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25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 22:39
第八百一十二章 傾訴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著。

    但事情的發展,有時很容易背離初衷,計劃不斷地調整,因為敵人也在不斷地做出改變,當重重迷霧不斷散開,很多事情也會變得清晰起來。

    至少對孫朗而言,是這樣的。

    撥開迷霧,直指根源。

    當忠順王府浮出水面後,當他已經意識到了忠順王背後的那個軍師才是金陵之事的關鍵人物時,他的計劃也隨之做出了調整和改變。

    有些事情,已經不是那麼複雜和麻煩了

    但有些事情,卻又變得更加麻煩起來。更加麻煩的,是人心。

    孫朗一個人回到了榮國府,對於他而言,這裡依然很陌生,他沒有立刻去找薛寶釵和林黛玉,反而自己四處逛了逛。

    反正以他的武功而言,想要不被發現,實在是太容易了。

    從外院進入內院,從外書房到內家各院,高門大戶,榮華貴氣隱藏在每一個細節之中,賈瑛是在這里長大的。

    賈瑛,這個孫朗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有著極好的出身,國公嫡子,嬌生慣養,從小就含著金鑰匙出生,年紀稍長之後,家裡的男丁就接二連二地戰死沙場,只剩下他一根獨苗。

    於是,他的人生大概就穩了,他會被闔府上下小心周到地寵愛著,連朝廷和皇帝都不會逼他上戰場,他本可以無憂無慮地活下去,可他還是跑了,然後就惹出了很多很多事端,一切的故事,從此開始。

    一個天外來客進入了這個世界。

    然後,天地逆轉,命運變幻,一切迎來了難以預料的改變。

    原本只是地球上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生命,竟然在這個世界成為了舉世難尋的絕世強者與無雙統帥,短短的六年時間,波瀾壯闊的戎馬生涯,在這個世界留下了光輝奪目的傳說。

    以自身的奮鬥影響了歷史的進程,這是多麼吼的一件事情。

    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帶著這樣的心情,孫朗再看榮國府這番天地,竟然有了一種唏噓和嘆息的情感,他此時只是想嘆息世事之無常,嘆息命運之多變。

    一切都是從賈瑛的離家出走開始,賈瑛參加了聖劍計劃,賈瑛通過了重重考核走到了最後,他本應該拿起聖劍、成為新的劍主,然後在元祖之靈的指點下,成為帝國最強的劍聖和最功勳彪炳的名將,青史留名,光宗耀祖,為賈家重新奪得榮譽,讓奶奶以他為傲,告慰九泉之下的親人。

    本該如此的,可他死了,不僅夢想成空,還害得另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接他的盤,背他的鍋,接受完全不想接受的人生。

    但這個來自異世界的冒牌貨不僅沒有被血腥的殺戮和精神的衝擊打垮,反而咬著牙熬過來了,不僅如此,還做到了賈瑛做不到的事情,功勳彪炳,名垂青史,他做到了賈瑛所渴望做到的一切。

    可他畢竟不是賈瑛,所以他在最後一場戰役中遭遇了卑劣的背叛,安排這場背叛的人,就是當年將他召喚而來、逼迫他為這個世界而戰的王八蛋們,他們的罪過百死莫贖,這血仇傾盡四海之水也難以洗刷。

    但天理昭昭,因果循環,大荒山時的孫朗,已經不是八年前剛剛被召喚而來的凡人,所以可恥的背叛沒有得逞,他不僅活了下來,也給予敵人以沉重的代價,沉重到足以比他們後悔一輩子。

    如今,他手中有一枚鑰匙,一枚開始動盪亂世的鑰匙。

    帝國已經無法製造帝兵了,他知道,因為就是他幹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后土的弱點了,成也帝兵,敗也帝兵。

    以少府如今的庫存,也許再過幾年,武舉再進行幾屆,朝廷就無法再給新科武進士配發帝兵,以后土如今的國際聲望,以各國對后土武舉的關注程度,恐怕在消息傳開的第一時間,常駐帝都的各國使節就會獲悉此事,引發其餘四大國的無盡遐想,引發國內的人心動盪。

    而如果孫朗願意,他完全可以加快這個進程,想要多快,就有多快。

    風水輪流轉,天道好輪迴。八年前惶恐不安地打量這個世界的那個人,八年前那個曾經被肆意擺弄、粗暴干涉命運的悲哀棋子,如今已經有了掀翻整個世界的力量……當初,有誰能夠想到這個。

    尤論是死去的賈瑛,還是將孫朗召喚而來的那些人們,乃至於皇帝,大荒山的將士們,死去的白羽威,誰能想到這個。

    這一切,都是源自賈瑛的出走。

    就這樣,一個人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然後這個人又改變了一群人的命運,他們互相干涉,命運彼此交織,隨即,世界因此而改變。

    孫朗輕聲地嘆息。

    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絲明悟,八年前那個懦弱茫然、背負著不屬於他的沉重命運的少年,如今,已經站在了又一個命運的節點。

    他將手輕輕地按在了心臟上。

    這次的敵人……究竟是誰呢?

    “夫君?”

    就在這時,一道訝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

    孫朗早已經感知到了來人的接近,只是這腳步聲很熟悉,所以沒有躲開,他抬頭一看,果然是寶姐姐。

    他笑了笑:“一時興起,四處走走。”

    薛寶釵咬了咬嘴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按照設定而言,他們倆如今還在打冷戰,她惱夫君事事瞞她,從不坦誠相告,說是夫妻,卻總有疏離,她以女孩子那敏感的直覺察覺到了某種事態的變化,並從張銀落她們那邊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脅。

    她甚至察覺到了某種她不敢細究的事情。

    因為她害怕再一次地失去夫君……兩年來的刻骨銘心,兩年來的生離死別,那深入骨髓的孤獨與冷寂,是這個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毒藥。

    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於是她發脾氣了,這是她與夫君結識之後第一次發脾氣,可發過脾氣之後,夫君的態度雖然發生了那麼一點變化,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反而更加尷尬了,就像此時,她看到站在這邊發呆的夫君,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我是要像以前那樣微笑著打招呼,還是繼續擺冷臉呢?

    寶姐姐正在為難,孫朗向她招了招手,微笑道:“來,陪我說說話吧。”

    薛寶釵先是訝然,然後看到孫朗此時的神情,微微一怔,正經中帶著些許憂傷的感覺……這樣的夫君,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

    於是她靜靜地走到了孫朗的身邊,點頭道:“好。”

    孫朗笑了笑。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繼續說道:“你之前發了脾氣,氣我凡事都在瞞你,說夫妻之間,有什麼事情應該共同面對……這很有道理,我得向你道歉,但我確實不太慣傾訴,不是天生的自閉,而是後天養成的。”

    他將後背靠在一道廊柱上,望著藍色的天空,淡淡道:“兩年前和八年前,分別發生了一件改變我命運的大事,那時應該是我心靈最脆弱的兩次,那兩次,我是很想找人來傾訴的。”

    “可第一次呢,想要找人傾訴,可周圍的人都不理我,想要說給手中的破劍聽,總被劍裡的破劍靈給打斷,這很正常,臂如你玩遊戲,給角色練級,讓他變強,給他好裝備,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好讓他能更有效率地殺人,可他受傷時,可他慘叫時,你會管他怎麼想嗎?”

    “掉血了?給你治傷。容易死?咱們強化一下體質。多大點事兒啊?”

