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17
sea6076 發表於 2019-9-1 06:28
第八百四十二章 神策

    瘋了,瘋了。

    這是高力士心中唯一的想法。

    自古至今,皇權都是至高無上的,聽說過皇帝體恤老臣之望、能臣之功,特許不必跪聽聖訓,也聽說過梟臣跋扈,站著傲慢聽旨的,可……

    可是就算是再跋扈飛揚的權臣,也不會扯掉皇權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一一讓太監跪著宣讀皇帝的旨意?你這麼牛逼你奶奶知道嗎!

    “別害怕,也別想太多,我知道你是來傳聖旨的,是代表著皇帝而來的,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應該跪下。”

    “也就是說,你的主子,是該來跪一遭的,他應該萬分感謝我奶奶,因為他一前一後,欠了老人家兩個天大的人情,第一,是她教出來一個好孫子,第二,是她最後做了件大好事。”

    “否則,他大概連過來跪著的機會都沒有了。”

    高力士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皇天后土啊,我聽到了什麼?我聽到了什麼?你是認真的嗎?

    他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元……元帥……”  

    “當然,我體諒你,我知道你不容易,本來呢,你被派來做這差事,肯定是得罪了人,不過沒關係,以後我罩你,等她下了葬呢,我就要去帝都了,皇帝封的官有點意思,我很滿意,你可以來幫我做事,就像魏忠賢。”

    孫朗望著高力士,神色越發得和藹:“現在是在治喪,在她面前,我得當個乖孩子,所以我跟你說這些,但也到此為止了,要是不肯念,也不是不可以,現在把聖旨背熟,你自己下去說給她聽。”

    高力士苦著臉,但也知道此事已經無可轉圜,他心中天人交戰,見孫朗慢慢地站起身,心中一慌,再也不作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展開聖旨,聲情並茂地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孫朗背著手默默地走出屋子,外面是晴朗的天空。

    外面的院子圍著很多人,有些人來弔唁的,有些人府中的人,他們看到孫朗之後,本能地一起行禮,這是傳說中的那個人,至今他們還是覺得恍如隔世,居然能夠看到活生生的傳說。

    之前他們聽說御前欽使到了,全都心中一動,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目不暇接,先是來參加婚禮,結果變成了葬禮,他們被當日的情緒所感染,對老太太也冇很多敬意,大多數人都是真心實意地祝福老人一路走好,可他們也沒有忘記其他更加實際的東西……賈家的元帥回來,意味著很多事情都會隨之改變,他們得考慮押注的問題。

    今天有聖旨前來,聖旨就是最好的風向標,聖旨的內容足以說明很多東西,說明皇帝的心意,說明朝廷的態度,說明號稱召喚天雷轟擊全城、力量有如仙神一般的賈元帥,是不是如傳說中那樣牛逼哄哄。

    事實上,很多人早已經看到了苗頭。

    因為走進來的傳旨太監一點都不趾高氣揚——畢竟這些宮裡的閹人最揎長察言觀色,尤其是傳旨時的神情,更是判斷接旨者身份與命運的晴雨表。

    若是趾高氣揚、殺氣騰騰而去,那聖旨的內容必定十分之不好,要么是斥責貶官,要么是抄家殺頭,若是面無表情、一板一眼,那聖旨的內容就沒什麼出奇,如果是臉上堆著笑、小心伺候的模樣,那聽旨的人一定是簡在帝心的人物,要么是重臣能吏,要么是前途遠大的青年俊傑。

    大抵是如此。

    可如果傳旨太監一臉戰戰兢兢、彷彿要上斷頭台的模樣……

    我靠,真的假的?

    很多人都驚了。

    他們自發前來,關注著屋內的一舉一動,他們看到屁滾尿流、連連磕頭的傳旨太監,也看到坐在小板凳上語氣平靜、面容溫和的元帥大人,這模樣,這做派,“亂世之梟雄”五個大字彷彿刻在腦門上。

    他們一邊看,一邊捏一把汗,因為周圍的氣溫在不斷下降,他們似乎也能感同身受到元帥大人痛失至親的悲傷,他們實在擔心元帥大人會突然暴起,一爪捏碎傳旨太監的狗頭。

    然後,亂世之梟雄就走了出來。

    他們聽到了太監那標誌性的發音和抑揚頓挫的朗誦,聖旨之中,皇帝正在狂拍馬屁,絲毫不吝溢美之詞,但人們的表情變得很驚駭,因為宣旨的人跪在靈前,這畫面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以至於他們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沉默,驚恐,人們的心中翻起巨浪。

    當日據說雷暴壓城,電光雷閃咆哮整晚,以人之力引動天象,幾乎就是神話中呼風喚雨的仙神,在場眾人之中,有來自夏州各地的人傑,他們離金陵很遠,沒有看到那震動天地的恐怖雷暴,所以對這種傳說將信將疑,畢竟耳聽是虛而眼見為實,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人?

    可如今,他們有點相信了。

    讓傳旨太監跪著宣旨,要么是失了智的瘋子,要么是膽大包天的狂徒,可傳旨太監又不是泥捏的,身邊的皇家護衛也都不是擺設,太監是皇帝的家奴,來傳旨是代表著皇帝本人,別說是跪了,就是稍稍做錯點事情,被認為有辱皇家顏面,回宮之後也要被亂棍打死的,更別說跪著宣旨了。

    你讓他跪,他就跪給你看?開什麼玩笑?

    但真跪了。

    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這位奉旨而來的太監,要么得了皇帝私下的叮囑,要麼就是自己做出了抉擇——也就是說,這個出身禁宮的閹人居然覺得,比起皇帝的雷霆震怒,不跪著宣旨的直接後果居然更可怕一點?

    看到這一幕之後,傻的人心中無比驚恐後怕,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與賈府保持距離,而聰明的人卻看到了更多,看到了機會。

    而孫朗只是沉默地聽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這院子,人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路,院子裡還迴響著高力士的誦讀聲。

    孫朗一路來到旁邊的宅院,裡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推開門,滿室花開,香氣撲面而來,屋中的女人們都向這邊看來。

    薛寶釵,林黛玉,賈探春,晴雯,還有躺在床上的王熙鳳。

    大小姐類型的未婚妻,偽三無的遠方姑表妹未婚妻,剛剛發現其實沒有血緣關係的偽實妹,女僕,還有嫂子。

    真是太可怕了。

    林黛玉和薛寶釵都立刻站起來,笑著打了招呼,晴雯連忙迎了上來,而探春與王熙鳳的表情卻還有些複雜,她們一時很難轉換過情緒。

    但探春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喊了一聲二哥,王熙鳳也露出了大大方方的笑:“你來了。”

    老太太已經走了,重要的是重新開始,過去的事情已經埋藏在了永遠的迷霧之下,老太太所言之事就是最終的真相……這樣就很好。

    孫朗與她們依次打了個招呼,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說道:“鳳姐姐的身體怎麼樣了?今天血氣流動看起來順暢多了。”

    王熙鳳點頭道:“是好許多了,多虧了魯大夫,再養一旬就能利索。”

    “那就好。”孫朗說道,“今天聖旨來了。”

    林黛玉吃驚道:“怎麼這麼快?”

    薛寶釵尋思了一下:“應該是為那晚之事而來的吧……畢竟大伯昨天才寫的奏章,一來一去,不可能這麼快,當晚夫君放走了那個忠順王,看來他已經把話給帶到了。”

    “嗯,是之前那一批。”

    孫朗將通靈寶玉的事情略過不提,以免徒增傷悲,至於老太太身體的變化與通靈寶玉的本質,也沒有必要說出來,這事只有他能夠處理,也只有他知道那玩意兒意味著什麼……這也是他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

    面對榮國府的家人們,他只是說了皇帝的意思與聖旨的內容:“可能是皇帝的新陰謀,也可能是正義壓倒了邪惡,朝堂上還是好人比較多,知道功臣的血不能白流,他們一定是為了心中的真理為我據理力爭,為我討還了公道,真是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賈探春心目中的兄長是個寬厚溫柔又威嚴滿滿的大將軍,是個不苟言笑的沉穩男性,所以一時之間習慣不了孫朗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說話方式,聞言不禁表情有些古怪,這個二哥比想像之中……要跳脫很多啊。

    但王熙鳳諢名鳳辣子,可見平時也沒大沒小、風風火火慣了,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笑道:“你還是直接說結果吧。”

    “結果啊……”孫朗望著屋中的女人們,笑了笑,“結果,就是有官做了,此時大戰已經結束,皇帝要收攏兵權,戰時提調六軍的天下兵馬大元帥肯定也就成了虛銜,沒有多大意思,這次皇帝也算心裡有數,總算沒給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不過還是很耐人尋味……”

    薛寶釵無奈道:“夫君你就別賣關子了。”

    孫朗攤了攤手,輕描淡寫道:“拜神策上將,許開府建牙、自置官署,位列武官諸府之首,在王爵三公之上……與天策府並列。
sea6076 發表於 2019-9-1 06:50
第八百四十三章 一起進京吧!

    神策上將。

    講道理,比起明州談判時的三瓜兩棗,這次的條件無疑優厚太多,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虛銜在和平時期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折算成了位超三公、許開府建牙的神策上將,聽起來好像有點賺。

    畢竟說是一切待遇與品階比照天策上將,既然是平級,那權限與權力都是不相上下的,不僅可以組建私軍,還可以自行招募屬官,自主性簡直大到要命,天策府號稱半個兵部,其地位可見一斑。

    而且更微妙的是,帝姬之所以受封天策上將,手握如此重權,乃至深受皇帝寵信,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她的功勳擺在一眾天元名將間也足夠耀眼,所以被欽點為皇家代表人物與外臣制衡,而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她乃女子之身,在國朝眾人樸素的大男子主義理念中,這代表著沒有太大的威脅,就算再跳,也終究是要嫁人的。

    所以在帝姬隱晦表明了有問鼎至尊之志後,很多人都斯巴達了。

    但如今他們有更加斯巴達的理由,只一個帝姬也就罷了,如今居然又多出來一個神策上將,而且還是個外姓的男人,這簡直是要翻天啊。

    所以,這看似極其優厚的條件之下,還是隱藏著堂堂正正的政治陷阱與皇帝的老謀深算……說不定只是裹著蜜糖的毒藥。

    首先,所謂一切品級與待遇比照天策府,本來就頗有挑撥之意。

    有句老話說得好啊,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但孫朗和帝姬顯然是不共戴天級的不對付,天策府和新建立的神策府出於種種原因,肯定要進行一輪輪緊張刺激的激烈對抗,皇帝授權神策開府建牙,本來就是想讓天策府與其打擂台的。

    其次,皇帝還隱藏著另一層深意在其中。

    兩年前的大元帥回歸帝國權力中心,這意味著朝廷勢力即將迎來一輪大動盪,諸多山頭要將兩年前就切分好的蛋糕吐出一部分來讓給新來的神策上將……或者,你們不願意手中權力衰減,那就聯合起來,架空他。

    自古至今,權力都是最誘人的魔藥,能把人變成狗,能把狗變成狼。

    孫朗在看完聖旨之後,就領悟到了其中的關竅,不愧是當今聖上,就算是認慫,也認得如此九曲十八彎,在其中埋藏了種種伏筆,偏偏這神策上將的封賞真是挑不出一絲錯來,你根本沒法說皇帝封得太輕,相反,還冇一群人會覺得這封賞實在有點重。

    “很正常,這段時間我遊走在體制之外,四處亂竄亂搞,皇帝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總算認清了形勢,耍將我迎回帝都朝中,在他們的主場,用他們所擅長的政治手段來慢慢地圍追堵截我……”

    孫朗在房中對女人們分析道:“畢竟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各種盤根錯節,一張張大網交織在一起,最能消磨壯志雄心,做什麼事情都束手束腳,因為熟人故人實在太多,隨手扔出一塊磚頭,也許就能砸到什麼皇親國戚……皇帝能夠想到這一層,真是難為他了。”

    賈探春猶豫道:“很危險嗎?那能不能不去......”

