口,臉也繃得緊緊的,他想發出聲音,卻發不出,他想哭出來,卻沒有眼淚。

    孫朗停在了白振明的面前,替他封住了傷口的穴道,他望著白家家主,表情有些奇異……剛剛他已經攔下了幾乎所有的攻勢,以白振明的武功,如果願意躲閃的話,說不定還能逃得一命。

    但是他沒有。

    白振明望著自己的父親,露出了悲傷和黯然的表情,他身子晃了晃。

    孫朗伸手去扶:“你……”

    白振明看向了孫朗,表情立刻變得猙獰而有敵意,他奮起力氣,狠狠地將孫朗的手掌拍開,怒罵道:“狗賊!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孫朗臉上一寒,二話不說,抬腿就是一腳:“給臉不要臉!”

    白振明此時已經身負重傷,金曜劍氣在他體內激盪不休,無論如何也躲不開這一腳,他胸前被踢中,整個人飛了出去。

    然後落在白羽威的身邊。

    白羽威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拖拽著沉重的身軀挪到兒子身邊,將他的頭扶到自己的腿上,然後笨拙地檢查著兒子的傷勢。

    他那一身令天魔色變的神功已經消失無踪,沒有了內力的加持,他大部分感官都在退化,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檢查著兒子的身體。

    繼而,老人感覺到了一股錐心般的刺痛,他是久經沙場的天元宿將,生生死死的見過很多,所以很快就發現,兒子的性命已經如同風中殘燭。

    他這一生都在與天魔鏖戰,不知看著多少勇烈忠絕的精兵悍將走向死亡、在自己面前永遠地閉上眼睛。他自以為早已經心如鐵石,但在將死之際,又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殘酷的命運讓他感到了無盡的哀傷。

    他嘴唇顫抖著,想要說著什麼,突然覺得右手一熱,兒子已經顫顫巍巍地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目光相對,白振明慘然一笑。

    他低聲道:“爹啊,我把白家給丟了……”

    白羽威哽咽道:“不怪你,不怪你,是爹的錯,是爹沒用……”

    這一切,終究是他所引來的禍患。

    時至今日,千般悔恨,萬般哀嘆,已經沒有了絲毫意義。

    但說出這句話之後,白羽威突然覺得,兒子握住自己的手用力了一些,他驚訝地看向白振明,卻看到自己的兒子虛弱而堅定地搖著頭。

    白振明輕聲道:“不,不是爹的錯……是我沒用,爹老了,不能再為白家遮風擋雨,輪到做兒子的來保護你了,可我卻沒有做好,是我沒用……”

    白羽威嘆息道:“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了,無論今日結果如何,白家都將不復存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他將帶著悲痛與絕望,回到地獄……

    但白振明垂死之際,依然執拗地提出著異議,哪怕他每一次開口,都會消耗僅存的生機,他說話很急促,他要在死之前,將一些事情說清楚。

    白振明說道:“不……很重要,父親,這不怪你,真的,我知道,我知道這一切都與父親有關,但我們父子一體,父債子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白羽威用力地點著頭:“是,是,好孩子,好孩子……”

    “父親的稱讚,可不常見……”白振明勉力地笑了笑,他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可惜我拼盡全力,還是無法挽回這一切……”

    白羽威神色黯然:“你一定很失望吧,這不是你能夠抵擋的敵人,一定很辛苦吧,你一定在盼望著為父能夠挺身而出,接過你肩負不了的重擔,將白家從危機中解救出來……可是,我讓你失望了……”

    作為白家的擎天之柱,他並沒有將家族從危難中解救出來,甚至這一切都是他引發的,當災難發生、生靈隕落,所有的人都在祈求呼喊著老袓宗來拯救他們,可白羽威只能在這裡無奈地看著,品嚐著心中的無力與絕望。

    因為他那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已經消失無踪,名震天下的金曜聖劍選擇了背叛,更重要的是,他的銳氣早已經消失無踪。

    存在於世的,只有一個心懷愧疚和絕望、一心求死的可憐老人。

    甚至他選擇醒過來,也只是為了死在一個人的手裡。

    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夠挽狂瀾於既倒,拯救滑落深淵的白家呢……

    但白振明依然在搖著頭,他低聲道:“不是的,我早就知道了,當我看到孫朗上門,父親又瘋瘋癲癲的時候,我就知道,父親老了,接下來得靠我了,我很恐懼,很擔心,但隱隱也有些興奮,因為,父親老了,父親需要我來照顧了,我終於也可以保護父親了……”

    他定定地望著自己的父親,擁有這樣一個名震天下、光耀青史的父親,是幸福也是壓力,那能夠帶來強大的安全感,也能磨滅人的鬥志,因為父親的成就,已然是人臣能夠抵達的高峰,他永遠都無法追上。

    白振明慢慢地笑了起來,笑容中滿是苦澀和遺憾,他說道:“但我搞砸了,我做不到啊,我武功太差,腦子也不好用,我資質不行,天生就是這樣,無論如何努力和追趕,都追不上您,父親,您走得太快了……”