    “甚至還有那種變態,在玩女號時,喜歡故意讓小姐姐受傷,聽她們發出慘叫,譬如那種比較噁心的聲優豚,很變態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而第二次……第二次已經沒有活人了,連破劍靈都沒有了,我只能坐在一邊發呆,自己生悶氣,到最後連路都不會走了,連話都不會說了,連滾帶爬地離開,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走,兜兜轉轉過了好久,這才緩過勁來,連我自己都覺得納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他媽居然還有個人樣。”

    他說得很輕鬆,薛寶釵卻聽得驚心動魄,寶姐姐下意識想要去抓孫朗的手,卻被他輕輕巧巧地躲過,孫朗微笑道:“唉喲,你可別情不自禁,弄成那樣很難搞的,不過別擔心,我會想到解決的辦法的。”

    薛寶釵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可我還是想抱著你。”

    一一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

    孫朗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好了,以前的事情就不多講了,我雖然不習慣傾訴,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學著習慣的,之前不習慣,是沒有人肯聽,現在有人肯聽了,是好事……剛巧,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了一圈,心裡有些發慌,總想找人說點什麼。”

    薛寶釵雖然暗惱夫君不解風情,但既然孫朗都這麼說了,她只能點頭道:“嗯,為妻聽著呢,夫君說什麼,我都會聽的。”

    孫朗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望向了寧國府的方向,兩個國公府比鄰而居,寧國府就在隔壁。

    然後他輕聲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似道去哪兒了?他在寧國府,守著他老爹,賈詡之前遇到了刺客,受了些傷……”

    薛寶釵點頭道:“我聽說了,之前大伯加強了戒備,還派人專門來提醒過,說遇到了刺客,讓我們也小心防備。”

    “哦,你知道啊。”孫朗平靜地說道, “這個行刺賈詡的刺客來自忠順王府,這件事情,你應該不知道吧。”

    薛寶釵訝然道:“忠順王府?為什麼…...”

    孫朗點點頭:“是啊,刺客被我抓到了,我帶他去了金陵府衙,你肯定更不知道,在我和賈似道走之後,又一個忠順王府的人來到了寧國府,他是一個說客,也是全局操盤此事的幕後黑手,馬道婆和王嬤嫩的事情是他一手安排的,王子興之死,王家之前上門,恐怕也是在他背後興風作浪。”

    薛寶釵面色微變,這信息量也太大了。

    但信息量更大的還在後面。

    孫朗輕聲道:“而你更更不知道,這個人去寧國府,是要離間我和賈詡的,他之前已經玩了兩手,通過王子善與王七進行了兩次暗示和離間,離間是雙向的,他已經成功地在我和賈詡之間造成了間隙……而這次親自上門,以我對他的了解,怕賈詡動心,已是十有八九之數。”

    寶姐姐大吃一驚。

    她這才猛然醒悟——剛剛孫朗,是直呼賈詡之名,不再叫大伯了。

    薛寶釵急急道:“榮寧二府本是一體,大伯怎麼會犯這種糊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夫君去解釋了嗎?”

    孫朗搖頭道:“沒有什麼誤會,也不需要解釋,他用的是陽謀。”

    他氣定神閒,但寶姐姐卻淡定不起來,她心亂如麻,許多思緒混做一團,種種念頭紛至沓來,心裡在恐懼,但卻不知自己到底在恐懼什麼。

    或者說,是知道了,卻不敢去細想。

    她懷著不安的心情,輕盧道:“那似道......”

    孫朗搖頭:“似道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他知道。”

    寶姐姐咬了咬牙:“我去跟大伯說!”

    她轉身,但孫朗已經攔在她面前,詢視著她的雙眼,語氣輕而平淡:“不要去,不許去,不能去。”

    薛寶釵低聲問道: “為什麼?”

    孫朗垂下了眼簾,輕聲道:“因為我不想你去,因為這是一個賭局,因為這是我與自己的戰鬥,是光明與黑暗的交鋒。”

    “因為這是繼八年前和兩年前,我的人生的第三次轉折拐點,沒有第一次的無助和慘烈,沒有第二次的絕望和瘋狂,但第三次比前兩次都重要。”

    “因為這一次,會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去看、去聽、去想,然後做出抉擇。”

    薛寶釵後退了兩步,顫聲道:“我不明白。”

    “那我就再說得明白一些……”孫朗平靜道,“八年前,我被迫失去,兩年前,我被迫得到,這一次,我想親眼看一看。”

    寶姐姐搖著頭,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比想像屮更固執,更不願意接受真相… …因為,這意味著改變,意味著某種令自己不安的變化。

    薛寶釵宛如夢囈一般,哀聲道:“我… …我不明白……”

    “那我就再明白一點吧。”

    孫朗的眼神很平靜。

    事實上,在想明白了這場戰鬥的意義後,隱瞞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說道:“我不是賈瑛,我叫孫朗。”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 22:56
第八百一十三章 約定

    雖然已經有所預感,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真相被當事人徑直地揭開,薛寶釵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很多疑團,就能夠解釋了吧。

    幾年前最初見面的時候,對方所表現出來的拘謹和疏離。

    明明是榮國府的嫡子,接受的是江南世家最精英的教育,但卻不好風雅,對先賢經典不感興趣,不愛畫畫,臭棋簍子一個,不會彈琴——當然用琴弦振出無形音刃的本事倒是無師自通。

    如果只是普通的紈絝子弟也就罷了,可他平素不談風雅,偶爾念兩句詩,就是驚艷世間的名句,雖然不通音律,但偶爾哼出來的小調,竟然也好聽得很,雖然不符禮樂之道,但真的很好聽。

    而他對先賢經典不感興趣,甚至到了一問之下瞠目結舌的地步,但說起天文地理、醫卜星象之類的雜學竟然頭頭是道。

    那時候他與欽天監、觀天樓的官員們經常爆發爭吵乃至鬥毆,無論是吵架還是鬥毆都是單方面的碾壓,那時候大家經常會聽說過這樣的話,諸如“狗屎,那他媽是板塊運動”、“白痴,星球自轉你管得著嗎”、“淦你娘親,十幾萬光年之外的超新星爆發和你國施政利弊有個卵子關係”之類的。

    很奇妙,很微妙,聽不太懂,卻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

    所以非常奇怪。

    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學到的這些雜學知識。

    百般藉口不願意回家,甚至還說什麼“不破天魔誓不還”,聊天十每次一談到榮國府,就會不著痕跡地繞開話題,乃至於大荒山之後,兩年不見消息,總是不肯回家,乃至於重逢之後,各種表現也很奇怪。

    以及張銀落她們微妙的神色,明州之事的諸多疑點,以至於今時今日,大家回到了金陵,夫君的表現也很奇怪。

    臉上有嘆息,但卻沒有一點追憶的色彩。

    彷彿對於他而言,榮國府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麼多的疑點。

    只有一個答案能夠完美地解答。

    就是現在,就是這裡,就是……他現在所說的話。

    薛寶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她心裡有很多問題,卻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她心中有很多話要講,卻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而孫朗靜靜地望著她,眼神平靜,表情平和,他輕聲道:“不要急,慢慢來,慢慢想,慢慢接受,我就在這裡,你想問什麼,我都會回答。”

    薛寶釵咬著嘴唇,瞪了孫朗一眼,她低聲進:“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孫朗無奈地聳聳肩:“你這人真是,一開始還怪我什麼都瞞著你的。”

    薛寶釵又瞪了他一眼,紅著眼睛道:“我後悔了!不許我後悔嗎?不許我耍賴嗎?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孫朗笑了起來,不知為何,平素裡知情達理、聰穎通慧的寶姐姐耍起賴來,居然沒有一點違和感,反而顯得有些可愛,而經過她這一番使小性子般的耍賴,真相揭露後略顯尷尬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傾訴的感覺其實不錯。

    孫朗繼續道:“認真來說,也不只是向你坦白,其中也有很多的原因……”

    薛寶釵打斷了他,女孩兒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知道我想聽哪一個。”

    孫朗先是一愣,然後攤了攤手,點頭道:“好吧,好吧……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我感受到了命運節點的到來,主動選擇人生方向的感覺,既令人期待,又讓人恐懼,我將未來託付給了人心,託付給了你們還相信著的東西,託付給了我以前相信但卻現在不信的東西……”

    “所以我感到些許茫然、無措以及孤獨。”

    “所以我希望有人來分擔我的孤獨,傾聽我的故事,並且做一個證明,證明我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然後與我一起祈禱,一起期待,期待一切能夠回到最美好的過去,期待明天會變得更好……”

    他望著寶姐姐,認真地說道:“也許洞悉真相並不是什麼好事,也許蒙在鼓裡才是最大的幸福,但現在我將事情告訴了你,你就得跟我一起擔驚受怕,一起為了未知的明天而恐懼和期待,無論此事的結果如何,我都會了卻一樁心事,無論我變成了什麼樣,你都要一直在我身邊……滿意了嗎?”

