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23
sea6076 發表於 2019-6-18 13:43
第八百零二章 看槍!

    “兄長,我還是想不通。”

    “嗯?”

    “您既然知道有人會來找賈雨村,為什麼不守株待兔直接將他擒住呢?”

    此時此刻,孫朗與賈雨村已經離開了金陵府衙。

    藉口是“欽差大人要去暗訪一下王家”。

    鑑於賈知府洩密的可能性不低,將行程據實以告,也是一個圈套。

    兩人來的時候乘坐著賈府的馬車,如今不需要運送王七,馬車就顯眼了些,幸好車裡備著各種道具,賈詡辦事從來都是面面俱到的。

    他們從車裡找到了斗篷之類的東西,換上之後,就是兩個鬼鬼祟祟的神秘人,不過帝國尚武,江湖文化盛行,金陵又是大城市,這種打扮的武林人士是很多的,走在路上也不太奇怪。

    一邊走著,賈似道一邊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孫朗回答道:“首先,我並不確定會不會有人來找賈雨村。”

    他解釋道:“我們的對手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守株待兔只是浪費時間,面對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狡猾敵人,同守一處只會白白貽誤戰機,對付這樣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攻對攻,趁機擴大一下優勢,畢竟......”

    他停頓了一下,淡淡道:“畢竟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會打向哪裡,只能趁著局勢膠著之前盡量擴大優勢……”

    賈似道這回明白了: “榮國府是兄長最在意的地方……您擔心他們會向榮國府出手嗎?”

    孫朗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不止啊……我他媽還擔心他們去走你老爹的路子呢。

    但這話是不能跟賈似道說的,否則平白這讓小子增添許多煩惱,而且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淡淡道:“事實上,交手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對方的打算,反而越來越糊塗了,只能從他們的行為裡推測他們的目的,至今沒有一個明確的把握……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他們做得越多,露的破綻也越多…...”

    賈似道點了點頭。

    只能如此了。

    他鄭重道:“兄長,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雖然我現在還是經驗不足,有些事情做不太好,但還是請你盡情地使用我。”

    “……喔”

    “為什麼我每一次表露心跡時兄長都會這麼冷淡?”

    “因為你好GAY啊。”

    “......”

    見賈似道一副無語的模樣,孫朗笑了笑:“走吧,先回你家。”

    賈似道啊了一聲,似乎有些驚訝:“怎麼?”

    孫朗淡淡一笑:“剛剛的事情,有必要跟你爹分析討論一下,包括接下來如何應對王家與史家,你爹是蔫壞的老江湖,說不定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順便給你爹再上上課,希望他明白什麼叫永遠忠誠。

    畢竟,如果我所料不錯,這邊偽造聖旨、以欽差大勢威壓王史兩家,一時之間大佔上風,敵人也不會束手待斃,那幕後黑手估計也要出招了。

    只是,榮國府,賈詡,王七,史家兄弟,賈雨村……這些大大小小的目標中,你會挑選哪些下手呢?

    我很在意啊。

    因為,這大大小小的目標,我都多多少少地設了些套,希望你能撞到一個精彩的,好好驚喜驚喜,也不枉我佈置一場……

    賈似道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聽說要回家,他臉上露出了微不可査的抗拒之色,嘆息道:“爹現在肯定左右瞧我不順眼,唉,從小到大,他都對我很失望。”

    “又來了,挺直腰板,凡事有我撐腰呢,你怕他幹什麼?”孫朗擺手道,“不要慫,不要怕,男孩子就是要叛逆,就是要胡混,就是要與爸比啵嘴——我是說頂嘴,大不了挨頓打,實在不行大喊兒句爸爸我愛你,滲他一身雞皮疙瘩,不就是比不要臉嗎?”

    “......”

    兩人一路疾行,很快趕到了寧國府,依然是翻牆進去,如入無人之境,穿過府閣,經過花園,趕往賈詡的竹間書房。

    孫朗正在盤算接下來應該怎麼跟賈詡說話。

    要有分寸,也要有態度,要不動聲色地警示乃至暗示他。

    真麻煩。

    若是親密的人,實在不行就講明真相,若是不親密的人,打一頓之後講道理也行,可賈詡的身份不尷不尬的,既不親密也不疏遠,再加上要考慮到賈似道,所以就很麻煩。

    所以,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

    看破卻不說破,故意與賈詡周旋,這傢伙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他知道了,他現在肯定是在與我虛與委蛇,這樣其實就很好,正好可以使一下反間計,利用他做一些事情,甚至給那離間之人狠狠來一下狠的……

    孫朗心中已經定計,而賈詡所居住的那片竹林已經遙遙在望,他抬頭看了一眼,表情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嗯?

    ……不會這麼巧吧?

    他剛想說什麼,賈似道已經加快腳步小跑了過去。

    就在這時,竹林書房之中,驟然發出一聲暴響,然後就是暴喝之聲。

    聽到這驟然響起的毆鬥聲,孫朗的眼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絲冰冷的光。

    賈似道大吃一驚,立刻提氣縱躍,大喊道:“爹!”

    他身形展動,速度極快,合身向書房的方向撞去。

    兇手似乎發現了增援接近,一聲不甘的吼聲響起,咔嚓巨響聲中,一道人影撞破書房的窗戶,從房屋的另一側飛速逃竄。

    孫朗心中淡淡一哂,沒有去追,而是跟著賈似道一起進了書房。

    書房之中,賈詡面色有些蒼白,摀住胸口,嘴邊還殘留著細細的血絲,似乎是受了點傷,看到賈似道沖進來,中氣有些不足: “你們怎麼來了? ”

    賈似道搶上前去,先是給父親把了把脈,看了一眼窗戶的方向,立刻回頭叫道:“我來照顧爹,兄長快去追那人!”

    孫朗從進屋開始就一直注意著賈詡的神色變化,果然,聽到“快去追那人”的時候,賈詡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極不自然。

    孫朗淡淡道:“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這話真是一語雙關,意味深長,賈詡心中有鬼,聞言下意識怒道:“你說什麼?”

    賈詡就是賈詡,一瞬間的失態之後,就意識到了失言,他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小口血,怒道:“不是時候?難道要等他打死我之後你們再來嗎?”

    孫朗聳聳肩:“大伯你誤會我了,我是說,兇手來的不是時候,剛好撞見了我,這可真是送上門來了……”

    說完之後,他身形一動,追了出去。那人確實來的不是時候。

    真有意思。

    至少輕功很不錯,待孫朗追出去時,行兇者已經竄出了幾十米,見孫朗追出來,居然還不知死活地回頭招手嘲笑,示意大爺你來啊。

    孫朗見狀微微一怔,這孫子怎麼這麼勇,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稍加思忖,立刻掏出火麒麟,抬手就是一槍。

    一聲爆響,彈丸在暴烈的推動力下旋轉著噴出槍口,在空中帶起一串尖銳的聲響,奏響殺戮的音符。

    火器對戰爭的意義不言而喻。

    它極大程度地解放了人力,令殺戮不再需要嚴密的陣型、精巧的配合、卓絕的武藝與無畏的勇氣,只需耍有扣動扳機的力氣,你就有可能輕易殺死一名全副武裝的強大戰士,足以終結冷兵器時代的浪漫。

    本來應該這樣的。

    但顯然,這個世界的情況有些特殊。

    火器冠絕天下的烈焰神權國構築起了技術壁壘,精絕無雙的槍械技術被牢牢收束在教團的光輝之下,被冠以神聖與神秘的名義,成為了只能由火焰神甫掌握的神聖儀式,不許卑賤而無知的凡人觸碰,因此,大規模的研發、生產和列裝依然是一個遙遙無期的童話。

    除此之外,也有凌駕於凡俗的力量阻礙著熱兵器蠶食冷兵器的戰爭地位,由於某種超越凡人的力量存在,使得連射武器和重型火砲的力量沒有想像中那麼摧枯拉朽、無可匹敵,更別說普通的槍銃。

    譬如說下現在。

    彈丸破空,尖嘯而出,向著逃離者的後心擊去,若是這一槍打中,那尖頭彈丸就會輕易撕開脆弱的血肉組織,在對方的體內開上一個洞。

    可這件事情並沒有發生,聽聲辯位,拋接暗器,本來就是武者的必修課,只見一點寒光閃過,秋水短劍向後一斬,那人竟然以驚豔的身子扭轉形體,於半空之中一劍斬落高速襲來的子彈,而逃竄的速度居然沒慢下來。

    孫朗砰砰砰又是三槍出去,又被那人一一斬落,端的是劍術高超、武功驚人,而他在此期間依然保持著高速運動的狀態,此時一路穿堂過府,已然逼近了寧國府旁邊後面的院牆,只耍衝出榮國府,鑽進府外的大街小巷,那就像是魚進了水裡,片刻之間就能逃竄無踪。

    也許是覺得已經穩了,那兇手居然振聲大笑道:“你只會用火器嗎!?”

    孫朗聞言,神色一冷。

    他覺得自己身為CF粉,有必要給對方科普一下什麼叫萬物起源。

    你區區一個動作遊戲,還他媽是武俠向的……

    說時遲,那時快,孫朗舉起手中的火麒麟,輕輕一振,彈巢向側邊滑出,一枚彈頭在精巧的力量控制中自行拋出彈倉。

    孫朗左手一抓,已經將這枚子彈握在了手心,他抬起右腿,左臂後拉,擺出了一個經典的棒球投手姿勢,與此同時,振氣發聲。

    “看槍!”
sea6076 發表於 2019-6-18 13:52
第八百零三章 按V可近戰

    “看槍!”

    孫朗振氣發聲。

    然後將手中的子彈,狠狠地打了出去。

    嗯,打了出去。

    這就是槍鬥術噠!

    為了確保演出效果,孫朗還“砰”的大喊了一聲。

    就像是小孩子豎起手指做手槍嘴裡發出了“砰砰砰”那種聲音似的。

    那刺客發出了最後的嘲諷,就像翻上牆頭逃竄,他確定自己已經拉足了仇恨,那個人一定會怒不可遏地跟著追出來,只要他追出來……

    ——他的這個念頭到此為止。因為他聽到了一聲“砰”的聲音。

    這聲音似乎跟之前的槍響不太一樣,好像挺不對勁的。

    然後,就是一連串撕裂空氣的嘯音。

    聽聲辨形,這次襲來的依然是火槍發射的彈頭,那是離火之國的奇技淫巧,他這等武者,對這種東西素來是瞧不上眼的。

    畢竟火器威力有限而笨拙,彈道只能直來直去,半點花巧都沒有,遠遠比不上暗器能遠能近、曲直如意,離火之國最身經百戰的槍手與唐門一個普通的入室弟子對上,結果也是顯而易見,他便是打上一萬發子彈也休想摸到對手的衣角,而對手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將槍手上上下下紮成馬蜂窩。

    所以,離火之國的火器,只是垃圾罷了。

    只有弱小的武者或者百無禁忌的殺手,才會從黑市之類的渠道走私一些蠻夷的機巧器具以作出其不備之用,非常沒有出息。

    就像是身後那個人一樣。

    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一開始也確實如他所料,縱然對方手中的火槍威力強大,射出的子彈也如雷霆般迅疾強力,但依然被自己那浸淫十數年的劍上功夫給輕易擋下。

    但這一次不一樣。

    聲音。

    雖然聽聲音,襲來的依然是一枚尖尖的彈丸,但那嘯音之刺耳凌厲,昭示著這一枚子彈的速度與力道比之前大了至少五十倍。

    ——怎麼回事?

    ——他難道用了更強大的火器嗎?

