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21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9:38
第七百八十二章 他知道了

    勁風呼嘯,巴掌扇來。

    眼看著賈似道就耍被爸比再愛一次,一道白影一閃,孫朗斜刺裡竄出來,伸手在賈詡上手肘一托,寧國公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步。

    賈似道喊道:“兄長!”

    孫朗站在歐豆豆前面,笑了笑:“大伯消消氣。”

    賈詡站穩了腳跟,凝神靜氣,只覺內息充盈,真氣流轉順暢,四肢沒有任何酸麻之感,身體的狀態明明好到不能再好一一可就在剛剛,他只不過被人在手肘上輕輕一托,就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勁來,似乎拼盡全力,也無法阻止“我會後退三步”這件事的發生。

    他望著孫朗,心中暗自忌憚,這小子的武功真是高到邪門……

    沒錯……是忌憚。

    猜忌的種子一旦在智者心中種下,想要拔除,實在是難上加難。

    眼前的人也許不是他血親的侄兒,而是個冒牌貨,那他來金陵意欲何為?到底是什麼動機,是否有什麼目的?

    他到底想幹什麼?

    賈詡心中剛剛冒出了這個念頭,就連忙將這道心思掐滅,並以憤怒作為掩蓋——對方不僅武功奇高,而且智計亦是不凡,發作起來,整個金陵都無人能治,不能輕舉妄動。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憤怒地望著孫朗: “你們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孫朗一臉莫名其妙道:“大伯你說什麼?我們本來就是逆賊啊,連皇帝都要懟的,隨手刻個金牌寫道聖旨很奇怪嗎?”賈詡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這才想起來,之前與孫朗初次會面之後,伯侄談心,他將種種因果綜合考量,得出了賈家已經無路可退、皇帝絕對會斬萆除根的結論,所以決定放開手腳,全力支持侄兒與皇帝戰上一場,從理論上來說,從那時候開始,他賈詡也是反賊的一員了——刻個金牌真的不算什麼。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們是血親的基礎上。

    流著同樣的血,出身同一個家族,以血緣為紐帶,命運自然息息相關,可你他媽要是個冒牌貨,老子跟你幹個屁!

    等等。

    莫非這就是他的目的?

    他本來就想以退為進,將賈家拖下水,綁上他的戰車?

    所以才會慫恿賈似進假扮欽差,讓一切都無可挽回?

    賈詡心中森然,語氣不善道:“即使是如此,這做法也實在是太激烈了,直接將局面推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只是王家上門尋釁,我們有的是辦法來破局,至於用這種下策嗎?”

    孫朗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大伯是聰明人,怎麼發這種莫名其妙的火,聽到這話之後方才恍然——大伯並不知道馬道婆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緩緩道:“大伯有所不知,就在剛剛,我與寶姐姐她們回家的時候,偶爾間遇到了一件事情……”

    賈詡冷冷道:“什麼事情?”

    孫朗言簡意賅道:“我們遇到馬道婆與榮國府的王嬤嬤合謀,想要綁架丫鬟晴雯,並且逼問關於王子興的事情,顯然她們與王家脫不了關係……”

    寧國公說道:“此二賊何在?”

    孫朗淡淡道:“被我千刀萬剮,剁成肉醬了。”

    “為何動怒?”

    “因為她們無意間說漏了嘴。”

    說到這裡,孫朗停頓了一下,他在想如何向賈詡轉述這件事情:“我小時候之所以離家出走,有很多原因,但有比較重要的直接原因,是偶然間聽到了一些話,聽到了王嬤嬤說的一些話……”

    他的語氣很平靜:“而剛剛,王嬤嬤說,那不是偶然,而是處心積慮的刻意,也就是說,是人所謀劃的陰謀。”

    即使賈詡對孫朗已經起了戒心,聽到這消息之後依然大吃一驚,隨即追問道:“具體情況呢?”

    “沒問出來,王嬤嬤只是個粗劣的婆子,不知道內情,而我問馬道婆時……”孫朗說道,“她自殺了,我沒攔住,因為她已經不是人類了,她的靈魂幾乎已經偏向於器靈,以湮滅的方式自盡,我一時沒來得及阻攔,她就死了,而更糟糕的是,她以死亡的方式,向她的主人報告了我的位置。”

    賈詡望著孫朗,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一定要査清這件事情,但不是現在。”孫朗說道,“既然已經暴露了行踪,我們已經落後了一招,想要扳回局面,必須行非常之事。”

    “讓似道假扮欽差,不僅能夠應付王家的逼迫,還能順勢利導,利用皇家的大勢,在金陵攪動風雨,逼出幕後之人。”

    鑑於賈詡是賈似道的父親,孫朗只好耐心地解釋一次:“一舉數得。”

    賈詡冷哼了一聲:“可假冒欽差,事後被追究起來……”

    孫朗淡淡道:“追究不起來,我說他是欽差,皇帝就得捏著鼻子認了。”

    寧國公的表情依然很陰沉。

    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裡卻……不相信。

    既然心中已經種下了猜忌的種子,既然已經懷疑對方的血不是賈府一脈,那又有什麼理由相信他的承諾和情誼?

    孫朗說道:“我知道大伯心裡不舒服,畢竟這是你的兒子,如今站在一線,有隱藏的風險,你肯定心中擔憂……但他長大了,早晚要獨當一面。”

    賈詡冷哼了一聲。

    賈似道下意識道:“爹……”

    “他不會有危險的。”孫朗揮手製止了賈似道,繼續對賈詡說道,“他肯做這事,是信任我,信任我可以保護他,我不會辜負這信任的。”

    賈詡心思電轉,事已至此,已成定局,再說無用,繼續追究的話,容易露出破綻,讓這小子產生懷疑……他嘆了口氣:“罷了,但願如此。”

    孫朗點點頭:“那就沒事了,不要怪他了,好了。今天賈似道同學表現良好,我們不僅擊退了王家,又有了新的收穫,比如這廝……”

    他指了指昏厥在一旁的王七爺,語氣輕鬆道:“加上之前拿下的王子善,我們手中有兩名王家的核心成員了,他們所知道的東西拼湊起來,可以還原很多內幕,幫助我們解開王家的拼圖……王七,王子興,乃至王熙鳳,他們必然在守護著什麼秘密……”

    孫朗看向賈詡:“大伯,那王子善呢?”

    這下子,就輪到賈詡尷尬了。

    剛剛還在氣勢洶洶地發脾氣,這下子好了吧?連個人都看不住。

    而且......王子善......

    他的心情又陰沉起來。

    孫朗皺起了眉頭:“怎麼了?”

    賈詡嘆息道:“他死了,自殺。”

    孫朗聞言點了點頭,倒沒有太大的意外之色:“看來王家也被腐蝕得不輕,之前倒是忘了這一茬……”

    他來到王七爺身邊,蹲下身子,在對方的身上拍了幾下:“七曜劍聖不會被同樣的套路算計兩次的……”

    加上保險之後,他站起身來,轉身,向著賈詡問道:“什麼時候死的,死前說過什麼話嗎?是怎麼死的?”

    賈詡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他是絕對不能說出真相的,但如何撒謊也是個問題,一個謊言需要更多謊言去圓,所以不能增加說謊的成本和精度。

    好在,他之前已經想好如何去搪塞了。

    他答道:“在我面前,也以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自殺的,他醒來之後說要見我,我去了之後,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說了一些話,問我是誰打昏了他,然後跟我說什麼命啊之類的,然後就自殺了……他似乎在害怕,又覺得解脫,他說,他們將靈魂賣給了邪魔……”

    只是隱去了最大的秘密,賈詡將事情如實以告。

    孫朗聽完之後,沉思片刻,抓起了王七爺說道:“走,看看現場。”

    賈調點頭:“好。”

    三人一路來到了黑牢所在,走人了陰冷的地下囚房,孫朗將王七爺交給賈似道,徑直向裡面走去,賈詡跟了上去。

    王子善的屍體就在裡面,死去不久,五花大綁,被鎖鏈與繩索捆個結實,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有自殺的法子。

    孫朗伸手虛劈一記,幾聲輕響,鎖鏈與繩索紛紛斷裂,王子善的屍體倒在地上,他蹲下身來,伸手按在屍體上。

    賈詡在不遠處等著,他不想靠得太近,因為他心裡有鬼,容易露出破綻:“有什麼發現嗎?”

    “經脈完好,不是以內力衝擊心脈自盡的,也沒有什麼中毒的跡象,身上也沒有傷痕……”孫朗一邊檢査一邊說道,“跟馬道婆的情況有些相似……讓我來看看吧。”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果是魂魄的傷痕……有時會反映在眼中。

    孫朗翻開了王子善的眼皮,看到了黯淡無神的眼球。

    聖劍之力注人。

    這是一切帝兵的本源力量,會引起根出同源之力的共鳴。

    微弱的淡藍色的光點在王子善的眼球中浮現。孫朗露出了笑容。

    但下一刻,笑容凝固。

    那藍色的光點被共鳴激活之後,就產生了某種變化。

    微弱的藍色的光,在眼球中運動著,排列著,形成了極細的字體。

    很小,很微弱,但以孫朗的目力,一切都纖毫畢現。

    藍色的光在一側的眼白中排列出了四個小字。

    他,知,道,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9:47
第七百八十三章 猜忌,間隙已生

    藍色的光點匯聚成小小的字跡。

    他知道了。

    ——誰知道了?

    身後,賈詡,十步之遙。

    ——知道什麼?

    沒讓他知道的事情,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

    孫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之前在府中對話的片段如潮水般逆流回放,賈詡的態度,賈詡的表情,賈詡的言語,他那莫名的怒火,他那反常的舉動,一切想不明白的態度變化,一切莫名其妙的行為舉止,原來不是在擔心兒子。

    一切都有了解釋。

    更重要的是……他在說謊。他明明知道了,卻隱瞞下來,騙我說什麼都沒聽到。

    看起來他已經有所懷疑和提防了。

    他想要做什麼?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打算怎麼辦?

    對方是可怕的智者,不僅心思縝密,而且百無禁忌,做什麼事都不會有心理負擔,這樣一個對手是可怕的,是耍鄭重以待的,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你難以預料他會做些什麼。

    他一定會做點什麼的。

    他不是賈似道,不是林黛玉,不是薛寶釵,他跟我沒什麼交情,信任我,跟我合作,只是因為他以為我是他侄子,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可我不是,可他知道我不是,那他還會不惜一切地幫助我嗎,還會堅定地信任我嗎?不,他不會,不僅如此,他還會懷疑我,懷疑我的動機……因為我是孫朗,因為我不是賈瑛,我是冒牌貨,我是霸占了他侄兒名字與人生的人,這樣的人若無其事地靠近榮國府……誰都會戒備吧?

    孫朗猛然睜開了眼睛。

    濃烈的殺氣剎那間充盈著雙眼,密室黑牢,敵在身後十步,如果動手的話,賈詡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

    賈似道的面孔從腦海中浮現。

    就在這時,賈詡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寧國公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但他的身體已經繃緊,真氣內息處於全速流轉的狀態,已經做好了應對沖擊的準備。

    賈詡在想一這小子是不是起了疑心?應該不會,我已經檢查過了王子善的屍體,沒有任何異樣,沒有信也沒有記號,王子善沒有機會留下什麼。

    但即使是如此,由於心中的戒心,他還是不能若無其事。

    即使努力控制著心跳,賈詡心中也暗自緊張起來,黑牢密室之中,這小子武功極髙,若是暴起發難,我沒有任何機會……該死......

    他因無法掌握局面而感到煩躁。

    至於孫朗……孫朗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冷笑,他心中一片陰冷。

    暴露了,完全暴露了。

    賈詡略微加快的心跳,略顯粗重的呼吸,甚至全身肌肉緊繃的聲音,乃至於真氣加速流轉的波動。

    這些聲音似乎微不可査,但如果孫朗有心關注,那麼一切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和感知……很顯然,說這話的賈詡很緊張,而且下意識做好了防禦的準備——那麼,他緊張什麼,他防範什麼,他心虛什麼?

    十步之遙,假侄兒與真大伯,兩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兩人都在揣度著對方心中所思所想,因為同一個秘密。

    孫朗將手放在了王子善的臉上,七曜靈力湧人,形成文字的藍色光點立刻消散無踪一一這個離間計,很不錯,很不錯。

    他臉上的冷笑與眼中的殺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踪,以平時的正常口吻答道:“與我所料不錯,他的靈魂已經湮滅了,與馬道婆的死法基本無二。結合王子善的口供,他說他們將靈魂賣給了邪魔,這確實是邪魔的死法啊……”

    孫朗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沉吟道:“也就是說,王家與馬道婆,很有可能有著同一個主人。這個人是我的敵人,在針對我,也在針對榮國府,是他挑唆或者誘導王家前來榮國府鬧事,而更重要的是……”

    賈詡說道:“而更重要的是,那個人知道王子興死在了榮國府,也就是說,他與王子興的死脫不了關係,至少也是極大的知情者。”

    孫朗轉過身,與賈詡四目相對,兩人對視了片刻,齊齊一笑。

    至少表面,這一對親戚依然保持著欣賞式的融洽,不僅僅是伯伯與侄兒間的關係,還是兩名智者間的相惜,他們思考問題的方法與做事的原則都是相近的,那就是若必要時、百無禁忌。

    可如今,他們心底已經各有心思。

    孫朗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下一個階段的目標就很明確了。”

    賈詡問道:“他們的主人……你已經知道是誰了?”