    薛寶釵嘆了口氣。

    這跟她理想中的情話差了實在不是一點半點。

    但確實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能說出來的話語。

    而且……比起之前,要好上那麼一點點。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她還是撇嘴道:“可你明明是孫朗。”

    孫朗笑了笑:“但在蒼山大營外迎接你的人是我,和你一起做沙盤的是我,帶你衝陣的是我,教你排兵的是我,向你講帕提亞戰術的是我,給你起外號的人也是我,把你氣哭的人是我,給你唱歌的人也是我,所有的相識相知,所有的回憶,如今我只是換回本來的馬甲,你還敢不認嗎?”

    這又是超水平發揮了,寶姐姐勉強滿意了一些。

    她終於露出了笑容,歪了歪頭,展示了她一直藏在心裡、沒有表露出來的,屬於正常女孩兒的狡黠和俏皮,她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輕輕地踢開了腳下的一塊小石頭,猶豫了片刻,方才慢慢道:“……夫君。”

    本來叫慣了的稱謂,如今再次說出,卻有了新的涵義。

    孫朗也笑了起來,他有那麼一瞬間,產生了擁抱面前之人的衝動,可總算是他心智堅韌、麒麟臂控制力極強,總算停住想要打開洩洪閘的那隻手。

    薛寶釵似乎也感受到了孫朗的動作,她望著夫君那彆扭的表情和無奈的模樣,也無

    奈地笑了起來,然後,她伸出了白皙修長的

    小手。

    孫朗疑惑道:“嗯?”

    寶姐姐脆生生道:“拉鉤。”

    ——這平時成熟大方、優雅理性的女孩子要是耍起性子來,那真是幼稚到沒有極限,孫朗愣了片刻,無可奈何道:“哦。”

    如果只是小指頭的接觸的話,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吧?

    他猶猶豫豫地伸出了手,還不放心,再三叮囑道:“……記得功行週天,催動帝兵,別不當回事,啊?我跟你說,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我見了太多了,偏偏有人不信邪……”

    薛寶釵似笑非笑道:“有多少人不信邪啊?”

    孫朗用空出來的左手摀住了半張臉龐,冷酷道:“難道你會記得自己迄今為止吃過多少個饅頭嗎?

    寶姐姐哼了一聲,然後小拇指勾了上去

    只是小拇指上的肌膚相貼。

    兩人的身子卻同時一震。

    孫朗單純是被嚇了一跳,而寶姐姐已經遭受了聖劍之力的作用,此時臉頰浮起了一絲不太自然的嫣紅。

    孫朗小心翼翼道:“……你還好嗎?”

    薛寶釵沒有回答他,女孩兒望著兩人勾起的手指,眼屮的慌亂與訝然慢慢斂去,反而升起了神聖般的儀式感。

    拉鉤……也是約定的一種啊

    她輕聲道:“那我們就做出約定了……我雖然不知道夫君說的賭局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所謂的選擇是什麼,但如同我所說的那樣,我們是夫妻,我只想與你一同承擔,而不是總被你護在身後。”

    “而今天,我想讓你知道,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我會與你做出約定,尤論你得到的答案是什麼,尤論你做出的選擇是什麼,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叫什麼名字,你都是我所認定的丈夫,我想與之共度一生、白首偕老的男人,你不必感到茫然或恐懼,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

    “而相對應的,我也希望你與我做出約定。”

    她認真地望著近在眼前的人,緩緩道: “我希望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無論如何,今後的每一天都要活得開心快樂,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放縱自己……天元大戰早已過去,可我卻覺得,你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希望能早一點結束。”

    孫朗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才慢慢道:“我盡量做到。”

    寶姐姐笑了起來:“好……這樣就足夠了。”

    兩人相視而笑,保持著拉鉤的狀態,僅僅是兩個小指頭纏在一起,但彼此之間,心裡竟然生出了柔和靜謐的情緒,彷彿此時此刻,兩人早已擁抱在一起……或許他們都很享受現在的感覺。

    ……等一下。

    孫朗眨了眨眼睛,望著面色紅潤有光澤的寶姐姐,小心翼翼道:“真的沒有什麼問題嗎?你就不覺得難受嗎?”

    薛寶釵臉上一紅,小聲道:“西夷有詩人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這是可以用意志來克服的!”

    孫朗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口不對心,他剛剛純愛了一番,純愛能量消耗過大,此消彼長,【嗶——】能量開始佔據思考迴路,於是他桀桀怪笑道:“是嗎?那看這招如何?”

    他剛想催發大保健之力,寶姐姐就啊了一聲,趕忙鬆手跳開,狠狠地瞪了孫朗一眼:“真是的……我走了!”

    “啊?”

    孫朗在後面叫道:“這就走?這才哪跟哪啊?我還有很多話沒說呢,你也有很多話想問吧?你就不想知道我來自哪裡嗎?你就不想知道我從哪裡知道了這麼多的黃色故事?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做了多麼精彩的佈局嗎?”

    寶姐姐回頭笑 :“這很重要嗎?”

    是啊,很重要嗎?

    只要眼前的人就是記憶中的那個人,其他的還有什麼關係呢?

    一點都不重要……因為自始至終,她都信任著她的夫君,相信他能夠處理好一切,而她想要的,只是知情的陪伴。

    孫朗想明白了這一點,然後就被感動了一下。

    不過……就算不重要,你跑得這麼快幹什麼?

    剛剛坦誠相告,理應發展發展感情,如今正是互訴衷腸的好時候,我們找個地方肩並肩地坐著,我跟你講講地球的故事,豈不美哉?

    馬……馬薩卡!

    孫朗望著寶姐姐略顯匆忙的背影,腦袋屮一道靈光閃過,就像是發現了華點的柯南一樣,猛然抬起頭來——真相只有一個!

    他喊道:“……你是要回去洗澡換衣服嗎?”

    薛寶釵的背影突然僵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一塊碩大的石頭兇猛地砸了過來:“登徒子!”

    孫朗抬手輕輕一點,石頭應聲碎成齏粉,他微笑著,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曠神怡,坦誠相待,的確輕鬆了很多,而空氣中略顯芬芳的迷之氣息,更是令他有一種做了變態的暗爽感。

    當然,寶姐姐的意思,他也領會了。是一碗水要端平的意思吧。

    這件事情,既然告訴了薛寶釵,就不能不告訴林黛玉,而既然是薛菜先的,那東玉就得多一些。

    大概就是類似的考量吧……孫朗心想,

    當然,他還是覺得,寶姐姐其實是忙著回去洗澡換衣服。

    “……總之,就是這個樣子。”

    “......”

    “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

    “......我說,你倒是吱一聲啊。”

    “吱。”

    這大概就是林黛玉聽聞此事之後的反應。

    孫朗的表情很微妙:“……你難道就不覺得驚奇嗎?你擺出這副反應,我有點沒面子啊,我是穿越者耶,有可能是這顆星球上幾千年來第一個地球來客啊,跟域外天魔那群妖艷賤貨不一樣啊,你就不覺得震驚嗎?”

    林黛玉蹙起了眉頭,看向了孫朗,冷不丁地問道:“第一次見面時,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那年代有點久遠了……我想想,哦,當時我們倆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散著尷尬的氣氛,然後我抬起手來打了個招呼,對你說了個'嗨'字,然後你就沒搭理我。”

    林黛玉點了點頭,又問了孫朗關於軍旅與武道的問題,孫朗對答如流。

    最後,林妹妹望著孫朗'脆生生地說道:“處男。”

    孫朗勃然道:“你說什麼!? ”

    “……看起來確實是本人沒錯。”林黛玉下定了結論,“只要是哥哥就好。”

    “……”孫朗依然覺得很微妙,“你就不覺得震驚嗎?”

    “因為以前確實有這種荒謬的猜測,而哥哥的表現確實很奇怪,至於震驚……”林黛玉看了一眼孫朗,“我和薛寶釵給哥哥你守了兩年的寡,然後突然發現你還活著,連那種事情都能接受,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吧。”

    孫朗的表情越發微妙了: “我可是辛苦隱瞞了很久,以防你們得知真相之後受到衝擊啊……你們怎麼一個比一個淡定。”

    林黛玉露出了一絲笑意:“哥哥對我真好……要抱一下嗎?”