    這一瞬間,這位身手高明的刺客就汗毛倒豎,身為武者的本能瘋狂地發出警醒,恐怖的性命之危從身後而來一一他在這一剎那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一次的攻擊,不是用短劍就能卸下來的。

    真氣瘋狂運轉,肌肉不斷顫動,他的身形驟然變化,從急速的前衝化作了向左的偏折,剎那間就完成了行進方向的變化,顯示出了極其高明的輕功修為……他本來就精擅此道,否則就不會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

    但也到此為止了。

    那襲來的細小物體以恐怖的聲勢呼嘯而過,縱然他猛力閃避,左腰依然被狠狠地帶了一下,剎那間,便是令人瘋狂的痛楚。

    這一瞬間,他還以為從背後射來的是哪位劍聖劈出的劍氣。

    那小小的彈頭破空轟來,居然將無所不在的空氣絞成了凌厲的鋒刃,狂暴的風刀瘋狂絞殺擴散,帶起了劇烈的震盪,他只是被那氣流輕輕一擦,五臟六腑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瘋狂地震動,一口鮮血噗的噴了出去。

    但比起受傷來,另一件事情更加令他無法接受。

    他眼睛的余光望著前面牆上的小孔,裡曲一抹暗黃的顏色,無疑是火槍的彈九,子彈射來,揸進牆裡,然後嵌了進去。

    不明白啊,搞不懂啊。

    這刺客被氣流帶了一下,震動臟腑,原本迅疾如電的身法也遲滯了很多,此刻他甚至沒想著逃跑,因為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剛剛那枚子彈以雷霆轟鳴之勢咆哮而來,掀起了恐怖的勁風,僅僅被氣流帶了一下,他的髒腑就受到了震動。

    他能夠感受到那枚子彈中蘊含著的巨大力量,如果被正面打中,他恐怕當場就要變成一堆碎肉,他躲過去了,那枚子彈打了個空,撞向了寧國府厚重高大的院牆,事實上,這枚小小的子彈哪怕將寧國府這動輒百丈的院牆直接轟塌,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但沒有,這子彈只是很普通地衝了過來,然後嵌進了牆壁裡,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任何聲響和動靜。

    這一切就好像是,這枚恐怖的子彈只是想飛過去嵌進牆裡,與這高大斑駁的院牆長相廝守、不離不棄,而自己剛剛捱的那一下,只是因為擋在了對方的前進之路上,被它隨手撥到了一邊,讓自己別礙事一樣。

    非常的突兀,非常的詭異,非常的奇怪。

    然而更令這刺客抓狂的是,他不知道這枚子彈是怎麼射出來的。

    這簡直擊碎了他那穩固的三觀。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如果離火之國的火器都這麼霸進,那我們還練個鬼的武功啊,一人一把槍,幾百個人站個隊,天下第一都能轟殺給你看啊!

    他猛然回頭。

    手持短劍,嘴角流血,眼神瘋狂。

    比起殿下的任務,帝國武道長盛與否才是更重要的,他必須要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一一這小子到底用了什麼大威力的火器?

    這一瞬間,他充滿了使命感與榮譽感,悠悠千載,多少風流人物,層出不窮的大宗師,名動一時的絕世強者,他們的事蹟,他們的風采,他們的成就,他們的名聲,共同鑄就了武道的基石。

    煉精化氣,鍛體錘身,勤學苦練,日夜不輟,如此方能魚躍龍門、一步登天,成為人中之龍,成為超越凡俗的武者,這才是天行不息的自強之道,這才是人人如龍的大路正途,奇技淫巧只是外物,一旦沒了倚仗就會原形畢露,而自身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強者心性就是如此!

    火器是奇技淫巧,只能令人失去強者心性,是邪路!

    剎那間,他拼勁全身力氣,狂吼道:“ 敵人火器厲害!”

    無論結果如何,他也要先把消息傳遞出去,讓殿下知道,讓殿下有所提防,眼前的敵人不足為慮,但他的火器卻非常邪門!

    聲音遠遠傳出,他確定自己的伙伴聽到了這消息,他們一定知道情勢有變,肯定會快速撤離,大家一定會把這寶貴的消息帶回去的!

    然後他手持短劍,不顧體內的傷勢,向著身後的敵人悍勇衝去,他剛剛背對敵人,沒看到對方如何射出那恐怖的一擊,他必須用雙眼親自確認,他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要看看區區火器是否真能動搖武道!

    他狂吼道:“來吧!”

    即使是身受重傷,他依然發揮出了絕佳的水準,短劍絞殺,劍芒如虹,若不是得了殿下的囑咐不要真的殺人,剛剛賈詡就不是吐口血那麼簡單丫!

    他眼神像是一頭狼,凶悍地逼近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高手爭鋒,剎那間就能分出勝負,幾個呼吸的時光,他已經衝出十數丈。

    近了,近了,他的心臟在蓬勃地跳動,他感覺世界前所未有的真實,他知進他即將迎來自己的宿命,或與敵偕亡,或者再度逼出那恐怖的火器,被打得粉身碎骨……但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可以,向!敵!而!死!

    來吧,來吧,用你那邪惡的火器殺死我吧!但我也會用我的血讓你知道,奇技淫巧不過是逞一時之威,武道的光芒才是永存的!

    他瘋狂地笑著,嚎叫著,逼近著,然後,他看到眼前的人嘆了口氣。

    他看到對方舉起了手中的槍。

    ——要開槍了嗎?

    不,槍口向上抬了,他將這槍高高地舉起。

    ——他要幹什麼?

    舉起之後,猛然地揮下,好像他手中拿的不是發射子彈的火器,而是一柄短杖釘錘之類的東西。

    ——火器這麼用?

    腦海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他就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事情。

    比那枚子彈還要恐怖的。

    對方高高舉起火槍,然後猛然揮落,居然不開槍,而是將這火槍當成了燒火棍來近戰,而且只是普通地猛揮,速度不快,力道不強,沒有任何招數變化可言,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狗急跳牆的攻擊。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這種程度的近戰,他只用招就能卸了對方的槍,將他打翻在地。

    但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躲不過去。

    看得清清楚楚,好像時間都變慢了,那寒光擦例的槍管向自己腦門砸落,這種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躲不過去。

    身體像是鏽了一般動彈不得,只有靈魂才是清醒的。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舉著手槍當頭一下子打來。

    一聲悶響,這位氣勢如虹的刺客君被打翻在地。

    按V,是可以近戰的。

    刺客君在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經歷了翻天覆地的劇變,三觀被粉碎了足足兩次,他就像是沒裝完逼就被綠巨人抓著一頓操最後躺在廢墟裡懷疑人生的洛基似的,額頭流著血,腦袋裡嗡嗡響,整個人仰面躺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天空,彷彿這一切都是夢。

    孫朗伸腳往他的手上一踩。

    十指連心,痛徹骨髓。

    他正在懷疑人生,驟然劇痛,不禁放聲大叫,慘叫聲傳出老遠,孫朗已經裝彈完畢,舉槍往天空射擊,砰砰砰幾聲,然後踩住了對方的嘴巴。

    也就是說,幾聲槍響後,慘叫聲戛然而止。

    幾秒鐘後,孫朗點頭道:“好的,你死了。”

    刺客兄眨了眨眼睛。

    他望著眼前的男人,回想起剛剛被一槍放倒的場景,哪怕他現在腦袋不靈光,也該想到一些事情了。

    刺客君不禁狂嚎起來,他大喊道:“他的武功也很厲害!他的武功也很厲害!你們聽到了嗎!快跑啊!”

    孫朗笑瞇瞇地望著他:“我覺得,他們應該早就跑了,不過你喜歡的話,可以多喊兩聲。”

    那人面露決絕之色,臉上迅速漲紅,體內的真氣瘋狂地湧動,然而孫朗抬起腳尖一點對方的胸膛,準備衝擊心脈的真氣頓時潰散無踪。

    刺客兄的臉色越發煞白。

    一是因為真氣沖盪所產生的負擔,二是由於恐懼……剛剛那一下打消了他所有的幻想,對方確實是一名武功卓絕的大宗師……

    他心中又驚又悔。

    悔的是,由於他的自負和衝動,有可能給殿下造成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聽到對方在嘆息。

    “一開始,你發現我在追你,居然回頭挑釁,我就很奇怪,你難道不認識我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那時我覺得,這里肯定有陰謀,你們肯定在謀劃著什麼。”

    “所以我沒有一道劍氣削翻你,而是開槍打你,我得探探你們的底。”

    “然後我發現,你這屌毛還真他媽不認識我,然後我就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你,我覺得你可能是個死士或者棄子,是犧牲品和工具……”

    “但後來,你的表現比我猛然發覺,你好像不是死士。”

    “因為你居然連快速自殺的辦法都沒有,你的行動看起來像是自作主張,以至於如今你露出了悔恨交加的表情,你看起來比較像是個客卿……”

    孫朗摸著下巴,打量著倒在地上不斷喘氣的刺客兄,臉上露出了憐惜的表情,他語氣溫柔道:“結合你之前的表現和表情,我比較傾向於你是個傻逼,不僅如此,派你來的 ,好像也是個傻逼……”

    聽到最後一句,聽到孫朗將殿下稱為傻逼,這個一心求死的刺客哥猛然睜大眼睛,厲聲道:“住口!”

    “這就奇怪了,我的對手明明是狡猾狡猾的,怎麼像個傻逼一般派個傻逼來送死,我知道你們大概是來搞離間計的,可這回的離間計怎麼這麼糙?實在是大失水準,這是怎麼回事?陷阱嗎?”

    孫朗偏不住口沉吟著,苦惱著:“哎呀,這究竟是又一個陰謀,還是哪個傻逼的自作主張?如果是自作主張的話,那豈不是豬隊友了?究竟是哪個傻逼老子才能養出這麼個傻逼兒子來?”

    刺客的瞳孔剎那間緊縮,他臉上浮現出了驚怒交加的神色,下意識地暴喝道:“放肆!”

    “哎喲,從住口到放肆……” 孫朗望著他,眼神玩味,“……啊哈。” 本帖最後由 sea6076 於 2019-6-18 14:03 編輯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5:16
第八百零四章 我會在乎這個嗎?

    罵其主人時,他喊大膽。

    罵其主人的老子時,他喊放肆。

    而且更憤怒。

    連直鉤都咬,而且語氣真摯,表情激動,心跳與血液流速都在表明其憤怒的情緒表裡如一,看起來不像是作偽。

    事出反常即為妖,孫朗想。

    ——太順利了。

    很簡單地撞破了對方的行刺,很簡單地抓到了對方,很簡單地就套出了話,顯而易見,這個刺客背後站著的,是一名皇子。

    而且是個弱智的皇子。

    孫朗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個人名。

    皇帝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階級敵人,號稱後宮佳麗三千,下崽之快之多,足以令母豬流下羞愧的淚水,他有很多兒子。

    那些生在帝王家的皇子們天生就有閃耀的光環,接受最好的教育,進行最殘酷的競爭,特別是趕上了天元大戰,作為天下表率,大部分上了戰場。

    死了很多,活下來不少,大浪淘沙,優勝劣汰,本來父母就具有極其優秀的基因,他們的資質也不會太差,能從殘酷的戰場中活下來的,更是人傑中的人傑……不過,說起來,傻逼其實也挺多的。

    禮賢下士、擅長隱忍的傻逼,正直善良、溫厚大度的白痴,性情陰鷙、力能扛鼎的智障,還有過河拆橋、不念舊情的賤人。

    很多很多。

    孫朗看了一眼正躺在地上乾嚎掙扎的刺客,心中淡淡一哂。

    但弱智到這種地步的皇子,還真是不多見的。

    怎麼會這樣?

    一一孫朗多疑。

    這就是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在兩年前吃了一次難以想像的大虧,那幾乎將他好不容易重塑起來的人生砸了個稀巴爛,從痛苦中走來,在血海中掙出,命運迎來了第二次撕裂,只需要一次刻骨銘心的背叛,一個人的靈魂就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蛻變。

    這樣的蛻變足以令傳說中頂天立地的光明英雄變成心機深沉、冷血無情的複仇者,整個世界失去了他的信任。

    因為他是外來者,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從本質上來講,他甚至也可以被劃進域外天魔的行列中,他是外星人。

    他曾經決定淡忘這一切,他曾經決定融入這個世界,可有人以鮮血與背叛提醒了他這一血淋淋的事實,於是他再也不打算忘記。

    他以外來者的冰冷目光打暈著這個該死的世界,並對一切的人和事抱著懷疑的態度,能夠贏得他完整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他甚至做好了被再度背叛的準備,無論背叛他的人是誰,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對朋友和昔日袍澤尚且如此,對敵人就更不必說了。

    他多疑,而且有耐心,為了一個承諾他可以等待三年,哪怕每天每晚都怒火如熾、殺意沸騰,哪怕他完全有能力大獲全勝,可他還是等了。

    他一點都不急。

    哪怕眼前的人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哪怕派他來的人多半也是個弱智,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放鬆警惕。

    他相信天底下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正如眼前,正如當下。

    他威逼朝廷、挑戰皇權,身負足以動搖國本的巨大秘密,掌握著一人敵國的可怖力量,他的敵人是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最有權勢和力量的人,可即使如此,佔據上風和主動的還是他,對方甚至不敢使用武力,就連玩弄陰謀都得小心翼翼,以免觸碰了一條不該觸碰的底線。

    他相信,迄今為止,大部分的交手只是隱藏在暗流之下的洶湧,可凶險程度不亞於天元大戰的任何一個艱難時期,而在這種情況下,被派到金陵、與自己交手的人,居然是個顧頭不顧腚的弱智。

    這本來就是極度的悖逆和反常。

    孫朗望著腳下的刺客,瞇起了眼睛。

    破罐子破摔?棄子?已經放棄治療了?