    此言一出,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孫朗搖搖頭,輕聲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管你們認不認同,事實就是如此,賈府的命運已經與我的命運綁在了一起,只有不斷向前,才能開闢未來,我們別無選擇的……”

    賈探春垂下了眼簾,輕輕地哦了一聲。

    薛寶釵問道:“夫君既為神策上將,有開府建牙、自置屬官之權,那麼何時開府、職官人選,可有眉目了?”

    孫朗笑了笑:“看起來,皇帝是希望我自己將自己的爪牙走狗聚集在一起,好讓他一網打盡……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如願,我之前構思了數年之久的'護國夢之隊'終於要上線了……”

    說到這裡,他的心情有些小激動。

    當年在軍中,他其實過得很爽,什麼退役,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退役的,軍中的人很蠢且容易被忽悠,被欺負時說的話又好聽,他超喜歡在裡面的,畢竟他可以趁著戰爭聚集一些很有資質的人,然後將他們染成自己的顏色——當然是非常忠誠的顏色。

    如果說軍隊裡還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的話,那一定是僵化而無聊的軍法,這也不許做,那也不許幹,規矩和律例都是極多的。

    一開始呢,他還能夠憑藉著小鹿般機敏的直覺愉悅鑽空子,但隨著軍中孔目與時俱進地頒布新法規,軍法也就如歡樂〇客的敏感詞庫般讓人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但如今,一切已經有所不同,神策府那極高的自主性和自由度無疑給予了他胡搞毛搞的巨大特權,既然陛下作美,那他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一定要將神策府打造成集安布雷拉、神盾局、東印度公司、美帝國稅局等各種屬性於一身的超越時代的龐然大物。

    想想真有點小激動呢。

    孫朗沉授在未來的壯闊景像中不可自拔,突然林黛玉輕輕說了一句:“那就是說… …哥哥要上京了?”

    尾內的氣氛頓時一凝。

    孫朗默然片刻,慢慢地點頭:“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走一遭的。”

    從他自外域返回明州、踏入帝國的疆土之後,就注定有這麼一天的。

    后土帝都,龍氣所在,天子腳下,世界之都,那是后土帝國的最高權力中心,集結著凡世最有力量的權柄,皇帝在那裡等著他。

    在那裡,一切最終都會有一個結局。

    孫朗一時思緒渺遠。

    今年是約定中的最後一年,他結束了環遊世界之旅,踏上了帝國的土地,經過兩年的遊歷,他想在最後的時光隱居在安靜的市井,享受最後一段平靜的人生,等二年期限一過,就毫無掛礙地前去帝都。

    他是帶著劍去的,帶著劍,就要見到血。

    但事情的發展,終究脫離了他原本的想象,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平一刀,魯淑仁,秦惠,胡守信,戚冠岩……很多很多人,他看著他們的悲歡離合,參與了他們人生的故事,自己的靈魂也泛起波瀾。

    明州城中的直面,雷弓霹靂弦光華閃耀,他正視了自己的過去。

    白家堡裡的覺醒,白羽威化而為劍,曾經熄滅的光華重新劃過長空,令他回想起自己那光明的過往。

    乃至在這裡,在榮國府,一個慈祥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後選擇了釋然與愛,扯斷了束縛他的巨大枷鎖,令他能夠自由地站在微風之中。

    一切都改變了。

    恨意仍在,但不再蔓延,憤怒仍在,卻不再扭曲。

    事到如今,曾經千瘡百孔的心靈已經慢慢癒合,但還有最後的使命尚未完成,在北面的帝都,他還有最後的事情要了結。

    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他所愛的人們。

    他輕聲道:“我答應過老太太,要照顧好你們,我答應過老太太,要好好活著,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去帝都……”

    大荒山發生的事情已經印證了皇帝的陰鷙與狠毒,他不會給孫朗第二次機會,而孫朗也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終究是要分出個勝負來的。

    林黛玉說道:“我要跟哥哥一起去。”

    孫朗微微一笑:“那當然,寶姐姐也要一起去。”

    兩位未婚妻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雖然還是沒有結成婚,但彼此眼神對視,就能知曉對方的心意,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孫朗餘光掃過,發現王熙鳳默然不語,而賈探春的神情也有些黯淡,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她們心中所思。

    畢竟林黛玉和薛寶釵是曾經朝夕相處過的軍中袍澤,早就結下了深厚的情義,而探春和風姐姐,理論上來說,才認識了不到兩天……

    依靠了十幾年的奶奶撒手人寰,留下了寥落的榮國府與一個自帶巨大謎團的“賈瑛”,她們沉浸在痛失至親的悲傷之中,更是對未來感到無比茫然,但無論如何懷疑和茫然,她們也只能選擇依靠孫朗,而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要北上京師,她們卻要孤零零留在金陵……

    孫朗望著她們那黯然不語的模樣,想到了老太君臨終時的樣子,雖然沒有明言,但他也要自覺背負起照顧家人的職責啊……

    想到這兒,他腦袋打了個結,想了想,傻到慘不忍睹的蠢話脫口而出:“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帝都,畢竟金陵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都在帝都,我也好照顧和保護你們……”

    賈探春聞言神色一動,怯生生地說道:“......可以嗎?”

    “......”

    在那話說出口的剎那,孫朗就意識到了某種可怕的未來正在接近。

    嗨,哥們,兩個未婚妻要跟你一起進京,是吧?不僅如此,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也要來,嫂子也要來,更別說貼身丫髮了,對不對?屬性齊全的後宮天團耶,跟著你一起上京,是不是美滋滋啊?

    一一美滋滋個屁啊!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遠在明州的,花生米們。
sea6076 發表於 2019-9-1 07:09
第八百四十四章 紀念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只是家人而已,家屬,家屬你懂嗎!

    不就是多了個妹妹嗎?

    不就是多了個餃……我是說嫂子嗎?不就是多了幾個丫鬟嗎?

    小事,那都是些小事。

    只要咱爺們平生不做虧心事,就不怕柴刀來敲門。

    坦坦蕩蕩的孫朗表示問心無愧,一切大新聞都要退散。

    在這一件事情上,他確實是問心無愧的。

    想想看,講道理啊,他孫某人活了這麼久了,還是個處男,說明什麼?說明他根本不會撩妹,完全沒有色膽,怎麼可能出動出獵?目標還是自己的妹妹賈探春,想想就沒可能麼!他們才認識了幾天,完全沒提起任何興趣,況且還有老太君的遺囑在那裡,他完全不會行此禽獸之舉的。

    一一以這種說辭來應對銀落她們,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至於王熙鳳,那就更不可能了。

    雖然鳳姐姐人長得漂亮,也有少婦的風韻,胸部也很大,但畢竟是個人妻寡婦,最重要的是,還有嫂子的屬性——王熙鳳不喜歡做頭髮,而他孫某人也不會唱嘻哈,那自然不會發生任何不該發生的事情。

    所以,問心無愧,問心無愧。

    基本上,進京的事情就定了下來。

    時間當然是要等到老太太濱檢成服、下葬之後。

    今日是守靈第二日,要守夠三天。

    高力士所傳聖旨的內容流了出去,當然,欽使跪地宣旨的驚世駭俗之舉也跟著流傳了出去,眾人驚怖之餘,又髙看了一眼孫朗。

    從孫朗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和髙力士乖乖聽話的慫樣可以看出,欽使跪傳聖旨的消息將成為流言和謠傳,當事人與朝廷都不會承認。

    但這事終究是發生了,也就能說明一個問題。

    這位號稱一夜招來滿城雷暴的賈家元帥,也許真的是令朝廷感到棘手的絕世強者……不僅僅是因為跪傳聖旨,還有陛下的封賞。

    神策上將,開府建牙,自置官屬,一切待遇儀仗比照天策府。

    第二個隻手遮天的武官府衙。

    於是跪傳聖旨的流言被選擇性遺忘,大家都惦記著神策上將的事情。

    消息傳出,前來弔唁老太君的人暴增三倍。

    夏州各界的社會人們紛紛開始自己的表演,有文采的寫一篇情深意切的悼文,沒文化而有演技的就哭個昏天黑地,拜祭老太太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少不得要對榮國府噓寒問暖一番,若是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過,榮國府除了神策上將之外沒有男性家族成員,就算是想要搭上線,也找不到人說話,畢竟上將軍根本不鳥你,但是沒關係,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正面進攻沒有道路,那就走迂迴路線與夫人路線。

    寧國府是第一迂迴路線,畢竟榮寧二府關係融洽,在之前的金陵驚變中,寧國府也一直堅定地站在榮國府這邊,再加上賈似道是上將軍當年最忠誠的馬仔之一,顯然是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節奏。

    於是寧國府迎來了一波又一波貴客。

    賈詡老謀深算,懂得進退,乾脆就說在那天晚上受了傷,正在養病,一腳將賈似道踢出去面對蜂擁而來的糖衣砲彈。

    弟弟君不得不捏著鼻子接待一波又一波長輩和客人,臉都快笑僵了,耳朵也起繭子了,畢竟不管來的是誰,都要誇他賈似道年輕有為、前途似錦的,然後問他年齡幾何,是否婚配。

    很正常,畢竟聯姻自古以來就是訂立同盟和拉近關係的最佳手段。

    說媒的,拉皮條的,嫁女的,甚至還有要將自己的女兒送給賈似道當侍女的,弟弟起初被誇得飄飄然,美得不知東南西北,但面對一份份條件優厚無比的提親暗示,他猛然想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媽賣批,我耍是敢搶在兄長前面成婚和入洞房,他羨慕嫉妒交加,非得想辦法弄死我不可哦,不能答應,不能答應。

    於是賈似道將兄長拉出來做了擋箭牌一一兄長早有訓誡,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要貪圖女色,男人過了三十歲再考慮成親也不遲。

    孫朗確實說過這種話,還說過“天魔未滅、何以成家”的名句,說不定以後都要進歷史課本讓小學生引用的——當然千載之後,所有的一切隱藏在歷史的塵埃之下,只憑著書上的幾行文字,誰都不會知道那壯闊激昂的名句是某個人為了掩飾自己那悲催的單身事實而捏造出來的擋箭牌。

    所以,三十歲之後再成家的話,提親的人都是不信的,心中紛紛啐一句我呸,真是放屁,這年頭,三十歲都有當爺爺的了,還你哥說的,逗我麼。

    但最有效的迂迴路線大概是不成了,有人想要去走走王家和史家的關係,畢竟四大家族都沾親帶故的。

    一一不過史家和王家被嚇得狠了,這些年除了隨叫隨到、全力幫忙之外,其他時間都窩在家裡縮著腦袋,哪裡敢替上將軍接人情?