    孫朗說道:“本來已經知道了,但現在又有所懷疑,因為我發現了幾個不尋常的地方……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做好了相應的安排。”

    賈詡淡淡道:“是那金陵知府賈雨村?”

    孫朗微笑道:“大伯英明。”

    ——可恨,賈詡這邊出了問題,老子的諸多安排都要重新調整了。

    媽的。

    不行,眼下得想個辦法,先將這事給解決一下……

    一念及此,孫朗說道:“除了賈雨村之外,王七爺這邊也是個意外之喜,他是這次王家找事團的領頭人,之前自殺也很是果決,恐怕跟王子善一樣,對死亡恐懼而又期待,將死亡視作解脫……也就是說,他也是'將靈魂賣給了邪魔'的團體的一員,所以,他心中的情報,將成為我們的突破口。”

    賈詡點頭,但卻微微心悸。

    王子善的一番話已經將局面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如果王七也事先得了囑咐,到時候也亂說一氣,那該怎麼辦?

    比如說,當著我們倆的面'說什麼“他不是賈瑛”之類的話……

    那事情可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他正在擔憂,就聽孫朗髙聲道:“似道,提他過來。”

    遠處響起了賈似道的答應聲,弟弟抓著五花大綁的王七爺快步過來,他先是偷偷瞧了一眼父親,經過老爹身邊的時候還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了兄長身邊——這一幕令賈詡的眼角微微抽搐。

    媽的,這愚蠢的孽障,到底被灌了什麼迷魂湯?

    結合兒子之前那奇怪的表現和莫名的態度,再加上王子善透露的那個可怕的秘密,賈似道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他兒子恐怕對此事是知情的一一這令他又氣又妒,狗日的,那他媽是外人,老子才是你的親爹啊!

    很顯然,在賈詡眼中,賈似道已經是個從小缺心眼、長大後被流裡流氣的社會青年蒙得暈頭轉向的傻兒子,而他則是身心俱疲、操碎了心的老父親——畢竟,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養大的兒子不聽話更鬧心的事兒呢?

    哦,有,是沒兒子,是沒老婆來生兒子。

    總之,賈詡在心中幽幽地嘆了口氣。

    孫朗將王七爺接過,扣在了王子善讓出來的刑架上,剛想用正義的鐵拳將其喚醒,賈似道突然說道:“兄長不用準備準備嗎?”

    孫朗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太喜歡用器具的,頂多用點小道具助助興,不用準備什麼……怎麼,你還想牽隻公豬來嗎?”

    賈似道大聲道:“牽……牽公豬來幹什麼啊!”

    孫朗意味深長地一笑:“壞孩子,你好像已經想到了哦……”

    “……沒有!”

    賈似道氣呼呼道:“我不是說這個啊,我是說,兄長要出現在他面前嗎?且不說他能不能認出您來,您似乎沒打算問完之後就殺了他吧,如果以後真要與賈雨村一起升堂開審,他在堂下胡說八道怎麼辦?”

    孫朗聞言微微一怔,娘的,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他掃了一眼王子善的屍體,心中自嘲一笑,看來這事也讓他亂了方寸,以至於沒注意到這一點細枝末節,慚愧,慚愧。

    於是他說道:“差點忘了這個,那我們先去找套衣服,再蒙上臉,就妥了……嗯,決定了,我要COS黑暗佟大為!”

    “那是什麼啊……”賈似道嘆了口氣,“我房中有新衣,我們倆身形相似,兄長應該能穿的,這就去換吧。”

    孫朗欣然點頭,向賈詡拱手道:“大伯,這廝被我下了禁制,我不解,他就醒不了,我先去跟似道換件衣服,勞煩您在這裡看著他,回頭再來審訊……如今這形勢,這傢伙的性命可要緊得很,您仔細著些。”

    賈詡的心跳驟然加速起來。

    他若無其事地點頭道:“交給我吧,你們快去快回。”

    孫朗答應道:“好嘞!”

    賈似道依然不敢直視父親,小聲說一句兒子告退,就低頭小跑離開。

    孫朗跟在後面,腳步輕快,在離開黑牢之前,他微微側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一一大伯,先給你出一道選擇題。

    賈詡的身影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暗不定。

    孫朗臉上笑容收斂,從地道離開了黑牢,望著前面的賈似道,他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一一要是此事暴露,我與你父親決裂乃至敵對,你怎麼辦呢?

    賈似道渾然不知自己即將陷入新的兩難,他回頭道:“兄長,我們快些,別止父親等急了……唉,今天他又生我的氣了。”

    孫朗點頭,不過心中卻在冷笑。

    等急了……哈,恐怕你爹巴不得我們回去得晚些呢。

    ¥¥¥¥¥¥¥¥¥¥

    PS1:第一更,三千字……

    PS2:好久沒有賭劇情了,猜猜看,賈詡的事情會以什麼形勢收場?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9:55
第七百八十四章 深黑幻想

    寧國府的禁足令還沒有取消,所以一路沒遇到什麼人。

    賈似道帶著孫朗一路來到他所居住的院落,躡手躡腳地進了屋,賈詡心細,之前早早安排一番,將本來留守在房中灑掃的丫餐和僕役放了假,以防他們猛然撞到了回來的大少爺,將消息走漏出去。

    不過現在,這安排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因為賈似道少爺已經以少年屌欽差的身份二次出道了。

    不僅如此,他在榮國府中痛毆王七爺、叫囂王法就是皇家之法的作威作福的模樣也必將流傳出去,成為廣大奸臣素材中的範本,真是個令人悲傷的事情。

    賈似道推門而入,來到臥室,打開衣櫃開始翻找。

    孫朗則是站在屋中,左右打量,若是在平時,第一次進了堂弟的屋子,他必然要上躥下跳,尋找艷情小說和春宮圖的,可現在……著實沒心情。

    他踱到另一邊的書屋,畫卷字帖掛滿四壁,架子上擺著一摞摞書籍,隨便翻翻,分為文武兩部,文之部分,除了聖賢教誨之外,還有不少雜學,聖賢經典是道理之學,而這些雜學書籍,大多是實例為主。

    這能夠體現出賈詡的教育思路。

    他不希望兒子成為一個滿腦子大道理的愚拙的書呆子,也不想他成為一個精明冷酷、眼中只有利益的真小人,而是希望賈似道能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懂得什麼是立身之本,而什麼是實用的手段,分清主次,懂得取捨,有所堅守,做一個能在這世上生存、又不迷失自我的君子。

    這一切也在這四壁的字帖中有所體現,大多都是勸學之言、醒身之語,都出自賈詡之手,蘊藏著一個父親的殷殷期盼。

    孫朗暗自嘆了口氣。

    賈詡,其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正常人的反應而已。

    他沉吟片刻,說道:“似道啊......”

    賈似道從櫃子裡找出了幾件衣服,探出頭來:“何事?”

    孫朗從書屋中轉了出來,若尤其事道: “你父親那邊,還打算瞞多久?”

    賈似道一時沒反應過來:“瞞什麼?”

    孫朗嘆了口氣:“當然是賈瑛已死,老子其實是穿越者的事情了。”

    賈似道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說道:“這事怎麼能讓我爹知道!”

    孫朗心中一沉,嘴上卻說道:“要瞞一輩子?”

    賈似道點了點頭:“雖說瞞著爹不好,但有時候善意的隱瞞並不是壞事,不僅僅是我爹,還有奶奶那邊,也得瞞著吧,難道兄長還打算對奶奶說這事嗎?告訴她,其實她念念不忘的孫兒在八年前就死了?”

    孫朗一時語塞。

    賈似道放緩了語氣,輕聲道:“雖然對兄長有些不公平,但是……奶奶辛苦了一輩子,就讓她最後開開心心的吧……”

    孫朗默然,然後轉移了話題:“老太君那邊先不說,你爹這邊……問題不在於我們說不說,你想,萬一對方用離間計怎麼辦?將我的秘密想辦法透露給你爹知道,然後你爹知道了我是假冒的,要跟我撕逼,到時候怎麼辦?”

    賈似道心中一驚,他幾乎轉眼就想到了那種可能性,慘叫道:“以我爹的性子肯定要搞事啊!”

    ……是啊,你說的真對。

    孫朗攤手道:“於是,如果這事發生了,你打算怎麼辦?一邊是你爹,一邊是我,你爹想要算計我,而我一拳就能打死他一一你要怎麼辦?”

    “那還用說? ”賈似道想也不想,聲音擲地有聲,“當然是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死死抱住我爹的大腿求他聽我解釋完事情的前因後果順便用身體擋在他的面前求你不要打他了!”

    “……”孫朗神色微妙道,“辛苦你了。”

    賈似道嘆了口氣:“不然還能怎麼樣啊。”

    孫朗撇了撇嘴,又問道:“那你爹聽不進去怎麼辦?畢竟我與他沒什麼交情,沒了血緣為紐帶,他定然是信不過我的,說不定還會防備和針對我,畢竟現在的情況,是我將賈府帶人了如此被動的境地……”

    賈似道面色微變。

    孫朗繼續道:“他也許會中立,也許會自保,也許會與朝廷達成交易,也許會給我下絆子……”

    弟弟的表情越來越糟糕,聽到這裡,他再也忍耐不住,眼中閃過了一道寒光,惡狠狠進:“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孫朗震驚道:“你耍殺了他!? ”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啊!”

    賈似道大聲道:“若是爹一意孤行,不聽勸阻,那我們就得先將他老人家放翻拿下了!找個密室請他老人家在裡面小住,對外宣稱家主生病不能理事,由我來主持寧國府,照樣能向兄長提供協助……嗯,我們可以一不做二不休,說我爹遇刺了,將這屎盆子扣在敵人的頭上!”

    孫朗聽得連連點頭,沒發現啊,這廝在坑爹方面居然有無師自通的天才,那邊剛剛打算將老父給軟禁,這邊已經在考慮過度消費的事情了。

    不過下一刻,賈似道原形畢露,賠笑道:“當然,如果真發生這件事情,我們真這麼做了,那事後我爹要打死我,兄長你可要幫忙攔著……”

    孫朗大點其頭:“當然,當然,如果真發生這種事情,你努力幫忙,我事後自然要努力保你,這叫君子協議,咱們兄弟倆約好的!”

    賈似道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用力地點頭:“嗯,約好的!”

    孫朗微笑。

    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

    至少,這個兄弟,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但他卻沒有打算直接了當地與賈詡攤牌、揭開真相。

    一來,雖然賈詡已經有了重大嫌疑,但卻沒有完全確認,王子善的眼睛裡固然有那一行字,可這也許是故佈疑陣、挑撥離間,那也未曾而知,如果賈詡確不知情,自己卻將事情主動挑開,那就太尷尬了。

    二來,一旦將事情挑明,那麼矛盾衝突就會直接展開,就算賈詡表明自己不在意這事,依然願意跟孫朗合作、將他當成侄兒來看待,孫朗也不會信任賈詡了,因為人心難測,他不知道賈詡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自然也談不上信任,而賈詡,心里肯定也會有一根刺,到頭來,賈似道還是兩邊為難。

    三來,這是離間計啊。

    既然知道是離間計,豈有乖乖上鉤的道理,對方的計謀越是精巧,自己就越不能按照他們的想法來走,他娘的,不就是玩陰的嗎,老子玩死你。

    孫朗心中主意已定。

    而賈似道也拿出了幾套衣服:“兄長,穿哪件?”

    “深黑幻想。”

    黑衣黑褲黑鞋。

    還有黑色的面罩。

    暗黑星球的哲學使者變身完畢,孫朗與賈似道原路返回,這一路上,弟弟露出了微妙的不忍直視的表情,他畢竟圖樣,不懂哲學的魅力。

    但賈詡似乎也不懂。

    明暗不定的火光下,大伯被孫朗的打扮嚇了一跳。

    ——他看到黑暗中走來了一個打扮怪異、身上散發著莫名氣息的傻逼。

    那一身黑色衣裝倒也罷了,你這頭罩是怎麼回事?你直接蒙上臉不行嗎?為什麼戴著個只能遮住半張臉的面罩?怎麼看起來這麼奇怪?

    賈似道有些尷尬,低聲道:“父親,兄長他偶爾會……奇怪一點。”

    這話戳中了賈涵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他眼神微微一變,哼了一聲。

    孫朗臉皮厚到家了,根本沒有什麼丟人的概念,畢竟人的境界到了一定程度,便是穿著奇裝異服招搖過市也不會覺得不妥了… …因為他的內心足夠強大也極度自信,不會在意他人的看法。

    ——除了喊他處男的,那種是要直接捶爆的。

    他提著小碎步昂首挺胸地挪了過去,跑到王七爺身邊,伸手拍了幾下,心中玩味一笑,嘿,這賈詡還真忍得住。

    黑牢中什麼都沒有發生。

    王七爺既沒有服毒自盡,也沒有什麼高手闖進來劫人或者滅口,總之很安靜,賈詡守在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

    孫朗淡淡一笑。

    他之前就在王七爺身上做了些手腳。不僅是王子善的教訓在前,他將王七爺打昏之後,就意識到了這傢伙會成為一個突破口,既然是突破口,那麼就有滅口的價值

    於是孫朗在王七爺身上埋下了一些劍氣,這劍氣有一些微小的功能,譬如說,當王七爺受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劍氣會自動進行反擊,最不濟,也會滲透進兇手的體內,成為一個信號標誌。

    嘿,賈詡還真能忍得住。

    王子善既然能夠透露大秘密,那王七爺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以賈詡的才智,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他居然能忍得住。

    孫朗搓了搓手,笑道:“好了,現在我們就開始吧。”

    他伸手在對方的臉上拍了幾下:“喂,喂!”