    白羽威心中大慟,他悲傷地說道:“是的,是我不對,是我沒有用心教你,我整天都在打仗,一年都很少見到你……”

    這一次,白振明沒有反對。

    他的聲音變得微弱起來,但還是笑著,輕聲道:“是啊,這一點,是父親做錯了,我很埋怨父親。您給我找了很好很好的老師,讓他們教我讀書,教我兵法,教我道理,教我習武,他們都教的很用心,什麼都教給我了,但卻有一樣,他們教不了我,只有父親能教我,但父親也沒有教……”

    白羽威感受到了兒子漸漸衰弱的生命之火,他感到了由衷的恐慌與哀傷,如同所有普通的人父一樣,他慌忙道:“是什麼?是什麼?我現在就教給你,現在就教,你別睡,別睡……”

    聽聞此言,白振明越發黯淡的眼神明亮了一些,他吃力地笑道:“我啊,在這幾天,確實希望父親能夠像天神一般出現,像個英雄一樣,拯救我,拯救白家,因為我做不到,因為我不是英雄,父親,您雖然沒有時間親自教導我,但卻給我請了很好很好的老師,但他們唯有一樣東西無法教我……”

    “那就是英雄……他們沒有辦法讓我成為英雄,因為他們不是……”白振明望著自己的父親,輕聲道,“只有父親能教,因為只有您是英雄,但您沒有時間教,所以我無法像英雄那樣,拯救白家,保護我們的族人……”

    “父親……能教一下我,什麼是英雄嗎?”

    白羽威已經呆住了。

    武功也好,兵法也好,韜略也好,他都可以教。

    但唯有這個……他教不了。

    因為他已經不是英雄了。

    他是個愚忠的可憐蟲,失去了一切的卑微的可憐蟲,他背叛袍澤,又被皇帝利用,一生英名,訴諸流水,只能靜靜等待著生命的終結。

    如今的他,又怎麼能教導兒子,什麼叫英雄?

    他悲慟地望著白振明,但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無法在兒子面前否認自己,否認自己已經不是英雄。

    因為父親總不願意在兒子面前示弱……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更何況是否定自己一生的成就。

    白振明望著自己的父親,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知道了,因為很不好教,是不是?眼下,已經沒有時間了,成為英雄,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一生都在追趕父親,沐浴著您的蔭庇,作為劍聖的兒子而活著,我聽著您的英雄故事,享受著您所帶來的榮耀,我感到很驕傲,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成為英雄的兒子,我感到很幸福,只是有一點令我失落……”

    他的話語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低。

    “因為身為天元英雄的父親很忙碌,所以沒有來得及教導我,讓我也成為一位英雄……真可惜呢。”

    英雄的兒子望著自己的父親,露出了宛如孩童一般的笑容。

    充滿了對大人的憧憬,充滿了對父親的崇拜。

    那是兒子對世界最早的認知……沒有見到外界的世界之前,父親在兒子的眼中,就是頂天立地的山峰,為自己遮擋著一切。

    他輕聲道:“這輩子恐怕來不及了,下輩子,父親,可以教我嗎?”

    沒有等到回答,或者說,他已經不需要回答。

    金曜劍聖之子,白家家主白振明,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他死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3:21
第六百九十九章 化而為劍
   
    白羽威的心臟宛如被大錘狠狠地擂了一下。

    數十年戎馬生涯,他不知看著多少英雄豪傑溘然長逝。

    但都比不上現在這般撕心裂肺。

    不僅僅因為懷中的死者是他親生的兒子,還有他離別前的詢問。

    英雄,這兩個字就像是最鋒利的匕首,插在他的心臟上,攪出血水來,讓他感到羞愧、傷感、絕望、悲憤……

    因為他已經不是了,他不配了。

    一個否定了人生、失去了所有的可憐蟲,哪裡是英雄?又有什麼資格教導自己的兒子,向他展示何為英雄。

    他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無法挽救,兒子的生命,自己的命運,所有所有的一切……他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達成目的,就被棄如敝履。

    就像現在,他只能看著兒子死去,卻什麼都做不到,連他最後的遺願和遺憾都無法達成……簡直是天底下最失敗的父親。

    他甚至……無法哭泣。

    白羽威茫然地睜著眼睛,他的表情很扭曲,甚至想擠出一絲淚水來,但他卻無法哭出來了,悲傷和絕望佔據著自己的心靈,排斥著所有的一切,他仰望天空,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他的表情似笑非哭,不知在嘲笑著可憐的自己,還是哀嘆自己的命運,他替兒子合上眼睛,低聲道:“英雄……英雄……”

    這個詞,離他已經很遙遠了……很遠很遠。

    他揪著自己的頭髮,按著自己的心口,彷彿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在躍動,在咆哮,就像心底有什麼東西在燃燒,努力向全身傳播著光與熱。

    但過去的傷痕遮掩了一切,黑色的天空籠罩著心田。

    他慘笑著,說出了不敢對兒子說的話:“我已經不是英雄了……我不配……像我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成為英雄……”

    “不……您是的。”

    聽到這聲音,白羽威猛然抬起了頭。

    眼神兇得像一頭老狼。

    謝唯倚著妖劍,坐在地上,小妖精的臉色很虛弱,她望著白振明的屍體,臉上帶著悲傷,她輕聲道:“在白先生眼中,您是的。”

    白羽威惡狠狠道:“你……你懂什麼……”

    謝唯對他那凶狠的態度視而不見,緩緩道:“我懂……就像我的父母,即使我知道了大荒山之戰的真相,知道他們參與了那場不正義的戰役,難道我就要將他們視為無知的走狗與皇帝的爪牙,否定他們的一切嗎……”

    白羽威浄獰道:“難道不是嗎?做出了那樣的事情,難道還要腆著臉,以英雄的身份自居,厚著臉皮佔據著功勞嗎?”