    迂迴路線失敗,還有夫人路線。

    榮國府除了神策上將之外沒有男丁,以往都是女性被迫出來露面,如今強有力的家主回歸,前來拜訪的各界人士自然沒有機會見到榮國府的女性成員了,但他們見不到,女人們卻能見到。

    不少貴氣逼人、說話好聽的夫人貴婦上了門,照例在靈前啼哭一番,然後就輕車熟路進了榮國府家的後宅,找到賈探春、王熙鳳、薛寶釵一干人等,一口一個妹妹,抬手就送些首飾玉鐲,親切得不得了。

    來給賈探春提親的人隨之暴增,而且男方家世、才幹、人品、相貌等標準全都扶搖直上,比起之前那些只為了謀奪榮國府家產的傢伙不知高到哪裡去了——眼見著自己變成香餑餑,但探春還是很不高興。

    跑去跟孫朗抱怨,孫朗聽了之後點了點頭,然後讓晴雯她們暗中警告每一個上門來的女人——誰敢再來給探春提親,他就去打爆男方的狗頭。

    上門說媒的女人們被駭得臉色發白,跑回去說給男人們聽,男人們想得多,從這簡單直接的宣言中讀出了某個驚世駭俗的破事一女大當嫁,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真相只有一個!

    上將軍對他妹妹有想法,真是太……咦,好像也沒什麼,而且聽說根本不是親兄妹,這他媽就更沒有什麼了。

    真會玩。

    孫朗並不知道自己被誤會了,他正在寫信。

    雖然老太太去世了,但婚也沒有結成,這讓孫朗稍稍鬆了口氣,於是就照例向明州方面匯報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既能講一下最近的情況,也能用略帶憂傷的平靜筆觸向女孩子們展示自己那堅強外表之下的脆弱靈魂,勾起她們的愛心與愛意,降低某方面的猜忌和風險,順便刷刷好感。

    真是一舉數得。

    想了想,給謝唯也寫了一份一一小妖精之前也幫了大忙。

    除了私事之外,就是公事了,他在夏州取得了顯著的成果,跑過來與他拉關係的人能從門前一路棑到金陵衙門,神策上將的身份雖然隱藏在皇帝不懷好意的算計,但地位和權力終究不是假的。

    有這個身份,很多事情就能做的更好,做的更加方便。

    很多事情可以再做做文章,再佈置一下。

    除此之外,將夏州的那些人晾的差不多,就可以見見一些真正值得見的人,畢竟老太太下葬之後,他就要動身前往帝都。

    那裡有一場最大的戰役,正在等著他。

    三日之後,老太太棺木人土,葬在了賈家的祖墳,葬在了某個人的旁邊,與她的家人們永遠地守在了一起。

    賈府人丁凋落,加上急沖衝湊過來的遠房親戚,送葬隊伍裡的人也不多,但前來祭拜的人卻到處都是,雖然來的人很多,而且大多目的不純,但畢竟是葬禮,孫朗也不好讓他們全都滾蛋,奶奶在看著呢。

    拜祭的人們驚訝地發現,老太君墳墓的旁邊是另外一個人的墳墓,不是她的丈夫,碑文上的名字是賈瑛……就是上將軍之前的名字。

    聽說這裡是大荒山之後豎起來的衣冠塚,如今人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趁早推倒?眾人雖然心裡嘀咕,卻沒有人來獻這種殷勤,因為上將軍站在自己的墓碑面前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有人揣摩著上將軍的心理狀態:“他現在改名了,叫孫朗,留下這墓碑,是將以前的自己葬在這裡,葬在老太太身邊吧……這是孝,至於忌諱之類的,他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麼會在乎這個。”

    真正的理由,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榮國府祠堂之中的賈瑛靈位也沒有撤掉,拿走的只是那幅畫。

    雖然老太太臨終之前將兩人的命運合二為一,但孫朗還是留下了墳墓與靈位,以這種方式紀念著曾經的一段故事,紀念著有一個叫賈瑛的人,曾經在這個世上,活過那麼一回。
sea6076 發表於 2019-9-1 07:25
第八百四十五章 舊部

    老太太下葬之後,第二道聖旨姍姍來遲。

    皇帝依然是在狂拍馬屁,將老太太一頓猛誇,賞賜金銀,追封誥命,又諭令禮部主祭,再封賞家人,一套操作行雲流水一般。

    王熙鳳的浩命升了一級,林黛玉與薛寶釵的品級又有提升,賈詡不輕不重地加了個虛銜,賈似道當年掛冠而去,如今也官復原級,連賈探存都撈了個武家女爵,真是面面俱到,十分好了。

    這一次來傳旨的是禮部大臣,除了傳旨之外還有好幾個任務。

    宣旨之時,還沒離開的圍觀黨們都捏了一把汗,唯恐上將軍再玩一出跪傳聖旨,把堂堂禮部大員也給按在地上摩擦幾個來回。

    但他們最後都鬆了口氣,幸好,一切如常。

    在朝廷的欽差面前,神策上將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我們的上將軍繼續前進……嗯嗯……你懂的。

    傳旨,封賞,交接,主祭,將據說是陛下親筆寫的悼文燒給老太太看,又將賈府的英烈們統統祭拜一番,朝廷交代下來的政治任務就完成了。

    但眾人都知道,接下來,才是最麻煩的事情。

    前來觀禮的客人們在僕役的引導下各自散去休息,他們一邊離開,一邊意味深長地回眸,神色平靜的神策上將,面容冷峻的禮部侍郎,他們要關起門來進行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交易。

    閒雜人等退散,榮國府的迎客大廳之中只剩下了兩個人,叛逆的賊子,朝廷的欽差,兩人突然相視一笑,重重地抱在一起。

    “來的人是你,看起來皇帝也沒有再耍弄陰謀的心思了,這算是善意的信號嗎?”孫朗拍打著禮部侍郎的肩膀,笑道,“你這兩年升官很快。”

    那人微笑道:“原先朝廷的意思,是要讓李林甫來的,可他是皇家宗室,本來就兩邊為難,又來做這事,未免太過可憐了……所以我將這活兒搶了過來,好歹讓那小子睡幾天安穩覺吧。”

    孫朗嘖嘖道:“怎麼,李林甫要跟我劃清界限了?”

    年輕的禮部侍郎翻了個白眼:“西平王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金陵,那可不是什麼默默無聞的宗室,那可是陛下的愛子,皇子之中最驍勇善戰者,被你打死不說,偏偏死因都無法宣揚,李林甫好歹是宗室子弟,怎麼還能旁若無人地跟你像往常一樣交遊?”

    孫朗擺擺手:“那還不簡單,回京編造一條謠言,說李元霸從小就怕打雷,有一天晚上喝了酒,又遇到雷暴天,暴脾氣一起,就拿著他那兩個瓜錘指天叫罵,讓老天爺閉上嘴……”

    幾年之後,又聽到元帥那熟悉的胡說八道,禮部侍郎的臉上流露出了懷念之色,他興致勃勃道:“然後呢?”

    孫朗攤手:“老天爺自然不鳥他,他大怒之下,抬手一個英勇投擲,將一個瓜錘扔向空中,想要給老天爺來一下子……然後錘子去勢一盡,直挺挺落回去,砰的一聲,正好砸中他的腦門,將他整個人打得摔倒在地,艾薩克-牛頓爵士在他的棺材裡發出了雷鳴般的喝彩。”

    那年輕人的眼角一抽:“然後他就被砸死了?”

    “嗨呀,沒有,他武功很髙,只被砸了個半死,只是呢,他被錘子砸倒在地,就這麼仰面朝天躺在泥水里,而那瓜錘還直挺挺地糊在他臉上,錘把朝天,形成了一個金屬制的避雷針,然後天空一道驚雷閃過,轟降一聲,我朝皇室最勇猛之戰將魂飛冥冥,本傑明-富蘭克林先生用力地鼓起掌來。”

    “......”

    禮部侍郎嘆了口氣:“你這是要讓他死不瞑目啊。”

    “哎呀,瞧你說的,反正他都死球了,還不如做一下最後的貢獻,你看,如果後人看到了這則故事,激發了某種靈感,說不定就會切實地推動人類的歷史進程,為文明的進步作出巨大的貢獻。”

    “臂如說,一個小孩子如果坐在自家的武器庫裡讀這故事,與此同時家裡的一枚流星錘突然從牆上跌落砸到他頭上,他一驚之下,就會想,哎喲,為什麼錘子總會往下落?那他就會發現萬有引力定律。”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我說不過你。”勉強才能跟上孫朗節奏的年輕人笑著拱手認輸,“下官嚴嵩,見過元帥。 ”

    孫朗微笑道:“現在應該叫上將軍了。”

    “還是元帥叫的順口,朝廷也不會管我們私下怎麼喊,這是天元老卒的舊時交情,譬如某個禿廝早就卸任升官了,他那幫老部下還整天佛帥佛帥的喊,你回朝之後,也會整天有人喊你戰帥的。”

    嚴嵩說到這裡,表情有些微妙:“……還有,怎麼突然改名了?”

    孫朗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

    嚴嵩看孫朗不想多提,理解地點了點頭,他說道:“既然是老太太臨終所言,那這也是她的期望……我這次來金陵,也有這方面的任務。”

    “什麼任務?”

    嚴嵩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是戰帥賈瑛,堂堂武殿劍閣軍主,前武班將帥之首,如今的神策上將,朝中上下、軍中故舊,全都知道你叫賈瑛,如今突然改了名字,你以為是隔壁的石頭狗蛋換個奶名呢?”

    孫朗斜眼看他:“兩年不見,牙尖嘴利了不少啊。”

    嚴嵩哼了一聲:“我這是在禮部啊,整天除了搞一些繁文縟節之外,就是應對御史台的挑刺,天天跟那群賤人窩裡鬥,兩方動起手來,不找外援幹不過那些瘋狗,沒奈何,只好練嘴上功夫,一來二去,嘴皮子利索了不少。”

    他說到這裡,面露興奮之色:“禮部真是沒人疼啊,跟御史台打架都是輸多贏少,我和李林甫他們都吃了不少虧,你回來了就好,以後幫我們打架去,有你在,來多少御史都是送菜。”

    “......”

    喂,你可是文官啊,體面些。

    嚴嵩興奮了一陣子,這才想起來正事:“哦,我們接著說,說到哪裡了?對,你改名的事情。這可是大事,以你的身份和軍功,改動姓名、變換宗譜,不僅各部籍冊都要更改,修史的人也得重來,還有你既然改姓孫了,那就得溯本追源了......”

    “……什麼?”

    “祖宗啊!”

    “哎。”

    嚴嵩被氣笑了: “我說是你的祖宗啊!你既然不姓賈了,改姓孫了,天底下姓孫的世家大戶肯定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要想方設法用八抬大轎將你請進族譜之中,拼盡一切將你祖上的血脈跟自家的家譜連在一起,攀了你這門金光閃閃的親戚……”

    孫朗啊了一聲:“還有這事?”