    不。

    他的腦海中閃過那個女人的身影。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帝都的輪廓。

    皇城之內,九天之上,那個人坐在皇座上,眼神威嚴而陰冷,勵精圖治的皇帝,戰勝天魔的明君,這樣的成就足以載入史冊,這樣的帝王足以名垂千古,可孫朗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古往今來最自私最狹隘的獨夫。

    皇帝都這樣。

    這樣的人,絕對不會破罐子破摔,他甚至不會有什麼消極衝動的情緒,因為他是皇帝,他打贏了綿延數十年的天元大戰,他已經注定光耀千古,他絕不容許自己在最後的關頭輸掉,他絕對不會容忍意外的發生。

    況且……他想長生。

    出於以上種種原因,皇帝都不可能失去理智,不可能自暴自棄。

    智障也是有用處的,而且用處很大,他將一個智障派過來,肯定有其目的……他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是無的放矢。

    孫朗望著腳下的刺客,無聲地思索著。

    史家的靠山是帝姬,那麼王家的靠山就是這人的主人,一個弱智皇子。

    但馬道婆明顯是跟王家一路的,王子善和王七都背負著特殊的使命,連環離間計步步為營,令他都覺得棘手和驚艷,可這弱智皇子分明是個智障,這一次出手的水準比起之前來,真是天上地下。

    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有軍師智囊嗎?

    所以,這次是他私自行動?

    很有可能……但也許也是陷阱。

    如果說真是有智棄在輔佐這個弱智皇子,那以此人的智慧,不可能不了解其主人的性子,肯定會在這方面加以防備。

    ……是陷阱嗎?

    不,等一下。

    孫朗想到了馬道婆臨終前所說的話,想到了王子善與王七所傳遞的消息,那離間計直指他的真實身份,這幾乎是足以動搖帝國的最大秘密,這秘密甚至關係到大荒山的秘辛,皇帝絕對不敢廣而告之的。

    一個智囊居然了解此事,並且能夠通過此事來定計。

    滿朝文武,有這本事的,不會太多,願意來趟這次渾水、跟老子放對的人就更少了,而且皇帝還很信任他……這樣的人幾乎沒有。

    那麼......

    那麼只有最後一個可能了。

    孫朗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陰魂不散啊,你們……這次來,想要幹什麼?

    孫朗的嘴角勾勒出一絲微笑。

    他踢了一下正躺在地上後悔嘶吼的失敗刺客,這人雖然腦子有點問題,但看起來很是忠心,屬於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門客。

    “喂,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愣了一下,然後威武不能屈道:“你休想在我這裡得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我寧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是好漢,你就給我個痛快。”

    “不不不,我不是好漢,我也懶得用酷刑折磨你,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我比較喜歡講道理。”孫朗微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武功天下第一。”

    那人先是一怔,立刻覺得荒謬且可笑,真是大言不慚,他想,帝國之大,武者何其之多,能人異士無算,且莫說滿朝天元英雄正當盛年,便是那大派宗門、名山海外,也不知隱藏著多少世外高人,你一個區區玩槍的,或許武功很強,但敢稱天下第一?太狂妄了吧!

    但他看到了孫朗的眼神,身子為之一震。

    對方的臉上沒有半分狂妄之色,眼神平靜,語氣淡然,彷彿在訴說一個很尋常的事實,就像在說太陽從東邊升起。

    “我不是在裝逼,我也不是在嚇唬你,我只是在跟你講,我很厲害,可能比你見過的所有厲害的人加起來還厲害,我想殺什麼人,是誰都阻攔不了的。”孫朗蹲下身來,拍著他的臉,“你主人派你來幹什麼?我一開始以為你們是來找賈詡的,現在看來,好像是衝著我來的。”

    “你主人不知因為何種原因,似乎對我的戰鬥力有所誤解,他是來試探我,是嗎?試探的很成功,你以性命為代價傳遞出了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我武功還未恢復,只倚仗大威力的火器,從他迫不及待派你來試探我這一點來看,你主人很可能會輕易相信這件事,因為他好像對我早有成見。”

    “所以試探完了,心裡有底了,他大概就會忍不住動手。”

    “因為他是皇子嘛,而且派人來試探我,而且小瞧我,估計是以前籠罩在我陰影之下的弱雞,覺得我欺世盜名,趁著我沒了兵器,就來趁火打劫的。”

    “所以他會來,他一定會來,他是打算踩著我上位的,先要將我打敗,出一口惡氣,然後趁機向他的皇帝爸比獻媚……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孫朗語氣溫和地說道:“等他來了,我就打死他,也許會當著你的面,一拳一拳打死,打得他吐血,打得他求饒,打得他慘叫,直到把他打成肉醬。”

    “你要在旁邊看著,後悔地看著,悔恨地看著。”

    “他一定會很恨你,因為你傳遞假消息,錯估了我的戰鬥力,以至於讓他落在這地步,發生這種事情我很高興,我喜歡看著你們死得有滋有味。”

    “我會讓你背黑鍋,我會讓他們相信,是你出賣了自己的主人,是你做了二五仔,你的同伴們會知道,你的上司們會知道,你的皇帝也會知道。”

    “你應該,是有家人的吧?”

    “沒有也沒關係。”

    那人的嘴唇顫抖著,眼睛中的恐懼越來越深刻。

    他不怕死,士為知己者死,但這樣的死法,他到了地府都無法瞑目。

    彷彿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他顫聲道:“那可是皇子殿下!你敢傷害陛下的兒子,這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

    ——果然是皇子,這樣就沒錯了。

    孫朗摸了摸他的頭,溫柔道:“我叫賈瑛,賈瑛的賈,賈瑛的瑛。”

    消化完這句話後,恐懼的眸子裡浮現出了無可遏止的震驚和絕望。

    “現在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嗎?”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5:37
第八百零五章 好像有哪裡不對

    孫朗帶著昏迷的刺客返回時,竹林這邊已經被寧國府私兵圍住,畢竟剛剛也鬧出了不少動靜,尤其還開了槍,驚動了不少人。

    他武功髙強,帶著刺客悄然入內,賈似道餵父親吃了傷藥,正在幫他療傷,見孫朗回來,臉上浮現出了喜色。

    孫朗將刺客到一邊,上前按住了賈詡的肩膀。

    一股厚重凝實的內力輸人賈詡的身體,與寧國公的真氣自然而然地融為一處,元化萬物,滋養生機,片刻間,鬱結消散,疏堵重通,賈詡的內傷本來就不重,現在得孫朗之助,內息已經運轉無礙。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眼睛,看了孫朗一眼,語氣複雜道:“你聖劍已失,怎麼還能存留這股力量?”

    孫朗淡淡一笑:“吃了那麼大的虧,總要攜點東西回來,勉強夠本。”

    當日大荒山之戰,他猝不及防受到了元祖魔兵的反噬,而後是凶險至極的靈魂大戰,兩道神念搏命廝殺,在靈魂交鋒的瞬間,他們觸碰到了對方心靈的最深處,洞悉了彼此記憶中的很多秘密。

    於是,這元祖魔靈作為最初天魔之佩劍的數千載時光中,它的見聞,它的記憶,它的戰鬥閱歷,它的作戰經驗,它耳濡目染的戰爭藝術,乃至域外天魔一族的各種秘密,從基地的控制權限到傳送門的控制辦法,從無人兵器的使用說明到種種修煉與煉器之法的秘密,全都被孫朗看了個一乾二淨。

    當然,元祖魔靈也沒有吃虧,他親眼目睹了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的來自六七年前的關於另一個星球的已經逐漸模糊的記憶,還有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的早年的人生,順便還學到了很多很多很死宅和很黃暴的知識。

    如果仔細用力地窺視一下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關於火藥的一硫二硝三木炭的簡單配比,說不定還能想到燒玻璃的化學方程式,以及很多很多可以用來裝逼的古詩詞,還有代表著無窮毀滅之力的質能轉換公式。

    哇靠,尤其是最後一個,真是賺大了。

    不過一時之間腦袋裡塞進了那麼多的知識,又是在大荒山那個極度凶險的環境,又是那種極端絕望和狂怒的時刻,即使是孫朗也無法立刻消化如此龐大的知識,除了關於戰鬥的經驗和技巧被永無休止的廝殺與慘烈狂暴的戰鬥所硬生生地印證吸納完畢,其他的知識則是沉睡在心底深處,等帶著他慢慢翻閱和吸收,最終成為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那個過程會很漫長。

    主要是因為,孫朗並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學那種東西。

    而就像賈詡問的那個,存留聖劍之力的辦法,確實不難,帝兵沒有世人想像得那麼複雜,帝兵的力量,也沒有那麼神秘莫測和不可捉摸。

    賈詡沒有多問,他望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刺客,冷冷道:“是誰?”

    賈詡父子都知道,以孫朗的武功,一根指頭就能將對手戳倒拖回來,可剛剛孫朗出去追擊刺客卻花了一段時間,既然不可能失手,那肯定是已經預先審問和試探過了……所以賈詡開門見山就問了。

    孫朗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大伯:“應該是某位皇子,派他來行刺你,應該是為了向我示威。”

    賈詡想到了孫朗之前說的話,冷笑著重複了一遍:“來的真不是時候。”

    孫朗點頭道:“大伯也看出來了,那位皇子是個弱智。”

    賈詡淡淡道:“看之前王家的行動,那手筆可不像是弱智做下的。”

    孫朗說道:“確實不是,他們應該有一個很厲害的智囊,身份很神秘,連他這種門客都不知道……這就很奇怪了。”

    賈詡的胸口還稍稍有些疼,心中自然而然生出火氣,自從對孫朗的身份有所疑心,他的心態就發生了轉變。

    本來呢,就算是被刺客襲擊,他肯定也不會說什麼,因為這是敵人手段的一種,既然要與侄兒並肩作戰,那這就是必須要承受的風險,只需要連本帶利討還回來就是了… …畢竟那是自己的親侄兒。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不是。

    老子被連累了

    賈詡心中剛生出這種憤懣的心態,就被隨手驅逐出腦海,如今一切都不明朗,不能被無聊的念頭影響思緒。

    他望著倒在地上的刺客,語氣冷了幾分:“你要怎麼處置?”

    孫朗淡淡道:“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先殺他一個兒子助助興。”

    ——這膽大包天之徒。

    賈詡心中微動,他想到了一個主意,隨後,他將這念頭暫且擱置,盡量平復心情,緩緩道:“你審問過這廝了?”

    孫朗爽快地點頭:“他不是死士,而是門客之類,並不是工具,但卻有盡忠的精神需求,今天他犯下大錯,這錯誤足以將他的主人推進死路,對於他來說,這比一刀刀剮了他更讓他痛苦……所以我就順勢嚇唬了一下他,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了我能夠殺死他主人,更是個無法無天的狂徒。”

    賈詡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孫朗的心跳重了一拍,他知道賈詡心裡在想什麼。

    但他什麼都沒說。

    賈詡的心跳也快了些許,他平靜道:“那這廝說什麼了?”

    “我只問了關於那智囊的事情,他什麼都不知道。”孫朗回答道,“雖然他身上沒有那種如馬道婆、王子善之類的用於自殺的奇異力量,似乎真的是被皇子私下派遣而來,但我依然擔心,這一切都在那智囊的掌握之中,擔心這一切背後有一個影子在統攬全局……所以我沒有多問。”

    “因為從他嘴裡得知的,不一定是真相,還有可能是煙霧彈和陷阱……哪怕他說的是真話——因為那真話,也不過是他所認為的真話。”

    賈詡望著孫朗。

    眼前的人眼神極端冷靜,冷靜到每一步都精準確切、不犯任何錯誤。

    哪怕重要的情報唾手可得,只需要威逼動問一下,就能知道那皇子的身份,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直接找到對方的老巣。

    他依然選擇了放棄,因為他認為這有可能隱藏著陷阱,所以就不做。
    冷靜,多疑。

    如果他真是賈瑛……那該多好。

    孫朗似乎看懂了賈詡的一部分眼神,他搖頭道:“也許能拷問出對方的身份,但想要順藤摸瓜找到老巢,那是想也別想了,且不說這廝拼死都不會出賣主公,就算真能得到情報,那皇子也早該溜了……”

    賈詡問道:“那你要怎麼做?”