    賈詡冷眼望著王七爺,心中變得緊張起來。他討厭這種感覺,討厭事情無法掌握的感覺。

    還有……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孫朗內勁透入,王七爺悠悠轉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人眼簾的,是一個透著微妙氣息的傻逼,帶著二逼般的半臉面罩。

    他駭了一跳:“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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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第二更,三千字……睡覺睡覺,大家晚安。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10:12
第七百八十五章 大背鍋者

    講道理,王七爺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的記憶停留在自殺的前一刻,那時形勢逆轉,王家陷入絕境,他必須做出抉擇,死亡並不可怕,至少對於他來說,那是解脫。

    他記得,自己已經掏出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臟,位置找得很準,一刀切下去,便是神仙也難救回。

    這樣的話,他一人擔下了所有的罪責,身死而債消,賈似道那小畜生就算再囂張狠毒,也找不出什麼理由繼續為難王家。

    後來的事情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有痛楚,立刻失去了意識。

    大概是因為位置找得太準,所以一刀下去立刻斷氣吧,所以沒有感覺疼痛,也沒有受到折磨,不錯的結果......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但下一刻,他發現了問題的關鍵。咦,我怎麼還能思考?我怎麼還能想事情?我在哪兒?

    陰曹地府。

    這四個字理所當然地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畢竟這裡是帝國,科技不怎麼發達,社會不怎麼進步,而且還有帝兵這種超自然的魔幻力量,甚至還特麼有妖魔鬼怪,那麼人們篤信生死輪迴之說也是很正常的……所以王七爺覺得,他應該來到了陰曹地府。

    有人在拍他的臉:“醒醒,半條命3發售了。”

    說著這樣的奇怪的話。王七爺慢慢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他被火把的光芒映得有些睜不開眼,等到焦距對準,瞳孔適應了光照,他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

    明暗不定的火光下,對方的笑容是如此得野性,打扮是如此得二逼。

    他駭然道:“你是誰? "

    那個帶著半截面罩、露出鼻子和嘴巴的傢伙迅速後退,並且側過身子,雙手垂在腿側,略略低頭,目光自下而上地藐視,擺出了一個總之非常具有挑釁意味且欠打的姿勢,以響亮而有韻律的聲音說道:“法克尤!

     ……這人怎麼自報家門還要擺姿勢的?不過這也不足為奇,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個江湖是很多人的江湖,其中不乏有一些話本演義聽多了的腦袋有病的智障,偏要學書中人物的做派,自報家門前要拔出兵器或躥高或伏地總之擺出一個自以為超帥的姿勢,然後響亮地喊出自以為霸氣的名號,卻不管別人看得到底有多尬。

    說的大概就是這種白痴吧。

    王七爺給眼前的法克尤定了性。

    等等……這麼說,難道我還沒死?

    大概是沒死吧,他想,如果陰曹地府的牛頭馬面變成了這副模樣,那三界肯定已經大亂了,然後,他的目光越過法克尤,看向了周圍,這是一個黑漆漆的牢房,自己被鎖鍊和繩索牢牢地捆在刑架上,他看到了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各自的表情都比較微妙。他認識這兩個人。

    王七爺身子猛然一繃,用力地掙扎著,可他被牢牢緊縛,真氣也被封住,完全動彈不得,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悲憤地大罵:“賈詡!賈似道!你們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子!竟然用詭計將我弄暈,私自扣押在這裡,設下刑堂,是不是要對我大刑伺候?竟然如此折辱於我!好一個寧國府!”

    賈詡父子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各自表情都很微妙――直娘賊,你說的事兒,都不是我們幹的啊.......

    賈詡沉默片刻,還是不動聲色地接過了這口鍋,他一拂袖子,語氣冰冷道:“只許你王家做初一,不許我們做十五嗎?”

    王七爺哪裡管這些,他大罵道:“是誰先做初一的?你們不僅害了我的兄長,還要將我王家置於死地,不許我們王家還手嗎?”

    賈詡皺眉道:“王子興之事與賈府無關....”

    王七爺突然冷笑起來,他咬牙道:“此處隔牆無耳,你們還要演戲給誰看?賈寧國,你憑著良心說,我兄長之事,你真的一無所知嗎?”

    賈詡是謹慎的性子,不管隔牆有沒有耳朵,他就是咬定了不鬆口:“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哪裡聽的謠言――喂,王七,此處確實是隔牆無耳,你那些謊話就不必拿出來了,你到底是被誰唆使來榮國府生事?”

    王七爺聞言,身子微微一顫,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恐懼之色。

    這位王家的核心成員閉上了眼睛,說道: “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們休想從我嘴裡得到一個字。”

    賈詡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他上前兩步,耐心勸道:“如今賈府暗流湧動,王家肯定也不好過吧,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們王家此時也一定是風雨飄搖,這四大家族號稱同氣連枝,出了事情,理當互相扶持、風雨共濟......”

    他還沒說完,王七爺就冷笑道:“賈寧國,你說的這些屁話,自己信嗎?”

    賈詡被噎了一下,他之前因孫朗的事情煩心到不行,此時也有些不耐了:“你們王家這樣下去,是離死不遠了,你勸你最好是將事情說出來,讓我們幫忙參謀參謀,瞧瞧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王七爺輕蔑地望了他一眼:“解決的辦法?就憑你們?”

    賈詡淡淡道:“你看來還有些認不清自己的現狀……你是個階下之囚,生死都在我們手中,想要不吃苦頭,最好給我識相點。”

    王七爺哈哈大笑起來:“王某死都不懼,還怕什麼?”

    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孫朗倚在牆邊,聞言若無其事道:“烤屌?吃屎?被精壯大漢輪流操?還不怕的話,我們再去找頭公豬……”

    王七爺不由打了個寒嚓,即使王家身為金陵四大家族,這些年暗地裡沒少做邪惡的勾當,可這種刑罰也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他驚怒交進,惡狠狠地瞪著賈詡:“你們寧國府太惡毒了!竟然要做這種人神共憤的惡行,簡直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一一幹他媽的!他是榮國府的啊!

    一一不對!我們賈家根本就沒有這種變態!

    賈詡又接了一鍋,在心中破口大罵,但卻無法反駁,只得破罐子破摔,陰森道: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就不要大哥笑二哥了,你要知道,這個人,是我們全金陵乃至夏州最獵奇扭曲之人,有著種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怪癖,你這種出身高貴的富貴老爺,他可是最喜歡伺候了……”

    孫朗聽得不對勁一一哎喲,居然拐著彎黑我?

    他是誰?當年縱橫六軍,論嘴仗論腦洞論使壞,統統打遍軍中無敵手,這種陣仗簡直是小菜一碟。

    只聽元帥大人以謅媚的語氣說道:“承蒙老爺賞識,才讓小人有了一碗飯吃,隔三差五還有機會做做這種大活兒......今兒小人也必將賣力擺弄,讓老爺這次看得更加開心。”

    王七爺聞言越發驚恐,然而仇恨還是牢牢地釘在賈詡身上,他瞪著寧國公,悲憤道: “原來你也好這一口!上樑不正下樑歪啊,你本性如此,才能發掘出這等人來,用來滿足你那扭曲陰暗的可恥慾望,他媽的,你這麼喜歡,怎麼不親自去試試啊?”

    孫朗微笑著補刀一一他的優勢在於自己蒙著臉,反正沒人認得老子,我怕個錘子,意識到這一點的孫朗越發肆無忌憚,笑著躬身道:“王老爺有所不知,寧國公他啊,心中早有此意,我看他…… ”

    賈詡雖然是不世出的智者,但術業有專攻,在這方面實在是連給孫朗提鞋的資格都沒有,況且還有兒子在旁邊,他吃不住,連忙瞪了孫朗一眼:“住口!多嘴多舌的東西!”

    然而王七爺已經誤會了,誤會得很深很深,眼中透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賈詡被對方的眼神氣得暴跳如雷,他哪知道孫朗如此刁滑而睚眦必報,被隨便刺了一下就要以十倍的力氣炸回去,結果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尤其是賈似道全程在場旁聽,顯然,父親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削減。

    他心中越發火大,厲聲道:“你說不說!”

    王七爺的抗拒有多了一條理由,他要向變態說不:“休想!”

    賈詡陰沉道:“那我就得讓你長長記性了。”

    王七爺畢竟是血肉之軀,人類之身,還是有恐懼的,他此時已經自動腦補了很多,聞言畏懼地看了一眼孫朗,慌張道:“我警告你們!最好是將我殺了!我若不死,定然要將你們的醜事統統抖落出來!”

    一一他媽的!

    這時候,神奇的孫朗又提出了新的方案: “老爺莫慌,將您前日重金收購的藥取來餵王老爺吃,然後找幾十個壯漢弄上三天三夜,人就基本上痴傻了,我們讓他說什麼,他就得說什麼……”

    王七爺絕望地悲叫道:“賈詡你這畜生啊啊啊啊啊啊!”

    一一媽的怎麼又是老子!

    賈詡心中狂怒,指著牆角,語氣冷漠道: “姓王的,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嗎?你看看那是誰!”

    王七爺順著他的指向一看,方才瞧見了牆角的東西。

    一具屍體,仰面朝天,臉色已經有些僵硬了。

    王子善。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

    彷彿在哭,彷彿在笑,彷彿,又有些羨慕。

    沒有咆哮,沒有指責,沒有怒罵,他沉默了片刻,以平和的語氣道:“他是怎麼死的?”

    賈詡冷冷道“當然是被我們……”

    “是自殺的,對吧。”

    王七爺抬起頭來,看著賈詡,淡淡道:“我有話跟你說,只有你,讓你兒子,和這個法克尤出去。”
sea6076 發表於 2019-5-22 10:03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不能說的秘密

    王七爺的態度本來很堅決。

    死都不說的。甚至連受到了那種可怕的威脅,都咬緊了牙關不鬆口。

    畢竟之前在榮國府的時候,他就已經心存死志了。

    但看到了王子善的屍體之後,他的態度迅速發生了轉變。

    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這態度的轉變,應該不是由於恐懼,因為他根本不怕死,不可能見了兄弟的屍體之後、出於恐懼決定妥協。

    因為他臉上沒有任何恐懼之色。

    他說:“我有話跟你說,只跟你一個人說。”

    言下之意,就是讓無關人等統統出去。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賈似道覺得很高興,至於無關人等迴避云云,在他看來根本就沒什麼一一這很正常吧,畢竟,那應該是個很要緊的消息,王七又不知道兄長的身份,自然只肯說給父親一個人聽了。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不知道兄長的身份,但是父親知道啊,父親聽完之後,就可以立刻轉告給兄長,而兄長又可以告訴我,這跟告訴所有人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形式上比較麻煩而已。

    賈似道是這樣想的。

    畢竟他被蒙在鼓裡,他並不知道,他在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男人正在互相提防乃至敵視,只將他蒙在鼓裡。

    在聽到這話之後,孫朗和賈詡的心跳都重重地一頓。

    他們同時在心中斷然地喊道。

    一一來了!

    王子善被事先叮囑了重要的消息,怀揣著特殊的使命,既然王子善如此,那王七爺有類似的使命,也是說不定的。

    不,現在來看,是一定的。

    來了。

    孫朗在心中無聲地冷笑。

    一一還有第二輪嗎?真是蓄謀已久啊。

    賈詡心跳在加速。

    孫朗只是在心中冷笑,而他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如果這也是那個幕後主使者的安排,那對方會說什麼,簡直可想而知。

    不過還好,最糟糕的事情沒有發生,對方至少還知道只講給他一個人聽,總好過當場就瞎嚷嚷“王子善的話帶到了吧,你的侄兒是假的,讓我們來討論一下如何對付他吧”之類的要命的話。

    一一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孫朗,使了個眼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好。

    這小子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了吧,他還在自顧自地演戲,剛剛還大逆不道地跟我開著玩笑,很自然,很隨意,這說明他還在入戲,將我當成他的大伯,所以,冷靜,冷靜,不要露出破綻。

    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因為就算是只能我一個人來聽,回頭就可以轉述給他,我是他的大伯,是跟他在一條船上的人,他信任我,他不會懷疑我,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

    就是這樣。

    一一孫朗微微點頭。

    他打算支開我了,不過正常,這是完全合理的選擇,我只是扮演一個審訊者,沒有任何理由留下,他能夠合情合理地向我發號施令。

    而我也不必留下,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他是我的大伯,我信任他,這只是件小事,他聽完之後,回頭就可以轉述給我聽。

    這只是一件小事。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 …王子善已經向他透露了某個秘密,他如今已經心生懷疑,這王七能跟他說什麼呢?這還不得而知,但是可以預見的是,如果是某個微妙而敏感的話題,那賈詡勢必會有所隱瞞的。

    一一孫朗心思電轉,瞬間想到了很多很多。

    如何應對這種局面呢?

    最簡單的方式,無非是揭開面罩,說一聲我是賈瑛,以榮國府繼承者的身份,以前朝廷元帥的身份,如此向王七爺發問,就能順理成章地留下來。

    但是,然後呢?