    嚴嵩點點頭:“宗族血緣,是維繫社稷的根本,宗譜將人們的關係緊緊相連,所以我們才能守住這片土地,人不能做無根之萍,終究是要有家的。”

    “而從實用性的角度來講,你既然改了姓名,也是要光宗耀祖、建門立戶的,那麼從天下的孫姓世家中尋一門合適的宗族相認,也是很有必要的,他們會成為你今後強大的臂助與力量……”

    孫朗略略想了想,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老太太最後的饋贈悄然改變了很多很多偏激的想法,他對這事不是很執著了。

    “也就是說,你這次來'是要和我商量個祖宗出來嗎?”

    “嗯,有這個打算,畢竟祖宗只能認一個,從實用角度來看,自然是要挑一個最合適的了……我肯定得幫你好好合計合計。”

    嚴嵩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捲軸:“在路上時,我已經將天下孫姓大族都整理了一番,初步篩選了一下,依我看,江東孫家就很不錯……”

    孫朗將捲軸接過,隨手放到一邊:“這個先不用急,難道這也是朝廷的意思嗎?想辦法再拖我一段時間?”

    “你在金陵鬧出來的動靜不小,似乎將一些人嚇壞了,聽說寧國公的奏章進京之後,漢州外馳而內緊,三大衛戍軍閉緊急機動,八大名門的大宗師被邀請進京,日曜劍聖與月曜劍聖也雙雙北上……呵,我聽到朝廷的反應之後,也是被嚇到了,想不到你居然能做到這地步。”

    孫朗沉吟了片刻,又問道:“我改了名字,朝廷沒有什麼動靜嗎?”

    嚴嵩冷笑道:“能有什麼動靜?他們之前以為你已經死了,正在民間和朝堂淡化你的名字和影響力,如今你死而復生,回朝之勢已經無可阻擋……他們正忙著應對沖擊,還沒敢將這事正式傳告天下呢。”

    孫朗也冷笑起來:“自找的。”

    嚴嵩重重地點頭:“沒錯,就是自找的。”

    他看向了孫朗:“既然這麼問,你莫非另有打算?”

    孫朗欣然點頭:“不錯,看起來皇帝還處於措手不及的被動階段,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順著他們的想法來?他們還沒將我的事情傳告天下,那我就再給他添上一把火,看看他要怎麼應對!”
sea6076 發表於 2019-9-1 07:36
第八百四十六章 好人

    今天的白家堡風平浪靜。

    那一晚,天策府玄甲軍進犯,王武安大將軍被聖旨拖在秦州城,形勢岌岌可危,關鍵時刻,一道劍氣宛如天外飛仙般呼嘯而來,在地上斬出了巨大的溝壑,劍氣縱橫三萬里,自夏州斬擊秦州,一擊之威竟至於斯。

    於是白家堡之圍立解。

    天明之後,登上白家堡瞭望塔的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彼時黑夜之中,看不太清,如今天色朗朗,眾人才知道為何李藥師夫婦毫不猶豫地撤走玄甲軍、走得如此果決。

    深邃的溝塾一路蔓延,在一座山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就像是一柄通天徹地的神劍在大地之上留下恐怖的劍痕。

    無論是以玉劍客的綽號名動汴湖的岳不群,還是作為劍聖門楣的白家眾人,在近距離觀摩這一道狹長而恐怖的印記之後,內心都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同為用劍之人,這一道長長的痕跡令他們的劍心為之驚怖。

    他們心中的震動和感慨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就這麼說吧……如果有人突然告訴他們,說天底下有強者能一道劍氣斬出數千里,從夏州金陵一路轟到秦州西川,浩浩蕩盪,來勢轟鳴,幾乎能將一座山峰一斬兩截一一那他們肯定是不會相信的,夢話呢。

    但看到這劍痕之後,他們就會信了。

    只要看到這痕跡,就會相信這是人力之所及,而且是從夏州遙遙一劍斬到秦州……因為這道痕蹟之中,蘊含著凝若實質的劍意。

    小岳岳就像是色鬼看到了絕世美人一般,不顧高手風度和翩翩白衣,直接作蛤蟆功狀趴在地上,似乎要將這道長長的劍痕一寸寸看過去。

    白家的劍術高手們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說,負責鎮守白家堡的大管家還是魏忠賢,薑是老的辣,老太監立刻看出了機會,為了防止天策府去而復返,他立刻安排人手將這消息散播出去,一傳十,十傳百,秦州本地的劍術名家從將信將疑到趨之若鶩,紛紛向白家堡這邊湧來,想耍觀摩一下這突破天際的鑽……我是說劍氣。

    水平低的,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而水平高的人,則像是小岳岳和白家眾人那般,沉迷劍氣無法自拔。

    這裡有個問題,那就是武林戰力分佈也是金字塔結構,水平低的人總是遠多於水平高的人,理論上來說,有所收穫的人不會太多,可這還涉及到一個皇帝新衣的問題一人家隔壁地字絕劍門的老匹夫看得如痴如醉,你這個號稱與他五五開的人,有臉說自己屁都沒看出來嗎?

    當然是要強行感悟了。

    所以,聽孫朗講過魔改《俠客行》故事的魏忠賢立刻想出了一系列毒計,通過暗中微妙的操作和引導,成功地將人類那醜惡的攀比慾和裝逼欲激發出來,一群武林高手在白家堡外沒日沒夜地鑽研劍意,這就相當於多了無數的哨兵與保鏢,而且都他媽是免費的。

    還有更多的人往這邊趕來,如此一來,就算是李藥師去而復返,天策府的玄甲軍再增一倍,那也無法再改變什麼了。

    等朝廷第一波封賞下來,授封神策上將的消息不脛而走,金陵那邊發來了平安的消息,而聚在白家堡周圍觀摩劍意的高手名家也越來越多,魏忠賢的操作隨即緊跟其後,於是秦州武林一脈的人們都記住了一個名字......

    神策上將孫朗,他原名賈瑛,是天元大戰之際,六軍武班諸將帥之首,曾領天下兵馬大元帥之銜,號稱戰帥,曾於大荒山最後一役失踪,被認定戰死,可兩年之後去而復返,肯定是經歷了非常激盪人心的故事。

    對於那些武林人士來說,什麼名聲什麼官職都是虛的,只有本事還是實打實的,這道劍氣蘊含的乾貨之豐富,足以將所有的質疑聲都堵在喉嚨裡,既然這一劍如此真實,那使出這一劍的人的身份,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魏忠賢曾經在宮裡混過,深諳操縱人心、引導輿論的法門,前幾年又被孫朗以現代理念開光,手段更是宛如羚羊掛角、天馬行空,趁機灌輸了一些作反的東西,帶節奏帶得可歡了。

    今天,當年的魏大貂璫坐在白家堡中,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他在想要不要再進一步,比如圍繞著這一道巨大的劍氣痕跡,將這片地方改造成一個武林聖地之類的,弄點噱頭、認證和資歷,畢竟人類不會太過珍惜輕鬆得來的東西……總之,這事似乎可以好好運作一番。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人未至,聲先來:“魏爺爺!”

    魏忠賢的老臉上浮現出了柔和的笑意,謝唯身上有一種特質,能讓她周圍的人感受到她的善良與陽光,連魏忠賢這種常年生活在陰鷙之中、早已經不相信人性的老傢伙都不由露出微笑。

    小妖精從門旁探出頭來,揮了揮手中的信:“孫朗寫信過來了!”

    魏忠賢起身相迎,謝唯將信遞了過來,小妖精就像是雀躍的精靈一樣笑道:“孫朗說,讓我們去一個叫做帝都的地方,那裡好玩嗎?”

    魏忠賢的神色微微一滯,瞬間恢復如常,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嗎?他想。

    進京。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沒有任何戰略緩衝了,就在這帝都之中,就在這后土的皇城,復仇者與始作俑者,賭上江山社稷和未來,一些事情總要了結。

    但不知為何,魏忠賢心中卻沒有什麼恐懼和不安。

    在這一瞬間,他心裡居然還生出了一個比較搞笑的念頭。

    ——莫非我還要再回宮裡聽差嗎?

    他收斂了這奇妙的想法,一邊拆信,一邊說道:“對於不住在那裡的人來講,帝都無疑是個很好玩的地方,七十二道正店,三百六十行班,異國風情,天下妙物,熙熙攘攘匯聚於此,眼花繚亂,天下盛景,那裡是世界上最雄壯的城市,最繁華的樂土……”

    小妖精面露嚮往之色,但卻發現了魏忠賢話語之中的前提:“那對於住在那裡的人來說呢?”

    “那得分情況,那得分人……”魏忠賢微微一笑,“唯小姐不必考慮這些,您是去玩的,而且有主人在,一定會很開心的。”

    謝唯用力地搖搖頭:“不,我與孫朗約好了,去帝都,是要幫魯姐姐找恢復身體的辦法,當然,是可以順便玩一下的!”

    魏忠賢笑著打開了信,他的目光在孫朗那標誌性的鋒銳字體上掃過。

    神色一時怔然。

    金陵之夜過後,也通了兩次信,但也只是報報平安、做做安排,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因為在那時,孫朗的心情依然沒有平靜下來。

    但這次,孫朗認真地寫了前因後果,寫他恢復了本來的名字,寫了那契機,寫了老太君最後所做的事情。

    魏忠賢將信看完,一時之間,心中唏噓,彷彿過了很久很久。

    他在深宮中長大,看厭了人心的反復與醜惡的蔓延,他堅信人性本惡,但這次,他與孫朗一樣,心中的某些東西被動搖了。

    原來是這樣,竟然可以這樣……

    謝唯問道:“怎麼啦?孫朗說什麼了?

    魏忠賢回過神來,笑容比之前又柔和了幾分:“是很好的事情……像他這麼好的人,本就應該被如此相待。”

    小妖精不是很懂,但出於禮貌,她不會對魏忠賢使用讀心術,儘管如此,她也能感受到魏忠賢心中的喜悅,語言也能傳遞情感。

    她認真地點頭:“是的,孫朗是我所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老魏笑道:“準備準備,我們近日就要進京了。”

    時間稍晚一會兒,明州的姑娘們也收到了來信,在此之前,神策上將的封賞也飄到這裡,趙雲龍和戚冠岩身為帝國頂尖的封疆武臣,自然是有消息渠道的,但這一次,由當事人所敘述的詳細過往撥動了女孩子們的心弦。

    發自真心的喜悅在靖安侯府中輕輕流淌。

    毛妹庫瑞爾很是興奮,她對孫朗的過往和傷痛了解不深,只知道孫朗要淦帝國,只這一點就夠了,畢竟帝國一副天朝上國的樣子,對離火都愛理不理的,每一個有血性的毛子都對此憤憤不平,將那群東方人當成了最邪惡的大boss,打倒后土帝國主義發自真心。

    而孫朗告訴她,說要進京搞事了,於是毛妹歡喜地飛了起來,非常高興地大叫著一一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銀落負責接收熾天使,取出信件之後,立刻拿著自己那份心虛地溜回屋中,魯阿姨跟趕來的趙雲龍聊了幾句,也回尾看信去了,趙小姐之前有事,來得晚了些,等趕到的時候,在場就剩下趙雲龍一個人。

    趙小姐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趙雲龍平靜地將一封信遞過去:“好事,孫朗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孫朗了。”