    謝唯低聲道:“所以,這場天元戰爭,從頭到尾都是孫朗一個人打的嗎?”

    白羽威怔住了。

    “您征戰沙場幾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騙局嗎?打臝的戰役,拯救的百姓,幽郡解圍,鳳城奔襲,大沙河鏖戰……難道這些也是孫朗一個人的功勞嗎?朝廷對您的封賞,天下對您的敬仰,全都是因為最後的大荒山之戰嗎?您身為三朝元老,位極人臣,都是因為最後這一場勝利嗎?”

    白羽威黯然嘆息: “再多的功勞,也抵不上最後的愚蠢,我……”

    “可白先生不會在乎……”謝唯的眼中流淌出同命相憐的悲傷,她望著白振明的屍體,輕聲道,“在他的心裡,您是完美的,正如在我心裡,我父母依然是天元英雄……”

    “他們也許在生命的最後行差踏錯,但並不意味著可以否決他們一生的功績與犧牲,哪怕天下人都如此看待,我作為他們的女兒,也不應該妥協……”謝唯平靜道,“我不會否認他們所做過的錯事,但也不會遺忘他們立下的功勳,我會銘記他們的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白羽威喃喃道:“這沒有任何意義……”

    謝唯低聲道:“但為人子女,怎麼能看到父輩陷入泥潭之中……就像白先生臨行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他父親光輝奪目的身姿,那是他心中對您最永恆的印象,無論他是好是壞,無論您是好是壞,你們都是父子……”

    白羽威憐愛地撫摸著白振明漸漸冰冷的臉頰,他低聲道:“他是個好孩子,我卻不是一個好父親,我沒有好好教導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他一定很失望吧,因為我沒法教他什麼是英雄,我早就不是了… …

    謝唯嘆了口氣:“是的,他很失望……可並不是因為這個。白先生是帶著遺憾走的,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可憐柔弱的老人,而非是記憶中頂天立地的父親,他即使毫不猶豫地承擔了守護您的重任,但心裡也一定渴望看到記憶中那個如同英雄般的父親,而非是現在的您……”

    白羽威喃喃道:“可我不是了……我已經廢了……”

    謝唯神情一黯:“可惜我發現得太晚了,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孫朗的遺憾恐怕無法彌補了……”

    她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落在白羽威的耳中,聲若洪鐘。

    他猛然抬起頭來:“什麼?孫朗的遺憾?”

    謝唯轉過頭,看向孫朗的身影,之前孫朗將白振明踢向白羽威之後,就又迎上了蓐收,宛如銅牆鐵壁一般,擋下了金曜劍靈所有的攻擊。

    就好像是在給白家父子留下最安全的告別機會一樣。謝唯嘆道:“孫朗應該……跟白先生一樣啊。”

    白羽威就像是被一道雷霆所劈中一樣。

    整個人都在戰慄。

    全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他顫聲道:“這……這不可能!”

    謝唯低聲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的……但一切早有跡象吧。孫朗原本可以早早殺了你的,但卻堅持治療您的失憶……”

    白羽威用力地搖著頭:“不是這樣的,他想將我治好,只是不想殺一個瘋子,他要看到真真正正的我,然後才……”

    小妖精咬了咬嘴唇,輕聲道:“那您甦醒之後,對他低聲下氣,否認自己一生的功績,自承一個小丑,對蓐收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表現得極其卑微,閉目待死……可孫朗動手了嗎?他甚至還在生氣,你可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仇人俯首的快意?他……他……”

    謝唯的聲音染上了悲傷:“他根本就不想看到您這樣啊……”

    白羽威的靈魂戰慄著,顫抖著,他的內心彷彿有一團火焰在劇烈燃燒,整個世界都轟鳴作響,天空化作了濃郁的血色。

    謝唯的話語,像是在天邊。

    “蓐收和魯姐姐都說過,孫朗將您當成了既如父親也似師父的角色,您教導著他,提點著他,將他視為接班人和最好的弟子,您與他並肩創造了如此之多的功績……您在他心中,也是一名頂天立地的英雄吧……”

    “所以,就算是發生了大荒山之事,使他恨不得殺你而後快,但您在他心中留下的影子也不會變得卑劣黑暗,他所銘記的,依然是光耀天下的金曜劍聖,想殺的,也是光耀天下的金曜劍聖,而不是一個自甘卑賤的可憐蟲……”

    白羽威激烈地晃著腦袋,否認著:“不……不應該的,我……我不信!不會是這樣的!我……我這種人……我這種人……”

    謝唯輕聲道:“我對您說過的,可您不信,我說,孫朗即使殺掉現在的您,也不會覺得開心……因為他不認識現在的您……您明白嗎?”