    “免了吧。”

    林黛玉的房間中,孫朗坐在了桌邊,林妹妹微笑著湊了過來,給孫朗倒了一杯茶: “不過……另一個世界啊,居然還跟賈瑛長得一模一樣,那哥哥所在的世界裡,有沒有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孫朗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與賈琪幾乎毫無二致,而鑲星之法沒有聚攏賈瑛的魂魄,而是將我召喚而來,那說明我與他之間也許確實存在著某種神妙的聯繫,但又或許,這一切只是巧合……”

    他嘆了口氣:“誰知道呢,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賈瑛已經死了,而我是孫朗,我在這裡……”

    林妹妹用手撐著下巴,沉默了片刻,輕輕道:“可問題是,我和薛寶釵接受起來容易,但外祖母她……哥哥有什麼打算嗎?”

    她這麼一提,孫朗神色一動,他問道: “對了,剛剛忘記問寶姐姐了,你們見過奶奶了嗎?”

    說到這裡,林妹妹的小臉上浮現出了罕見的愁容:“沒有啊,王熙鳳的事情還不知道怎麼開口呢……薛寶釵的意思是暫且瞞著,慢慢跟她說,一點一點告訴,畢竟外祖母年紀也大了……”

    孫朗點點頭:“我會盡快處理好這些事情的,放心。”

    林妹妹回他一個笑臉:“我當然放心的。”

    望著林黛玉的笑臉,想著老太君的事情,孫朗的心中突然閃過了一絲不安,好像他忽略了一件事情似的……這種感覺一閃而逝。

    他皺起眉頭,剛想細細思索,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黛玉聽到之後,立刻起身:“哥哥先躲一躲?”

    孫朗搖頭道:“不必,來的是寶姐姐,一個人。”

    ——而且從腳步聲來判斷,她走路的姿勢已經非常自然了。

    敲門聲起,林黛玉去開,果然是薛寶釵,孫朗探頭去看,寶姐姐換了一身衣服,但從臉上皮膚來看,她並沒有洗澡,應該只是擦了擦身子。

    ——發生了什麼事兒?

    薛寶釵進來之後,看到了孫朗,臉上先是微微一紅,然後言簡意賅道:“又出事了。”

    孫朗挑眉道:“什麼?”

    “邢夫人死了。”

    “……那是誰?”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 23:06
第八百一十四章 真正的麻煩

    “那是誰?”

    當孫朗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自己就反應過來了。

    腦袋裡瞬間出現了關於這個邢夫人的資料。

    榮國府的大夫人,上一輩的,是賈瑛的伯母,老太君的大兒媳,不是原配,是原配死了之後,賈瑛的大伯續的弦,小門小戶,沒什麼本事,在榮國府的地位很尷尬,因為史老太君越過了她,將當家做主的權力交給了以王熙鳳、薛寶釵為首的笫三代的女人們。

    就像是進入總決賽的英國女王突然宣布她打算將王位直接傳給王孫威廉,而非是當了六十多年太子的査爾斯,天下間居然有六十年之太子,想想就好氣,而且熬到最後居然不帶我玩了,想想就更氣了。

    然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一點。

    最重要的是……那個王嬤嬤,就是那個聲稱賈瑛出走有她一份功勞的王嬤嬤,是邢夫人身邊的婆子。

    當時王嬤嫂那婆子著實沒有眼色,討饒的時候每一句都戳著孫朗的逆鱗,然後理所當然的就被憤怒的孫朗撕成了碎片。

    本來以孫朗的性子,勢必要將此事追査到底,王嬤嬤雖然已經死掉,但邢夫人也許知情,他可不介意將這位榮國府的大夫人拖出來動些手段,畢竟這關乎到他穿越的根源,足以令他不管不顧。

    但暴走中的孫朗還是被薛寶欽的一聲斷喝強制冷靜了下來,總算沒有將打擊面無限放大。

    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接二連三,目不暇接,欽差大人,王家,賈詡,連環計,忠順王府,以及忠順王府背後的那個人……幕後的敵人漸漸浮出水面,邢夫人甚麼的反倒不重要了。

    但現在……死了?

    孫朗聽到這消息之後,腦袋裡第一時間浮現的竟然是詫異:“它怎麼敢在榮國府殺人?雖然似乎是個不太重要的跑龍套的……

    薛寶釵問道:“你說的是誰?”

    孫朗回答道:“敵人……真正的敵人,這似乎不像是它做的。”

    林黛玉聽不懂這啞謎,孫朗還沒來得及跟她講最近的佈置,林妹妹就站起身來說道:“是誰殺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孫朗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聞言只是點點頭:“有道理,你們快去瞧瞧吧,注意安全,我在喑中保護你們。”

    雖然林薛二人都是千金小姐出身,但都在軍隊裡歷練過的,事關緊要,自然風風火火,她們立刻出門,而孫朗則在暗中跟隨。

    林妹妹與寶姐姐一路沖向王夫人的院子,途忠遇到了不少丫髮僕役,他們都面露驚容、紛紛避讓,顯然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

    畢竟這次可不比東花園那次——東花園人少,所以王子興的屍體過了一段時間才被一個出來散心的丫鬟瞧見,驚叫昏厥之後,方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王夫人的院子是在後宅,是榮國府的住宅區,前後左右都有住人,在其中服侍的丫鬟僕役也很多,基本上喊一嗓子,誰都能聽到了。

    孫朗見狀,心中就道了一聲不妙。

    他展動身形,一邊留意著周圍的氣機變化,一邊悄無聲息地向王夫人院中掠去,靠近之後,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喊與抽泣。

    薛寶釵聽聞消息之後,先去找的林黛玉,所以兩人來得晚些,探春來得最早,此時已經派人封鎖了院子,不讓人隨意進出。

    如今三姑娘正在向目擊者詢問,只是臉上也帶著疲倦與無助,她的心情可以理解,畢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次還是家府上死了人,死的還是邢夫人這種地位不低的長輩,真是雪上加霜。

    林黛玉與薛寶釵匆匆進來,探春喊了一聲嫂子,臉上就浮現了傷感之色,雖說邢夫人平素不甚討人喜歡,但總歸是個長輩,是大伯的遺孀,如今就這麼沒了,光天化日之下被害了性命……

    薛寶釵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抱在懷裡以示安慰,林黛玉沒那麼善解人意,她看了一眼院中的幾個僕婦:“誰發現的屍體?”

    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道:“回少奶奶,是……是我……”

    “什麼時候?”

    “約莫盞茶時間之前。”

    林黛玉又問了幾句,可惜這僕婦文化程度較低,又嚇得狠了,說話雜七雜八的,聽起來非常費勁。

    林妹妹越問越不耐煩,最後擺了擺手,徑直推開房門,跨了進去。

    正廳裡沒有什麼異樣,轉入臥室,孫朗早已經站在裡面,林黛玉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與孫朗並肩而立,然後就看到床上仰躺著一個人。

    邢夫人,按輩分來算,是林黛玉的舅母,此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微張,表情痛苦,一臉的不可置信,仰面朝著天躺在床上,胸前插著一桿短箭,血已經浸透了身下的被褥,甚至有黑色的血液凝固在了地上。

    孫朗給她合上眼睛,說道:“周圍沒有交手的痕跡,瞧她這副模樣,要么就死於極突然的偷襲,要么就死在極為熟悉的人之手。”

    林黛玉低聲道:“這武器……是袖箭嗎?”

    “嗯,很狡猾,兇手在盡量掩飾出手的痕跡,對方好像知道我能從蛛絲馬跡中判斷出行凶者的性別、體型、武功強弱等情況,所以在這起謀殺中刻意減少了變數。”孫朗指了指王夫人身下的被褥,“不過,沒有痕跡就是最大的痕跡,沒有線索就是最大的線索。”

    “第一,袖箭這種東西雖然好用,而且以機械力殺人,不會留下武功路數之類的證據,但話題又回到了這幾十年來的機巧之爭……機械巧力,槍銃炮火,這些借助外力的東西為什麼一直都打不過真正的武者?很簡單,借外力雖然容易,但是死板,最多只能欺負尋常武者。”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邢夫人練過武功,雖然不是很好,但終究是有點本事的,袖箭射來,她就算再猝不及防,在中箭的那一刻,身體都會自動生出規避的反應,這是武者的本能……然而她並沒有。”

    “中箭的部位雖然在心臟,對於普通人來講,足以瞬間致命,但武者血氣旺盛、身體強健,即使受了這種致命傷,至少也有掙扎一會兒的餘力,所以如果正常來講,她的死相應該非常狼狽難看,死前必然飽嚐痛苦,這一點從她的眼神和表情就足以看出。”

    “但是,她身下的被褥很整齊,一點都不凌亂,而地上也沒有什麼拖動的血跡,最重要的是,她的衣服也很整齊,沒有一絲褶皺與凌亂,也就是說,無論她死亡地點在哪裡,她死前雖然感到了痛苦,但卻沒有掙扎。”

    林黛玉說道:“是麻藥還是點穴?”