    趙小姐接過信之後,急急轉身就走,她也忙著去看信。

    而在她身後,一直面無表情的趙雲龍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用力地跳了起來,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拳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sea6076 發表於 2019-9-6 09:33
第八百四十七章 廢物利用

    深夜。

    后土帝都,不夜之城。

    這裡是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人口眾多,經濟發達,夜生活極端豐富,這裡是上層人士的天堂,甚至是普通民眾的樂土,畢竟是帝都,天下無二,僅此一家,吏治清明,繁榮壯麗,是帝國的經濟、文化與政治中心,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詩人歌頌過它的如畫盛景。

    除了冬天會凍死一些低端人口之外,它基本上沒有什麼缺點。

    如今夜色已深,但精彩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大人物們在高端會所和私家豪宅裡尋歡作樂,老百姓也能去瓦舍聽個戲、酒館裡抿口酒,他們不必起早貪黑地幹活兒,生活相對比較滋潤。

    在帝都的人民各得其樂的時候,迤邐壯闊的皇城卻靜悄悄的,凡世間最有權力的男人居住在這裡,這裡就是天下的中心,此世最龐大的戰爭機器聽從這裡的號令,這是御前禁宮,世上最神秘的禁地。

    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御極殿外。

    他已經跪了很久很久了。

    有生以來,他還沒有如此狼狽過,沒有如此恐懼過,沒有如此惶然過,他跪在宮殿之前,皇家侍衛都在冷眼旁觀,將他當成一片空氣,沒有人來噓寒問暖,甚至沒有人來過問他為何跪在這裡,疼愛他的母妃,對他千依百順的舅父,府中忠心耿耿的門客,誰也沒來,誰也幫不了他。

    因為他給父皇與皇家帶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潰敗。

    身體在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場景,戰慄和後怕依然繚繞心頭,雷霆咆哮,電閃轟鳴,滿城雷光之中,強大的部隊剎那間灰飛煙滅,無論是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隊,還是武功高強的能人異士,沒有誰能抵擋這天地之威。

    而他的敵人,就是駕馭這天地之威的人-

    一想到這裡,恐懼與悔恨就哨食著他的內心。

    更多的還是茫然。

    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這麼強?聖劍不是在我們這裡嗎?他連聖劍都沒有了,怎麼還能做到這地步?

    如果上天再給他一t機會,讓他可以從頭再來,那他絕對不會如此輕敵,不會如此狂妄自大,他……可沒有如果,命運不會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世上沒有什麼後悔藥可言。

    忠順王的腦袋死死地抵在地上,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他已經跪了很久很久了,他這是在認錯,也是在祈求。

    他的冒進與衝動導致金陵佈局一片糜爛,父皇陷人了無比的被動,普通的傷亡且不必說,他還自作主張邀李元霸前去助拳,直接導致了這位皇族之中最有勇力的皇子死於天雷之下,他害死了自己的兄長……

    所以他跪在這裡,祈求父皇的寬恕,他想說不是自己無能,而是賈瑛太狡猾也太強大了,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說,總之要見到父皇,總之要先見到父皇……不僅僅為了祈求寬恕。

    還有,他想活命。

    那天夜裡,李元霸死於天雷之下,而他卻被放了一馬,忠順王心裡有數,活命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賈瑛發現了史老太婆身體上的問題,所以讓他回京帶個話……僅此而已。

    他確實將話帶到了,笫一時間就帶到了,可戰戰兢兢過了幾天之後,一個天雷般的消息在耳邊炸響——史老太婆居然還是死了。

    他當時就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完了。

    這次金陵的行動,本來就是拿榮國府的人做文章,對家人出手本就不道義,率隊公然圍攻絞殺更是與撕破臉無異,但自古成王敗寇,只要能嬴就行——可是,沒贏啊,輸得很慘,而且,史老太婆還是死了……

    不管是誰,都會將二者連成因果關係,放你一馬只是為了挽救奶奶的生命,可奶奶已經死了— —那我還留你幹什麼?

    他覺得,賈瑛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一定會被殺的。

    雖然這裡是帝都,是天子腳下,自己是堂堂皇子,陛下親封的忠順王爵,按照常理推斷,一個人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京師之中公然衝擊親王府邸、擊殺一名皇室成員。

    但忠順王不確定,他不敢賭,想到當日那漫天雷暴,那轟然斬出的煌煌劍氣,想到勇冠三軍、驍勇善戰的李元霸死去的場面,這些畫面是這幾晚折磨他的夢魘,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賭賈瑛會遵紀守法。

    所以,活命的機會只有一個。

    父皇,只有父皇才能保住我的性命,我是他的兒子,他已經死了一個兒子了,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兒子死去嗎?哪怕他心中沒有什麼父子之情,哪怕他心中已經對我生出殺意,可他堂堂帝國至尊,會讓兩個兒子先後死在同—個人的手裡嗎?他是皇帝,怎麼會讓自己的顏面受此折辱!

    懷著這樣的心情,忠順王抓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一定要見到父皇……我不想死,也不想束手待斃,哪怕不做皇帝的也好,我也不想就這樣死去,不想落在那個人的手裡……

    靠著求生的慾望,他在寒風之中孤獨地堅持著。

    他已經跪了很久了。

    心中迴響著,默念著,抱怨著父皇,仇恨著賈瑛,悲嘆著命運,他用這種方式轉移注意力,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傳來。

    忠順王精神一振。

    但下一刻,他的心中微微一沉。

    因為這腳步響動的頻率很慢,說明來者走得很閒適,宮裡的太監若是身負皇命,是絕不敢如此悠哉的,而且這腳步聲很輕盈,說明……

    他慢慢地抬起頭來。

    首先映人眼簾的,是一雙精緻的白色女靴,他猛然抬起頭來,一個身著劍袍的女人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這角度令他倍感恥辱,感覺自己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發生了這種事情,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他無法忍受那些傢伙的憐憫、嘲諷、淡漠或愉悅的眼神。

    尤其是眼前這個女人……

    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慢慢地將頭重新低下,咬著牙說道: “你如果是來看我笑話的,那你已經得償所願了,覺得高興嗎?”

    “我沒有這麼無聊。”帝姬的聲音很清冷,沒有一絲笑意,“你把事情都搞砸了,我們得收拾你的爛攤子,還要在你造成的劣勢之下勉強應戰,光處理這個,就讓人焦頭爛額了,誰還有心思看你的笑話。”

    忠順王心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寧可帝姬對他冷嘲熱諷,也不願意聽到她發出這種抱怨——這種語氣算什麼?你又不是父皇!你連皇儲不是!不要拿這種總攬全局、給我擦屁股的太子的語氣來教訓我!

    忠順王握緊了拳頭,咬著牙說道:“輸了就是輸了,我無話可說!但賈瑛居然強到了這種地步,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你還有臉說我!你在白家堡的行動不是也失敗了嗎?我將賈琪拖在了金陵,你還不是沒有拿下西川?金陵的事情換做你來處置,你能做得比我好嗎?”

    帝姬冷冷地望著他:“能。”

    忠順王先是一怔,然後冷笑道:“你事後說嘴,當然能了!”

    帝姬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與他爭論這個問題:“現在說這個已經毫無意義,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將事情搞砸了,而且,金陵之事本來可以有幾個結局,你偏偏弄出了最壞的那個……若不是你的冒進,若不是你逼迫榮國府過甚,史老太婆根本就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忠順王茫然道:“哪種事情?”

    帝姬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沸騰的怒火強行壓制,她真想擎出天元刀來活劈了這個廢物——事情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史老太婆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明明那老婆子應該在塵埃落定之後狠狠捅孫朗一刀的——她為什麼改變了主意?

    可惜,人已經死了,也許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安排在史老太婆身上的最後殺招沒有起作用,居然還成全了孫朗,將他徹底從舊時的夢靨解脫出來,搞得這邊極其被動一一如今很多人都知道了這所謂真實身世,而且還是老太婆最後的遺願,若是朝廷強行不承認這是真的,依孫朗的暴脾氣恐怕真的會直接掀桌子的......

    真是可惡。

    孫朗是可恨的,而眼前這廢物也好不到哪裡去,帝姬瞇起了眼睛,黑暗的惡意在她心裡蔓延一一這廢物的過錯百死莫贖,如今倒是要廢物利用一下,讓他最後發揮一下剩餘的價值。

    她淡淡道:“父皇讓我給你帶個話......”

    忠順王的眼神猛然一亮,就像是飢腸轆轆的人看到了香噴噴的飯菜,那種渴求生命的光芒無比的耀眼,人在絕望之中,確實容易做出很瘋狂的事情........對此,帝姬毫不懷疑。
sea6076 發表於 2019-9-6 09:57
第八百四十八章 講規矩的地方

    忠順王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最狼狽的樣子被最不想見到的人看到,而且還要忍受對方高高在上的嘲諷,這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一一你他媽也搞砸了,憑什麼來訓我?

    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這不公平,父皇偏心,他想。

    為什麼同樣搞砸了事情,他要跪在這裡祈求父皇的寬恕和憐憫,而這女人卻跟沒事的人一樣,還能過來傳達父皇的意志?

    好氣啊。

    但就算再氣,事情也冇輕重緩急之別。

    哪怕是對父皇的偏心心懷怨懟,哪怕是帝姬的恨意如野草般滋長,但聽到那句話之後,忠順王宛如聽聞仙樂,彷彿周圍黑暗陰冷的夜色也變得溫暖如春起來,到處都是鳥語花香。

    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來祈求父皇的寬恕和憐憫,從賈瑛的手中保住他的小命。

    他就這一個要求。

    忠順王立刻躬起身子,用前所未有的慫慫語氣低眉順眼地問道:“父皇肯原諒我了?”

    帝姬一聲冷笑。

    “原諒你?你以為這是小時候嗎?哪怕是闖了禍,跟父皇撒撒嬌就能被原諒——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她眼神銳利如劍,釘在忠順王身上:“元霸皇弟死了,他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之一,當年沙場血戰,天魔都沒能奪走他的性命,誰知道從天元戰場上活下來了,卻死在了金陵,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將他喊去?你知道父皇是怎麼說的嗎?他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剛剛希望有多大,如今的失望和恐懼就有多大,忠順王軟倒在地上,心中惶恐,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一一他無法反駁這一條罪名,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兄長,如果不是他將李元霸請到金陵,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帝姬的怒斥還在繼續。

    “不僅如此,你的冒進還將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父皇是怎麼吩咐得來著?讓你小心謹慎行事,你是怎麼做的?”

    “你居然喊來一大批人,衝進金陵,公然衝擊榮國府,想要將賈府一門老幼全都殺乾淨嗎?自古朝堂之爭,講究禍不及家人,這是最後的底線,所有人都要守的,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你也幹得出來,生怕朝堂不夠同情賈府嗎?遇到這種事情,再老實的人也要發怒殺人的,更別說那個傢伙了!”

    “現在可倒好,明明進可攻、退可守的大好局面被你搞成這樣,朝中重臣議論紛紛,武殿的宰執們都直接跑去質問父皇這是怎麼回事,被你這麼一折騰,史老太婆也死了,父皇有多被動你知道嗎?”

    忠順王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彷彿置身冰窟,下一刻就會直接殞命。

    “神策上將,神策上將,父皇付出了如斯代價才勉強平穩了朝中物議,而這只是開始,那王八蛋的本事你也可看到了,你親手給他鋪了一條風風光光的回朝之路,你知不知道,他進京之後又會攪起多大的風雨?”