    白羽威心中早已經波濤翻滾,他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在掙扎和怒吼著,他按住澎湃跳動的心臟,他口乾舌燥,他甚至感到惶恐和退縮,他期待著一絲光明,卻害怕這假象之後,又是深重的黑暗。

    鬼使神差的,他大喊道:“孫朗!”

    與蓐收鏖戰的孫朗轉過頭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不需要詢問,只需要眼神就夠了……如果是孫朗的話,在戰場上並肩作戰、十蕩十決,與他最為默契的袍澤,如果是孫朗的話,一定會看懂的。

    看懂他的眼神……卑微的,祈求的,期待的,恐懼的,眼神。

    對視只持續了一秒鐘。

    孫朗揮灑劍氣,在蓐收的攻擊中游走。

    他淡淡道:“還能打嗎?”

    就像過去一樣,就像是在戰場時一樣。

    只有四個字,就像是四道光芒,穿透黑暗的雲,撕裂天空的幕布。

    白羽威的眼淚洶湧而出。

    連兒子死去都未曾流下的淚,大滴大滴地流下,他哽咽著,大哭著,用力著,顫抖著站起身來。

    就像是一座山重新佇立。

    謝唯驚訝地望著白羽威,她覺得老人變得不一樣了。

    然後她看到了淡淡的白色的光,起初是零星的光點,然後匯聚,匯聚成小小的雲,然後是河流,然後慢慢的,是奔流的江海。

    天空中的蓐收陷入了無比的震驚,他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切,劍靈震驚道:“這……這是什麼!你怎麼還能凝聚出金曜劍氣!這……這是怎麼回事! ”

    白羽威沒有回答他,他看向了孫朗,眼中有愧疚,有憐惜,有歉意,也有感激,假如這是你的願望的話,那就讓我們彌補最後的遺憾。

    璀燦的劍光從他身上升起。

    生命,肉體,靈魂,意志,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閃耀出奪目的劍光。

    少年意氣風發的白羽威,青年軍中得志的白羽威,中年沈穩大度的白羽威,三朝元老,軍中宿將,百戰不殆,縱橫沙場的血戰,天下揚名的功勳,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榮耀,鑄就著金曜劍聖的赫赫威名。

    他的一生都融入進了這奪目的劍光之中。

    他是金曜劍聖……無論劍靈是否背棄,無論武功是否存在,他都是金曜劍聖,因為這名聲不是皇帝所授予,也不因聖劍而存在,這是他的人生,他的功績,他的一切,無論如何,他曾經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無數的黎民奮戰於天元戰場之上,這功績不會被抹消。

    因為有人還銘記著……銘記著他們曾經並肩的當年。

    白羽威右手虛握於空中,然後一寸一寸的,向上拔出。

    白色的劍光由暗轉明,漸漸凝聚出光芒四射的實體,那是一柄劍,這柄劍成就了他的赫赫名聲,撐起了白家秦州第一的門楣,如今,在失去之後,這柄重新鑄就的聖劍有了新的意義。

    見到這柄劍之後,蓐收的聲音不可遏制地帶著震恐,它尖叫道:“金曜聖劍!這不可能!我才是金曜之靈!怎麼還會有另一柄聖劍!那我是什麼?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

    沒有人理會這個瘋狂的魔靈。

    無論孫朗還是白羽威……他們只是想完成,一些沒有完成的事情。

    孫朗淡淡道:“跟上。”

    然後,他沖天而起,沖向了天空,沖向了蓐收。

    白羽威手持聖劍,飄然起身。

    一前一後,兩道雄渾無匹、縱橫山河的矯矯劍光沖天而起。

    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他們再次並肩。

    蓐收狂叫道:“不可能!我才是蓐收,金曜劍靈!吾乃聖族之靈格,誕生於群山之中,你們休想打倒我!你們休想否認我!”

    金曜之力悍然翻騰,無數的石頭沖向山空,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浄獰的惡魔之面,然後向著孫朗與白羽威轟然砸去。

    孫朗劍光飛射,劍氣飛舞,攪碎層層疊疊的落石。

    白羽威緊跟其後。

    兩道劍光在空中狂舞。

    白家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天空中猙獰的魔臉,兩道宛如匹練閃耀奪目的光芒,就像在天魔亂世、寂然黑暗的大地上,天元英雄們拯救一切。

    魏忠賢等人愴然淚下,因為他們在天元大戰時曾經看到過相同的景象,兩位天下無雙的天元名將配合無間,並肩作戰,雙劍聖的輝芒閃耀於戰場之上,令所有的將士感到安心與振奮。

    想不到時隔兩年,能夠再度看到這一切。

    孫朗切開了碎石,打開了最後的通道,在他身後,白羽威猛然衝出,璀燦奪目的金曜聖劍閃耀出世間難尋的絕世光芒,宛如英雄一般,閃耀於天空的聖劍挾著主人一生的榮辱,劈入夢魘般的過去。