    孫朗看了一眼地上的刺客:“我不相信他嘴裡說出來的答案,我的對手是那個團隊的智囊,那肯定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傢伙……既然不相信他的答案,那我就得自己得出答案,我相信我看到的答案。”

    指了指刺客,孫朗對著賈似道說道:“似道,一會兒你將他帶到金陵府衙,再給我們的賈知府添點壓力。”

    賈詡似乎明白孫朗的打算,冷笑道:“你可別把賈雨村嚇得棄官出逃。”

    孫朗神色平靜道:“這不是更好嗎?金陵主官棄官出逃,似道金牌一出,先給這傢伙扣上一大堆貪污受賄、以權謀私之類的大帽子,然後說他是心虛出逃,然後以欽差的身份統管金陵府。”

    “主官因心虛出逃,其他衙門官吏也必然牽連其中,只需嚇唬一番,就能讓他們兩股戰戰、大呼冤枉,這時候似道再安撫一番,讓他們奮力辦差、以證清白,他們一定會忠貞不二地團結在欽差大人身邊、願效死力,畢竟賈雨村是流官,而他們都是本地人,全家老小在此,還敢跑到哪裡去?”

    他說到這裡,眼神突然一亮,沉吟道: “咦,這樣的話,對金陵府的掌控力似乎要更強 ,更方便我們辦事……要不要偷偷做了賈雨村?”

    賈詡的臉已經黑了下來一一這廝真的是無法無天啊。

    既然這傢伙是個冒牌貨,那賈家是堅決不能跟這傢伙一條路走到黑了,至少不能像之前一樣,不跟朝廷留半點餘地……賈詡不方便說話,於是將希望寄託給了賈似道,兒子是個正直到近乎迂腐的小白痴,聽到孫朗殺官的想法,肯定會加以抗議阻止的。

    賈似道想了想,搖頭道:“兄長,此計不妥,畢竟聖旨給賈雨村看了,他明白我們的意思,會幫我們背黑鍋,而且還可以利用他與敵人周旋,要是直接殺了,對方肯定會有後手,別的不說,便是宣稱賈雨村棄官潛逃,這事必然是要流傳出去,只需要對手稍加運作,就可以上報到夏州府乃至朝廷,如此一來,上邊可以名正言順地派人下來,事情就會更麻煩……”

    孫朗想了想:“言之有理……那還是先留賈雨村一條命吧,我們將這刺客送到府衙大牢之中,再準備一個大大的驚喜。”

    賈似道笑著點頭:“嗯。”

    賈詡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孫朗。

    雖然兒子成功阻止了孫朗的瘋狂想法,但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5:54
第八百零六章 來團戰啦!

    “什麼?穆大俠失手了?”

    忠順王震驚地望著眼前的老僕,眼中浮現出了極端深沉的東西。

    恐懼,震驚,瘋狂,憤怒……

    縱然是考慮到了失手的可能,但事到臨頭,他心下也不禁顫抖。

    怎麼失手的?被生擒還是死了?賈瑛用了多少招才贏的?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麼,有沒有給他留下什麼線索?

    ——這一瞬間,小王爺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害怕的。

    這害怕源自於忌憚,雖然嘴上很是不屑,很是瞧不起,但內心深處,他還是將那個人視作強大的對手。

    如果他沒有受傷,如果他武功依然強橫,如果他生擒了姓穆的蠢貨,如果他察覺到了自己的踪跡,如果他順勢布下陰狠的毒計。

    如果他......就這麼殺上門來。

    這一瞬間,小王爺甚至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他後悔沒有聽先生之言,冒失去招惹那姓賈的。

    他甚至想立刻跑去找先生認錯問計。

    但此時此刻,先生應該在外面吧……

    忠順王勉強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冷靜,冷靜,事已至此,只能步步為營,首先,我得弄清楚……

    他盡量擺出一副悲傷的模樣,黯然道:“這麼說,穆大俠已經遇害了嗎?”

    面前的老僕白髮蒼蒼,臉頰像是風乾的橘子皮,拉耷下來,眼晴也瞇著,彷彿睡不醒的樣子,他低頭道:“是,據在外面接應穆大俠的幾個人回報,他們聽到了穆大俠的示警,聽到了槍聲,也聽到了穆大俠的慘叫。因為事先得了叮囑,他們沒有衝進去救人,以免暴露了行藏c ”

    忠順王喃喃道:“不行……我得去見見他們,親自問一問。”

    “請殿下莫要如此,這是可保萬全的規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與外界接觸的機會越少,潛在的危險就越小。”

    老僕雖然說著懇求的話語,但語氣中的堅定卻不容置疑:“是老奴替您下的命令,他們回報之後,老奴也詳細問過了,所以,您問老奴也是一樣的。”

    忠順王望著眼前的老僕。

    從出生起,這個老人就陪伴在自己身邊,這是母妃派來保護自己的家裡人,這個老人從出生開始就在學習一件事情,那就是保護,他一生的使命就是保護,除了保護,什麼都不會做。

    他不會質疑自己的決定,不會干涉自己的行為,哪怕自己去欺男霸女乃至殺人放火,這老僕都不會干涉……除非其中隱藏著潛在的危險。

    就像現在。

    他無奈地讓步,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會退讓半步,小王爺回憶起了剛剛老僕所說的字眼:“示警?槍響?”

    這老頭就像是一塊即將衰朽的木頭,豎在那裡,就像是死了一樣,連呼吸都微不可查,但說話的聲音卻清晰,吐字精準,讓人不必再問第二遍。

    他冋答道:“是,穆大俠先是以驚恐的語氣大喊'敵人火器厲害',然後發出了壯烈的吼聲,似乎想要與敵人做最後一搏,但緊接著他發出了慘叫聲,然後是槍響……應該是已經被槍斃了。”

    小王爺露出了沉思之色,然後他的眼神慢慢地亮了起來。

    他問道:“付老,你覺得火器如何?”

    老僕平靜道:“用好了威力極大,能夠賦予普通人乃至尋常武者以出其不意的殺傷力與殺戮效率,貴人可以用來防身、狩獵和收藏,幹黑活兒的可以拿來偷襲、備用和搏命,但在高明武者看來,漏洞極大,威力有限,殺傷方式極其死板,很容易被閃避和格擋……”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個實例,淡淡道:“軍中武經記載,四年前六軍曾與離火的軍事觀察團切磋演武,離火一方的炎衛'天選聖徒'邱生旺拿出了烈焰教團經過再次改良的新式武器,號稱烈焰風暴,六管飛旋,彈指之間就能射出數十彈丸,如瀑雨,如洪流,綿延不絕,飛蝗攢射,摧石如裂鬆土。”

    “而賈元帥持一制式鐵劍,劍花抖出,水銀瀉地般如封似閉,至敵彈盡,鐵劍渾無一個缺口,擊飛彈丸遍及地面,排成神秘字符,眾皆不能解,只猜是粗鄙罵人之語……可見武功練到高明處,雖火器精強,亦不能傷。”

    忠順王聽到這個例子,就覺得很不舒服,他冷哼了一聲,問道:“付老,我再問你,以穆大俠的武功,能應對火器嗎?”

    老僕回答道:“火器也分大小長短,若是單人運使的普通火器,穆大俠自然是能應付的,他長於輾轉騰挪的輕身功夫,短劍走靈巧變化之道,又修過暗器,遇到火器,也能輕鬆躲開或者擋開,但如果遇到那火焰風暴或者威力極大的重砲火箭,就萬萬躲不過去了。”

    小王爺冷冷道:“那他是怎麼栽在賈瑛手裡的?”

    老僕說道:“未親眼所見,老僕不能答。”

    “穆大俠提醒火器厲害,說明他是被火器放倒的,但以他的武功,除非是大型火器,否則都不能傷,而且外面接應的人也只是聽到了幾聲槍響……”忠順王問道,“所以,他是怎麼敗的?”

    回答不上來。

    小王爺也沒指望對方能回答上來。

    因為這老東西也不聰明,他這輩子只是在學習和琢磨如何保護一個人,他不需要聰明,所以他不知道。

    但我知道......

    他又問道:“我再問你,離火之國以火器聞名天下,既然與我后土並肩,那自然有過人之處……彼國之中,是否也有威力強大的神器? ”

    老僕點頭道:“自然是有的。”

    “很好。”忠順王繼續問道,“以付老的身份,會使用火器嗎?”

    "不需要。”

    “你的武功比賈瑛全盛時如何?”

    “自愧不如。”

    “你都不肩使用火器,那他為什麼會用火器對敵?以他作為前劍聖的武功與傲氣,怎麼會使用這奇技淫巧,又怎麼用火器放倒了姓穆的?”

    忠順王露出了深沉的笑意:“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了,姓穆的沒說錯,敵人的火器厲害,是真的厲害,那一定是一柄來自離火的威力強大的神器,只有如此,才能被賈瑛這樣的人看上,至於他為何拋掉劍聖的傲氣與風度使用奇技淫巧對敵,那也只有一個原因了......”

    忍住,忍住,不能笑,不能笑……

    果然如此,果然如我所料,他丟了聖劍,又從大荒山殺出來,這才兩年!東躲西藏,藏頭露尾,躲在暗地裡搞陰謀,不敢堂堂正正地現身,就像是陰暗角落裡的老鼠一樣,以他以前的性格和做派,怎麼會如此偷偷摸摸!

    很明顯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是啊,是啊,堂堂的人中之龍,所謂的天元第一名將,他果然受了尚未痊癒的重傷,是啊,那可是在大荒山!他能活下來就很難得了,怎麼可能毫髮無損!所以他只能在暗地裡搞小動作……他在掩飾自己的虛弱。

    是啊,他把動靜鬧得越大,人們就覺得他很有優勢。

    說到底那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但是這次,他不得不來,因為我對榮國府出手了,因為我要把他引出來!哈,父皇終究是欠了考慮,我那愚蠢的姐姐更是難斷舊情,明明他家眷在此,怎麼不好好利用?如此簡單的事情,她怎麼就想不到!

    婦人之仁!一定是念及舊情,哼,想要做皇帝,必須要冷酷,必須要無情,必須要百無禁忌,這件事情你想不明白,也敢覬覦大統嗎?

    忠順王的身子在微微地發抖。

    他盡最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按捺住越發興奮與惡毒的心情,他的腦子轉得很快,他的心裡想了很多。

    剛剛聽聞姓穆的失手之時,他在害怕,害怕賈瑛找到他。

    可如今意識到了對方是在虛張聲勢時,他就加倍地興奮和憤怒,他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是恥辱,他要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這恥辱。

    機會,只屬於有所準備和有所決斷的人

    大好時機,一閃而逝,我抓住了,我就贏了,我就可以將你們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他望著眼前的老僕,說道:“他一定很虛弱。”

    老僕平靜道:“需要老奴再去試探一番嗎?”

    小王爺冷笑道:“不用了,他也很狡猾,不能去驚動他,要出其不意。”

    老僕說道:“可這很危險,對方是他。”

    “那又如何?他已經沒有聖劍了,而且還受了傷,就算不重,就算還剩下幾分功力,敵得過幾名一流帝兵武者圍攻嗎?”

    忠順王按捺住了興奮之意,他知道自己要說服眼前的老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鋌而走險,畢竟那離火神器的底細還不清楚……我會寫信尋求援兵,忠順王府的家將,還有國丈那邊,以至於……”

    他轉身向著書房走去。

    興奮佔據了他的大腦,有種奇妙的東西影響著他的思緒,讓他興奮,讓他極端,讓他衝動,讓他無視掉一些微妙的細節。

    這東西也許是某種極端的情緒,也有可能,是另外的東西。

    小王爺快步來到書房。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保持著最基本的冷靜。

    小能現在動手,要再做一下準備……大威力火器,哼,能被賈瑛看中的大威力火器,大概真的是威力強大的火器,而且他究竟還剩下幾成功力也說不準,我必須要找幫手,找能信得過而且沒有威脅的幫手……

    添水,磨墨,動作快而不急,優雅而高效,他是皇家子弟,從來都接受最好的教育,學習最優秀的技藝。

    鋪開燙金紙,揮動狼牙毫,忠順王運筆如飛。

    嘴角的冷笑與酷烈,越來越濃。

    眼下就有一位最合適的幫手。

    立場堅定,與賈瑛沒有交情,不會動搖決心——最好是皇家子弟。

    而且對我沒有威脅——沒有競爭皇位的可能,與其他兄弟也走得不近。

    武功要足夠強大——力能扛鼎,以巨力冠絕皇族,陷陣猛將。

    對賈瑛有興趣——哼,如果眼下有一個能痛敗賈瑛的機會,恐怕沒有幾個皇室弟子不會動心吧。

    其中當然包括你。

    元霸皇兄。

    眼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絕好機會。

    這個人騎在我們頭上幾年了,無論做什麼都比不上他,無論做什麼都繞不開他,就像一片烏雲,壓在我們所有人頭上,如今我給你這個機會,元霸皇兄,你一定會感謝我吧,痛敗賈瑛,解決父皇的心腹大患,我們兩兄弟自然而然會收穫朝野的震驚與父皇的讚賞!