    忠順王駭得渾身無力,軟倒在地上,耳朵裡嗡嗡作響,腦袋裡只剩下了一個想法一一父皇不饒我!父皇不肯饒我!

    他暮然發出了悲涼的笑聲:“這麼說,父皇是不肯原諒我了……是要賞賜我毒酒,還是讓我回家自行解決?”

    萬念俱灰之下,他倒恢復了一些身為皇子的尊嚴,他抬起頭來,語氣蕭索中透著淡淡的冷意:“這次是我給你擋了刀……你最好打起精神來,好好迎敵吧,可別落了個比我更糟糕的下場。”

    帝姬面色不變,心中卻重重一跳。

    她沒有將心中的波動表露出來,而是淡淡一哂:“這就放棄了?誰說父皇不肯饒恕你了,誰說父皇要賜死你了。”

    忠順王眨了眨眼睛,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李元霸已經死了,再急吼吼弄死你,豈不是襯得皇家太心虛了……一個神策上將已經是不得不為的極大退讓,父皇再退的話,有些牆頭草就要多想了。”帝姬冷冷道, “所以你現在還不能死。”

    忠順王這才反應過來,他那死寂中帶著一些寥落的眼神重新變得明亮起來,死中求活的希望讓他重新振作。

    他向著大殿的方向拼命磕頭:“謝父皇,謝父皇...…”

    “先別忙著謝,你以為把事情搞砸了拍拍屁股就能走了?父皇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將事情搞砸了,就得將功補過。”

    忠順王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兒臣一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帝姬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你這麼知情知趣,父皇一定很欣慰……但你就不想聽聽父皇讓你去做什麼嗎?”

    忠順王連聲道:“父皇讓我去做什麼,我就……”

    話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帝姬的表情,冷然中帶著一絲譏嘲,忠順王有點小聰明,而且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腦袋比平時轉得還要快一些。

    忠順工聲音有些顫抖:“莫……莫非…...”

    帝姬點了點頭:“將功補過,如何將功補過?你將事情搞砸了,讓父皇陷入被動,以至於拋出了神策上將的重權才將此事之風波勉強壓下,可孫朗風光進京的大勢已經不可逆轉……”

    她抬起頭,目光從皇城那高大的宮牆一路看出去,帝都四處燈火閃耀,家家夜宴,笑語歡歌,這裡是帝國的心臟,是政治的中心,朝堂之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可能牽動著整個國家的變化。

    在這種情況下,孫朗又拿到了神策上將的堂皇名號與巨大權力,就這麼撒著歡正大光明地衝回來,以他那不嫌事兒大的人來瘋的性子,不知道要搞出多大的事情……這簡直是最被動的情況了。

    所以她對忠順王說:“而這就是你的任務……這就是父皇交給你的任務。”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忠順王的心情幾經沉浮,原以為是一道希望的曙光,沒想到又是個可怕的陷阱,他已經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讓我去對付那個……怪物……

    開什麼玩笑……

    那一晚如噩夢般的場景又浮上心頭。

    轟鳴的雷霆,咆哮的電光,隨手拍死付老頭和方洛山,生生劈死李元霸,其他人更是連他的面兒都沒見到,就被從天而降的落雷給劈成焦炭……這種武功,就算不能說是天下無敵,也相去不遠了吧?

    畢竟后土武力之強深入人心,而忠順王既為皇子,也一直深信著帝國的強大,在他看來,賈瑛就算再強,也無法與整個國家匹敵,別的不說,他能在金陵呼喚雷霆壓城,可在帝都之中,肯定無法做成這樣的事兒。

    畢竟這裡可是后土京師,帝國以武立世,京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武學聖地,底蘊之深厚,密藏之豐富,傳承之多,強者之眾,絕非江湖上那些名門大派可比,別的不說,朝中那一班重臣名將,放在江湖上就是眾人所仰望的大宗師,每個人都能在江湖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況且,后土是帝兵之國,京師之中也聚集著大量的帝兵武者,每個人都身負帝兵異能,就算賈瑛要引動天象,也肯定會招致反擊。

    帝都畢竟是帝都。

    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可賈瑛無法在帝都為所欲為,並不代表著與他為敵的人都可以高枕無憂,畢竟以他的武功,想要悄無聲息地弄死一個人,還是可以的……

    雖然天氣寒冷,但是汗水依然流了下來。

    忠順王期期艾艾,在帝姬的注視之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帝姬冷冷道:“怎麼,你不想做嗎?”

    小王爺的表情很是悲催:“他……他太過厲害,王府之中沒有人能夠抵擋他,我不是他的對手……”

    帝姬指了指腳下:“看到了沒,這裡是帝都,這裡有無數看不見的網,編成網的每一條線,就叫規矩,走入帝都的人就要被網纏住,因為這裡的規矩最多,所有人都深陷其中,也都在編織規矩……誰都不例外。”

    “你懂我的意思嗎?”

    “父皇沒指望你去跟孫朗真刀真槍地火併。”

    “除了正面對敵之外,這個世界上,對付敵人的辦法還有很多。”

    忠順王深深地呼吸著。

    他大概明白了。

    心中思慮了片刻,他慢慢道:“你之前說賈瑛......不,孫朗回京的大勢已經不可阻擋,如果順利的話,他會以神策上將的身份風光回京,踏入朝堂之中,建立起一個新的能夠左右帝國的利益集團,成為掣肘父皇乃至皇室的心腹大患......”

    帝姬點頭。

    “而我的任務就是讓他風光回京的過程不再順利?”

    帝姬說道:“沒錯這就是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到底要怎麼做,你自己考慮,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我知道了。”

    忠順王慢慢地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敵人的力量確實無比強大,令人絕望的強大。

    可確實......這裡是帝都。

    純粹的力量,有時候是行不通的,這裡是講規矩的地方。

    他大概知道要怎麼做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9-6 10:20
第八百四十九章 天意

    寂靜的皇宮,祈求寬恕憐憫的失敗者已經蹣跚而去。

    忠順王離開的背影比之前要挺拔一些,名為希望的燃料在他體內燃燒著,給走投無路的靈魂提供了一些能量。

    他確實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這是父皇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只是,這希望到底是真真切切的希望,還是如同鏡中花、水中月一般的虛幻,就只有執棋者知道了。

    天地為棋盤,眾生皆棋子,九五至尊執棋對弈。

    這位帝國的皇帝已經建立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業,他在位期間,帝國取得了天元大戰的最終勝利,后土成為了全人類的救星,一切的功勞最終都要歸結為這位皇帝……史書萬古留名,不過等閒。

    如今后土以戰勝天魔的赫赫武功凌駕於環球之上,連其餘四大國都要暫避鋒芒,一度有絕滅人族之勢的天魔也敗了,后土的至尊很是寂寞,棋盤還是這個棋盤,對手卻不斷地變換,他從來都是贏家,如今,無論是四大強國的主宰還是強橫無比的天魔,誰都不配做他的對手了。

    他的對手從一個真真實實的人或勢力,變成了某種更高層面的東西。

    命運,天道,天數,命數……當一個皇帝在人間建立了無比的偉業之後,他就會有新的敵人,戰鬥永無止境,因為哪怕是富有四海的帝國至尊也有得不到的東西,也有無法滿足的慾望,那冥冥之中不可捉摸但確實存在的天意,就是人間之皇所面對的最大的敵人。

    帝姬目送忠順王離去,然後,她轉身回殿復命。

    御極殿中燈火通明,時至深夜,帝國的至尊依然在批復奏折,一個成功的皇帝必然有著龐大的權力欲與控制欲,哪怕朝中有諸多能臣,他也要將最要緊的權力死死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帝姬悄然進殿,她宥到在御座上批復奏章的身影,那一支筆勾勾畫畫,決斷的是足以影響千千萬萬百姓的大事。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輕鬆地決定無數人的命運?

    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訴她,因為皇帝是蒼天之子,所謂君權神授,是上天賦予他統治萬民的權力,是上天委託他代為牧守萬民。

    可有個人給出了不同的答案,那個人曾經告訴他,是民眾組成了國家,而有一小撮人通過欺騙、強迫、鎮壓、蒙蔽和洗腦等種種方式,逼迫或者勸誘民眾將管理自己的權利上繳,層層集中,形成了龐大的利益,成為了那一小撮人狂歡的蛋糕,而將最大的那一份吞下的人,就叫皇帝。

    顯然,後者才是正確的。

    但,即使是正確的,那又如何?

    世間的所有事情,不是因為正確才得以存在,而是因存在才得以正確。

    如今九五之尊端坐金殿,牧守萬民,天下黎民皆山呼萬歲,皇權永固,江山不易,沒有誰會說皇帝是盜竊天下的最大之賊,沒有誰會說每個人都有平等而不可剝奪的權力,沒有誰會說皇帝根本不應該存在。

    哪怕是那些所謂被剝奪、被鎮壓、被欺瞞、被蒙蔽的百姓,儘管活得並不輕鬆,被地主盤剝,被官史欺辱,被強盜掠奪,但即使是如此,在他們面前說皇帝偷了他的東西,他肯定會瞪著眼睛,說這是胡說八道。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孫朗,所以你才會輸。

    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沒學會像帝國人那樣思考事情,你還沒有將你那些南橘北枳的東西丟掉……還是這樣天真和幼稚。

    帝姬看了一眼坐在御座上的身影,然後垂下眼簾,遮蔽住充滿了野心的視線,將來,那會是她的位置。

    就在這時,上面傳來了平靜的聲音:“那逆子已經走了?”

    帝姬躬身道:“回父皇,十四弟已經離開了。”

    “十四弟……你也就在我面前,會喊他一聲十四弟。”

    皇帝淡淡地哼了一聲:“他辦砸了我交給他的事情,還害死了元霸,死一萬遍也難洩朕心頭之恨,可朕卻不能讓他死,就像朕明明想將孫朗碎屍萬段,卻還要封他一個神策上將……所謂皇帝,就是這樣的身不由己。”

    帝姬說道:“是我等無能,不能為君上分憂。”

    “白家堡的事,也被你辦砸了,可你很聰明,選的人也很合適,李藥師沉穩聰明,懂得進退,能在事情發生之初就迅速做出決斷,沒有將事情鬧大,總算補救了一下局面,沒有讓朕丟更大的臉……”

    皇帝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神透著微微的冷意:“所以你現在可以站在這裡聽朕說話,而你十四弟只能在外面跪著,不僅要跪著,這該死的逆子還要彌補他所犯下的過錯——用他的性命讓孫朗露出破綻。”

    帝姬低頭道:“臣有罪。”

    “你當然有罪,就像你十四弟一樣,不過罪有輕重,判決不同,你十四弟要拿著命去拼,是死是活看他造化,而你呢……”

    皇帝將朱筆擱下,活動了一下手腕,淡淡道:“朕不得已,封了他一個神策上將,這是賭注,這一回合朕輸了,就得按照規矩來,用這個神策府堵住朝堂那一幫混賬東西的嘴,也讓那小王八蛋先高興幾天……”

    雖然說是願賭服輸,但說到這裡,大殿之中也憑空掀起了刺骨的寒風,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怎麼能心平氣和地嚥下失敗?