    然後,蓐收的感覺,消失了。

    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

    孫朗與白羽威落在了地上。

    白羽威手中的聖劍閃耀著銳金的光芒,他將聖劍插在地上,天空中墜落的石頭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落地,崩潰的群山趨於穩定,劇烈的震盪漸漸消弭,一場浩劫,終於進入了尾聲。

    謝唯站起身來,高興地跑向兩人這邊。

    她看到孫朗與白羽威相對而立,沉默不語。

    小妖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然後,白羽威拔出了聖劍,望著孫朗,突然一笑:“該結束了。”

    孫朗也笑了起來,他抬起了手:“很好。”

    小妖精心中一震,悲傷從心底浮現,她想大聲阻止,卻又不想阻止,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因為確實該結束了。

    無論是孫朗與白羽威的夢魘。

    還是兩人至今尚未結束的天元戰爭。

    謝唯閉上了眼睛,緩緩道:“魯姐姐。”

    計都猶豫道:“你……”

    小妖精抬手,計都化作一道紫色的光芒,沖向了孫朗。孫朗持劍在手,白羽威挺劍直刺。

    兩名戰爭的亡魂,他們的兵刃最後一次交擊。

    然後,分出勝負。

    金曜的劍鋒停在孫朗的頸前,計都的劍尖破開了白羽威的心臟。

    老人無力地倒在孫朗的懷中,他的頭枕在孫朗的肩上。他們最後一次擁抱,因為白羽威的身體漸漸化作了白色的光點,一點一點的,融入到金曜聖劍之中。

    老人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在孫朗的耳邊輕聲說出了遲到了兩年的話。

    “對不起。”

    “嗯。”
sea6076 發表於 2019-2-15 23:26
第七百章 坐懷不亂
   
    山崩的天災,堡外的人禍,在兩道煌煌劍芒斬破天空魔雲之後,搖搖欲墜的白家堡終於回歸寂然。

    原本那地動山搖的巨震已經消失無踪,就像是幻覺一般,山巒如往年般巍峨聳立,但大片的廢墟都在訴說,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廢墟中響起了低聲的呻吟,僥倖逃得一命的人茫然四顧,聽到呼救聲後,打了個激靈,猶豫了片刻,便上去救人。

    之前還戰成一團的江湖俠客與白家衛士面面相覷,不知哪一邊放下了刀兵,然後另一邊也是如此。

    這世上有一些東西是相通的,他們都看到了那兩道驚天動地的劍芒斬裂天空,即使不知道前因後果,他們也突然都熄滅了爭鬥的心思。

    在白家堡最核心的砥劍園,孫朗抱著白羽威的身軀,靜靜佇立,直至老人的身體化作純粹的光點,全部融入金曜聖劍之中。

    他的表情很奇異,像是傷感,像是釋然,最後,一切化作一抹柔和的笑意,而那柄重獲新生的聖劍靜靜懸浮在空中,飄到他的面前。

    孫朗望著近在咫尺的聖劍,這柄聖劍與他記憶中的金曜聖劍別無二致,但卻有了新的意義,他凝視著這柄帝兵,感受到了血脈相連般的呼喚。

    他伸出手,然後聖劍溫順地落入他的手中,摧燦的劍光被激發,掌握著剛厲破殺之氣的聖劍綻放出了鋒銳的光芒,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了劍光之中,卻沒有傷到他分毫。

    不需要聖劍擇主,不需要朝廷的帝兵助陣儀式,毫無疑問的,他已經是這柄聖劍的主人……這是白羽威的饋贈,他的歉意,他的祝福,他的期望,他的傳承,他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裡面了。

    孫朗的另一隻手依然握著計都,劍靈在劍中略顯激動地問道:“金曜的劍靈是不是……”

    孫朗沉默了片刻,微微搖頭:“不是哦……他已經累了,他也沒了遺憾。”

    另一個魯淑仁也沉默,然後輕聲道:“這樣啊……也好。”

    謝唯已經慢慢走到了孫朗身邊。

    孫朗轉過身來,望著她,小妖精也回望著孫朗,這次的對望沒有仇恨,因為不知何時,謝唯心中的恨意與茫然竟然淡了很多。

    她甚至覺得有些釋然,看著周圍的一切,萬物在她的眼中有了新的意義,這次下山,她經歷了常人所無法想像的事情,親眼目睹了兩位天元英雄的傷痛與救贖,那閃耀於天空的兩道矯矯劍光,將成為她永生難忘的記憶。

    能親自參與到他們兩人的故事之中,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驀然間,謝唯笑了起來,她站直了身子,聲音輕但鄭重:“對不起一一這是替我父母說的。”

    孫朗也笑了起來,他也笑著說道:“對不起一一這是對你說的。”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孫朗將計都妖劍橫起,遞給了小妖精:“還你。”

    小妖精愣了一下,她有些猶豫:“你不是……需要魯姐姐的幫助嗎?”