    可惜你沒有人君之相,我卻可以被父皇看在眼裡,不過不用灰心,我可以封你做大將軍,封你做武宰,你從此好生輔佐我,可好?

    忠順王發出了興奮不已的笑聲。

    他實在是已經迫不及待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6:04
第八百零七章 竟然是這樣

    金陵府衙的死牢之中,又迎來了新的客人。

    賈雨村知府的心臟已經是第三次抽搐了。

    榮國府一次,欽差上門一次,如今又是一次。

    如今這金陵府衙的死牢真是非同小可,別的不說,雖然硬件不達標,但論看守的力度和強度,已經能跟京城的天牢媲美了。

    任你是什麼殺人犯綁架犯強盜騙子之類的,全都滾到城西的營獄中,給住進來的大爺騰地方,如今,這規模不小的府衙囚牢之中,十幾間牢房,住進來的大爺也只有三個人——現在增添到了第四個。

    來自王家的涉嫌誣陷忠良名門的王七先生,他以前是金陵有名的才子,如今人到中年,風流名聲已經雲散,養氣功夫日漸深厚,是夏州聞名的名士,在王家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面下,他已經是老一輩的領軍人物了。

    可如今他卻被五花大綁地捆在牢裡,模樣狼狽不堪,而身為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連屁都不敢放半個。

    還有名動一時的史家兄弟,史泰龍與史文恭。

    史家之飛熊,史家之鷹隼,他們是金陵風頭正勁、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兄弟二人皆以天元軍功退役,歸家勤學苦練、準備參加明年的武舉,要一舉成功,金殿授名,成為直飛雲端的國之棟樑。

    可如今他們倆一臉驚魂甫定的後怕模樣,渾然沒有之前橫行金陵、意氣風發的樣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失魂落魄的,就跟見了鬼似的。

    一邊是王家的名士,一邊是史家的雙子,四大家族的出身本來就很棘手了,況且事情還沒這麼簡單……賈知府一邊叫苦不迭,一邊三令五申,命刑房官吏兵丁下死力看守一一裡面的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我先一掌劈死你們,然後就上吊自殺。

    見知府大人一臉決絕狠厲的模樣不像是在說笑,衙門諸吏自然也打起精神,況且欽差大人身負皇命在此,大家也得賣些力氣表現表現。

    賈知府送走了欽差,又親自檢查了一下監牢的防範工作,事畢之後,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躲在府衙中打坐,他在等一個人。

    正如欽差所說,他也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忠順王府的人肯定也該聯繫他了……但他有點不想見對方,因為欽差在此,金陵已經成了一個大火坑。

    但有些人,不是你不想見就能不見的。

    賈知府已經打定了主意,見了這一面,就該做出決定了,他要看看忠順王府的人要怎麼說服他,看看對方還有什麼說法。

    見完之後……就要做決定了。

    可想的很好,事情卻又有了奇妙的發展,忠順王的人還沒來,欽差大人卻去而復返,不僅如此,又帶來了一個犯人。

    死牢入口。

    刺客已經被獄卒架了進去,隨後就退出來,周圍的人被遣散,只有欽差大人與知府,賈雨村望著死牢入口,眼角抽搐,他雖然不認識那刺客,卻意識到了麻煩到來的氣息……他顫聲道:“大人,這又是誰啊?”

    “刺客。”賈似道言簡意賅道,“行刺我爹,然後被抓住了。”

    賈雨村倒吸一口冷氣。

    他看欽差大人的表情,很平靜,但平靜之下卻隱藏著洶湧的憤怒,是的,之前榮國府的事情就令這少年欽差火冒三丈,何況是這次,受到傷害的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是任何兒子都忍耐不得的。

    知府大人想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他戰戰兢兢地問:“不知他是……”

    “他招供了。”賈似道露出了沒有笑意的笑,露出的牙齒宛如虎狼般森然,似乎要擇人而噬,“是王府的人,這是示威。”

    賈雨村身子劇震,後退了一步,臉上血色盡失。

    他茫然道:“不……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這是示威,這是威脅,這是對我說,少管閒事。”賈似道淡淡道,“他們做錯了……聖旨在此,皇命就是皇命。”

    賈雨村心亂如麻,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賈似道吩咐進:“將他壓入死牢之中。”

    這話就像是一個霹靂,讓可憐的欽差大人重重地抖了一下,王家的名士,史家的雙子,現下又來了一個忠順王府的刺客。

    全都在死牢之中……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知府大人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天可憐見,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他只是想賣一位皇子幾分人情,他只是想快快樂樂再刮幾年地皮,然後高高興興地乞骸骨回家養老……怎麼特麼的就捲進了這種事情中了?

    賈知府猛然打了個激靈,他牽著欽差大人的袖子,低聲道:“大人明察,此事大有蹊蹺啊!忠順王沒有理由做這種事情啊!”

    ……哎喲,是忠順王?

    賈似道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心中卻飛速回憶著忠順王的事情。

    大戰結束,帝國事務由外轉內,沒有戰爭牽引,內部種種矛盾相繼浮出水面,再也壓不住的,就是愈演愈烈的立儲呼聲。

    而在天元大戰中嶄露頭角、取得初步的功績與聲望的皇子們,也進入了各方人士的視野中,而忠順王……勉強在這名單之中。

    是啊,有點勉強。

    論武功勇力,他不是頂尖的,論寬厚大度,他也不是頂尖的,論智計手段,他也不是頂尖的,論軍功戰績,更不必提,天策帝姬遙遙領先。

    不過這也是優點,那就是他似乎什麼優勢都有一點,他武功比較不錯,他比較能禮賢下士,他有點小聰明,戰功也能看得過去,當一個人種種的優點都有一些,縱然都不是頂尖,那也算是有點本事的。

    而史書所載,皇位更迭,儲君雖說是由君王欽定,但大臣們的意見有時也是很重要的,但其中的區別是,君王固然會挑選最優秀、最合心意的後代來繼承大統,但大臣有時卻會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問題。

    ——淦你娘,你覺得我們會選一個心機深沉、手段高超、性情酷烈、喜怒無常的有梟雄之姿的皇子做我們未來的老大嗎?

    ——吔屎啦!太子一定要寬厚!一定要孝順!一定要懂規矩!一定要膽小!一定要念舊!一定要覺得祖!宗!之!法!不!可!變!

    大概就是這樣。

    君權與臣權之爭,是中央集權制千載以降的主旋律。

    所以忠順王樣樣不頂尖卻每個優點都有那麼一些,有時候卻更符合某些大臣的心意,尤其是有點小聰明這一點,簡直是太喜歡了。

    而這位王爺最值得稱道的一點,就是忠順二字,忠誠,孝順,這年頭,這國家,這可是做人的本分,一切的根基,所有的立身之本。

    而且其母頗受寵愛,外公家的本錢也很雄厚,這也給他增添了很大的競爭力,而縱觀史書,也不是沒有像他這樣的皇子成功登頂的先例……

    一一不過到此為止了。

    略帶憐憫的,賈似道在心中給這位忠順王的未來下了定論。

    他會被打死在金陵的。

    不過這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

    賈似道看了一眼賈雨村,對方雙眼之中全都是惶然之色,嘴唇在微微顫抖,眼神不斷變幻,看樣子是慌亂之中無意說出來的。

    耳邊也沒有傳來兄長的提醒。

    應該不是在故意撒謊試探我的……

    既然是他無意中所說,那多半就是真的了。

    對方身份的暴露能夠說明很多事情,也能解開很多謎團,不過這是兄長需要進一步考慮的事情,如今,他只需要做好兄長所安排的事情。

    “沒有理由?”

    他冷笑著,反問賈雨村:“為什麼沒有理由?”

    賈雨村飛快道:“大人身負皇命,手持金牌令箭,忠順王有什麼理由激怒您呢?對您父親出手,更是一招昏棋,陛下會勃然大怒的!”

    一一是的,就是這樣。

    兄長說,賈雨村會懷疑。

    要么就是懷疑刺客的真正身份,要么就是懷疑聖旨的真偽。

    因為看起來,忠順王確實沒有派刺客行刺賈詡的道理一一畢竟知府大人並不知道,金陵這一場對弈的真正執棋者到底是誰。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打消他的懷疑。

    用更加衝擊性的事實,用另一個謊言,用另一個更大的漩渦。

    所以,賈似道淡淡道:“很簡單……他在暗示我,他想要讓我站隊,這一道皇命並不簡單,吾皇的深意,實在值得揣摩。”

    賈雨村摸不著頭腦:“……請大人示下。”

    賈似道望著知府大人,淡淡道:“史家,是帝姬的人。”

    知府怔在了原地。

    然後,他的身子在抖。

    賈似道繼續道:“明白了吧,史家兄弟為什麼肆無忌憚地上門搶棺,明白了吧,史家為什麼要想方設法搶到那件東西,想到了吧,王家為什麼會掩蓋王仁的死,想到了吧。王子興究竟是被誰殺的,又怎麼會出現在王仁的棺木中,又怎麼會讓史一全放棄他兩個兒子的性命。”

    一連串的問話,龐大的信息量,衝擊著知府大人的心靈。

    賈雨村又一次被震驚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兩人在死牢入口的這番對話,被一股輕盈的風吹進了死牢之中,這不見天日的牢房之中,史家兄弟,還有王七,他們都有了片刻的清醒,而且聽力敏銳,將這一番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然後,抖如篩糠。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6:14
第八百零八章 說客

    寧國府。

    賈詡望著眼前的人,眼神陰鷙。

    之前遇刺,他猝不及防之下與刺客強行對了幾掌,有心算無心,臟腑受了不輕的震盪,至今胸口依然隱隱作痛。

    但更令他胸口堵得發慌的,是眼前的人。

    長衫大袖,高冠束帶,嘴角含笑,玉樹臨風,這顯然是一位魅力依舊的中年男子,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不堪的痕跡,反而積澱了足夠的魅力。

    一位風度翩翩的……說客。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他卻知道對方是來做什麼的。

    可對方還是大搖大擺地上門了,自顧自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哪怕一場卑劣的謀刺剛剛發生。

    對方長揖而拜:“山野賤民,拜見寧國公。”

    賈詡冷冷道:“既然是山野賤人,又怎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標準的回答充滿了說客一貫的風格:“自然是為救寧國公全族性命而來。”

    賈詡哼了一聲,慢慢站起身來:“內不足安一民,外不足謀一敵,百姓不親,大臣不信,而巧敏佞說,以大言詐人以欺庸愚,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一個說客,也敢在我面前顯擺?”

    那人含笑道:“久聞寧國公經達權變、籌策無漏,在下區區微末學識,自然不敢在達者面前賣弄,可常言當局者迷而旁觀者清,我知寧國公心中所慮所思,特來解困。”

    賈詡是高明的智者,自然不會讓對方掌握主動權,他語氣森然道:“剛剛派了刺客,如今又是說客上門,竟然先兵而後禮,你主子頗有人君風範啊。”

    那人先是一愣,然後大大方方地承認:“國公明見萬里,在下佩服,”

    賈詡盯著他,沉默半晌,突然問道:“是你主子派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那人聞言,這才真正地愣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賈詡竟然會這麼快就看破問題的關竅。

    這一愣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那人還沒有回答,賈詡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露出陰沉的冷笑:“想不到你竟敢親自前來,站在某位皇子背後的軍師智囊,不,不是軍師智囊,你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對吧?之前這刺客,是你那志大才疏的主人的衝動,還是在你預料之中的謀算?”

    那人這才回過神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之前還真是小看你了。”

    賈詡冷冷道:“竟敢親自前來,你好大的膽子。”

    那人知道賈詡在說什麼,他淡淡道:“若是平時,我還真不敢貿然登門,畢竟孫朗可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

    賈詡皺起了眉頭。

    他聽到了“孫朗”這個名字。

    他以前認為,這似乎是他那侄子用來隱藏自己的化名,而現在看來……也許就是他的真名。

    那人繼續說道:“可現在不一樣,我知道他去了哪裡,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如今的能耐了,別說是一個穆春,便是十個一起上,也只有被他生擒活捉的份兒,連自殺的機會都不會有。”

    賈詡沉默地傾聽著。

    那人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這笑容像是看破一切的自得,似乎也像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閒適,他好像很了解孫朗,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了解他的思考方式,了解他的行為模式。

    他淡淡道:“忠順王派出刺客的事情,是瞞著我做的,但我也知道。”

    是忠順王……賈詡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個皇族子弟的基本情報,各項都較為優秀,但卻不是真正的優秀,這樣的年輕人看似雄心勃勃,實際上很好掌握。

    他冷冷道:“真是一個絕佳的輔佐對象。”

    來者欣然點頭:“是,他實在是蠢得恰到好處,我非常滿意。”

    賈詡慢慢問道:“那為什麼來的是他?看樣子你深得皇帝的信重,為什麼呢?”