    於是他冷冷道:“神策府,武府之首,神策上將,三公之上,一切待遇和儀仗比照天策府,這是朕故意為之……朝堂之上的大權也就這麼多,不可能憑空變出來,孫朗若是不甘心做一個有名無權的笑話,那他就要自己去搶,朕倒是要看看,切身利益相關,你天策府能不能守住自己的東西。”

    帝姬決然道:“君辱而臣死,臣必當竭盡全力!”

    皇帝慢慢地點頭。

    父女一時沉默無言,片刻之後,一枚看起來很美好的甜棗餵了過來:“朕知道,這很難,你很難,朕也很難,孫朗並不好對付,是朕小看了他,沒有在大荒山多做一些準備……”

    帝姬沒有說話,皇帝自承其錯,臣子絕不能瞎嗶嗶。

    皇帝停頓了一下,永遠自信的聲音中居然出現了一絲茫然:“朕有時在想,這是朕的失算呢,還是天意呢?”

    帝姬愕然抬頭。

    皇帝微微搖頭,低聲道:“孫朗沒有死在大荒山,本來就讓事情變得極為被動,他今年從明州竄出來,先後在隋州、明州與秦州搗亂,次次壞朕大事,金陵之事本來十拿九穩,又被那個逆子搞砸了,迄今為止孫朗積攢的一切優勢通過榮國府的遭遇和史老太婆的死完全爆發出來,一口氣將朕逼得退無可退……必須得拋出神策上將的籌碼,將他回朝之事定成定局……”

    “一場大敗……朕甚至一開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天元大戰結束,朕很久沒有嚐過這種失敗的滋味了。”

    “你辛苦鑄成的妖劍計都,如今在他手裡,白羽威養劍三年,最後也便宜了他,史老太婆的親孫子明明死了,臨死之前居然改了主意,給孫朗解開了枷鎖,讓他從此念頭通達,如今他即將進京,神策上將,風光無兩,朝廷之中,不知有多少面無表情的雜碎在暗地裡歡呼雀躍。”

    “他們高興啊,不是因為他們與孫朗的交情有多鐵,是因為看到了朕的笑話,朕這幾年準備拿他們開刀,收回被他們把持太久的權力,他們著急了,孫朗就回來了,真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他們太高興了,因為終於有個敢跟朕擺明車馬唱對台戲的人了,朕早就看透了,那些所謂的肱股之臣,那些所謂的名臣直臣,誰跟朕一條心?”

    “朕是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誰都不理解朕,誰都在提防朕,誰都抱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放,那些權力本來就不是他們的,仗都打完了,他們還不肯鬆手,難進就不想給子孫後代留個退路嗎?”

    “人都是這樣,死到臨頭才會後悔,在這之前,執迷不悟。”

    帝姬重新低下頭來,打定主意一句話不說。

    作為孤家寡人,作為九五之尊,今天陛下有點反常。

    “可朕還是不明白,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皇帝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朕打贏了天魔,后土的國力臻至巔峰,人間至尊,莫過於此,諸如離火青木之輩,跳梁小丑爾,帝國的光輝舉世無雙,朕的名字注定萬古流芳,可在朕最風光的時候,卻挨了當頭一棒子。”

    “孫朗......孫朗他不過是從外域而來的一個小小的螻蟻,他剛來到帝國的時候,弱小,怯懦,卑微,看到血就走不動路,拿不起劍,動不動就哭......可這樣一個隨手就能捏死的螞蟻,如今卻成了后土的心腹大患,大荒山殺局至此,居然也沒有留下他的性命......”

    “也就是說是我們將孫朗召到了這個世界,是我們讓孫朗變成了我們的心腹大患,如果不是我們當時的決定,就不會有孫朗的今天,他在最不可能活下來的地方活下來了,而且在朕霸業大成,要確立萬古之治世的時候跳出來,處處給朕搗亂......”

    帝國皇帝的聲音中透露著些許的茫然:“這......莫非是天意嗎?”

    軟弱,這話語之中,透著軟弱。

    聽聞此言,雖然垂著首,但帝姬的心臟卻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

    心中一一莫名的興奮。
sea6076 發表於 2019-9-20 10:36
第八百五十章 巧合

    當一個帝王建立了萬古功業之後,凡世之人就已經不配做他的敵手。

    但他並非是無敵,他還有敵人,他的敵人是某種更髙層面的東西,是讓凡人們束手和嘆息的東西,而至尊的皇帝既然做成了凡人無法想像的功業,那自然要劍指凡人所束手無策的敵人。

    譬如說,凡人壽數有限,百年一捧黃土,生前的一切早晚都要風流雲散,即使是世間的至尊,面對生老病死的輪迴時也依然那麼無力。

    皇帝想要戰勝壽數的限制,所以會求仙問道,所以會煉丹修行,可這一切都是虛幻的,高高在上的帝王脫離了群眾,所以不可能成功。

    譬如說,天數有變,神器更易,王朝興衰,分分合合,人有生老病死,王朝也有生老病死,縱觀史書,莫過於是。

    皇帝想要戰勝興亡的道理,想要建立萬年不變之王朝,可惜無論如何都是治標不治本,他們剝削的方式太過低級,所以叫封建主義舊社會。

    但皇帝還是在努力的,大家都知道他有多努力。

    但有時候,越努力就就意味著越身陷局中。

    天元大勝,名留青史,皇帝的威名與自信都空前膨脹,放眼天下,皆是碌碌之輩,凡世之中,已經無人配做他的敵手,他將目光從人間的挑戰放到了更高的層面,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貫徹自己的意志與統治。

    就在這時,滾滾前進的歷史車輪軋到了一枚小石頭身上。

    被抵住了,動不了了。

    似乎哪裡出了問題,這讓一路順風順水的皇帝很困惑。

    很快他就發現,事情出在了一個人身上,孫朗,總是他,從頭到尾都是他,從大荒山之戰到現在,所有脫離掌控的事情,所有挫折與失敗,都與這個人脫不了關係,無論怎麼計劃都贏不了,無論如何謀劃都會被他抓到破綻,無論如何精密安排,都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

    更荒謬而滑稽的是,這裡面居然有一種宿命論的味道。

    是帝國訂立了聖劍計劃,是帝國招募到了賈瑛,是帝國打算復活賈瑛,所以意外召喚到了來自外域的孫朗,明明只是想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讓孫朗來頂缸,沒想到原本只是打算用來爭取時間的廢物居然咬著牙扛了下來,不僅得到了劍靈的認可,而且以令人瞠目結古的速度開始適應和變強。

    孫朗越強,他就越不放心,這是人之常情,畢竟帝國一開始是將他當成消耗品來使用的,誰都不認為一個怯懦弱小的靈魂能在血戰沙場中堅持多久,可他畢竟堅持下來了,而且展示出了無與倫比的天賦與成長速度。

    這足以招致君王的殺機。

    有錯殺,無放過,這很正常,畢竟人心無法把握,誰知道孫朗內心深處是怎麼想的……那嬉皮笑臉之下也許隱藏著深得化不開的仇恨,那些痛苦,那些絕望,那些瘋狂,也許他在尋找著復仇的機會。

    既然如此,就應該先下手為強。

    所以周密安排、詳盡準備,在最不可能的時機動手,大荒山,以聖劍反噬孫朗的靈魂,將他變成永遠忠於帝國的傀儡,然後傾盡帝國之力發動決戰,一口氣贏下天元大戰,為此他安排了萬無一的殺局……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可怕的意外,恐怖的意外,無法預料的意外。

    大荒山的豪華陣容不但沒有留下孫朗,而且被他硬生生殺出去了,七曜劍聖死死傷傷,三十萬大軍折損殆盡,若不是天魔那個時候恰好來了,事後根本就不知該怎麼收場,外人看起來無比輝煌的大勝之中,隱藏著皇帝不敢與外人說的憎恨乃至恐懼……國本動搖了。

    帝國……已經失去了製造帝兵的能力。

    而要殺死的那個人僅僅是失踪了,找了很久都沒發現他的屍體。

    就像是夢魘一樣,他在消失了兩年之後,又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沒有直接殺到帝都,而是溜圈一般這竄一下,那跑一跑,但偏偏每次摻和的事情都是最要緊的大事。

    計都的實驗關係到重新生產帝兵的大事,結果被他橫插一槓撈走了。

    明州夜襲胡守信是清洗孫朗舊部的第一步,可孫朗一下子跳出來,後續的諸多動作全都作廢,所有的安排都沒了意義。

    白羽威身上的實驗更是重中之重,結果事情被他搞得亂七八糟。

    金陵那邊的陷阱直接被他平躺過去,不僅毫髮無損,還逼得朝廷給出像樣的封賞,不僅如此,還拿回了自己的名字,簡直念頭通達。

    這幾年帝國宛如烈火烹油一般蒸蒸日上,但繁華盛景之下,針對孫朗的行動卻接二連二地失敗,成為了這盛世之中最不和諧的音符。

    每一次都搞成這樣,搞來搞去,皇帝有了懷疑人生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因為在他眼裡,自己的敵人已經不是凡世的人,而是更高層面的東西,哪怕是孫朗這傢伙,在皇帝眼中也不過是天道用來對付他的棋子。

    可這棋子也太能打了吧……

    這令他不由產生了一絲關於宿命的感慨

    結合孫朗的前世今生,如今的危局,帝國的隱患,所有的一切結合起來看,似乎是帝國當初的行為造成了如今的一切……

    大殿之中,皇帝的嘆息聲輕飄飄的。

    而帝姬在微微發抖。

    是興奮而非恐懼。

    不想做皇帝的帝姬不是好帝姬,想要以女子之身登臨大統,需要的可不是什麼孝順和忠誠,而是反逆之心,而是心狠手辣,而是魄力決斷。

    皇位之爭,是世上最殘酷的東西,足以令兄弟反目,足以使父子相殘,那皇位是最誘人的東西,有很多很多人一直盯著他。

    譬如說帝姬。

    她從父皇的嘆息中聽到了軟弱。

    所以她覺得興奮。

    皇帝開始信命了,他老了,老糊塗了,他的銳氣正在慢慢消磨了,他快不行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帝姬不相信所謂的天命,不相信所謂的命數使然。

    她以前信,這幾年才開始不信的。

    如果說認識孫朗有什麼最大的收穫,那一定是關於萬事萬物的思考。

    以前與孫朗關係好的時候,他們幾乎無話不談,孫朗用帝國的歷史作為參考,向她闡述文明的變遷與社會的進步,一切朝代興亡的本質,一切事物變化的因由,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歸來來解釋,而非歸結於渺渺的天道。

    那是孫朗所在的世界中,無數的先賢以智慧凝結出的果實,這讓她的眼睛更加明亮,讓她的思維更加冷靜,這助長了她的野心

    想到這裡,她不由回想從前,那時候的日子裡,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性格相近,想法類似,她教孫朗帝國的常識,孫朗向她講外域的知識,兩人經常在帳篷中挨著坐在一起,肩膀靠著肩膀,一起看著同一本書,孫朗會隨口發表自己的見解,有些是胡說八道,有些卻是真知灼見。

    背負著另一個世界的極多知識的他,簡直是一個隨時都可以發掘出驚喜的寶藏……那確實是一段很好的日子。

    可惜,世事沒有十全十美,人總是要做出決斷。

    你放不下,我放的下。

    過往的記憶消散於腦海,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冷酷起來,重新組織了語言,她說道: “恕兒臣直言……不是這樣的。”

    “這只是大荒山之戰時的失誤,孫朗本來就是難以對付的敵人,他之所以能屢戰屢勝,只是因為敵暗我明,他攫取了元祖聖劍的威能,力量之強舉世罕見,以力破巧,所以才能無往不利……以前是我們以弱戰強,自然輸多勝少,而如今,孫朗即將來到帝都......”