    孫朗伸手在邢夫人手臂上一劃,指甲拈起一點血,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不像是麻藥……那多半就是點穴了。”

    他擺手道:“解開她的衣服,你知道我想看哪裡。”

    林黛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驚奇:“哥哥居然正人君子起來了?”

    “說什麼呢?我本來就是正人君子。”孫朗淡淡道,“除了賤人之外,我尊重所有的女性,無論她們是生是死。”

    確實是那麼回事。

    大保健之力覺醒之後,孫朗就盡可能地與所有女人保持距離,而不是自暴自棄地上去亂蹭胡鬧,就算是當年要實驗如何抑制大保健之力,也僅僅是在銳金之國的霧都街頭尋覓那種看起來不太正經的小姐姐,將她們送上天之後留下了很多錢,還勸她們從良——就算是如此人道,居然還得了個開膛手的諢名,世人真是愚昧可笑得很啊。

    林黛玉想了想,居然也無言以對,她上前解開邢夫人衣領的幾顆釦子,將衣服拉到肩頭,露出了白皙的皮膚,又拉開了袖子,將上衣掀到了肚臍處,然後說道:“好了。

    孫朗走上前去,伸出手來,在邢夫人身上的幾個穴位觸摸了幾下,然後面色微變,冷哼道:“有意思。”

    林妹妹問道:“怎麼了?”

    “這幾個穴位都特意用冰塊鎮過了。”孫朗收回了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事情都考慮到了啊。”

    林黛玉也覺得棘手:“這可有些麻煩了。”

    “確實有些麻煩,雖說沒有線索就是最大的線索,兇手將所有問題考慮得面面俱到,這本來就意味著他很了解我……”孫朗喃喃道,“可我總喜歡多想一步,他既然知道我會注意這些細節,那為什麼不將計就計,而只是填補漏洞呢?這是向我示威,還是某種掩飾……”

    林黛玉聽得一頭霧水:“什麼?”

    孫朗剛想解釋,然後臉色就變了。

    他低聲道:“真正的麻煩來了。”

    林黛玉這邊還摸不著頭腦,然後,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聲蘊含怒氣的聲音:“怎麼,這裡連我都不能進了?”

    林妹妹的臉色也變了。

    因為理論上來講,外面這個人,可以自由進出榮國府的任何地方。

    因為她是榮國府最高的話事人,整個賈家的大家長,那一代碩果僅存的老祖宗,榮寧二府共同的長輩。

    史老太君。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 23:26
第八百一十五章 等待與……殺意

    史老太君。

    賈瑛與賈探春的奶奶,林黛玉的外婆,榮寧二府的大家長,乃至於在金陵都稱得上年高德劭這四個字,輩分很大,威望也很高,受到大家的尊敬。

    對於榮國府而言,她更是很多人的天。

    雖然年事已高,但她卻是家族的定海針,當榮國府自老太公以下,三代男兒戰死沙場之後,偌大的國公府就只能由女人當家,這對於任何一個世家而言,往往都是敗落的徵兆。

    可老太君卻硬生生地扛起了一切,從許多年前三代戰死,到十一年前賈瑛出走,到兩年前的大荒山。在人心動盪、風雨飄搖的時候,總是這位可敬的老人背負起了一切。

    所以,她在榮國府的地位和威望無需贅言。

    可她真的老了,接二連三的變故不斷打擊著這位老人,丈夫戰死,兒子戰死,孫子戰死,十幾年了,類似的變故出現了三次,她每一次都力挽狂瀾,每一次都掌控大局,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老太君依然在不斷地變老。

    沒人知道她還能撐多久,就像沒人知道,那慈祥臉龐之下的心靈究竟有多麼千瘡百孔……沒有人敢去探究,沒有人敢去嘗試。

    況且在最近,老太君還臥病在床。

    所以就算發生了很多事情,就算王熙鳳失踪,王子興死於東花園,王家上門,乃至如今的邢夫人死去,誰都沒想著拿此事來打攪老太君,萬一老夫人受驚之餘有個三長兩短,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但現在……她來了。

    屋中的林黛玉與孫朗對視了一眼。

    孫朗能看到林妹妹眼中升起的驚慌與擔憂。

    這一次與王子興那次不一樣。

    王子興死在東花園,人本來就不多,所以消息可以封鎖,所以事情可以瞞住,但這次不一樣,這次的兇殺案發生在了後院,消息傳遞極快。

    林黛玉低聲道:“怎麼辦?”

    孫朗還沒回答,老太君又是一聲怒喝: “讓開!”

    撲通撲通兩聲,是人體倒在地上的聲音,老太太雖然年事已高,但一身武功猶在,片刻之間,就已經強闖進院。

    然後,就是老太君驚訝的聲音:“寶釵……你怎麼在此?”

    薛寶釵先是拜見,然後略微無奈地說道:“奶奶……說來話長,聽聞您病了,就星夜趕了冋來,又遇到了很多事情,一直沒能拜見......”

    老太太說道:“什麼事情?還有,你伯母怎麼了?”

    事已至此,瞞是瞞不過了,薛寶釵嘆息了一聲:“奶奶……”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老太君撇下薛寶釵,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屋裡。

    聽到腳步聲迫近,林黛玉心裡發慌,轉頭一看,孫朗已經消失無踪,她撇了撇嘴,低聲說了句什麼,抬頭一看,老太君已經跨了進來。

    看到疼愛的外孫女兼孫媳婦,老太太神色柔和了些許,她想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立刻就堵住了,因為她看到了床上的屍體。

    那是她的兒媳婦。

    老太太的身子晃了晃。

    林黛玉趕忙衝了上來,扶住了外婆,小聲道:“您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就夠了……外祖母,你可不能太傷心……”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有些濕潤,但還是沒哭出聲來,她怔怔地望著床上的屍體,慢慢地走近,低聲道:“我是不太喜歡這個兒媳婦的,是續弦不說,小門小戶的,性子貪鄙,做事不利索,不僅我瞧不上,你們這些晚輩連帶著府裡的下人,恐怕也少有喜歡的……”

    “可她畢竟是我的兒媳啊,看到她,我就想到我的兒子,想到了大郎和二郎,想到了他們全副披掛出門,裝在棺材裡回來,我沒了兒子,現在連兒媳婦都沒了,這是怎麼回事啊?她怎麼就死了呢?”

    薛寶釵她們也急忙跟了進來,圍在老太君身邊,將邢夫人的屍體擋住,薛寶釵勸道:“奶奶,您身體不好,先回去,我們這就去報官,一定要將事情查的清楚明白,給伯母報仇雪恨……”

    老太君似乎沒聽進她的話,她茫然地望著周圍的人,林黛玉的,薛寶釵的,賈探春的,還有……還有……少了一個人,還少了一個人。

    邢夫人是她所不喜歡的兒媳婦,但邢夫人的兒媳婦,她卻很滿意,甚至將家族重任託付給她,將其視作最得力的臂助。

    她問道:“鳳丫頭呢?鳳丫頭在哪兒?她的婆婆沒了,她怎麼不在?”

    在場之人的面色齊齊一變,心裡暗自叫苦。

    王熙鳳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踪,她身陷殺兄嫌疑,許多人都在找她,乃至於整個金陵都傳得沸沸揚揚……這是大家瞞下的第一件事。

    薛寶釵咬咬嘴唇,決定先蒙混過去,她低聲道:“鳳姐姐去報官了……”

    “不對! ”老太君大聲道,“報官怎麼輪得到她親自去?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今天還問過鴛鴦,鳳丫頭怎麼沒來探望我?她平素裡一天都要來好幾次的……她到底去哪兒了?”

    賈探春剛想說話,就被老太君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太太繼而轉向林黛玉:“顰兒,你來說!平素你從不說謊,你跟我說,你鳳姐姐去哪兒了?”