    孫朗笑著晃了晃手中的金曜聖劍:“我已經有一個了……雖說極品裝備多多益善,但魯阿姨很中意你,所以你先留著吧。”

    小妖精還是有些猶豫,她的手觸摸到了計都的劍鋒,與劍靈的交流持續了一瞬,然後,謝唯的臉一紅,偷偷瞧了一眼孫朗,然後有些忸怩地接過妖劍,輕聲道:“我知道啦。”

    孫朗有些莫名,但還是笑了笑,輕聲道:“終於結束了,這次總算不枉此行,我很高興……謝唯,這次也要多謝你。”

    他坦然地向謝唯道謝,語氣很平常自如。

    謝唯望著孫朗的笑顏,溫暖中透著真摯,瞬間,她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心跳變得很快。

    在這一刻她意識到,魯姐姐說孫朗曾經被視為再世聖賢、被六軍將士死心塌地追隨,恐怕並不是編造的大話……她從孫朗的笑容中看到了這個人過去的影子,那個努力仰起頭來、沐浴在光明之中的人。

    她的臉有些紅,望著孫朗,輕聲道:“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孫朗沒有否認,他望著手中的聖劍,緩緩道:“也許是吧,他在臨走之前,教給了我很多東西,有些以前已經忘掉或者丟掉的東西,可能會被我重新撿起來,這都是他的功勞……”

    一一強撐千瘡百孔之軀勉力站起,燃燒著自己一生的輝煌,將所有的一切重鑄成了新的金曜聖劍,這樣閃耀著的身姿,也會永遠刻在自己的心頭。

    一一白羽威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真是太好了。

    謝唯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她輕聲道:“那,沒有遺憾了吧?”

    孫朗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一些東西,一些很遠很遠的東西,然後他搖頭: “還有一些。”

    他的言語平靜,靈魂卻露出了一絲悲傷,那困擾他一生的夢魘,六年的噩夢,大荒山的絕境,將孫朗束縛在黑暗之中的,並非只有白羽威的背叛。

    望著這樣的孫朗,謝唯心口一痛。

    鬼使神差地,她上前兩步,然後伸手抱住了孫朗。

    然後她就感覺孫朗虎軀一震,發出了吃驚的聲音:“咦?”

    謝唯的心也狂跳起來,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臉。

    一一哇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幹什麼啊!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我怎麼能對他做這種事情啊!師父說只有夫妻才能做這種事情啊啊啊啊啊!

    她低著頭,不想讓孫朗看到她羞紅的雙頰,她的身體在顫抖,因為她從來沒有幹過這麼大膽的事情……但雖然如此,她依然執拗地抱著孫朗,語氣有些結巴:“不……不要誤會了,這是……這是勝利的擁抱,我……我只是……只是想稍微安慰你一下……”

    她結結巴巴地說完之後,然後就感覺到孫朗瞬間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然後,肩頭一暖,有一隻手摟在了她的肩上,孫朗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嗯……謝謝你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謝唯頓時覺得心中的羞憤與焦急如潮水般退去,她整個人慢慢放鬆下來,腦袋拱了拱,換了個更加舒服的角度,將頭埋入孫朗的懷中,她覺得整個人被平和寧靜的氣息所環繞著,很安心。

    她也累了。

    這十幾天的奔波勞累,這數日的焦急與茫然,還有今天所發生的,讓她一生難以忘懷的很多事情。

    少女懵懂青澀的心思,父母親族的血海深仇,世事的兩難,歷史的真相,英雄的末路與救贖……這些沉重的負擔,不是一個小姑娘所能夠承受的,但她終究勇敢地面對了一切,走過了疑雲與仇恨,來到了光明之下。

    時至今日,她才真正地成年了,長大了,再也不是過去那個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因為在一天之內,她得知了這個世界最殘酷的真相,也看到了末路的英雄走向光明,震動天下、永垂宇內的大荒山之戰是一場卑鄙的陰謀,名留青史的金曜劍聖不過是帝王手中的棋子,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滿身傷痕的白羽威將自己的一生收束成了一柄光耀天下的聖劍,重新尋回了英雄的意義。

    黑暗中的美好,絕境中的希望,讓她明白了何為真正的善良與正義一一不是空泛的口號,不是虛無的堅持,而是在逆境之中的抉擇與信念,是絕望之下的無畏與勇氣。

    也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黑暗與光明共舞,正義與罪惡並存,當黑暗籠罩大地,悲傷降臨世間,總有值得銘記的事情,總有值得紀念的英雄……總會有人將那些事情珍而重之地銘記和流傳,所以光明得以延續。

    謝唯抱緊了孫朗,輕聲道:“你說過,仇恨會吞噬一個人。”

    孫朗嗯了一聲。

    小妖精緩緩道:“真的是這樣,我險些被仇恨所吞噬,很多人都是這樣,所以,我不打算報仇了……我不恨你了。”

    孫朗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謝唯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就這麼抱著孫朗,仰著頭與他對視,她的臉頰紅彤彤的,羞澀的女孩子有著別樣的魅力,她眼神有些迷離,輕聲道:“被仇恨吞噬,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你能不能也……”

    孫朗沉默。

    小妖精的神情有些黯然,她苦笑道:“果然不行嗎……那應該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孫朗慢慢道:“是啊……”

    謝唯抬著頭,直直地望著孫朗,語氣很鄭重:“那麼,你願意嘗試一下嗎?就像今天這樣,就像現在這樣,這個世界是很好很好的,除了仇恨之外,也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

    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臉紅紅的,但依然繼續說道:“我……我可以與你一起,我做飯很好吃的,家務也很好,學什麼東西都很快,我們還可以回到我長大的地方,那裡很安靜,也有很多朋友……”

    孫朗抬起手來,揉了揉謝唯的腦袋,臉上滿是笑意:“我有家的,不過,你也可以去看看,那裡在明州,也有很多很好的人,也有你所認識的人,他有個道號,叫做白雪......”