    她抬起頭來,露出了殺意凜然的冷笑:“雖然計劃出乎我們的意料,但結果還是我們想要的結果……他來了就好。”

    父女兩人沉默地對視著。

    片刻之後,皇帝點點頭,冷酷與自信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彷彿之前的軟弱只是錯覺,他說道:“既然詩兒有如此銳氣,那父皇就等著看你旗開得勝了……父皇剛剛只是試探一下你,你既然胸有成竹,那朕就放心了。”

    帝姬平靜地行禮。

    心中無聲地冷笑。

    她已經看到了父親虛弱的樣子。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你十四弟會給你爭取一些時間,趁著這個機會,你可以好好準備一下……希望那個逆子不要再讓朕失望了。”

    帝姬口中答應道:“是。”

    “那你就去吧。”皇帝說道,“孫朗不會給你太多的時間,今天又有武臣上奏,說要搞個什麼千里迎戰帥,耍讓當年天元六軍前往夏州相迎……哼,想得倒美,是不是還想讓朕親自去一趟?”

    帝姬聞言一笑:“他們若是要搞這麼一齣,那事情就會耽擱更久,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至於虛名和面子,暫且給孫朗就好,我們遲早會一一討回來的……孫朗想要出風頭,就讓他出吧,正好給十四弟以發揮的時間。”
sea6076 發表於 2019-9-20 10:45
第八百五十一章 銅雀台

    一個政府高效與否,得看它捂蓋子的能力強不強大。

    從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看出,后土帝國無愧于第一強國的美譽。

    明明金陵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兩年前死得不明不白的那個人不僅活了,而且以最激烈的方式扇了皇室一個響亮的耳光、宣布了他的閃亮登場一一 一個當年在軍中有著崇高聲望、幾乎己經近似傳說的人突然活了過來,而且進京之局已定,這會對帝國造成什麼樣的衝擊,簡直是可想而知。

    但在這種情況下,朝廷上下還是無比淡定。

    不,不能說淡定,只是一切尚未塵埃落定,皇帝的態度還在搖擺不定,滿朝文武還沒考慮好應該用什麼表情迎接一個劣跡斑斑的死鬼——可以預見的是,有了那個人的朝堂必將變得十分……微妙。

    如今朝野之中充滿了詭異的空氣,朝堂的大員們心中各有盤算,偶爾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誰都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秘密只掌握在少部分人的手中,而絕大多數人卻對這場漸漸匯聚的風波一無所知。

    金陵發生了什麼?

    金陵一切如常,無事發生。

    不管怎麼說……失踪了兩年的那個人要回來了。

    堂堂正正地回來。

    當年功蓋六軍的絕世名將,他以摧枯拉朽般消滅天魔而聞名軍中,在其他將軍陷入與天魔的拉鋸苦戰時,他的部隊一直保持著驚人的勝率與交換比,此人的戰績是如此耀眼,他總能戳到天魔最痛的地方,總能看到天魔最薄弱的弱點,幾乎每一次都將天魔吊起來打,這種極其反常的事情讓人們一度懷疑此人乃是天魔派過來的細作。

    不過漸漸的,這謠言漸漸告破,一次又一次的大勝讓人們歡呼,漸漸扳回來的局面閃耀著勝利的曙光,有人喜歡他,有人討厭他,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他們有理由相信,這個年紀輕輕的傢伙即將影響帝國政壇整整五十年,耀眼的功勳與強大的個人魅力不僅鑄就了赫赫的聲望,還將無數能人異士匯聚在他的麾下,帝國的政治版圖即將迎來一名新的強大的參與者。

    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直到大荒山之戰來臨,噩耗與凱旋之音並存,帝國戰勝了荼毒世界數十年之久的域外天魔,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數十萬的精銳兵將,還有一名傳奇的元帥。

    他們在最後一場戰役中逝去。

    帝國對那場終焉之戰諱莫如深,並且刻意淡化那個人的影響與名字,但凡有點智商的人都會在心中嘀咕,所謂以史為鑑,斑斑青史之上,卸磨殺驢、過河抽板之事不耍太多,但懷疑終究是懷疑,帝國掩飾得很好,這幾年有不少人暗中追查,但屁都沒査出半個。

    不過現在麼……事情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當年本應該死去的人居然活著出現了,而且一出場就做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在明州與秦州所做的事情還算隱秘,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可金陵一戰,雷雲摧城,劍氣煌煌數千里,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了。

    如此張揚的行為,如此敵對的舉動。大荒山發生了什麼,大概已經有答案了

    了解內情的朝堂重臣大多冷眼旁觀,這年頭,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說法是不存在的,存在的說法叫做兔死狐悲,戰帥賈瑛被卸磨殺驢,所有的大臣都心生忌憚,如今那小子居然蹦躂回來了,所以大家都在看皇帝的笑話。

    很多人都心生期待。

    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哪怕跟賈瑛沒什麼交情,也樂於見到那小子進京鬧一鬧,因為如今的形勢已經很明顯了,大戰停歇,矛盾從外部轉為內部,君權與臣權的爭端漸漸浮出水面,當今皇帝自詡千古明君,想要挾大勝之勢重新建立中央集權的強勢地位,自然會盯上大臣們手中的權力。

    在這種情況下,能有個人跳出來給聖天子當頭一棒,那真真是極好的。

    但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

    另一部分人,卻不希望孫朗回來。

    官僚階級不是鐵板一塊,皇帝精通制衡之道,當然是要拉一派打一派,這一派官僚是親近皇帝的,大多是文臣和宗室勳貴,皇帝要拉攏他們打壓權力太大的武臣,所以他們不僅不害怕皇帝會收走他們的權力,而且為陛下衝鋒陷陣、打壓武臣之餘,還可以分些湯水。

    沒有切身利益糾葛,又有皇帝暗中挑撥與指示,再加上一些過去的仇怨,還有守舊派對革新派本能的厭棄,所以這些人就聚集在了一起,暗中謀劃著一些事情。

    整個帝都暗流湧動。

    有一部分作壁上觀,有一部分人要主動迎回戰帥,有一部分在考慮那個人回來對自己的利弊,有一些人則在謀劃著壞事。

    這些人並不想讓新任神策上將的回京之路走得太一帆風順。

    忠順王自然是跳得最厲害的那個。

    皇帝已經給了機會,機會就這麼一次,

    做好了,有一線生機,做不好,就生不如死,忠順王也是被逼急了,將自身的潛能全部壓榨出來,他敏銳地聞到了帝都陰影之中的洶洶暗流,並且奮不顧身地投入了巨大的浪潮之中——他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堅決與軍中大老虎做鬥爭。

    要怎麼做呢?

    喝花酒。

    嗯,沒錯,他在喝花酒。

    或者說,是在參加交際。

    帝都銅雀台。

    如果說一年之中,帝都誕生了一百首讚歎京師風情的知名詩詞,那至少有二十首是誇讚銅雀台的,這裡是京師乃至天下最有名的風月之地,宛如天上宮闕一般,有著最高端的服務、最漂亮的小姐姐和最極致的享受。

    能出入這裡的客人,要么是達官顯貴,要么是才子巨富,要么是武道宗師,或者是以上這些人的兒子和孫子。

    作為青樓產業的終極形態,銅雀台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成為了集吃飯、宴請、交際、密謀、談判、嫖娼於一體的現代化服務巨頭,名頭之響亮,服務之完美,安保措施之嚴密,赫然便是帝都風月場所的龍頭。

    傳說中,這銅雀台的最大股東,就是禁宮之中的皇帝陛下。

    某位不能透露姓名的朝堂重臣私底下曾經說過一嘴,這銅雀台是皇后的家人在打理的,而且銅雀台沒有出過一次亂子,也沒有誰敢來收保護費。

    就算是那些橫行帝都的最兇悍不羈的世家子,來這銅雀台玩耍也都乖乖守著規矩,沒有誰敢在這裡鬧事——如此看來,銅雀台這塊日進斗金的大肥肉到底在誰的嘴裡,幾乎是一目了然了。

    既然這是陛下的秘密生意,那保皇黨的走狗們自然是要來捧場的,一來二去,這裡就成了親皇派的活動場所,這珍饈美食,這如畫美人,富貴食色,也成了拉攏少壯派的絕佳餌料,多少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沉迷其中,被權勢與財色相誘,最終堅定了自己的政治立場。

    而既然是親皇派的聚會場所,那這裡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反對孫朗的集會場所,不少人在這裡進進出出,選個包廂,也不點公主,就在裡面切切察察,討論著什麼,交換著某些意見,而更多還沒拿定主意的人也在裡面猶豫著,聽著風聲,考慮著,思索著……

    忠順王混跡其中。

    性命攸關的大事,他自然是要下死力氣的。

    他那天從宮中回家之後,閉門思索了半晚上,然後就帶著大筆的現金銀兩搬進了銅雀台之中。

    一方面是為了完成父親交給自己的任務

    另一方面,是為了自保。

    孫朗當日召喚天雷、殺人如割草的恐怖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連號稱甘西槍王的方洛山都被兩招殺死,王府中的髙手就算再多,在他面前也作用有限,他生怕孫朗突然衝進府中將他打死,惜命之下,直接躲進了銅雀台。

    畢竟這裡是陛下的產業,也有不少朝廷重臣的乾股在裡面,平日裡客人往來,不知有多少重臣顯貴和名門公子在其中廝混,更是供奉了很多名滿天下、武功驚人的強者,除了禁宮之外,這裡幾乎是帝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他實在是太過恐懼了。

    恐懼到了極點,人就會瘋狂,忠順王如今表面上雖然談笑自若,但心中已經扭曲得宛如野獸一般,為了活下去,他會不惜一切的。

    此時此刻,他機在銅雀台鸞鳳和鳴樓的二樓欄杆上,怔怔地向下俯瞰。

    這裡是銅雀台的主樓,一樓大廳之中,豎著銅雀台最著名的標誌物——四海昇平銅雀遊,以金玉鑲嵌,以寶珠妝點,展翅繞飛的青雀出自工部巨匠之手,富貴寶氣,華光四射,低調地點明了銅雀台主人的身份。

    他將杯中的解酒順氣飲仰天喝盡,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曾經前途不可限量的小王爺如今焦急地把握著一切的生機,這裡是保皇派的集會交際之地,父皇不想讓那傢伙順順暢暢地進京,這裡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賈瑛……孫朗……”

    他口中念叨著這兩個名字。

    據說是同一個人。

    但只是據說。

    據說他不是賈家的親生兒子,是抱養過來的。

    只是據說。

    有太多可疑之處了……為什麼要改名呢?

    忠順王攥緊了酒杯,他回想起之前帝姬若無其事地對他說的幾句沒頭沒腦的話……此時此刻,他已經把握住了些許的靈光。

    也許,這就是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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