    就在此時,賈探春突然跪了下來,說道:“奶奶不要為難兩位嫂嫂,她們剛剛回來,有很多事情的因果並不知曉……還是孫女來說吧。”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說吧。”

    探春將頭一低,咬牙道:“奶奶容禀,鳳姐姐已經失踪了……王家懷疑鳳姐姐殺了她親兄王仁,鳳姐姐與此同時失踪,所以說不清楚……”

    這話說得極有水準,避重就輕,只說了王熙鳳的情況,而且暗指她受到了迫害和冤枉,而沒有將王熙鳳那“將老太君病重的消息傳得滿城都是”的嫌疑給講出來……有急智如此,探春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老太君一聽此事,急急問道:“那派人找了嗎?”

    “找了,我們發動了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王家也在尋找,但卻沒有任何消息線索……”賈探春低聲道,“奶奶不用擔心,既然兩位嫂嫂已經回來了,她們會幫忙處理好一切的。”

    老太君面色稍霽,嘆了口氣:“王家… …王家是不是派人來鬧了?”

    薛寶釵點頭道:“是,被孫媳擋回去了。”

    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不好,不好,你這孩子,外柔內剛,一定是得罪了人……他們說鳳丫頭殺了她兄長,是有什麼證據嗎?”

    賈探春輕聲道:“是有一些......”

    “那就是了,王家是要臉的,若無幾分證據,怎麼敢上門來鬧……等等?”老太君皺起了眉頭,“王仁……我記得王仁不過是個沒用的紈絝子,妹弒其兄更是兩家的醜聞,王家這麼要臉面的門戶,怎麼會上門來大吵大鬧,以至於還得讓寶釵你來擋回去?”

    薑還是老的辣,女孩子們的表情再變。

    老太太是看著這幾個丫頭長大的,她們的心眼在自己面前還是不夠瞧,只通過片刻的表情變化,她就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

    她的聲音冷了幾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到底在瞞著什麼?怎麼,你們翅膀硬了,以為我老了,我快死了,已經糊塗了,沒有什麼用了,所以將我當成老糊塗來養著了?”

    這話就說得重了,幾人各自低下了頭。

    老太君話語之中的怒氣越來越大:“你們說還是不說?不說的話,我出去找下人來問,你們非要瞞著,一掌打死我便是了!”

    探春急忙抱住了老太君的雙腿,聲音中已經帶著哭腔,她說道:“非是孫女不肯直言,只是此事太過棘手,不敢驚擾奶奶……奶奶,下家上門確實不是為了王仁之死,而是王家的代理家主王子興,莫名其妙死在了我們家的東花園……”

    老太太的身子又晃了一下,向後仰去。

    薛寶釵連忙扶住,史老太君的眼中有震驚也有駭異,她望著面前的幾個姑娘,嘴唇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這變故發生得極快,等到老太太噴出血來的時候,時光彷彿靜止了一瞬,然後,就是天崩地裂。

    賈探春的哭叫,薛寶釵臉色變得慘白,外面有人衝進來,林黛玉卻往外衝,老太君的貼身丫鬟鴛鴦從懷中掏出丹藥,林妹妹在外面大喊著去請醫生,而薛寶釵卻抱著老太太慢慢地坐倒在地上。

    在暗中注視著這一切的孫朗險些沒有控制住情緒。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久違地沸騰了一下,那一瞬間,他產生了衝出來的衝動,但不行,老人切忌大喜大悲,尤其是如今這種情況,老太太因大悲而吐血,然後看到了孫兒回來,再大喜一下,估計整條命都要折騰沒了。

    還有一點……他出來也沒什麼用。

    無法握住她的手,無法檢查她的傷勢,無法替她運功療傷。

    所以孫朗只能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為力,這種心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但他還是平靜了下來,輕聲傳音道:“不要慌亂,她沒事,你按住她的玉枕穴,按照我教的法門提起真氣……”

    屋內亂作一團,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就像天塌了一樣,

    但連孫朗都沒有發現,被救治的老太君倒在薛寶釵的懷中,微微地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她沒有理會賈探春的呼喚,也沒有配合薛寶釵的內息,沒有去吃鴛鴦遞來的藥,她只是望著四周,微睜的眼神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彷彿在期待著誰的出現,彷彿在用整個靈魂來期待。

    但她所期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所以,她的眼神漸漸地冷了下來,從期待變成失望,從失望變成痛苦,從痛苦變成恨意,從恨意……變成殺意。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6 11:01
第八百一十六章 容器

    老太太驚怒之下吐血昏厥,對於榮國府而言,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姑娘們守在床前,城中所有的名醫都被請來,天色漸黑,府中亮起燈火,人們沉默著來去,背著藥箱、帶著藥童的大夫們不斷地前來,又不斷地離開,所有人,無論是醫者還是府中的人,他們的面色都很凝重。

    夜色中,孫朗站在牆頭,他隱藏在黑暗中,沉默地望著一切。

    他看到薛寶釵走出房間,如畫的容顏纏繞著揮之不去的陰霾,寶姐姐向著黑暗中走去,孫朗沉默地跟上,在一處沒有燈光的角落,他落到了這名義上的妻子的身邊,淡淡道:“對不起……重逢之後,一直沒能給你一個擁抱。”

    薛寶釵勉強笑笑,低聲道:“奶奶體內類似於慢性毒藥的東西……正在加快發作,醫生們都對她的昏迷束手無策,甚至連原因都搞不清楚……”

    “我不通藥理,但卻能看出她體內的真氣正在以一種詭異的模式失控,可我卻無法抑制這一切,我無法觸碰她,否則會將事情弄得更糟。”

    孫朗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這樣一來,只能寄希望於醫生了,金陵的大夫們能力有限,這裡沒有真正的大國手……”

    “但我們有。”薛寶釵說道,“魯淑仁,魯大師,她精通藥理,前些天在明州的時候,我看她在寫一本名為《藥》的醫書,口氣很大,想必很有自信。”

    她望著孫朗,眼中有期待,也有擔憂:“你要將她接來嗎?”

    金陵距離明州跨過大半帝國,路途遙遠,山高水長,最快的交通方式,莫過於孫朗的熾天使,事實上他就是以這種方式將賈似道、林黛玉和薛寶鉸以最快的速度帶到了金陵,當然,也能以同樣快的速度將魯淑仁帶來。

    孫朗垂下眼簾,淡淡道:“我再想想… …再想想……”

    薛寶釵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

    因為這意味著風險,意味著孫朗將離開金陵較長一段時間,到明州一個來回,即使以熾天使之迅疾,至少也得花費半天時光。

    以孫朗多疑的性子,肯定會考慮,這是否為敵人的詭計。

    調虎離山。

    兩人相對而立,沉默了好一會兒,薛寶釵輕聲道:“你永遠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想事情一向都很周詳,男主外,女主內,這種事情本來是由你做主的,所以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

    孫朗問道:“什麼?”

    寶姐姐望著他,平靜道:“不必有什麼壓力和責任,按照你的想法行事,我們都會支持你所做的一切決定,並且坦然接受所有的結果。”

    “你不欠榮國府什麼,榮國府反而欠了你很多,當年賈瑛身死,如果你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榮國府也不會有六年的輝煌,而是會失去最後的血脈,情況遠比今天更壞……所以,你明白了嗎?凡事要多想想你自己,你為賈府所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你為賈府做出的犧牲也夠多了……”

    孫朗神色平靜地聽著,最後笑了笑:“這算不算是女生外向?”

    薛寶欽望著他,抿嘴一笑:“這叫出嫁從夫,你是孫朗,我自然是要替你打算的,而不是將家族門楣放在第一位。”

    孫朗點點頭:“謝謝,幸虧在這之前把真相告訴了你。”

    否則,情況會更糟糕吧……薛寶釵與林黛玉如果不知內情,等老太君病倒之後,肯定會逼迫孫朗速速將魯淑仁帶來,假使孫朗表現出一絲拒絕的意思,勢必會引起雙方的爭吵甚至裂痕,讓孫朗愈加怒發如狂。

    薛寶釵哼了一聲,一副“你現在才知道嗎”的模樣:“這就是坦誠相待的意義啊,能夠互相扶持,互相支持……很多誤解和間隙都是因為缺乏溝通,天底下倒有一大半的事端源起於此,虧你自詡兵法大師,連這事都不懂嗎?”