    那人聞言,神色微凜,真是個難纏的人類,他想,不過他喜歡……因為賈詡越厲害,意味著某人的麻煩就越大。

    他笑著說:“你覺得呢?我想我的身份並不是問題的重點,重點是,你心中所憂慮的事情。”

    賈詡挑眉道:“我有什麼需要憂慮的?”

    那人哈哈一笑,不去糾纏這個問題,反而說道:“我們還是返回上一個話題吧,孫朗去了哪裡呢?我知道,因為忠順王派出刺客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孫朗會擒住刺客,所以我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他這人啊,心眼多且小,若是吃了虧,一定會千倍百倍地以同樣的方式還回來。”

    “而我之前使了個小小的連環離間計,搞得他很是被動,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要如數奉還的,他逮住了刺客,三言兩語就能套出對方的底細,進而懷疑忠順王只是個傀儡,而在背後拿主意用計的卻是另有其人,既然知道了這一點,他肯定會揪住不放、大做文章。”

    那人這樣說著,語氣很尋常,甚至談及孫朗的個性,眉宇間居然還有一點無可奈何的溫和神色,就像是談及某個調皮的子侄。

    賈詡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是誰呢……算是一位神交已久的老朋友吧。”

    這個答案並不能讓賈詡滿意,可如今說話的是對方,那人似乎不想糾纏這個問題,繼續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他肯定會將那刺客帶到金陵府衙,然後大做文章,他一定將此事視作突破局面的關鍵,然後琢磨著以牙還牙的離間計,所以,他的注意力會投向金陵府衙,而暫時忽略這裡。”

    賈詡語氣中有著淡淡的譏嘲與挑釁:“所以你才敢來?”

    “是的,就是這樣。”對方不以為忤, “畢竟他可是天底下最難纏的對手,我寧願與帝國武殿諸聖車輪大戰三百回合,也不願跟他交手,無論是鬥智還是鬥力。這本來就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啊,雙方都在揚長避短,他的終極目的就是在我們目的達成前找到我們,然後將我們一拳打成肉醬,而我們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賈詡冷冰冰道:“可你現在來了,就不怕我將他喊回來,讓你滿盤皆輸、死在當場?”

    “不,我想你不會的,如果是幾天前的你,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因為他是你的侄兒,是你堂弟的血脈,他體內留著賈府的血,是你們賈氏一族最光明的希望所在,哪怕你們全族死絕,只要他還存留性命,家族也會繼續繁衍,乃至門楣重振,所以,你會不計代價地幫助他,支持他,甚至為他而死,甚至賭上全族的代價……”

    賈詡的表情慢慢變得冷厲起來。

    那人無視了賈詡的表情變化,毫不猶豫地揭開最殘酷的真相:“但是,現在你不會了,因為我已經將真相告訴了你……真正的賈瑛,已經死在了八年之前,死在了握住聖劍的那一刻,他終究沒有握住聖劍的資質,我們不得不找來一個冒牌貨頂替……”

    賈詡沉默片刻,突然冷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譏嘲與陰冷:“你的意思是,我那苦命的侄兒因為資質不足,雖然經過重重選拔磨煉,但卻倒在了最後一步,有負朝廷的重托,而你們隨便找來的冒牌貨,竟然拿起了舉世無雙的聖劍,不僅如此,還在短短六年間,以軍功武力冠絕當世,擊敗了荼毒神州數十年的域外天魔,立下了千載之下唯此一人的無雙功業?”

    “而且,他竟然能在鳥盡弓藏的大荒山活下來,不僅如此,消失兩年之後活蹦亂跳地跑出來,輕輕一出手,明州宋州秦州三地動盪,朝廷裝聾作啞,自君王以下,袞袞諸公束手無策,六部官員裝聾作啞,偌大的帝國,竟然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人嘆了口氣:“我知道這難以置信,但確實是事實,陰差陽錯,命運之無常,實在難以一言以蔽之。”

    賈詡只是冷笑。

    那人搖頭道:“帝國以武道而興盛,舉國上下,人人以習武為傲,但你知道嗎,帝國九州,幅員遼闊,治下百姓何止萬萬,也許在某個小鄉村,某個小城鎮,一名小小的孩童,其實是身負頂尖武骨的天縱之資,如果有名師用心點撥教導,就是下一個光耀百年的武林神話……”

    “可沒有人發現他,沒有人找到他,他也許會習武,但只是跟著村里粗鄙的武師練一些華而不實的拳腳,他這輩子都身體強健,也活得很長,但他卻只能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慢慢地死去,直至在病榻上咽了最後一口氣,他也不知道,他其實是萬中無一的天縱之才,如果在他小時候就有人發現了他的才華,那他的人生,必然是另一番翻天覆地的模樣。”

    他攤著雙手,語氣中有蕭索也有嘆息,命運之無常,殘酷得令人嘆息。

    “而孫朗,大概就是這樣的例子吧,如果沒有意外,他也只是一個平凡到再也不能平凡的人,根本沒有任何接觸武道的機會。”

    賈詡淡淡道:“但你們讓他的人生翻天覆地了。”

    “是的,所以他很恨我們,他憎恨著一切,這很正常,我能理解,任何人遭遇了那種事情,都會不由自主地憎恨,什麼正義,什麼善良,什麼美好,統統都要扔到一邊。”

    那人的語氣中甚至有一點悲傷和遺憾:“寧國公,你也能理解他的憤怒吧?被抓來做一個冒牌貨,成為榮國府的嫡子,其實並不是什麼幸福的事情,他在被抓來頂替之前,甚至連一點武功都不會,他的根骨已經成形,本來在武道一途上不會有任何成就,可他如今卻是這個世界上破壞力最強的殺戮機器。”

    “你也是武者,你也應該知道,武道沒有任何捷徑可言,每一點進步都鋪著無數的血和淚,而他將這個過程壓縮成了六年。”

    賈詡皺眉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他已經瘋了,他是一個冒牌貨,頂替著另一個人生,付出了無盡的代價,吃了數不清的苦頭,到頭來卻遇到了那種事情……誰都會瘋吧。”

    “請不要冷笑,也不要譏諷,此事沒有對錯可言,事已至此,只能談得失,你必須承認,孫朗,他已經瘋了。”

    “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瘋的,他還會恨,他有復仇的本領和決心,所以他的破壞力無窮無盡。”

    “關鍵是對象……除了朝廷,除了帝姬,除了大荒山的那批人,他也會恨其他人,比如說……”

    “一切的根源,賈瑛……若不是賈瑛離家出走,他就根本不會被捲入那件事情。”

    “很合理的理由,是吧?況且,這種深似海的血仇,根本就談不上任何理性,他會無差別地遷怒一切,自然包括你們賈家。”

    那人語氣很平淡,既不急迫也不厲色,只是在講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賈詡是智者,智者多疑,而且將人性看得非常透徹,智者大多相信人性本惡,賈詡自然是其中的翅楚。

    所以,只需要跟他陳明利害,僅此而已。

    “這只是關乎於你們賈家切身的利益,除此之外,還有國,還有社稷,還有君王的期許,還有英魂的血,如今這和平盛世,是用你父兄先輩的犧牲換來的,你們寧國府,你們榮國府,為此死了多少人,難道你要跟著一個冒牌貨,將這一切打個稀巴爛嗎?”

    賈詡沉默不語。

    他不會將心中所想表現在臉上,智者講究喜怒不形於色,縱然心中升起滔天的波瀾,他表面還是不動聲色。

    可處心積慮的說客不會給他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機會。

    他低聲道:“還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理由……你知道他在大荒山做了什麼嗎?”

    賈詡平靜地望著對方。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不再平靜。

    使者用低沉的嗓音,說出了足以撼動世界、將現有秩序毀滅殆盡的恐怖的秘密。

    “大戰之後,已經快三年了,而帝國一直沒有造出任何新的帝兵,哪怕,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量產驚鴻劍。”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6:23
第八百零九章 動搖?

    帝兵。

    帝兵是后土的國本。

    國之重器,擎天之柱,是帝國國家尊嚴與國防安全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戰略武器。

    大到劈波斬浪、橫行四海的重裝戰艦“水龍吟”,小到細如牛毛、殺人無形的陰毒暗器“壽南山”,這些神秘玄奇、蘊自然之奧妙的神兵利器擁有變幻莫測的強勁威力,將力量本就遠超凡人極限的武者的戰鬥力放大了數倍。

    所以,戰爭的格局被永久地改變了。

    無論是精巧的軍陣還是完美的指揮,無論是堅固的鎧甲還是新式的武器,無論戰爭藝術如何進步,一旦配備各式遠近程帝兵的武者集中投入戰場,總能在短時間內摧枯拉朽地打崩大部分軍隊的組織度,而後普通軍隊尾隨而上,全面擴大戰果,便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這作戰辦法簡單粗暴卻近乎無解,甚至連普通的域外天魔軍隊都對這三板斧束手無策,更別說其他凡人的部隊。

    而利用帝兵武者集群進行偵査、斷糧、襲營、斬首等作戰手段更是無往不利,有時竟然還會取得比正面戰場更為豐厚的戰果,一群拿著神兵利器、不僅身經百戰而且跑得極快的超人,簡直是所有軍隊的噩夢。

    因為戰爭打的是後勤,打的是士氣。

    帝兵立世幾百年,皇權穩固,四海昇平,一切的軍事建設與兵法理論都圍繞著帝兵而展開,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好用。

    叛賊的血,敵國的血,乃至天魔的血,所有的勝利都在證明這條路的正確,證明武者恆強,證明帝國至高無上,所以國家武風盛行,帝國雄冠環球,男兒當習武,榮登天子堂,毫無疑問,帝兵是后土的立國之本。

    擁有一柄帝兵,是毎一個有志於武道的少年郎所懷有的終極夢想,也是每一名武者所渴望的最大的榮耀與認同,在幾百年的時光中,它已經與這個國家的武道文化密不可分,是國家的象徵,是力量的體現。

    就像是離火的火器,銳金的機械,青木的獸化,玄水的異能。

    持有帝兵的后土武者,是已然被各國神化的可怕力量。

    但現在……現在……

    賈詡口乾舌燥。

    即使是他這樣的智者,早已經在幾十年的人生經歷中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氣度與心性,可驟然聽聞這個消息,已然被震驚得說不出話。

    帝兵是后土力量的象徵,是國家強盛的根本,是一切穩定的先決。

    憑藉著帝兵,帝國維繫著朝廷的強權,震懾著不服王化的蠻夷,拉攏天下武者,擊退域外天魔,有了帝兵,朝廷不必擔心俠以武犯禁,可以大力支持和鼓勵民間習武,有了帝兵,朝廷可以穩穩壓制住其餘四大同挑戰現有國際秩序的狼子野心,捍衛著江山永固,可一旦帝兵的生產出了問題……

    這嚴重的後果,足以令賈挪這樣的智者都駭然失色。

    成也帝兵,敗也帝兵。

    他艱難道:“這……這太荒謬了……”

    “沒什麼荒謬的。”那人冷笑道,“你也是聰明人,你想想,我朝一向眼高於頂、鄙夷蠻夷,連離火青木諸國,也並不十分放在眼裡,就連天元大戰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考慮過向四國求援,可為什麼打贏了大戰、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酣暢大勝、奠定了此世最強之國的名聲之後,反而卻決議開邊?”

    賈詡默然不語,他的神色越發陰沉。

    “你再想想,本朝剛剛打完天元大戰,刀槍未入庫,馬不歸南山,諸大將正值盛年,六軍之志尚在,軍力強橫,武備井然,為什麼孫朗一出,偌大帝國噤聲束手?難道我朝君臣覺得孫朗一個人就能將他們通通砍死嗎?”

    “不,不是的。”

    “他們是在害怕,是在忌憚,但不是在忌憚孫朗這個人。”

    那人沉聲道:“因為孫朗瘋了,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會做什麼……他是帝國的前元帥,功勳彪炳,才華橫溢,兼之武功高強,帝國普通的武者去了西方,都能得到王侯的優待和禮遇,何況是這種流亡的前任最高軍事長官。”

    “離火銳金青木玄水,無論是哪個國家,都沒有理由拒絕孫朗。”

    “他熟知后土軍制,甚至知道每一支精兵的情況與軍備,知曉每一個知名將官的性格與弱點,他本身也是世界上最頂級的軍事家,又是天下無雙的武學大宗師,這樣的人投了蠻夷,後果之嚴重,幾乎不可想像。”

    “而且,他還做了那樣的事情。”

    “帝兵……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是故意而為的,他知道帝國的弱點在哪裡,這是對帝國最深刻最凶狠的報復,他成功了,他給這個國家埋下了動蕩的種子,這可是亡國滅種的危機啊!”