    王七這一招,無非是幕後主使在進行第二輪離間計,這計策最噁心的地方在於,它可以變化莫測、虛虛實實,無論如何變招都能達到目的。

    表明身份並且留下來,確實很簡單,但這樣就能得到有用的情報嗎?

    不一定啊,如果真是事關賈瑛真假的秘密,那他與賈詡之間就無可轉圜了,而且,誰能保證,王七爺所通傳的消息是有用的情報呢?說不定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令他白白地暴露了身份。

    不僅如此,還會引起賈詡的懷疑。

    一一明明你先迴避一下,我聽到之後向你轉述就可以了,你為什麼要直接暴露身份也要留在這裡親耳去聽?你什麼意思?你不信任我嗎?你為什麼懷疑我?娘的,你一定是知道我知道那事了。

    離間計啊……無論虛還是實,都能達到目的。

    那就沒辦法了。

    只能先行迴避。

    只是……

    直到現在,孫朗心中還有沒想清楚的地方。

    對方……到底想做什麼?

    離間計也好,陷害榮國府也好,他們的目的何在?他們難道不知道,我隨時隨地一個不爽就能掀桌子嗎?

    孫朗暗自沉吟。

    不管怎麼說,先這樣吧……於是迎著賈詡的目光,孫朗微微點頭。

    賈詡鬆了口氣,在他眼裡,孫朗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就點了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這說明他確實被蒙在了鼓裡。

    這樣就好。

    他說道:“那麼,你們倆就先退下吧。”

    賈似道與孫朗同時躬身道:“是。”

    賈似道習慣性地等孫朗先行,卻看到兄長側身低頭等在一邊,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了聲:“走吧。”

    於是孫朗縮頭縮腦地跟在賈似道身後離開了。目送著兩人的背影,賈詡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看在眼裡,論心細,論智計,孫朗顯然勝過賈似道太多,更遑論武功和兵法了,如此天下無雙的人物,為什麼不是賈家人呢?那他到底又是誰?

    不過他又隱隱約約覺得,事已至此,他離真相,也許不再遙遠了。

    賈似道與孫朗通道離開黑牢,賈似道一直板著的臉終於放鬆下來,他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著孫朗道:“兄長,你剛剛真是把爹氣壞了,哈哈,爹這一輩子的正經名聲,差點壞在你手裡……”

    他講的自然是剛剛黑牢之中,孫朗與賈詡的互相傷害。

    作為戰時常年跟隨在兄長左右的人,賈似道對孫朗的戰鬥力和搞事能力早有預期,在這方面,父親拍馬也趕不上兄長的,吃虧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說著說著,就覺得很莫名:“說起來也奇怪,父親為什麼要開你的玩笑?他平時不是那種逞口舌之利的人啊。”

    孫朗心中暗自一晒。

    當然是心態發生變化了,一旦有了猜忌的種子,無論他百般克制,都會不由自主地表露敵意,這就是所謂的口嫌體正直了。

    但他嘴邊卻是另一番說辭:“看起來大伯餘怒未消。”

    賈似道聞言搖了搖頭,又轉眼瞧著黑牢入口:“又有什麼神神秘秘的東西啊,非要只講給爹一個人聽,但願是好事……”

    孫朗微微一笑。

    只講給賈詡一個人聽?

    確實是個很好的主意,虛虛實實,第二輪離間計,令人心更多疏離和戒備,漸漸消解信任,令我和賈詡各懷心思,漸行漸遠。

    圖樣,圖森破。

    以為用這種法子將老子調開,我就毫無辦法了?

    黑牢建在大地之中,以磚石砌成,屬土屬金,聲音是會反射的。

    孫朗站在黑牢門前,呼喚著土靈與金靈,凝聚耳力,神識流轉,隔離噪音,深化感知,於是,他的耳目慢慢得以延伸。

    直至黑牢之中,他聽到了賈詡平靜的話語。

    “究竟有什麼事情要告知賈某?還要單獨告知,如此神秘?” 寧國公淡淡道,“我們從哪裡開始?是你們王家的窘境,還是王子興的秘密?”

    聽到這話,孫朗心中暗自讚嘆了一句,聰明人說話辦事就該這樣,無論何時,都應該守口如瓶,哪怕周圍沒有外人,不該說的也不說一句。

    下一刻,王七爺做出了回答。

    他說:“不,我沒打算跟你說這個,我預先得到了吩咐,若是王子善自殺而死,那就請你遣散無關人等……”

    賈詡問道:“誰的吩咐?”

    “我不能說,說了也沒什麼意義。”王七爺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疲倦和無力。

    賈詡的聲音有了一絲波動:“好吧,那人讓你帶什麼話?”

    王七爺答道:“沒有話,是一封信,我腰帶內裡夾層中有一封信,你拆開來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內容一一注意了,信用特殊材料製成,拆開之後,很快就會開始自燃,你最好看得快些。”

    聽到這裡,孫朗胸有成竹的表情凝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猛然一握拳頭。彷彿是幻覺,方圓數十里的地面在這一瞬間微微一震。

    連這種事情都料到了?連這種事情都考慮到了?好啊,你越是智者千慮,我就越高興,將你大卸八塊時就越有成就感!

    孫朗閉上眼睛,心中浪潮翻湧,他打消了此時闖將進去強看書信的衝動,這沒有多大意義,不要妄動。

    賈似道似乎注意到了孫朗的情緒變化,小聲道:“兄長怎麼了?”

    孫朗微微搖頭,笑道:“沒什麼,等你爹出來吧。”

    陰沉與殺意,悉數隱藏在笑容之下。

    他做這事,早已經很熟練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5-22 10:41
第七百八十七章 威嚇與陷阱,道理與機會

    雖然對方已經做出了防竊聽的安排,但孫朗依然凝神靜聽。

    雖然他沒辦法悄無聲息地看到信的內容,卻能聽到賈詡說的話,他可以從對方的話語之中提取信息,並且判斷大伯有沒有……說謊。

    片刻之後,賈詡說話了。

    他冷冷道:“你莫不是在消遣賈某?”

    王七爺茫然道:“什麼意思?”

    賈詡不滿道:“這信上壓根一個字都沒有,你讓我看什麼?”

    王七爺怔道:“怎麼可能?我來……哎喲!”

    然後就是火焰舔紙信紙的聲音,似乎如他之前所言,信以特殊材質寫成,即閱即燃,片刻之間燒了個乾乾淨淨。

    賈詡沒有說話,而王七爺則是喃喃道:“一個字都沒有?怎麼可能,他們可是鄭重其事地告訴我,將這封信轉交給你的……”

    賈詡發問道:“誰?”

    王七爺茫然道:“我不能說,我說了,也是個死……”

    又生出了這種變故。

    保持聆聽的孫朗則是陷入了沉思。

    一一沒有字?

    這是怎麼回事?也是陰謀的一環,還是……謊言?

    是的,謊言。

    也許是謊言。

    既然能夠算到我能憑著武功偷聽,自然也會在信裡有所提醒,譬如說在信裡告訴賈詡,我在偷聽,所以讓他撒這種謊…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黑牢之中,賈詡似乎發怒了,他抓住了王七爺逼問著,鐵鍊摩擦的聲音傳來:“不能說?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嗎?王仁死了,王子興也死了,現在王子善也死了,也許很快就會輪到你,你要乖乖等死嗎?”

    王七爺聞言激動道:“子興兄長果然是死在你們的手裡!”

    “放屁!”

    賈詡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給了王七爺一拳:“王熙鳳殺兄逃逸,將我們賈府陷於不義之中,這一切都是你們王家搞的鬼!卻接二連三地連累我們!”

     王七爺之前被賈似道打了兩下,如今又挨了賈詡一下,已經可以拿成就了,他這一下挨得很重,卻含糊不清地咆哮道:“那吃裡扒外的賤人!”

    賈詡喝道:“你說什麼?什麼吃裡扒外?”

    “你猜啊,你猜啊!”王七爺哈哈大笑,狀若瘋癲,“沒救了,沒救了!王家沒救了,你們賈府也沒救了!遲早都要完!賈詡,你們也沒有幾天好日子了,該吃吃,該喝喝,因為有人已經盯上你們了!”

    賈詡恨恨道:“你這瘋子!”

    腳步聲由遠及近,孫朗側頭望去,很快,沉著一張臉的賈詡從黑牢中走出,但之前的暴躁與憤怒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作為一個智者,他的情緒管控很了不起。

    孫朗倚在牆邊,若無其事道:“我隱約聽到了爭吵與喝罵聲,大伯,發生了什麼?這貨又說了什麼?”

    這樣說著,他觀察著賈詡的表情變化。

    事實上,他在思索賈詡在黑牢之中的表現。

    大伯表現得很是憤怒和暴躁,如果那封信確實是無字的話,他情緒爆發,抓著王七爺厲聲喝問,也是情理之中的表現。

    畢竟他之前很有可能已經從王子善那邊得到了信息,知道了他的大侄子是假的,不僅是假的,而且似乎還給賈府帶來了天大的麻煩,頂著大侄子的臉和名字給家裡添麻煩,這事在賈詡這親戚眼中看來,確實很王八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這個做大伯的還不敢拆穿,這就很氣了。

    所以當敵人利用王子善來傳達信息、揭露事實時,即使知道這是離間計,賈詡也無可奈何,只能暫時觀望,以待後來。

    即使知道對方似乎不懷好意,他心里肯定會不由自主地隱隱期待,期待對方給出一個建設性的意見和建議,讓他來綜合考量、權衡利弊,瞧瞧到底有沒有操作性 可能性,力圖讓賈府安穩度過如今的局面。

    一一畢竟在其位謀其政,保全家族是賈詡首要的任務。

    而這時,滿懷緊張和期待所迎來的第二個信息居然是一張無字的信,這就很尷尬了,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地宣布“我他媽就是要離間你們”這件事,偏偏賈詡還是不能聲張,這無疑會加深他的負面情緒,讓他勃然大怒乃至於情緒失控,乃至暴打王七爺,都半點不足為奇。

    但他畢竟是智者,在王七爺身上宣洩完他的怒火、冷莖下來之後,他必須得考慮事後,即如何向我交代。

    首先,就得控制情緒、壓抑怒火,最起碼別讓自己看起來太暴躁,否則目光如炬、機智聰慧的大侄子就會發現問題。

    比如說一一大伯,何事動怒?啊?無字信?那確實是很氣,可你為什麼這么生氣?那不就是個惡作劇嗎,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憤怒?

    一一難道無字信讓你很失望嗎?你在期待什麼?你為什麼會期待?難道王子善跟你說了什麼事情,讓你期待著這次的消息?

    一一但你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那件事情暴露了吧。

    一一桀桀桀桀,看來我只有滅口一途了,或者是用大伯你房間裡的藥,然後找來幾個壯漢,將你們弄得痴傻了,沒錯你們父子都別想逃……

    諸如此類的。

    所以,賈詡明明知道那是一封無字信,也得忍氣吞聲、裝作渾然無事的模樣,心平氣和地以困惑與憤怒的態度向侄兒轉述這一事實。

    而且還得小心,別暴露了自己的小秘密也就是孫朗如今所看到的那樣。

    大伯以精湛的演技進行著他的表演,眼中先浮現憤怒與不解,然後冷冷道:“真是莫名其妙,這王七像是在消遣我,先說什麼有人讓他帶著一封信給我看,說那封信瞧了之後就會自燃,讓我快些看完,我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張白紙,這是到底什麼意思?”

    一一嗯,就是這種反應,非常正常的,與之前的情緒分析一致。但反過來想,這一切如果都是演的呢?

    也就是我的思考全都在敵人的算計之中,或者是幕後主使的指點,或者是賈詡的自由發揮,他進行著這種正常的反應,卻掩蓋了真正的真相……也就是說,那封信其實是有內容的,而且是很要緊的內容,賈詡不想讓我知道,又覺得胡編亂造的難度很大,所以直接宣稱這是一封無字的信,而且做戲做全套,連王七都一起唬了……以防我事後找那廝對口供。

    這種可能性,其實也不小啊……

    孫朗在心中冷靜地盤算和思索著。現在的情況是,我知道他知道了,但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知道他知道了,他估計心裡也挺想知道我是不是知道他知道了。

    而那封薛定謬的信裡,有沒有告訴他我知道他知道了?

    孫朗差點被這亂七八糟的事兒給逗笑了。

    他心裡雖然有極其豐富的活動,但嘴上卻沒有慢上半分,只聽他故意道:“無字信?為什麼會是無字信?”  

    賈詡沒好氣道:“我也想知道!”

    孫朗心中冷笑一聲,表面上還保持著輕鬆的模樣,倚在牆邊慢慢地沉吟道:“讓我們來分析一下當時的情景,王七一開始視死如歸不鬆口的,但看到王子善的屍體之後就立刻服軟了,他看起來不是嚇的,而是被特殊事件觸發了新對話,而且是煞有介事,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賈詡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然,然後立刻平靜下來。

    但這一切都沒有逃過孫朗的眼睛。

    孫朗心中淡淡一晒,繼續道:“在這種特殊而鄭重的環境下,王七說出來的情報應該是極其重大重要的,可並沒有,他只是當了一回郵差,而且還是無字的信,這就很奇怪了……”

    他來回踱著步子,像是在自言自語:從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來看,我們的敵人隱藏在暗處,別有用心且做事細緻,步步為營,是個狡猾稱職的對手,這樣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所以,這一封無字信必然隱藏著對方的一個圖謀……”

    賈詡還沒說話,賈似道已經搶先問道:“是什麼?”