    孫朗搖頭道:“當局者迷,看破哪有這麼容易。”

    “但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所以放心去做吧,在這金陵之中,你並不是孤軍奮戰,我,顰兒,還有你的好弟弟,我們都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的過去,知道你所背負的痛苦,知道你所面對的未來,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是你的決定,我們都會坦然接受,因為在我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薛寶釵輕聲道:“所以,放手去做吧。”

    孫朗嗯了一聲:“我明白了……放心吧。”

    “一直都很放心。”寶姐姐笑道,“那就去吧。”

    “在此之前,我要給你一件東西。”

    孫朗指了指薛寶釵手中的長劍:“把劍給我。”

    邢夫人遇刺,老太君昏厥,榮國府的局勢已經到了最緊張的時刻,全府上下實行了最高戒嚴策略,即使是進出老太君房間,薛寶釵等人都攜帶武器,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她的腰間就係著一柄品相不凡的寶劍。

    聽聞此言,寶姐姐將手中的劍解了下來,連鞘遞給了孫朗。

    遞出劍後,薛寶釵只覺得眼前一花,孫朗已經拔劍出鞘在手,劍鋒沒有折出一絲劍光,沒有發出丁點異響„

    但在寶姐姐眼中,那柄劍握在了孫朗之手,似乎就有了靈性。

    那劍雖然出自名匠之手,但也只是凡鐵中的珍品,論鋒利程度與威力自然無法與帝兵相提並論,但出現在孫朗手中,一切就有了不同,因為執劍者是此世最強之劍聖,哪怕是最粗劣的鐵劍,握在真正的強者手中,都能發揮出摧金斷玉、辟易千軍的可怕力量。

    孫朗握著長劍一抖,然後,修長而堅韌的劍身就軟化了下來,從劍格之上脫出,從百煉鋼變成了繞指柔,那劍鋒甚至變成了類似於液體的東西,是流動的金屬,被無形的力童控制著,在空中重塑著形體,甚至改變著體積。

    孫朗右手持劍柄,左手拿劍鞘,此時雙手一鬆,劍柄和劍鞘也浮空而起,然後他招手,不遠處花園的泥地慢慢隆起,泥土中懸浮起了一些微小的顆粒,看起來不像是土,而是其他東西。

    那些顆粒快速地飛來,融入了液化的劍刃,融人劍格的卡槽,甚至融入劍鞘之中,那一道劍刃所化的金屬流就像是橫跨虛空的河,懸浮於空中,流動著,扭曲著,最終又變成了劍刃的模樣,跟原來的一模一樣。

    但薛寶釵卻知道,此時這柄劍已經與之前相比,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可……這有什麼意義呢?將一柄普通的利刃變成了世間罕有的神兵,雖然是令人目眩神馳的力量,但凡鐵再是鋒利,也無法與帝兵相比,如果真遇到了惡戰,那她肯定是直接召喚帝兵的,哪裡用得著這把劍。

    她問道:“你在做什麼?”

    孫朗回答道:“一個容器。”

    劍刃插回劍格,落在了孫朗手中,他伸手在劍刃上一抹,隨即,輕微但恐怖的變化出現在這把劍上,它終於不可遏制地發出了一聲細微的顫音,隨即消失無踪,因為孫朗以最快的速度還劍入鞘。

    然後他將手中的劍遞還給了薛寶鋏。

    寶姐姐接過劍來,臉色立刻就變了,她作為帝國的高級將領,也配儕著強大的帝兵,而正因為如此,她才識貨,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手中握著一個平靜但可怖的太陽,無窮的光和熱被束縛在了小小的軀殼之中。

    她的聲音有了一絲顫抖:“這是什麼?

    孫朗言簡意賅道:“這是金曜聖劍……本來已經融入到了白羽威的體內,被他以最後拾起的靈魂與榮耀重新鑄就,有質但無形,所以你使用的話,需要一個可以承載它的容器......”

    薛寶釵很聰明,一點就透:“防身?”

    “是。”孫朗說道,“雖然我覺得你們大概不會有危險,但邢夫人的事情提醒了我,不能將希望寄託於敵人的懂事,這幾天,你和顰兒守著老太君,哪兒都不要去,不要放鬆警惕。顰兒雖然性子比你冷,但有些事情卻有點天真,容易在始料不及的地方懈怠,而你卻不同,所以我將這劍交給你。”

    寶姐姐聞言翻了個白眼:“你是指我表面上一團和氣、對誰都很好,但內心之中卻從未真正相信過任何人,是個面熱心冷的無情女人嗎?”

    孫朗微笑道:“你相信我,不是嗎?”

    薛寶釵怔了一下,伸手虛點孫朗的額頭:“你長進得挺快啊。”

    孫朗收起了笑容:“所以,就拜託你了,既然我們已經坦誠相待,你也對我提出了要求,所以,我也向你提出要求。”

    “對於我而言,史老太君是我的一個執著,一個昔日美好的記憶,記憶雖然美好,老人雖然慈祥,但歸根結底,是比不上你們倆的,我是孫朗,而非賈瑛,你們是我所要守護的人,在我心裡,你們勝過榮國府的一切。”

    孫朗低聲道:“所以,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首先保證自己的安全,你們希望我好好活著,但你們才是我平和內心的源頭……懂嗎?”

    薛寶釵抿嘴一笑:“我們?你是指我和顰兒嗎?”

    孫朗用手指撓了撓臉:“在這種情境下就不要談其他煞風景的事情了吧。”

    他後退了兩步:“那,我先走了。”

    薛寶釵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做什麼?”

    “當然是跟老朋友好好較量一下。”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6 11:10
第八百一十七章 名字

    月上枝頭,夜色漸濃。

    史老太君吐血昏迷,榮國府亂成一團,宛如天崩地裂,而與榮國府比鄰而居的寧國府卻平靜得多,只是戒備比平時森嚴。

    為了防止橫生波瀾,這消息只透露給了少部分忠心耿耿的心腹,所以寧國府表面上無波無瀾,就如無事發生,只是暗地裡的警戒強了太多。

    為了不驚擾女眷,賈詡依然歇在書房,反正那竹間書屋五臟俱全,有臥室,還安靜,寧國公就在這裡靜養。

    屋中點著熏香,外面靜悄悄的,府中最精銳的家丁私兵在外面守著,一個蒼蠅都飛不進來,而臥室之中,賈詡靜靜地躺在床上,似乎在熟睡。

    但下一刻,他睜開了眼睛。

    臥室的窗邊站著一個人,似乎在欣賞窗外的景色,但外面黒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所以不知道他到底在欣賞什麼。

    那人淡淡道:“時間差不多了吧?”

    賈詡問道:“什麼差不多了?”

    來者正是之前的說客,將忠順王當成傀儡來擺弄的“先生”,賈詡說話的口氣很尋常,看來這人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了。

    那人回答道:“讓我來跟你講講剛剛發生的事情吧,你的兒子之前來過一趟,聽到你在熟睡,所以就沒有打擾你,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嗎?就在今天傍晚,榮國府的邢夫人死掉了……”

    賈詡眼神一沉:“你們殺的?”

    那人回頭望他,意味深長地一笑:“當然不是。”

    賈詡的語氣冷了三分:“那是誰?”

    那人笑吟吟道:“孫朗跟你講過馬道婆的事情吧?馬道婆進榮國府是為了做什麼,孫朗也跟你說過了吧,這小子非常擅長撒謊,他會用九成九的真話來掩飾一丁點的謊言,所以他說得都是正確的。馬道婆早早買通了王嬤嬤,當時也是她們倆一起行動,撞到了孫朗手中,結果被他扯成了碎片。”

    “你一定很想知道孫朗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其實沒有別的原因,是我命令馬道婆喝破孫朗的身份——可惜,那小子的動作比語言更快,他甚至能從馬道婆的喉嚨震顫中推斷出她下面要說的話……哦,有點誇張。”

    “總之馬道婆死了,王嬤嬤也死了,而王嬤嬤是邢夫人身邊的貼身僕婦,這個你也知道吧?”

    言下之意就很明顯了。

    賈詡望著那人,冷不丁道:“你說話的條理和習慣與孫朗挺像啊。”

    那人先是一愣,然後嘆息道:“確實有點,我曾經是最了解他的人,對他很有研究,所以被他給帶跑了……等等,你那是什麼眼神?覺得我是他安排的臥底嗎?”