    那人說到這裡,已然是聲色俱厲,眼中盡是殺機與憤怒。

    “如果他將這個秘密告知了其他幾個國家,那帝國如何抵擋群狼的環伺?”

    “彼蠻夷也,貪婪無恥,凶狠狡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你也知道,如今后土身為此世第一強國,威嚴之盛,凌壓環球,是因為什麼?”

    “不是因為什麼德行,也不是因為什麼正統,而是因為我們的拳頭夠大,就如上古先賢那樣,徵蠻夷而擊之,殺其祭祀,毀其宗廟,滅其文字,然後再用我們的禮和義來教化他們,這世道弱肉強食,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可如今,我們強盛的國家,已經有了最大的內患。”

    “輪到我們來保護他了。”

    “寧國公。”

    “你是這個國家的勳貴,你祖上以鮮血捍衛社稷,國家回報你們這些賈氏後人以錦衣玉食和無盡的榮譽,這是光榮,也是責任,所以戰爭開始,勳貴們要首先踏上戰場,所以現在……你也該做出選擇。”

    那人望著賈詡,平靜道:“后土需要你的忠誠。”

    賈詡木然而立。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開口,聲音中有一絲澀然。

    “想要說服我,光憑忠義的口號可不行。”他淡淡道,“賈家死了這麼多人,已經對帝國盡了最大的忠誠,如今,是家在國先。”

    那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一一只是表面上的,他心中真實所想又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當然,當然,但有時候,大義和大是大非,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沒用,是吧?”他說道,“只要你同意,那麼什麼都可以談。

    賈詡冷冷道:“什麼都可以談?那我們談談皇帝再一次的鳥盡弓藏,談談事情敗露后孫朗的瘋狂報復吧,談一談風雨飄搖的賈家到底能得到什麼吧。 ”

    “不不不,不用擔心,不用擔心,你以為我是勸你再捅孫朗一刀?”

    說客搖著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不是,你我是聰明人,我不會拿這種可笑的事情來侮辱你,如今孫朗就是一頭暫時安靜下來的野獸,沒有十足的把握,誰也不願意看到他發瘋失控。”

    賈詡看了他一眼:“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問得好。”那人微笑道,“在這個遊戲中,最重要的是隱藏自己的目的……而孫朗卻永遠都猜不到,我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說道:“我們之前說到哪裡了?孫朗帶著穆春去了金陵府衙,他肯定是打算將這消息宣揚出去,先將賈雨村架在火上烤烤,然後讓忠順王聽到風聲,他已經猜到這刺客的行刺是忠順王私下的行動,所以要藉這個機會,離間一下我這個謀士與忠順王這個主人之間的關係……如果能讓忠順王因心慌意亂而再次出昏招,就是更大的意外之喜了。”

    “所以,我們應該這樣做......”

    金陵府中。

    “這下子就好看了。”賈似道笑道,“我猜,無論是帝姬還是忠順王,都想不到兄長你竟然將黑鍋扣到了他們兩個的身上,如今史家兄弟和王七將這事聽了個飽,回頭轉告給王史兩家,必然又生波瀾……”

    孫朗笑了笑:“那女人的仇恨拉得挺高,她的兄弟們都不太待見她,那個忠順王一旦聽聞此事,肯定會火急火燎地暴跳如雷……當時他們都以為我是那女人的姘頭來著,所以也一直敵視我。”

    賈似道神色有些微妙:“所以忠順王相信此事的可能性極大?”

    孫朗笑道:“當然,那小王爺看起來也不甚精明,何況涉及到這種奪儲大事,他肯定會自行腦補的,比如說他親愛的姐姐竟然跟那個大逆叛賊勾搭成姦……他肯定會向他親愛的爸比告狀的一一爸,爸,姐姐在跟外面的小流氓玩,他們一定親嘴了!他們一定開房了!他們還想偷你的錢!”

    賈似道表情複雜地嘖了嘖嘴。

    涉及到帝姬,他可不敢多說什麼。

    他有點掛念剛剛受傷的父親,問道:“那這邊還有什麼事兒?我想再回去看看父親......”

    “急什麼。”孫朗看了一眼天空,表情無喜無悲,淡淡道,“再等等。”
sea6076 發表於 2019-6-20 16:31
第八百一十章 對賭

    “急什麼,再等等。”

    孫朗這樣說道。

    他的臉上無喜無悲,令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只是賈似道似乎隱約間意識到了什麼,他輕聲問道:“怎麼了?”

    孫朗收回了目光,他正在沉吟和思考,似乎有什麼問題在閒擾著他一樣,他想了一會兒,然後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問道:“似道,你很聰明,又正在天真無邪似傻逼的年齡,也許能給我提供另一種別出心裁的思路……”

    “……”這種不知道是誇還是損的說話方式,賈似道已經習慣了。

    孫朗繼續道:“所以,你幫我想想,如何才能擊敗一個沒有心的人? ”

    賈似道先是一怔,然後思索,既然是“幫我想想”,自然是從兄長的角度觸發了,他想了片刻,就得出了一個非常孫朗的答案:“……找到他,砍死他?”

    孫朗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那可不太容易。”

    他心中有些悵然。

    不管嘴上說得多麼好聽,事實就是,有很多東西正在羈絆住他的劍,使他不能如大荒山之日那般無所顧忌地揮劍,很難說這好還是不好,萬事萬物皆有兩面,可如今這事,確實不是單憑武力就能解決的難題。

    否則……就不會成為困擾他兩年多的心結之一了。

    賈似道顯然誤解了什麼:“兄長是說,敵人隱藏在喑處,使陰謀詭計,所以不太好找,找到他之前,要先與他鬥智?”

    孫朗想了想,然後點頭:“你這麼說也對。”

    “沒有心的人……也就是說是冷血無情的酷烈之輩了?”

    孫朗點點頭:“是。”

    賈似道不假思索道:“既然是要對抗沒有心的敵人,那自然是要以有情對抗無情,以人心對抗無心,以人性對抗魔性……”

    孫朗皺眉道:“這麼騷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不覺得肉麻和噁心嗎?你是沒長大的中二少年嗎?是智商欠費的弱智傻逼熱血主角嗎?是高喊著愛與正義的魔法少女嗎?”

    賈似道望著孫朗,神色漸漸詭異起來。

    孫朗被他看得有些彆扭:“……你瞅啥?”

    賈似道慢吞吞道:“哥……這是你以前說的。”

    孫朗虎軀狂震:“這不可能!是小時候說的吧!是真正的賈瑛說的吧!”

    “不,是你長大之後說的,以前的賈瑛,怎麼會知道什麼魔法少女。”

    “撒謊,你在撒謊,似道,我不記得我將你教成了這樣的孩子。”

    賈似道無奈道:“就是你教的啊,就在那幾年啊,你有一次跟我聊過這事的,如何對抗一個冷血無情的殘酷敵人……你說,對抗冷血無情的人,只能變得比他更無情更冷血,這種想法是不足取的。”

    “因為人與野獸不一樣,人有說不完的感情,壓抑感情、使自己成為野獸,也許能夠戰勝敵人,卻會迷失自我,並不是真正的勝利......”

    孫朗皺眉冷笑,彷彿在否定自己過去的一切:“然後呢?以有情對抗無情,難道要用愛和善良來感化和原諒敵人嗎?”

    賈似道認真地搖頭,他說道:“不,兄長你也說過,世間如此之多的好人都來不及拯救和保護,哪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感化壞人這件事兒上……”

    這話還算有點意思,孫朗表情稍霽,皺眉道:“那……”

    “是對抗啊……有情還是無情,有心還是無心,說的是方式而非手段。”

    孫朗眼神猛然一變。

    賈似道望著眼前的兄長,心中既懷念又嘆息,幾年前,一身光明的兄長將這些東西交給自己,如今,他將當年照耀的光明返還。

    他輕聲道:“也就是說,既然對方是沒有心的怪物,那他自然不了解人心,不相信人性,但我們應該相信,所以,想要擊敗他,就要從他不相信和不考慮的地方入手……這就是以有情對抗無情。”

    孫朗這才完完全全地怔住了,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心裡卻風起雲湧。

    他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不是因為驚訝於這個絕妙的思路。

    而是驚訝於賈似道所說出的這番話,驚訝於當年的自己所說的這番話。

    ——竟然……與如今的自己……想得一樣。

    語言噁心了些,想法天真了些,思路愚蠢了些。

    但本質上是一樣的。

    如何對抗一個沒有心的人……如今的他,也是這樣想的。

    以人心算無心。

    這真是……

    孫朗默然不語,腦海中有一道隱隱約約的靈光浮現。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東西在他腦海慢慢地串聯,他似乎有了頭緒,他似乎有所明悟……可事情哪有這麼容易,已經打碎了的東西想要重新拼接起來,又何其難也。

    賈似道低聲道:“兄長,其實你也不需要全盤否定當年的自己,以前的您若是滿腦子仁義禮信的迂腐之輩,也不會有那麼大的成就,大家也不會如此崇敬你和信任你……其實有些事情,並沒有你想像中那樣對立。”

    孫朗默然片刻,淡淡道:“是嗎?”

    賈似道的聲音輕而堅定:“是。”

    孫朗望著眼前的堂弟,問道:“那些話,你相信嗎?”

    “只要是兄長說的話,我都相信。”

    孫朗平靜地點頭:“好,既然你說有心算無心能贏,既然你覺得有情算無情可行,既然你覺得之前的我是正確的,那麼,我們就來賭一下吧。”

    是的,來賭一把吧。

    不僅僅是對弈鬥智,不僅僅是佈局謀略。

    讓我們也來賭上一把吧。

    賈似道點頭道:“可以,賭注是什麼?”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心臟已經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按照兄長的性子,肯定要訂什麼非常羞恥或者可怕的賭注吧。

    到時候他若是贏了,肯定會想盡辦法催逼我履約,若是我敢抵賴,他肯定揮拳就打,但若是我贏了,他肯定會抵賴,因為我打不過他……

    這已經是同有的套路了,兄長一貫的做法。

    但……為什麼不賭呢?

    縱然會有羞恥的賭注,縱然會面對兄長的抵賴,但不管怎麼樣,都是要賭的,因為這是曾經的兄長所交給他的東西,他必須要堅信著的,他必須要向如今的兄長證明的,他希望兄長能夠直面的。

    所以他必須耍接受這個賭局。

    但出乎意料之外,兄長竟然沒有提出什麼過分的賭注。

    他淡淡一笑:“賭注就不必說出來了,存乎一心之間,這個賭局的結果,就是賭注,成了,就成了,不成,就不成。”

    賈似道若有所悟,他低聲道:“兄長…...”

    孫朗下定決心之後,似乎也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他眉宇之間的憂思盡去,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始下一步吧。”

    雖然很想回去看看父親,但現在賈似道還是選擇了兄長。

    —若是賈詡知道了,一定會更生氣吧

    孫朗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不用急,等眼下的事情辦妥了,你就回去看一看你老爹吧,他剛剛受了傷,此時就像是空巢老人一般,需耍你的關懷和照料,父子趁機也可以談談心。”

    賈似道點頭道:“嗯。”

    孫朗看他那模樣,笑道:“之前怕你爹怕得要死,跟兔子見了老虎似的,甚至還跟他吵過架,現在卻擔心起來了?”

    賈似道悶悶不樂道:“他畢竟是我爹,畢竟是我親人,而且也對我很好,雖然理念不同,但這跟親情無關的。”

    孫朗點頭道:“我猜也是這樣,他心裡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賈似道慢慢地點頭,然後說道:“兄長,還是說正事吧,我的私事自己來處理就好,你就不要分心了……”

    孫朗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也順勢轉移了話題:“賈雨村去幹活兒了吧?”

    賈似道點頭:“他可真是被嚇怕了,欽差與皇子之間,他就動搖和惶恐了,如今變成了帝姬與忠順王的奪嫡之爭,他便是有十個膽子都不敢踩進去,自然是要抱緊了欽差的大腿,以免被激流捲入,所以我吩咐他做的事情,他自然會盡心盡力地完成……”

    “那就好。”孫朗說道,“如今的事情,是要兩面搧風,先想辦法讓王七和史家兄弟將消息傳回去,最重要的,是讓忠順王相信,帝姬佈局史家,正準備壞他好事,而且要讓他將我和那女人聯繫在一起……”

    賈似道問道:“怎麼做?”