    孫朗的表情變得很是意味深長。

    他歪了歪頭,微笑道:“離間啊。”

    賈詡的瞳孔猛然一縮。

    賈似道吃驚道:“離間?”

    孫朗點頭:“想來想去,估計只有離間這一種可能性了,你想想看,如此鄭重其事,讓大伯一個人來看,而且不訴諸於口,只是一封會自燃的信,也就是說,證據完全都消失了,全憑大伯怎麼說一一那麼問題就來了,大伯說這是一封無字的信,我會不會心生懷疑呢?懷疑大伯隱瞞了什麼東西。”

    賈似道的表情猛然變化,叫道:“兄長!爹不會這麼做的!”

    孫朗沒去看賈詡的表情,而是對著賈似道說道:“舉個例子,你別激動,但事實就是如此啊,對方看起來就想圍繞著這一封無字信做文章……”

    賈似道斷然道:“痴心妄想!”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孫朗點點頭,然後對著賈詡說道,“但凡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的,大伯,你說對吧?”

    賈詡神色平靜,點點頭:“真是可笑,在我們倆面前班門弄斧。”

    似道看起來確實有些擔憂,但聽到這句話之後,就放心了許多。

    確實啊……無論是父親還是兄長,行事都是百無禁忌的,用計更是天馬行空、以實用為主,論起玩弄人心、坑蒙拐騙,他們都是個中老手了,肯定不會中計的……對吧?對吧?

    想到這裡,賈似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的眼神驟然一變,急忙垂下眼簾,擋住了眼中的驚駭之色。

    孫朗與賈詡正在互相飆戲,誰都沒有注意到賈似道這一瞬間的變化。

    賈似道平息了心中的驚駭之後,偷眼去看兩人,但對面兩個都是積年老賊,老少影帝,其表情控制之完美,以至於賈似道什麼都看不出來。

    應該……沒事吧?是我想多了嗎…...

    孫朗這邊還在與賈詡狂演,他笑著道:“自鐵甲入明州之後,我從幕後轉到台前,跟朝廷明刀明槍地淦上了,到現在為止,總共發生了三件小事。第一件,是戚冠岩之事,第二件,是帝姬北上之事,第三件,是白家堡之事,大伯可知道,這三件事的共同點嗎?”

    賈詡淡淡道:“這我倒不知。”

    孫朗點頭:“那我就跟大伯說說,這三件事兒呢,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我的敵人,一直都隱藏在暗處,用鬼祟伎倆試圖算計我或者我身邊的人。”

    “為什麼會這樣呢?”

    “很簡單,兵者,恃強凌弱、以長擊短也,這是戰爭,他們要揚長避短,那什麼是長,什麼是短呢?”

    孫朗望著賈詡,擲地有聲道:“他們的長處,是大勢,是名義,是靈活,是不要臉!他們的短處,是弱!是慫!是垃圾!他們知道,若是正面對決,我一個人就能將他們的整個國家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們知道,我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讓這片大地燃起永遠撲不滅的大火,他們知道,戰略主動權永遠都在我手裡,我不說打,他們就永遠不敢打!”

    賈詡沉默不語。

    孫朗繼續道:“所以,這三件小事的共同點,是我們雙方的戰術,所有的佈局與計策都是圍繞著同一個戰術展開的,我的所有計謀都在創造一個條件,即尋求與對方的正面決戰,而他們卻永遠在躲,在逃,像老鼠一樣,暗箭中傷,卻不敢撕破臉,只能小心翼翼地行事,避免與我正面交鋒……”

    “一如今日。”

    “從來如此。”

    他望著賈詡,語氣平靜道:“大伯當知之,到底是誰在害怕,只有害怕的人才會不顧一切,只有害怕的人才會行鬼域伎倆。”

    賈詡默然片刻,淡淡道: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否則又怎麼會選擇支持你,將籌碼都壓在你身上?因為朝廷對待你的態度,小心得近乎微妙。”

    孫朗說道:“大伯知道就好。”

    身為智者,你一定信不過人心,但你就算信不過人心,也得識時務。

    看在似道的份兒上… …我多給你一次機會。

    把握住了,你是我大伯,把握不住……你就當一枚將計就計的棋子吧。

    他說道:“那麼這裡的事情就拜託給大伯了,我與似道去辦些事情。”

    賈詡訝然道:“你不審一下王七?”

    孫朗搖頭道:“沒有意義了,對方既然做出了這種事情,肯定也會安排相應的後手,我們不會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別白費氣力了。”

    不僅如此。

    對方接連兩次使用離間計,環環相扣,機關算盡,又料到我會偷聽,幾乎將一切都考慮周全,對於刑訊王七之事,肯定也做了相應的安排。

    我如果按照他們的思路去審訊王七,肯定正中下懷。

    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屁事在等著我呢……

    如今敵暗我明,他們佔住先機大事,一切盡在掌握,想要破局,首先不能讓他們牽著鼻子走,不能被他們帶著節奏走… …要跳出來。

    賈詡問道:“什麼事兒?”

    孫朗答道:“王家上門尋釁,王家兄弟兩送機密,這一切都是敵人的安排,也就是說,這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王家兄弟是他們送過來的,眼下王家的難題也是他們遞過來的,我們若是在他們的框架中解題和拆招,遲早會被他們算計死,因此……我們得另開戰場。”

    賈詡皺眉道:“你是說……”

    “若是跟著王家之事一路追究下去,迎接我們的肯定是敵人的諸多陷阱和算計,敵人料我先機,這一切太過被動了。”孫朗說道,“我們得換個切入點,換一個他們所不知道的角度來搞事。”

    賈似道似乎想到了什麼:“兄長是說…....”

    “是的,有一件事情,他們肯定不知道。”孫朗微笑道,“他們知道王仁之死的真相,知道王家與誰做了交易,知道是誰殺了王子興,他們能夠影響王家,取得賈雨村的投靠效忠,甚至還是史家的靠山,在這金陵城裡,他們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可有一件事情,他們一定不曉得。”

    他對著賈詡父子說道:“他們肯定不知道,我們之前將王子興的屍體藏到了史家,藏到了他們所搶回的、王仁的棺材裡……”

    “我們就從這個角度切入。”

    賈似道終於恍然,他敬佩道:“原來如此!不愧是兄長!這樣的話,我們之前埋下的用來陷害史家的棋子,就可以動彈起來了!”

    孫朗笑道:“嗯,如今的王家已經不再無辜了,趁此機會攪起事端,打亂全局,還能將王家和史家逼到絕境,到時候,看他們到底說還是不說!”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賈詡一眼。沒錯,這個秘密,只有我、賈似道和你知道。

    如果這件事情也莫名其妙地搞砸掉,那賈詡… …咱們就得算一筆帳了。

    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
sea6076 發表於 2019-5-22 10:52
第七百八十八章 請賈大人背鍋

    孫朗的思路很明確。

    既然在這條線上,對方已經佔定先機、設下無數陷阱,那就不能傻乎乎地一頭撞上去了,在這種情況下,開闢第二戰場是很明智的選擇。

    你跟我玩套路,那我就走自己的路,你自己玩蛋去吧。

    王子興之事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孫朗朝著賈似道一招手:“走吧,欽差大人,你裝逼的時候又到了。”

    賈似道聞言,下意識地露出了興奮之色,看起來他之前在榮國府玩得很爽,已經徹底嚐到了那種搞事的快感,完全回不到從前了。

    他高興地說道:“嗯!”

    但下一刻,旁邊一道陰惻惻的目光扎了過來,賈似道打了個寒噤,立刻就低眉順眼下來——父親的氣好像還沒消呢。

    賈詡望著湊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賈似道,越看越生氣,這小畜生,怎麼整天不知死活……全都是被那小子帶壞了!

    不得不說,自從對孫朗的身份起了極大的疑心之後,賈詡對孫朗的觀感就越來越複雜,一方面,他確實發自真心地欣賞這小子的才華智計和處事方式,畢竟壞得很對他胃口,但另—方面……他極有可能是個冒牌貨。

    不是一家人的話,那說什麼都不行了,畢竟在帝國這個傳統的國家之中,血緣是最堅固的紐帶,沒有之一,有血緣做紐帶,他可以什麼都不計較,可以將孫朗當成兒子來看待,能夠將家族作為賭注壓寶在孫朗身上,能夠毫不猶豫地選擇對抗帝國和皇帝……但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有血緣關係,那孫朗就是他的親侄兒,是賈府的未來,是中興的希望,是他最欣賞的後輩,是他可以賭上一切全力支持的合作夥伴。

    沒有的話,那他就是騙子,惡人,居心不良者,將賈府拖進深淵的冒牌貨,對榮國府不懷好意的心機者……一切行為和立場都要打一個問號。

    賈詡一時感到悵然,他在心中嘆息著。

    為什麼會這樣呢?

    明明他活著回來了,明明他在與帝國的對弈中佔盡上風,這兩個天大的好消息合在一起,得到的,就是賈家中興、光大家族的希望,可是……

    這位素來果決善斷的智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聽賈似道小心地說道:“爹……我們走了?”

    賈詡被這一聲呼喚喊得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晴,突然瞧見孫朗看過來的意味深長的目光,心裡驀然打了個突。

    一一這小子可是機敏得很,可別被他看出什麼破綻來。

    賈詡急忙掩飾自己的走神,為了顯示“我剛剛是在認真嚴肅地思考”,他必須提出一點建設性的意見,寧國公心念如電,立刻想到了一個話題:“那麼,王七就暫時扣押在這裡嗎?”

    孫朗神色微動,笑道:“大伯有何高見?”

    賈詡為自己迎來了短暫的思考時間,他在想王七的去留問題,突然間,他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安排。

    於是他就說道:“看起來,你是不打算從王七這邊拷問情報了?”

    孫朗點頭道:“沒必要,八成還有什麼別的套路在等著我,既然知道有陷阱,那就不要一腳踩進去了。”

    賈詡點頭道:“也就是說,他已經沒什麼用了?”

    孫朗先是悚然,然後搖頭道:“不不不,他應該還是耍以被告的身份出庭作證的,大伯你可悠著點,無論是壞了他的性命還是壞了他的身子都不行。”

    賈詡愣了一下,隨即勃然道:“你他媽有完沒完!?”

    孫朗無法無天慣了,與長輩吵架抬槓又何足道哉,他本來就是無理也要攪三分的,何況這次還是有理,只見他眼睛一瞪:“嘿,奇了怪了,我還沒說什麼,大伯你就惡人先告狀了,之前在黑牢裡,是誰先動的手啊?”

    “你!”賈詡氣結,畢竟之前在牢裡,確實是他先沒忍住,所以拐著彎黑了孫朗兒句,沒想到這小子是個一點就炸的,當場就報復回來了。

    可怎麼說啊?說我黑你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啊?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是冒牌貨,但我卻不敢拆穿,只能看著你表演,所以非常氣。

    一一於是這天就聊爆了。

    他胸中鬱結,心裡惱恨又多了三分,拂袖道:“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這王七既然沒用了,還留在寧國府做什麼?我還得費心照顧防備,若是莫名其妙地又死了,還不好跟你交代。”

    賈似道聞言,胳膊肘立刻拐了個彎:“父親,不留在寧國府,難道還要送到榮國府嗎?那不是更防備不過來了?”

    賈詡瞪著他罵道:“孽畜!平素還算機靈,有那麼三分急智,怎麼到了你兄長身邊,腦袋都僵住了?”

    賈似道聞言赧然,確實是這樣……他在堂兄身邊,基本就不帶思考的,畢竟再怎麼想都沒有兄長那麼周全。

    他訕訕然,孫朗就打圓場道:“大伯的想法很好啊,既然王七已經沒有了什麼情報價值,那留在寧國府當累贅也不好,省得幕後黑手用莫名其妙的辦法將其幹掉,轉過頭又來離間我與你爹的親戚情分……”

    賈詡哼了一聲。

    賈似道被罵了幾句,於是開始動腦筋想,片刻之後,就抓到了些眉目,他沉吟道: “無論是為了滅口還是離間,幕後黑手幹掉王七的可能性都很大,王七如果在賈府死掉,我們的立場都會很被動,兄長曾經說過,解決問題的關鍵是先撥開迷霧、看清問題的本質……”

    孫朗微笑著點頭,表情中蘊含著鼓勵。

    賈似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我們的根本目的不是保住王七的性命,而是避免陷入那種被動的形勢,所以,多加防備、嚴加保護王七是一種辦法,但卻不是唯一的辦法,既然牽扯精力、防不過來,那就不必去防,只要......”

    他緩緩地做了結論:“只要他別死在賈府,別跟賈府扯上關係。”

    孫朗拍了拍手:“說的不錯,那麼最後一步,王七的歸宿最好在哪裡?”