    謝唯怔了一下,然後訝然道:“你之前說過的,難道就是烏……”

    她說到這裡,似乎覺得很不禮貌,然後立刻將嘴捂上。

    孫朗微笑著,語氣很渺遠,他的思緒也飄到了很遠的地方:“那裡也有很多人在等我,有個傢伙跟你的性子很合得來,我離開有一段日子了,可以回去了,我會向她們講很多事情,講白羽威的故事,講今天所發生的,我還要告訴她們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謝唯疑惑道:“什麼?”

    “我要對她們說,有一個蠢蠢的小妖精自投羅網,若無其事地主動抱住了我,而且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我……”

    孫朗望著謝唯,笑容沒有一絲陰霾。

    “一一竟然不想上她。”
sea6076 發表於 2019-3-1 10:44
第七百零一章 事後
   
    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

    理想當然很美妙啦,打完了怪,解開了心結,送走了戰友,入手了神兵,就可以高高興興地帶著新後宮回去開聯誼會啦一一怎麼可能!

    現實最操蛋的地方就是這裡……那些美好的風花雪月其實只是人生的很少一部分,而絕大部分則是枯燥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就像是大俠們縱橫江湖、行俠仗義,裝逼打臉揍惡霸看起來是痛快,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趕路吃灰。

    就像是兩軍決勝陣前,將士用命,浴血拼殺,看起來熱血沸騰,但打仗的時間也就那麼一會兒,大部分時間還是在繁瑣地調兵遣將以及罵娘。

    所以,孫朗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他送別了白羽威,與謝唯進行了較為唯美的總結與展望,既然美好的風花雪月已經過去,那就該輪到樸實的油鹽醬醋茶了。

    簡單來說……白羽威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白振明也死了,他們父子倆倒是一走了之,留下了一個支離破碎的白家,以及在堡外一臉懵逼的吃瓜俠客們。

    計劃總不如變化快,今天發生的一切差點讓所有人都閃了腰,原本氣勢洶洶、打生打死,白家轉眼間就要化作一片廢墟,可後來異變突生,先是地裂天崩、山巒塌陷,然後又是兩名絕世武者聯手砍翻魔頭,也許是那最後的劍光太過耀目,也許是兩位天元英雄的身影太過輝煌,總之,看到了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殺意什麼的,再也提不起來了。

    但吃瓜俠客們還在外面堵著,他們總不能直接下山吧。

    那些被孫朗扣押綁架的武林首腦們也在魏忠賢的控制之下。

    更別提白家了……白家雖然在之前的大塌陷中死傷不少,但活下來的依然也有不少,這些人沒了家主,沒了老袓宗,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放任自流的話,肯定會四散而去,生出很多變數和動盪。

    而且今日之事……總要有個說法的。

    懷川的真相,白羽威的死因,白家堡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的一切,都要有個說法,最終解釋權,總要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還真走不開。

    因為啊……

    “我記得,白振明把白家的一切都獻給我了,也就是說,這裡都是老子的產業,那麼,這裡自然是我說了算了。”

    孫朗坐在白家的議事堂中,翹著二郎腿,瞇著眼睛,目光掃過在座的武林群雄,而魏忠賢站在他身後,也瞇著眼睛,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智英大師等人看了他們倆的這副模樣,紛紛在心裡打了個寒噤。

    孫朗笑咪咪道:“也就是說,白家是我的地盤了,諸位有什麼意見嗎?”

    大家紛紛瘋狂搖頭。

    他們之前也看到了那兩道通天徹地的劍光,對孫朗的武功與身份又有了另外一層認知一一這個年輕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變得更加高深莫測起來。

    懾於此人的淫威與武力,就連智英大師也只能暫時阿彌陀佛,畢竟白家的產業又不是般若寺的產業,這也不是什麼原則問題。

    孫朗點了點頭:“好,諸位不愧是遵紀守法的江湖好漢,深諳公民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也就是說,現在白家堡是我的地盤了,諸位想要在這裡打砸搶,那就是不給我面子了,不給我面子,我就得砍人了……”

    然後群雄們聞言,紛紛連稱不敢,並且在心中腹誹一一他媽的,之前謀劃引導武林人士們攻山屠堡的不是你嗎?現在居然還有臉說這話。

    孫朗裝作沒看到他們苦逼的臉色,聞言又點頭道:“那我就謝過諸位了,諸位給我面子,我得兜著,我啊,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正所謂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你們給我面子,我就會為你們的利益考慮……”