    “這容易,反正史一全如今被我唬住了,我只需要去史家指手畫腳一番,以忠順王的愚蠢程度和對帝姬的敵視,肯定會乖乖上鉤。”

    孫朗想到那個結果,不由笑了起來:“而史一全也會得知,王家的靠山是忠順王,是為了皇儲之爭來搞他的,兩方誤會一大,水就渾了,多有趣。”

    賈似道皺眉道:“……確實很有趣,但是,這跟賭注有什麼關係嗎?”

    孫朗看著他,表情溫和:“傻孩子,不把水攪渾,怎麼用謀?”

    “……那兄長打算怎麼做?”

    “既然是對賭,為公平起見,自然是要保密了。”

    否則,怎麼以有心算無心,否則,怎麼以無情看有情。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 22:04
第八百一十一章 識破?

    忠順王的秘密據點。

    這位被自家謀士評價為“蠢得恰到好處”的小王爺剛剛寫好了呼叫增援的信件,派遣忠僕以絕密渠道將信送了出去。

    皇兄李玄霸,外公家,還有忠順王府的留守勢力,以及忠心耿耿的鐵桿盟友,信得過的幫手,他都叫了一圈,當然,使用的是皇家秘密通訊渠道,不會有洩露消息的風險。

    是得多叫一些人,他想。

    畢竟是前元帥,虎死不倒架,雖說賈瑛現在身受重傷,但窮途末路的狠命一咬,肯定也是不容小覷的,他是高貴的皇家子弟,耍時刻保持皇族的尊嚴與優雅,就算心裡再藐視蔑視對手,也得給予足夠的重視。

    而且,來的人越多越好。

    因為來的都是盟友和潛在的鐵桿盟友,是支持我登上皇位的絕佳助力,我若能擊敗賈瑛,必將名揚天下,這偉大的一幕怎麼能缺少看客,有他們做觀眾,十分好了,我之英姿成就,必然會增加他們的信心,讓他們對我心服口服,從此死心塌地地支持我。

    太棒了。

    小王爺做了一會兒白日夢,然後就準備幹正事。

    一一我必將成為雄才大略的君主,豈能只靠臣子成事,先生神機妙算,謀略之道自然極好,但本王也不能凡事都依靠他,這非人君之道。事必躬親雖不可取,但也不能做泥塑人偶啊……

    於是他開始調兵遣將,命令早就隱藏在金陵各處的喑棋行動起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首先,他要統籌全局。

    打探消息的效率極高,很快,小王爺就得到了第一個回報。

    “什麼?”他望著給他傳達消息的老僕,挑眉道:“賈似道這廝去了史家?”

    老僕人依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語氣清晰地報告著探子傳回來的消息: “是,寧國府的賈公子微服進了賈府,我們的探子不敢靠近,但還是發現史家家主史一全親自出迎,狀極恭謙……”

    忠順王露出了沉思之色,思忖道:“奇怪……賈似道去史家幹什麼?”

    老僕沒有接話,他是護衛者而非智囊,這不是他的任務。

    而小王爺似乎也沒指望他接話,而是自言自語道:“賈家與史家一向不對付的,之前賈瑛想了法子將王子興的屍體瞧瞧弄進王仁的棺木之中,正好給史家扣了個大黑鍋,這一手精彩至極,連我也不得不稱讚一句,如今史家百口莫辯,賈似道偽造金牌在手,理應窮追猛打,又微服跑去史家幹什麼?”

    老僕依然沉默不語。

    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小王爺下意識問道:“先生呢?”

    老僕回答道:“先生還未回來。”

    忠順王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罷了,本王不能總是依靠他。

    他耐著性子思索道:“賈似道又不是真的欽差,他去史家査什麼案子?史一全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賈似道扣了他的兒子,他居然還能擺出一副狗臉親自出迎,本王懷疑其中必有蹊曉……”

    老僕一直低著頭,此時慢悠悠來了一句:“王爺,史家是帝姬的人。”

    小王爺點頭道:“我知道,這兩年史家的崛起很不尋常,之前也專門査過,他們這兩年新建的商隊與搭上的生意,溯本追源,都能與天策府扯上關係,這史一全顯然是投靠了我的好姐姐……”

    他說到這裡,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厲色: “就連這次金陵之事,我都懷疑她在背後弄鬼,別的不說,史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上門搶棺,是誰餵了他們熊心豹子膽,簡直一目了然,哼,史家……這次我也要給他們好看!”

    但說到這裡,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猛然抬起頭來:“……你是說!?”

    老僕低屑順眼道:“老奴不懂,只是想提醒一下王爺,別忽視史家的背景,畢竟無論如何,天策帝姬都是您最大的對手。”

    話說到這裡,已經足夠發散思維了,更何況對方是天策帝姬,小王爺的思維果然就像脫了肛的野狗一般飛竄起來。

    “史家是那女人的走狗,這件事情我知道,賈瑛也肯定知道,畢竟他是堂堂元帥,史家崛起的速度快得詭異,他肯定會發現異樣,況且賈詡也會注意到這一點,所以他肯定早就心裡有數。”

    “況且,我與先生之前的方針,是隱藏在幕後,用重重迷霧與計策誤導賈瑛,是他誤認為敵人是天策府,然後引導他與那女人火併,雙方拼個兩敗俱傷最好……所以他肯定意識到史家的背景了。”

    “而他將王子興的屍體藏進王仁的棺木中,肯定也是想趁機打擊史家。”

    忠順王摸著下巴,沉吟道:“可他如今又派賈似道去史家,到底是想幹什麼?難道是想趁機收服史一全嗎?不,不太可能,賈瑛那廝一向眼高於頂,怎麼可能對區區史家感興趣,更何況他真想收服,也不會派賈似道去了,為什麼不自己去呢?”

    小王爺苦思冥想中,他實在不知道賈似道去史家幹什麼。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三長一短的有規律的敲擊聲,忠順王從思緒中掙脫,看了一眼老僕,老僕微微躬身,然後飄然出門。

    這聲音是暗號,意味著有新情報送到。

    小王爺捏了捏眉心,放鬆著心情,先生不在身邊,這種費心思的腦力活動令他覺得有些煩悶……沒有頭緒的感覺很煩惱。

    喝了口茶,小憩了片刻,老僕悄無聲息地踏了進來,躬身道:“王爺。”

    忠順王淡淡道:“又有什麼事?”

    “回王爺的話……賈雨村主動來找我們了。”

    小王爺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他已經被偽造的聖旨給嚇破了膽子,先生不是說放著他不管就行了嗎?怎麼他自己找上門來了。”

    “不……他只是帶來了一封信。”老僕將手中的信檢査了一番,確認沒有做什麼手腳之後,就呈了上去。

    忠順王拆開了信,隨意一瞥,然後表情劇變,豁然起身。

    那表情,就像是發現了姐姐與外面的小

    流氓鬼混在一起並且盤算著要謀奪父親留給他的財產似的。

    握著信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彷彿這張薄薄的信紙重逾千斤。

    信上沒有多餘的話,核心意思就是賈雨村想散伙。

    終究是文人,要臉面的,知府大人先態度謙卑地感謝王爺的賞識,然後語氣得體地表達了自己的遺憾,然後拐彎抹角地說明了緣由。

    說他小胳膊小腿兒的,不敢捲入天策府與忠順王府之間的亂流。

    為了日後好相見,他還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譬如史家兄弟入獄之後得到了暗中的優待,譬如欽差大人雖然在公堂之上毫不客氣,但私底下卻盡量迴避史家的罪責,而是將矛頭轉向王家。

    還有很多很多,看似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惡毒的匕首一般,直接扎進心裡,小王爺看得渾身發抖,氣喘如牛,眼睛變得通紅。

    片刻之後,他的牙縫裡蹦出了幾個字: “姦!夫!淫!婦!”

    老僕微微抬頭,似乎吃了一驚,但小王爺已經怒髮如狂,將信扯了個粉碎,跳腳大罵道:“我在為國盡忠,要替父皇除掉賈瑛這大患,想不到那女人居然吃裡扒外,與這叛賊大逆眉來眼去,竟然把我給賣了!!”

    老僕怔道:“這……”

    忠順王似乎非常生氣,他咆哮道:“我說賈瑛怎麼沒死在大荒山,一定是那賤人舊情未了、手下留情!該死!該死!這可是叛國!她居然敢出賣我!居然敢出賣我!”

    老僕想要看信的內容,但瞇起眼睛細細一瞧,那封信已經被扯了個稀爛,連完整的字跡都辨認不出,於是他問道:“王爺……信上說什麼了?”

    小王爺怒吼道:“還能是什麼!天策府早就跟賈瑛搭上夥兒了!我耍禀告父皇,將這姦夫淫婦一起千刀萬剮了!”

    “這……”老僕說道,“ 爺息怒,事關重大,賈雨村一面之詞不足為信,有可能是敵人栽贓陷害……您不可動怒啊。”

    誰知就在這時,小王爺的怒容迅速收斂。

    他冷然一笑:“怎麼樣,我演得如何啊?”

    老僕這才真正地吃了一驚:“您……”

    忠順王森然道:“我又不是傻瓜,這種栽贓嫁禍,我如何看不出來?但看破之後,何必說破?賈瑛與天策府勾結,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老僕瞇起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精芒:“您是想……”

    “賈瑛竟然淪落到玩這種可悲又拙劣的離間計的地步了,賈雨村肯定承受不住壓力,出賣了我們,所以賈瑛就將計就計,是吧?我們用離間計對付他,他也要用離間計對付我們,哼,實在是太小醜我了。”

    說到這裡,小王爺的眼神越發陰沉冷厲:“既然你將計就計,那我也將計就計,既然你說你與天策府搭上了線,那就給我演得像一點啊,我可以順勢收集你所捏造的證據,你裝得越像,我就越喜歡,你要是能像偽造聖旨那般弄出天衣無縫的證據,我就更開心了……”

    他張開右手,然後一根一根手指收回,握成拳頭,語氣森然道:“你想將計就計,我就一箭雙雕,到時候既收拾了你,也搞足了證據,給那女人重重一擊……這也是你所希望的吧,我可以順便替你報仇。”

    “哼,雖然是偽造的證據,但只要跟你聯繫在一起,一定會在父皇心裡埋下一根刺,只要父皇心裡有刺,那女人就別想染指皇位了……”

    “畢竟,當年那女人謀劃大荒山殺局,向賈瑛下了死手,就是為了向父皇證明自己啊,哈,你無情無義,早晚也該遭了報應,折在你姘頭手裡……”

    說到這裡,聰明的小王爺不禁狂笑起來。

    真是天才......他想。

    老僕似乎有些擔心:“王爺明見萬里……但賈瑛既然用計,最好小心為上,他昔年就以用兵奇詭聞名六軍……”

    賈瑛,又是賈瑛,你們他媽的不吹賈瑛能死嗎?

    忠順王生平最看不慣瑛吹,他冷笑道: “什麼叫用兵奇詭?兵法從來都是強勝弱,有了力量,才能以奇詭勝之,沒有力量的詭計,只是小聰明而已。如今他狗急跳牆,又來賣弄他的小聰明,我卻毫無畏懼,為什麼呢?”

    “因為我比他有力量!他如今丟了聖劍,受了重傷,一身武功不知剩下幾成,而我手下猛將如雲,強大的外援不日就到,他就算有千般詭計,我自以力破巧,足以讓他的一切都變成笑話!”

    老僕嘆了口氣:“王爺,賈瑛真實戰力如何,我們還不清楚……”

    “他連聖劍都沒了,還能有多強?”小王爺皺眉道,“你們怎麼總是漲他人士氣滅自已威風?他賈瑛若是還像當年那麼能打,現在怎麼會來用什麼離間計?他早就大刑伺候賈雨村,逼他說出與我們的聯絡方法,然後一路順藤摸瓜追過來,將我們通通砍死了!但現在呢?他人呢?”

    老僕無言以對。

    孫朗人呢?

    他現在與賈似道一起,坐在馬車裡,向著賈府的方向慢悠悠趕去。

    “那傻逼小王爺得了這封信,肯定會安分一段時間了。”

    孫朗將幾枚子彈擺在馬車的小桌子上,一邊說著,一邊將一顆子彈掃到一邊:“畢竟傻逼是最難搞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傻逼,更無法預料他會做什麼,所以一定要給他找點事做……”

    “將最大的不確定因素掃除之後,我們才能靜下心來,與我們真正的對手,好好過一過招……”

    賈似道撓了撓頭:“如果他真的蠢到一定程度,乃至於真的相信了,反而興沖沖地將這事報告給皇帝,那怎麼辦?”

    孫朗翻白眼道:“那又如何?我有什麼損失嗎?他報不不報,皇帝信與不信,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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