    既然已經找對了思路,那接下來的步驟就很簡單了,賈似道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語氣平靜自如:“佈局之道,效率第一,盡量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意義,甩開王七這口黑鍋不難,關鍵在甩在誰的頭上……我們將他送到金陵府衙,他是人犯,理應收押在大牢之中。”

    孫朗滿意地點頭。

    賈詡望著兒子,他將剛剛的一切全都看在眼裡,兒子侃侃而談的自信模樣他很少見到,畢竟他在自己面前,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只耍稍稍作色,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更遑論對答如流了。

    賈詡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色。

    但嘴上還是很不客氣:“哼,馬後砲。”

    孫朗擺手道:“別聽你爹的,他是傲嬌……你的分析是很正確的,為今之計,是要廢物利用,將這負擔扔給賈雨村大人,之前不將王七交給他,是為了拷問情報,為了防止滅口,為了防止竄供,現在,這王七已經沒了利用價值,成了燙手山芋,是時候丟給賈雨村大人開心開心了。”

    賈似道微笑道:“是,若是王七死在了天牢之中,他可是難辭其咎,到時候我這欽差大人一頂帽子扣下來,他非得告饒不可,有小辮子攥在我們手裡,這賈大人想做什麼,想說什麼,就得好好考慮了。”

    “真壞。”孫朗眨了眨眼睛,“我去提人。”

    說完之後,他就順著地道、腳步輕快地進了黑牢。

    只留下賈詡父子兩人沉默相對。

    黒牢中傳來了孫朗不著邊際的小調,賈詡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看起來,你從你兄長那裡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賈似道正惴惴不安,聞言放鬆下來,他露出了追憶之色,表情很柔和,點頭道:“是啊,兄長確實教了我很多東西,很多有用的,還有更多沒用的……他教我思考問題的方法,他教我解決問題的思路,也教我怎麼與家人相處,怎麼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賈調淡淡道:“哦,是嗎?有用嗎?”

    賈似道剛想冋答,孫朗的腳步聲就接近了,他抓著五花大綁的王七從黑牢中走了出來,笑道:“我遠遠一指頭點暈了這廝,沒給他說任何話的機會,哈哈,他這兩次可都是暈得莫名其妙……”

    父子間的話題就這麼暫停了。

    賈詡看了孫朗一眼,問道:“你們現在就要去府衙嗎?”

    孫朗說道:“本來想先回一趟榮國府的,現在看來,可要快些了,兵貴神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哈,若不是大伯提醒,我還真沒想到王七爺竟然有如斯妙用,這事要是大成功,大伯可居功不小。”

    賈詡的眼神微微一沉,平靜進:“那就快去吧。”

    “好的。”孫朗對著賈似道笑道,“走,找輛馬車去。”

    賈詡目送著兄弟兩人走遠,直至背影消失在院牆之後,眼神慢慢變得陰沉下來。
sea6076 發表於 2019-5-22 11:04
第七百八十九章 欽差大人到

    寧國府後門,四下無人,一輛馬車孤零零停在門前。

    此時寧國府還下著禁足令,不許尋常僕役隨便走動,若是有明知故犯的大膽下人在這裡閒逛,肯定會看到這輛馬車。

    而他們也會驚訝地發現,這趕車的車夫不是別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魯魯……哦不,是失踪已久的大少爺賈似道。

    賈似道倚在馬車前門上,百無聊賴地等著,昏迷的王七在車裡,而兄長則是在隔壁,沒錯,在找到馬車、將王七裝箱之後,兄長就去了榮國府。

    ——而且不帶我。

    ——為什麼不帶我。

    奇怪,如果是去問一下平安的話,為什麼不帶上我一起呢?之前也是帶著我一起行動啊,為什麼這次就不帶了呢?

    難道是要跟兩位嫂子卿卿我我一下?說些私底下的情話?所以耍將我先丟到一邊,以防礙事和尷尬?

    一一這也不對啊,兄長若是有這份心思,怎麼會混到現在還是個雛兒,要說是突然開竅,這也太突然了些。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賈似道正要深入琢磨一下兄長的情感問題,突然感覺馬車一沉,他一驚,轉頭,兄長已經坐在了車頂,沖他翻了個白眼:“看個卵,走啦。”

    態度不好,語氣不好,表情不好。

    說明他大概碰了個釘子。

    一一對兄長很是了解的弟弟在心裡分析道。

    與這位脾氣跳脫、性情乖張的兄長相處了兒年,賈似道已經摸清楚了與其相處的套路,沒有多問一句,立刻甩動馬鞭,催著馬兒開始行進。

    孫朗則是翻身進了馬車,賈似道聽到一聲沉悶的響,是重物碰到了馬車側壁,很顯然,進了車廂的兄長看到了橫在地上的王七,一腳將其踢到了一邊——這顯然是在洩憤。

    賈似道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內心卻開始活動起來。

    兄長看起來碰了個釘子,那問題就一目了然了——這榮國府中,還能有誰給他釘子碰?也就兩位嫂子知道他回來了。

    黛玉嫂子雖然看起來性格孤僻清冷,不好相處,但那只是對外人的,對兄長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卻是千依百順的,怎麼捨得給釘子碰?

    那就只有……

    腦海中浮現出了薛寶釵那張宜喜宜嗔的臉。

    以及發生在不久之前的,大庭廣眾之下的,殺人,腰斬,斬首。

    以及兄長那時候故作鎮定的表情,莫名詭異的態度,還有所說過的那些奇怪的話…...

    啊,寶釵嫂子還在跟兄長鬧彆扭嗎?

    不至於吧……

    在賈似道心中,寶釵嫂子一直是賢良淑德的代名詞,別說是他了,據說連榮國府中,也從來沒有一個人看到過她生氣時的模樣,簡直是大家閨秀的代表,賢妻良母的表率,這樣的女子最是有分寸,偶爾鬧一次彆扭也就罷了,怎麼會接二連二地跟丈夫臉色呢?

    除非……

    賈似道默默看天。

    除非兄長這次,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結果還是把事情弄砸了。

    弟弟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肯定是不敢主動去問的。

    不過沒關係......

    如果真是如我所料那般,兄長碰了個軟釘子之後,以他的腦袋肯定想不到問題出在哪裡,想不明白,他就會煩惱,然後就會抱怨……

    果不其然,車廂中傳來了孫朗的嘆息: “唉,女人真麻煩。”

    賈似進抿嘴一笑,隨口搭腔進:“兄長又怎麼了?”

    車廂裡默然片刻,然後傳來了孫朗勃然的聲音:“什麼叫'又'?啊?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用又字?你在嘲笑我嗎?嘲笑我不擅長應對女人,搞不清楚女人心裡在想什麼嗎?笑什麼笑?你也是處男!”

    是是是,我是,我是。

    賈似道拼命忍住心中的笑意,說道:“兄長誤會了,我看兄長很煩惱的模樣,肯定是寶釵嫂子那邊出了問題,對嗎?似乎在之前,她的態度就不太對勁,怎麼,現在都不肯原諒兄長嗎?”

    孫朗哼了一聲,隨即嘆息道:“我就奇了怪了,女人怎麼這麼難哄,之前她不是嫌我什麼都不告訴她嗎?好啊,沒問題啊,你想知道,你可以告訴你啊,我這次去那邊,一是看看有沒有什麼事兒,二來就是向老婆大人匯報一下工作,告訴她老人家,我在這邊做了什麼,又打算去做什麼……”

    賈似道問道:“然後呢?”

    “然後?她一開始還繃著一張臉,但我看她好像已經有些開心了,但匯報完了之後,我得走了吧?她就不開心了,立刻就不開心了……”

    孫朗納悶道:“怎麼回事啊這是,是嫌我來了就走,希望我留下來多陪陪她?不會吧,她是識大體的人,知道事有輕重緩急,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使小性子?真是火大,她下次再這樣,我就要打她屁股了!”

    賈似道想像了一下寶釵嫂子被兄長抓著打屁股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您要是那麼做,寶釵嫂子肯定會更生氣的。”

    孫朗沉默了片刻,幽幽道: “肯定不會的,她沒那力氣。”

    賈似道茫然道:“啊?”

    孫朗冷冷道:“小屁孩別打聽這事。”

    賈似道撇了撇嘴。

    自從分析出了兄長還沒開封之後,他在這方面,就建立了對兄長的心理優勢,一種“我沒愛過,但我操過”的優越感。

    不過,這個世界是多姿多彩且離奇的。

    以弟弟那貧瘠的想像力,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家兄長雖然沒有開封,但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在三秒鐘之內將身經百戰的老司姬殺得丟盔卸甲。

    這就是所謂的技術型處男了。

    而且是天下第一的那種。

    他萬萬想不到這種可能性,眼見兄長如此說,就只能岔開話題,隨口道:“嫂子還在生氣……難道兄長沒有說全嗎?”

    孫朗皺眉道:“什麼?”

    “嫂子怪你很多事情都瞞著她,希望你坦誠相待,但在你說完之後又生氣……”賈似道沉吟道,“兄長難道有什麼事情沒說嗎?”

    孫朗下意識地反駁:“怎麼可能,我明明什麼都講……”

    話語戛然而止。

    賈似道奇道:“怎麼?”

    片刻之後,孫朗的聲音若無其事地響了起來:“哦,好像確實有事沒說。”

    賈似道好奇地問道:“什麼事?”

    “關你屁事。”孫朗的語調沒有一絲波動,“好好開你的車。”

    弟弟又撇了撇嘴,但也沒有多問,這也是相處幾年之後所獲得的經驗,兄長不願意說的事情,你再怎麼問也問不出來。

    馬車之中,孫朗沉默地坐在坐墊上,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說啊?

    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即將抵達目的地。

    賈似道說道:“兄長,快到了。”

    孫朗的語氣很平靜:“交代你的事情,都清楚了吧?”

    賈似道的聲音沉著中帶著一絲興奮:“清楚了!”

    孫朗點頭道:“我會在暗中看著你,你放手去做,萬事有我。”

    “嗯。”

    孫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馬車,賈似道揮動馬鞭,馬車前進,不一會兒就停到了壯觀的府衙前。

    門前有登聞鼓,有石獅,有朱門,有衙役,有匾額,但知府老爺似乎沒有升堂,賈似道將馬車直接停在門前,跳下車來,向著大門走去。

    兩邊府衙來攔,沉聲道:“有冤,還是訴告?將狀紙拿來。”

    賈似道徑直說道:“叫賈雨村出來見我!”

    他表情囂張,語氣倨傲,簡直狂到不行,這說話的模樣是模仿他所尊敬的兄長的,所以嘲諷效果絕佳。

    衙役們果然大怒:“大膽!竟然直呼府尊老爺名諱!你是何人!”

    賈似道傲然道:“你們沒有資格知道,讓他滾出來見我!”

    一名衙役按住腰刀刀柄,喝道:“今日府尊老爺抱恙告假,特意囑咐了不升堂,否則你如此出言不遜,非得挨板子不可!快滾!”

    賈似道冷笑一聲:“抱恙?他賈雨村就算只剩下一口氣,爬也得給我爬出來!你們幾個大膽的皂吏,看看這是什麼!”

    他手掌一翻,掏出山寨金牌,大聲道: “瞧見了嗎!金批令箭在此,如陛下親臨,陛下來了,賈雨村生了幾個膽子,敢不來見?”

    那金光閃閃、金龍盤繞的令牌賣相極佳,非常有震撼力,那幾名衙役見狀嚇得魂飛天外,立刻跪在了地上,高呼萬歲。

    賈似道瞪眼喝道:“還不去找賈雨村出來!”

    這幾名衙役屁滾尿流地衝了進去,隱約能聽到他們慌張的大喊聲,顯而易見,用不了多久,整個金陵府衙的所有公務員都會知道,手持御賜金牌的欽差大駕光臨……所有人都會知道。

    孫朗在暗處看著這一切,無奈地嘆了口氣。

    完全一副仗勢欺人的反派模樣啊,賈似道……你就不能長點心,拉拉仇恨,營造出一種衙役狗仗人勢、囂張跋扈的可惡模樣,然後你亮出金牌令箭反轉打臉,這才是正經的套路啊……

    算了,反正目的也達到了。

    孫朗的眼神變得幽然起來。

    賈雨村,這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sea6076 發表於 2019-5-22 11:29
第七百九十章 真相只有一個!

    自古以來,欽差辦事的套路,無非是兩種。

    第一種是大張旗鼓、打出王命令旗,帶著大隊人馬一路招搖,沿路官員接送,一路跑到辦公地點,請出聖旨,調度官員,開始指導調查工作,一切都按照朝廷的規章制度辦,該雙規的雙規,該殺頭的殺頭。

    這叫明察。

    第二種則是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或者扮成富家翁,或者扮成行腳商,悄悄摸到目的地,通過給酒館老闆可觀的小費、問神奇的海螺以及找江湖百曉生等方式收集消息線索,暗中觀察,等證據齊全之後,窮凶極惡的反派角色多半就氣勢洶洶地上門了,然後就是拿出聖旨淦他媽的。

    這叫暗訪。

    古往今來,欽差大臣辦事的手段大抵就這兩種,或以正勝,或以奇勝,套路是萬變不離其宗的,但今天似乎有了意外。

    欽差大人賈似道不走尋常路,他單身一個光桿司令上門,居然對著幾個衙役拿出金牌就開始裝逼罵街。

    這行為真是太詭異了。

    就相當於你是個中央欽定的特派員,來到地方,然後拿著總扛把子給的紅頭文件跟市政府裡幾個看門的臨時工較勁。

    且不說別的,太low。

    但被賈似道這麼一搞,不管low還是high,總之整個衙門就都被驚動了,最短的時間內,金陵府衙的各個部門都知道欽差大人拿著金牌上門,指名道姓說要見府尊大人,而且語氣不善,來勢洶洶,看起來府尊大人似乎要完——所以這消息傳得更快了。

    一些人下意識地生出疑問,畢竟官場是最磨練人的地方,這裡的老油條們都猴精猴精的,不肯輕易相信任何人,這欽差是真的假的?