    不少老奸巨猾的人心中一凜,心知正戲來了一一以此人的兇暴蠻橫,將他們叫到這裡開會的原因,定然不是為了宣告白家的歸屬權和警告江湖客們不要亂來……如果只是為了這個,他根本不會廢話,而是會直接動手攆人。

    果不其然,孫朗誠懇道:“諸位千里迢迢來到白家堡,無非是為了懷川之事,現在呢,你們肯定一頭霧水,要是這麼灰溜溜地走了,回去之後,掌門人和江湖朋友問起來,你們怎麼回答啊?回答不上來,肯定就會丟面子,說不定還得挨打,咱們都是好朋友了,我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群雄面無表情,基本上都心裡有數了。

    一一把我們喊在一起,是要對口供了。

    智英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平靜道:“我等確實心存疑惑,如果施主能夠解惑,老衲感激之至。”

    孫朗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很簡單,一切事情的起源是懷川血案,那件事情是白羽威做的,也不是白羽威做的,因為那時候,是金曜聖劍的劍靈控制了白羽威,讓他做出了這種殺戮之舉。”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這幾百年來,帝兵已經成了尚武的后土帝國所不可缺少的一根支柱,在江湖乃至全帝國人的心目中都有著特殊的意義,而作為標誌性的頂件帝兵,七曜聖劍更是猶如神話一般,威名甚至遠揚海外。

    所以……金曜劍靈,控制白羽威殺人?

    一一簡直就像是突然聽說小丑是超人假扮的一樣。

    不可置信。

    孫朗的語氣很平淡,他不管群雄詭異的目光,繼續講了下去。

    除了隱瞞了一些事情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講了。

    都是真的。

    白羽威自天元大戰結束之後,就開始被劍靈著手奪舍,他這兩年的瘋病正是因此而生,之前的山巒動盪,是奪舍成功之後的劍靈的手筆,而最後的那一幕,正是白羽威重拾身為英雄的過去,將自己的一生化作璀燦的劍光,凝聚成了新的金曜聖劍,斬殺了暴亂的妖魔。

    孫朗緩緩地訴說著,他講得很認真。

    背後的魏忠賢睜開了微瞇的雙眼,望著孫朗,眼神波動了一下。

    “最後的那一幕,你們都看到了。”孫朗淡淡道,“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誰也沒有說話,他們似乎被震撼了,或者心中還是在猶豫。

    智英大師緩緩道:“阿彌陀佛,此事雖然離奇,但卻環環相扣,與我們親眼所見的場景全都吻合……”

    聽這禿子言下之意,竟然是信了,白代道長顧不上孫朗的想法,語氣有些急促道:“大師,這太過匪夷所思了,帝兵有靈,還能奪舍宿主?而且還是金曜劍靈奪捨了白老先生,這,這豈不是意味著……”

    他說到這裡,就不敢說下去了。

    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想說什麼一一金曜劍聖被奪舍的話,那麼其他的劍聖又如何呢?這豈不是意味著……

    孫朗迎著他們震驚的眼神,平靜道:“對,就是這樣,其他幾名七曜劍聖,也許都面對著相似的困境,或者說,不止是七曜聖劍,還有其他帝兵……想想看,如果執掌高階帝兵的帝國武者們都被帝兵之靈奪舍……”

    接二連三的抽涼氣的聲音響起,即使以白代道長與智英大師的養氣功夫之強,也被這個可怕的猜想驚得說不出話來。

    白代道長喃喃道:“這個消息若是傳揚出去,天下會大亂的……”

    孫朗神色淡然:“第一,這是真的,信與不信,你心裡有數。第二,大亂便大亂,關我屁事,亂起來,總比坐著等死要強。”

    一一這就是最終解釋權了。

    白家堡之事,必然要對外界有個交代,人們得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孫朗不說,那帝國肯定會搶著說,那幫孫子會說什麼,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既然如此,不妨就把真相說出來,先把事情鬧大再說,這對於幾位劍聖和朝廷武官們而言,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一一大家如今的身份與地位,是用性命和汗水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谁願意將自己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讓,被帝兵之靈全盤笑納?

    這事若是有了真憑實據,哪怕是皇帝,也要被憤怒的群臣掀下龍椅,畢竟這事可比鳥盡弓藏嚴重多了。

    所以,要說出來,先在他們的心中,種下一枚猜忌的種子。

    孫朗迎著人們的目光,淡淡道:“這事你們聽了,就得說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你們都是帝國武者,也應該有武者的尊嚴和堅守,發生在這裡的一切要為世人所知,你們既然聽了,就別想將它憋在心裡……好好想想吧。”

    最後,孫朗將目光看向了智英大師:“聽老魏說,之前大師你拒絕了我的提案,可謂是傲骨錚錚、不畏強暴,但此事關乎社稷安危、天下蒼生,若是坐視不理,這個國家的擎天武柱們隨時有可能被魔靈奪去心智,大師,再讓我看看你的風骨吧。”

    說完之後,他轉頭吩咐魏忠賢:“把白家那些能管事的人叫進來,輪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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