    但有好事者瞧瞧瞄了一眼,認出了欽差大人的身份,竟然是寧國府家的賈似道大公子。

    於是大家就哦了,這欽差多半是真的,畢竟人家也是天元戰將出身,戰後雖然掛冠而去,可軍功都是實打實的,而且冒充欽差乃是欺君大逆之罪,他寧國府家大業大的,怎麼會去做這種不要命的勾當。

    當下就有好幾撥人去請府尊大人出來相見了。

    賈雨村稱病,此時躲在府衙後面的宅院之中。

    他今天本來是要去榮國府與王家演一齣雙簧的,沒想到欽差大人從天而降,將原本定好的計劃打了個稀巴爛,而且一道意味深長的聖旨,將他賈大人直接架在了熊熊烈火

    榮國府之行迎來了當頭一棒,王家一敗塗地,他也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路上越想越慌張,彷彿被水淹沒,不知所措。

    畢竟,賣個順水人情是一回事,卷入皇儲大戰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可是天底下回報率最高但也最凶險的事情。

    他賈雨村可沒有這等雄心壯志,這南方山美水美,金陵魚米之鄉,明裡暗裡的進項那真是財源滾滾,再撈上兩三年,後半輩子的指望就有了,何必將腦袋拴在褲腰上陪你去搏這富貴?而且看起來,你勝算也不高啊......

    於是賈大人就慌了。

    他慌得很徹底,就像鴕鳥一般,將腦袋埋進了沙裡,回到府衙之後就囑咐衙役,說自已生病需要休息,別說是見客了,連升堂都不升了,這樣就可以將所有求見的人擋在外面,無論是王家的,還是那誰誰的。

    至少可以為他爭取一些時間,將這些事情好好想想。

    可他卻無論如何都料不到,欽差大人居然這麼快就來了,而且來勢洶洶,一點面子都不給,就跟打仗似的。

    聽到通禀之後,他心裡就咯噔了一聲,徹底地慌了手腳。

    他的結髮夫人是糟糠之妻,見識不多,脾氣不小,今日丈夫慌張回來且稱病不出,她就看出了些許不對頭來,但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結果,此刻聽到欽差到來的消息,那婦人彷彿被一道天雷劈中,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如殺豬般大喊道:“殺千刀的!事發了!如何是好啊!”

    賈雨村本來就極其煩悶,又聽到自家婆娘在這邊狂嚎,不由怒氣盈胸,心中殺意暴漲,恨不得一掌將這婆娘拍個腦漿迸裂。

    沒辦法,帝國律例,首重官員節操,拋棄糟糠之妻乃是大罪,若是被御史台的瘋狗得知了此事,那吋真像是狗見到了屎,非得一擁而上不可。

    到時候莫說是區區知府,連相國大將也能咬下來——若非如此,這婆娘早就回鄉下餵豬了,這金陵風情,多少如畫女子,哪個不比她強出一萬倍。

    他被嚎得不勝其煩,大喝道:“閉嘴!”

    知府夫人被丈夫一聲斷喝嚇得收了聲,勉強掙扎起來,牽著賈雨村的衣袖道:“當家的……不,老爺,那欽差收不收錢?我們這些年也有積蓄在此,寧願都將出來,換一個從輕處置,大不了這官兒不做了也罷,老家也有田畝房舍,回去之後也不至於餓死…...。”


    賈雨村本來煩躁無比,但看老婆那笨手笨腳的粗鄙模樣,那膚淺的言辭,天真的想法,竟然讓他心中莫名地一軟。

    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夫人的手,語氣溫和了些:“不要慌張,老爺我沒犯事,只是被捲進了事兒……唉,你這婦道人家也不懂......”

    知府夫人眼淚汪汪道:“這還不是事發了嗎?古語有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今天回來就跟失了魂似的,難道不是做了虧心事?要我說,這官不做也罷,你表面看起來威風,可天子和朝廷,欽差與上官,哪個想要收拾你,你就逃不過去,錢再多、權再大又有什麼用處?”

    賈雨村剛想發怒,又想到了如今的棘手現狀,黯然搖頭:“夫人教訓的是……好了,我去見欽差了。”

    囑咐寬慰了幾句之後,賈雨村懷著悲壯的心情離開了後宅,畢竟欽差大人這一招太狠了,直接亮出金牌令箭來點名讓你出來相見,那可是如陛下親臨的皇家信物,陛下來了,你不見,想幹什麼?

    見到賈似道之後,還沒說話,賈雨村就看到了一口大黑鍋。

    這口大黑鍋名為王七,是王家的一位老爺,此時五花大綁、宛如一頭肉豬般躺在公堂之下,雙眼緊閉,但看著好像還有氣。

    府尊大人心裡咯噔一下:“大人,這是……意欲何為啊?”

    欽差大人笑瞇瞇地拱手:“賈大人這是說的什麼話,本官是來解送人犯的,此人涉嫌捏造謊言、挑釁國公府,差點釀成了王家與賈家火併的大亂,理應收押待審,他當時已經自承罪狀,大人您也親耳聽到了。”

    賈雨村也是讀書人,心眼靈活,一瞬間就想到了王七身上所蘊含的麻煩,不禁小聲道:“可大人不是說,要由您親自扣押審訊嗎?”

    賈似道瞪眼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本官是欽差大臣,怎麼能知法犯法、私設刑堂?之前將他審訊一二,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想要盡快了解情況,屬於特事特辦,這事兒辦完了之後,自然是要送到府衙收進監牢,按照帝國律例論處了——怎麼,大人有什麼想法嗎?”

    媽的,當然有想法了,這廝送到府衙這邊,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可算是真正落在你的手裡了。

    賈雨村雖然心中甚是不滿,但這話可萬萬不能直說。

    畢竟官場上講究一個三拍,即“拍腦袋決策”、“拍胸脯保證”和“拍屁股走人” ,拍胸脯保證時必須喊得響亮,不管你實際行不行,嘴上肯定不能說不行,即使有困難,也要克服困難、迎難而上,永攀新高峰的。

    不然呢?你難道要說,金陵府衙能力有限,保證不了人犯的安全嗎?敢這麼說,欽差大人眼晴不眨就能扣下幾個大帽子。

    賈雨村心中將王七罵了個通透,可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主意,沒奈何,只能將心一橫,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一直娘賊,你們要是連招呼都不打就將王七弄死,使我陷入絕境,那我也只好對不起了!

    他揮手招來了刑房典吏,吩咐他帶人將王七收監扣押,並且著重叮囑這是重要的人犯,千萬不要出了什麼差池。

    孫朗在暗處看著這一切,他瞧見幾名衙役將王七抬了下去,心中淡淡一哂——那姓王的體內已經種下了一道劍氣,屆時只需他心念一動,就能將這位王家的老爺炸成一個血葫蘆。

    也就是說,王七即使沒有被滅口,也會在合適的時間暴斃,他的死將成為壓倒胳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左右搖擺的賈雨村逼到榮國府這一方。

    而這邊,賈雨村大人並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落入了某個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套路之中,在派人收押了王七之後,他索性也光棍起來,拱手道:“欽差大人此行,也不只是為了遞交一個人犯吧?”

    賈似道欣然點頭:“府尊大人英明,本官此行,是為査案而來。”

    怎麼這麼快?難道已經從王七口中得到了什麼關鍵的情報了嗎?但看王七的模樣,也沒受什麼折磨啊……

    賈雨村心中一愣,但不管怎麼樣,天大地大,如今在金陵,是欽差大人最大,他老人家想怎麼搞就怎麼搞。

    於是府尊大人點頭道:“既然大人有此意,那下官一定配合,敢問大人,我們從何處著手?金陵府衙諸房官吏聽您調遣。”

    賈似道言簡意賅:“升堂,派人將史家和王家的人都喊來。”

    “遵命……啊?”賈雨村注意到了某個微妙的字眼,“史家?”

    賈似道的眼神很無辜:“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這不是你們賈府和王家打架嗎?怎麼又扯上史家了?

    賈大人生出了不妙的預感,似乎事情又發生了某種他所不知道的微妙轉折,他結結巴巴道:“大人……是不是說錯了?”

    “沒說錯啊,就是史家。”

    賈雨村又慌了: “可……可大人,我們要審理的,難道不是先前王家前去榮國府尋釁的事情嗎?這是王賈二府的爭規,怎麼又跟史家扯上關係了?”

    “哦,這個啊,大人你有所不知。”

    賈似道的微笑在賈雨村的眼中已經無異於大灰狼的獰笑:“先前本官審理王七的時候,從他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大的線索,極有可能與王子興的失踪有關——你看,王家誣賴榮國府謀害王子興,本官想為榮國府徹底洗刷冤屈,那必然也要査到王子興失踪的真相,對吧?”

    賈雨村愣愣地點頭。

    “而王七交代,說王家有個叫王仁的子侄在前日死於非命,而這兇手呢,依我看,與史家大有關係。”

    賈似道一本正經地說著:“為什麼呢?因為這史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王家眾人的面,將王仁的棺木硬生生地從靈堂中奪走,他們為什麼要冒著得罪王家的風險去搶王仁的屍體呢?本官想來想去,真相只有一個。”

    “即,是史家的人殺死了王仁,但卻不小心留下了重大的證據,事後發現了,所以才不惜冒著開罪王家的風險和代價,也要將屍體搶走,就是為了毀屍滅跡、抹消證據!由此可見,王仁的死,與史家脫不了關係!”

    欽差大人高聲宣佈道:“所以,要傳訊史家家主!”

    賈雨村小聲道:“可這跟王家尋釁榮國府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賈似道瞪眼道,“王家與賈府之事的起因,是王子興失踪,而史家之前來王家搶人,王子興就與史家兄弟起了衝突,作為王家的代理家主,他很有可能已經從王仁的屍體上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被史家暗中滅了口,並且栽贓到榮國府的身上——這是很有可能的!”

    這邏輯是如此有理有據、令人信服,賈雨村竟然一時找不出辯駁的話。

    “再者,就算沒關係,本官就不能管了嗎?”欽差大人又將一頂帽子扣了下來,“王仁莫名身死,賈大人不知嗎?史家兄弟光天化日之下蠻橫搶屍,賈大人也不管嗎?你身為金陵父母官,治下出了這種事情,就不聞不問嗎?”

    府尊大人吶吶無言。

    “你不管,我來管。”賈似道喝道,“還不傳訊史家,讓他們的家主過來?”

    賈雨村忍不住說了一句:“不是下官不管,是管不到,這兩年史家崛起,風頭一時無兩,時常不給下官面子,下官也是無可奈何……如今就算是下官下令傳訊,史家家主來不來,恐怕還要看他的心情……”

    刷的一聲,萬能的御賜金牌出現在了賈似道的手中,他將這令箭遞了過去:“讓傳訊的官吏帶著金牌去,我倒要看看史家的老頭來不來。”
sea6076 發表於 2019-5-31 15:30
第七百九十一章 頓悟與昇華

    欽差鈞旨已下,又有府尊大人催促,府衙的工作效率自然極高。

    按照大人們的囑咐,這次要傳召的是王史兩家的當家人。

    王家姑且好說,史家這兩年風頭正盛,家中子弟橫行金陵,行事頗為恣肆,有時竟然連衙門的面子都不給,別的不說,府衙各房在辦事的時候,但凡是與史家有了交際,多半都是要碰上個不軟不硬的釘子的。

    常言道,任你官清如水,難防吏滑如油,府衙各部門的書吏幹辦大多都是沒有品級的本地人,而且父子相承,是家傳的本事和職位,也就是說,雖然不在體制內,也沒有編制之類,但也都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在當地尤其是市井之間,有著極高的聲望與社會地位。

    這種黑白通吃的大爺,沒什麼文化,也頗多江湖習氣,說好聽點是快意恩仇,說不好聽的就是睚眥必報,但他們心眼活泛,尤擅見風使舵,是偽君子中的真小人,為人處世,都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

    例如,得罪了他們之後,倘若你一直大富大貴、權勢無雙,那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你便是掃了他一百次面子,他都會笑嘻嘻地裝孫子,但倘若,你有了失勢的苗頭,對方肯定是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當年落下的面子,非要千倍百倍地找回來不可。

    譬如現在。

    各方書辦典吏都是心眼活泛的透靈人,眼見這位囂張至極的欽差大人進衙門之後就指天畫地要傳召史家眾人,立刻就像是吃了士力架一般來勁了。

    前面說過,他們都是消息靈通的地頭蛇,對近年來四大家族的貌合神離全都了然於心,而這位出身寧國府的賈欽差進門之後就一副操天日地的囂張模樣,看起來就是仗著陛下寵信而胡作非為的權臣一流。

    這種隊友,好啊。

    來頭夠大,而且做起事來沒個逼數和分寸。

    一一來頭夠大,意味著他事後能夠擔得住責任頂得住鍋、無法推卸責任找替死鬼,而做事沒逼數,說明他態度果決、執行力強,如此集肉盾與輸出為一體,自然是極佳的友軍了。

    而這位看起來甚無逼數的欽差大人,看著就是想要搞史家的。

    簡直完美。

    大家都知道,原本金陵是四大家族的天下,可由於天元大戰,薛王賈三家先後衰落,只有史家逆流而上、越做越強,而做大了,自然也會要求陽光下的地盤,但地盤都是有限的,怎麼辦,當然是搶現成的了。

    史家要發展,自然是要擠占其他三大家族的利益,這可是無異於刨人祖墳的大仇,就這一點來說,賈府與史家本來就有著不可調和的先天矛盾,表面上雖然一團和氣,但暗地裡抓住機會,就要毫不猶豫地幹一波的。

    ——如今這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寧國府賈公子做了欽差而且還有金牌令箭,豈有不借題發揮、幹一個爽的道理?

    至於理由和藉口?哈,這種東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嗎?自古至今,世家大族就沒個乾淨的,至於是身死族滅還是飛黃騰達,這要看朝廷的意思。

    朝廷說你是鄉賢,你就是鄉賢,說你是黑惡勢力,你就是黑惡勢力。

    出於這種種因由,府衙中心眼活泛的小吏們就迅速統一了戰線。

    欽差大人與史家不共戴天,顯然是要藉題發揮幹一波的,而且看他那囂張跋扈的模樣,肯定是不攪個天翻地覆誓不收兵。

    他持金牌令箭為家族剷除競爭對手,自然是有足夠的行動力與決心的,而且事後朝廷就算追究下來,那也肯定是追究他的責任,如此天賜良機,大家自然是要緊緊團結在欽差大人周圍,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既然懂了這一點,所有人都爆發了空前的工作熱情,磨刀霍霍向史家。

    帝國體制,府衙仿照中央集權六部之式,也在各州郡府縣的衙門裡設置了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分管治下諸事,而持金牌傳召史家來府衙聽候審查的美差,就被刑房的典吏力壓眾人搶了下來。

    這位典吏姓劉,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說話做事都只求念頭通達,他與史家素有舊怨,簡單來說,這兩年史家飄了,膨脹了,原本家族名下有好幾家賭場青樓都要給劉典吏交月例銀子的,這兩年竟是慢慢不給了。

    劉典吏幾次好心上門提醒,卻被不耐煩的史家好生羞辱了一頓,羞辱事小,不給錢,那可是殺父弒母的大仇,自然被劉大人引為平生第一大恨。

    可之前史家風頭正勁,劉大人就算再恨,也只能默默等待機會,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天上掉下個欽差大人,那還等什麼?

    劉大人跪接金牌之後,就點了手下得力的書辦衙役,懷著激動難耐的心情,浩浩蕩蕩十幾號人殺奔史家。

    他可比賈似道會玩多了,心中戲很多,去的路上就打好了完美的腹稿,憑藉著自己身為市井滑吏的樸素的審美本能,精心炮製了一齣完美的打臉大戲,鋪墊演戲扮豬嘲諷拉仇恨乃至裝逼打臉一氣呵成。

    簡單來說,流程是這樣的。

    他來到史家門前,既不直接亮出金牌,更不說出來歷,先是咋咋呼呼地對著門子與護衛抖了一陣威風,然後大吵大嚷,說府尊老爺鈞旨在此,要史家的三管家李興出來說話。

    這李興管家不是別人,就是當初因常例銀子之事羞辱過劉典吏的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劉大人按捺住心中的殺意,又對著李興管家瘋狂裝逼,盡顯小人得志的滑史嘴臉,一口一個我奉府尊老爺鈞旨在此,然後就是恐嚇說你們史家必須老實配合,否則壞處大大的有。

    總之,只是裝逼吹水,但就是不說老子這裡有金牌令箭。

    李管家被這廝撩撥得火冒三丈,不耐煩地問他有何貴幹,劉典吏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又抖了三分,趾高氣揚地說,你們史家搶王仁棺木的事兒發了,府尊大人聽聞此事之後,著我鎖拿史家父子前往府衙問罪!

    大概就是這種口氣。

    非常囂張,非常跋扈,一副公報私仇的小人嘴臉,模樣拽到不行,似乎近年來獨霸金陵、遠近聞名的史家老爺已經成了任他搓扁捏圓的階下囚。

    這種執法態度,莫說史家身為金陵最強鄉賢、這些年橫到不行,便是稍有名聲勢力的家族門戶,也斷斷受不得如此折辱。

    李管家果然大怒,心中殺意暴漲,望著上躥下跳、大呼小叫的劉大人,牙縫裡蹦出一個滾字。

    這滾字一出口,劉典史精心炮製的毒計就成了一大半,他立刻大呼小叫,說你竟然敢阻撓本官執法,居然對公務員大呼小叫,你眼裡還有沒有府尊老爺,姓李的,你以為帝國王法治不了你嗎!?

    論起誘導性盤問和釣魚執法,李管家比起身經百戰、家學淵源的劉典吏,可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很快兩人就開始了互噴互罵,並且事情越鬧越大,很快引來了不少史家的吃瓜群眾來圍觀。

    當暴跳如雷、憤怒至極的李管家在自己的誘導下說出了“在這金陵城裡史家就是王法”的振聾發聵的名台詞時,劉大人虎軀一震。

    他覺得他的靈魂剎那間攀升到了三十三重離恨天之外,他覺得太陽的光照映射在他的魂魄之中,暖洋洋的,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彷彿進人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時光都為之回溯。

    沒錯,回溯,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十五歲的當年。

    在那難忘的一天,他鼓起勇氣從父親的櫃子裡偷了些銀錢,去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家青樓,紅著臉,進了房間,抱著那個在十幾天前倚在窗邊對他笑的小姐姐,他亂親著,亂摸著,抱著那從未感受過的香軟白晳的身子,憑藉著本能瘋狂地聳動著,他感覺身體在歡呼,靈魂在歌唱,隨即,難以言喻的戰慄感統治著他的身體,從大腦到腳趾,身體的每一寸都在顫抖。

    縱使當年的小姐姐早已經從良老去,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刻的感覺,就像是暴風雨前的最後一刻寧靜,就像是火焰燃燒前的第一抹星火,那是一種明悟,一種提醒,一種直覺,那是靈魂最深處的聲音,它根植於慾望,在一切最終到來前發出振聾發聵的最強音,它說——就是現在!

    劉大人的靈魂在咆哮。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運,在十五歲的那一天之後,又攀升到了另一個新的高峰。

    就像當年的少年嚎叫著瘋狂挺動身體射爆一般,劉大人瘋狂地大笑著,將那一塊在袖子裡攥得緊緊的金牌令箭拿了出來!

    時間在此分界。

    天地倒轉,日月無光,一個樸素而淺薄的靈魂在此時得到了昇華。

    在這一刻,金陵府衙的刑房典吏頓悟了,他突然意識到,這世上除了射爆之外,還有另一件事情,能讓他獲得千倍百倍的靈魂上的快感,那源自於有仇報仇的快意,源自卑微者的不忿和不甘,是每一個受壓迫和受剝削的平凡生靈心中所蘊含著的,最原始的訴求和衝動。

    何等揚眉吐氣。

    他望著原本趾高氣揚的李管家的表情變化,倨傲凝同,隨即變為震驚,而後是驚恐。

    他望著圍觀的那些史家人,不屑和鄙夷變成了茫然和恐慌。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下屬和同伴們,他們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終於亮出王牌的激動……他們的情感是連在一起的'從期待,到最終的得償所願。

    這一天,金陵府衙刑房的公務員們都成了好朋友。

    大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同步和一致。

    ——爽到!

    御賜金牌,代表著至高無上的皇權,代表著這個國家乃至這個世界最大的秩序,代表著一個最有權力和公信力的共同體。

    劉大人大吼道:“御賜金牌在此,奉欽差大人之命前來傳召史家父子,姓李的,在這金牌前面,你再說一遍,金陵的王法是什麼?”

    李管家在剎那間就意識到了這是個惡毒至極、早有預謀的陷阱,他冷汗直流,軟倒在地,褲襠裡不知何時已經濕漉漉的了,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他確實喊出了那樣的話,結局可想而知。

    帝國國祚綿長,皇權深入人心,何況還有打贏天元大戰的赫赫武功,皇權與國家威嚴之隆重,簡直是根深蒂固,所有守序陣營的人都要無條件地遵從和敬畏一一譬如現在,當金牌令箭現身之後,史家眾人已經跪了一地。

    這事兒的性質立馬就變了,若是平時一個小小的典吏上門,別說是大老爺了,估計連少爺的面兒都見不到,來個管家就能打發走,可如今來的不是劉典史,而是金牌令箭,是如陛下親臨的化身倍物,若是真的細究起來,史家成員,但凡是能喘氣的,都要盛裝前來叩拜的。

    有責任心的連滾帶爬去稟報家主,剩下的人跪伏在地上,心中又驚又怒,偶爾用餘光瞥了一眼軟倒在地上的李管家,心裡不免生出些許兔死狐悲的憐憫之意一一這李管家,算是完了。

    但更多的,則是驚疑和惶恐,這從天而降的金牌令箭似乎預示著什麼。

    李管家確實完了。

    聽到消息的史家老爺火速趕來,與劉典吏相見,劉典吏不愧是恩怨分明的好漢,裝逼打臉之後不忘乘勝追擊的補刀,不鹹不淡地描述了幾句李管家的原話,眾目睽睽之下,卻是抵賴不得,而劉典吏既持金牌而來,將其滅口更是下策中的下策,史老爺被迫棄車保帥。

    李管家因為出言狂悖,被下令重責八十大板,然後逐出史家,以示此人剛剛所言,是自己發了失心瘋,與史家毫無關係。

    而以史老爺那八十大板的處罰與加重的語氣來看,李管家已經必死無疑,而逐出史家,只是表明態度、撇清責任的手段。

    於是劉典吏裝逼打臉大成功,並且借刀殺人,趁勢搞死了與其有私仇的李管家,不僅在此時此刻抵達了人生的巔峰,而且還明悟了世界的真諦——人活著就是為了裝逼打臉。

    種種操作一氣呵成,可以說是一位豪傑了。

    他念頭通達之後,就開始說場面話,表明這確實是李管家自己飛揚跋扈,而史家家風嚴謹,絕不會張揚至此。

    史家主鄭重地謝過,當然也只是場面話,他們都知道,這不是正事。

    劉典吏公私分明,搞定私仇之後,自然就開始著眼於公事。

    他口齒清晰地向史家傳達了欽差大人的講話與精神,並且單刀直入地對史老爺說,你們史家去王家搶棺木的事兒發了,欽差大人命你立刻帶著兩個兒子和王仁的棺木去府衙報導,有御賜金牌在此,請史先生速速動身。

    史家家主感覺就像是吃了屎似的。

    喵了個咪的,欽差?欽差是哪兒來的?

    他被這一棍子打得懵了片刻,真是半點都摸不到頭腦,形勢如此,他不得不屈尊降貴與劉典吏賠笑聊天,須知在平時,他是連看都懶得看這種小吏一眼的,但現在不行,他對欽差什麼的一無所知,必須要打探一下消息。

    拿出了一疊銀票之後,他成功地獲得了劉典吏一行人的友誼,並且打探到了欽差大人的身份……反正這個不是秘密,說了也無妨。

    然後史家家主感覺像是吃了第二坨屎。

    媽了個逼的,賈似道!?他是欽差?這他媽怎麼可能?

    他第一反應是,這他媽是假的,第二反應是,皇帝是不是吃錯藥了?

    也難怪他心生疑惑,畢竟他們史家投奔了一個了不得的靠山,在金陵也身負任務,所以多少知道一點點內情——自從那位名震六軍的大元帥悄無聲息地隕落之後,賈家的處境一直就極其尷尬,賈似道何德何能,還做欽差?

    劉典吏卻不願意多待,而且他對此事也知曉不多,這次裝逼打臉之行甚是暢快,沒有必要跟史家勾勾搭搭,惹欽差大人生氣一一於是他就催促史先生快點動身,以免欽差大人等急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即使老奸巨猾如史家家主,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他幾乎能夠感受到來自賈似道賈欽差的惡意——無論如何,闖進人家家裡,將人家族人的棺木從靈堂中搶出,這確實是太不像話了,放在哪裡都一點不佔理的,賈似道想藉機生事,真是一抓一個準兒。

    想到這兒,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媽的……那兩個小畜生!

    這一切顯然都是史泰龍和史文恭的鍋,若不是那兩個臭小子一時起意搶了棺木,焉能被賈似道揪住小辮子?

    而最關鍵的問題是……那王仁的棺木根本就打不開啊!

    那兩個小子的理由就是發現棺木的異樣之處,覺得這一定跟“那件東西”有關,所以徑直搶出來帶回家研究,這理由確實說得過去,但問題是那棺木著實邪門,研究來,研究去,居然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如今欽差派人來催,此事多半也是抵賴不得了,畢竟不僅王家有很多人可以作證,這兩小子搶出棺木後一路策馬狂飆,市井街頭也一定有很多人看到了……如今金牌令箭都拿來了,難道要將棺木就這麼交出去嗎?

    罷罷罷,金牌令箭在此,此事非戰之罪,還是先將棺木交出去吧,然後寫信給那位大人,請那邊調查一下欽差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問問應該怎麼應對,而欽差這邊,先編一個差不多的理由糊弄一下吧……

    反正老子想盡了辦法其至找來異人常識,無論如何都打不開那棺木,換成你們,肯定也是打不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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