    賈詡淡淡道:“看起來還真有點像。”

    那人搖頭嗤笑道:“開什麼玩笑,孫朗要是想對付你賈詡,還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說我是潛伏在皇帝一側的臥底還差不多。”

    寧國公幽幽道:“說的也是……然後呢?”

    “然後啊……這事就驚動了史老太君,你知道的,榮閏府那群小丫頭一直瞞著老太太的,這下子瞞不住了,而且老太太發現王熙鳳不在,所以王仁的事情瞞不住了,王仁的事情一瞞不住,王子興的事情也瞞不住了......。”

    這樣說著,他攤手道:“所以老太太一下子知道了這麼多事情,心裡又急又氣,當場就吐出了一口血,陷入了昏迷之中……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賈詡猛然坐起身,神色變得凌厲起來: “你們可別玩火!”

    “放心,放心,我做事一向有分寸,而且金陵之事,本來就是在鋼絲上起舞,做什麼都要小心翼翼,做什麼都要考慮後果,我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麼憋屈的活兒……不過想了想,陛下和朝堂諸公也跟我一樣憋屈,我就舒心了很多……”那人望著一臉厲色的賈詡,擺了擺手,“安心,老太太會沒事的。”

    賈詡冷然道:“你們給她下了毒。”

    “不是毒,反而對她有好處,只是有點副作用。”

    那人笑瞇瞇道:“真相大白之後你就會知道這一切了,這也是我與你的約定,老太太會沒事的,你大可以放心。”

    賈詡說道:“你如果真想讓我放心,就應該現在給我解藥。”

    那人搖頭道:“不不不,這可不行,不是信不過你……你想想看,老太太的身體一下子就好了,這不是很奇怪嗎?以孫朗的機靈勁,一下子就能聯想到太多東西,你可不想過早地驚動他,以免將你兒子捲進去,對吧?”

    賈詡的眼神變得更冷了。

    “別這麼看我,我知道你並不信任我,不過沒關係,我只要合作,不要信任,我一直在表現誠意,例如我從來就沒打算將你的好兒子捲進去,也從來都沒有動過他的腦筋……”那人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讓我們繼續吧,老太太的昏迷其實不是壞事,因為這能讓你更徹底地看清楚一個人。”

    賈詡臉上厲色漸收,語氣也恢復淡然: “什麼?”

    那人微微一笑:“你那親愛的侄兒,在無比疼愛他的奶奶吐血昏厥之後,也無動於衷,既沒有現身,也沒有替她療傷,甚至也不打算做點什麼。”

    賈詡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是,我當然知道,你如果不信,可以自行向你兒子求證一一你兒子之前就是想來告訴你這件事的,可你在休息,所以他就走了,啊,真好,父親受傷,兒子主動來接手家族的事務……”

    見賈棚面色又開始變得不善,那人急忙改口: “所以,你懂了吧?孫朗對榮國府是很複雜的,他心中更多的是恨意,只是因為賈似道、薛寶釵那幾個人對他的想法產生了一些影響,但恨意肯定是佔了上風的。”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很冷酷地權衡著利弊,史老太君的昏迷並不能牽動他的情感,因為他不是賈瑛,所以他能夠理智地做出抉擇……”

    賈詡問道:“什麼抉擇?”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史老太君的身體,你們榮寧二府都找名醫來看過了,但還不都是束手無策?因為他們的能力不足。而恰好,當年聞名軍中的杏林國手魯淑仁如今就在明州,他有離火巧械,速度極快,如果他願意,現在駕駛著那東西去明州,最遲明天下午就能回來。”

    賈詡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你聽懂了……顯然,他不會。”那人笑了起來,“我猜他不會,至少今晚不會,因為他不怎麼在乎史老太君的生死,他見過的生死多了去了,他有大局觀,他謹慎,他多疑,所以他不會輕舉妄動……他就是這樣的人,經歷了那種事情,他已經將生死看得極淡了。”

    賈詡說道:“你們可真是了解他。”

    “當然了,若非如此,事情哪會這麼麻煩? ”那人依然笑道,“如果他不這樣,那我們早就將他的舊識、朋友、愛人以及榮國府這批人全都抓住,能抓多少算多少,拿他們做籌碼,逼孫朗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可這法子是行不通的,我說過,孫朗已經瘋了。”

    “我們將他那些朋友舊識全都抓住也沒用,孫朗會默認他們已經死了。”

    “哪怕是在陣前,將他們裝進囚車裡,用刀架著他們的脖子,讓他們勸孫朗投降,孫朗也只會平靜地說一聲抱歉,然後搶先動手殺掉他的那些舊識朋友,然後砍死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

    “而最滑稽的是,他還真能砍死所有人……只要他有耐心和時間,而不巧的是,對於他而言,兩者都太充足了。”

    說到這裡,那人的笑容中終於多了一絲疲倦和頭痛:“現在你大概應該明白,我們這活兒為什麼幹得這麼憋屈了吧?”

    賈詡淡淡道:“是你們自食其果。”

    “好了,事已至此,就不要這麼尖酸刻薄了。”

    那人笑了笑:“你現在已經信了七分,還有三分猶疑,不過不要緊,我們還有時間,我們甚至可以打一個賭。”

    “什麼賭?”

    “賭今晚孫朗的動向。”那人說道,“好戲不在今晚,今晚只是前奏,我賭他今晚不會去明州找魯淑仁,因為他沒有把老太君的生死放在心上,他會懷疑這是調虎離山的陷阱,所以會釋放出誘餌,會順勢利用此事,會給我們布下幾個可愛的陷阱……”

    “那你要怎麼做?”

    那人打了個響指:“陪他玩。”

    然後轉身,對著賈詡一笑:“你可以看一齣好戲。”

    賈詡望著眼前的神秘人,語氣有些複雜:“可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你們真正的目的……”

    那人微笑道:“有時候,無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賈詡哼了一聲:“我甚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那人想了想,聳了聳肩,“名字只是個代號,我本來也沒有名字,只是為了行事方便,所以才取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名字,這名字來自於一個很厲害的人,但這人不在這個世界上,所以用用也無妨…...”

    他望著賈詡,笑了笑:“你可以叫我,蘇秦。”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6 11:18
第八百一十八章 兩難,陽謀?

    “史老太婆吐血了?為什麼?”

    藏身處,忠順王皺眉道:“我們好像也沒做什麼。”

    老僕淡淡道:“聽說是榮國府的邢夫人死了,此事沒有瞞過賈府的老太太,不僅如此,連帶著之前的王仁、王子興之事也瞞不住了,老太太一口氣得知了如此之多的要命的消息,一時心情起伏激盪,也不足為奇。”

    “原來如此。”小王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麼說,我們的賈元帥此時一定是焦頭爛額吧,哈哈,那可是親愛的祖母啊…… ”

    不過笑著笑著,他就皺眉道:“邢夫人……是榮國府的大夫人,續弦那個?她怎麼死了?我們好像沒有對她出手的計劃吧。”

    老僕點頭道:“是沒有。”

    “那會是誰……難道是先生做的?擅自行動,可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向是會先請示我的……”忠順王思忖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查到了嗎?”

    老僕搖頭道:“我們最多只能打聽到發生了什麼事兒,至於邢夫人的死因,榮國府大概都一頭霧水,更別說我們了……據說出事的宅院燈火通明,安排了很多護衛巡視,我們的細作無法靠近。”

    忠順王哼了一聲:“可惜賈雨村那個傢伙已經靠不住了,否則可以讓他以知府的身份去詢問,可現在……哼!”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笑:“王爺乃是天潢貴冑,天之驕子,做事理應著眼大局,而不是盯著一些細微末節苦思冥想,這不是您的工作……邢夫人的死因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她的死意味著什麼。 ”

    忠順王面色一喜:“先生!”

    一人推門而入,月光灑在地上,映出一個影子,自稱蘇秦的男人含笑而入,長身拜道:“見過王爺。”

    忠順王連忙將蘇秦扶起,笑吟吟道:“先生辛苦。”

    蘇秦道:“慚愧,慚愧,算是不辱使命,這裡要恭喜王爺了”

    忠順王愣了愣,臉色有些不自然:“那邢夫人,莫非是先生殺的?”

    蘇秦擺手道:“不不不,金陵之事事關重大,蘇某只是一介謀士,怎敢越過王爺私下行事,而且還傷及人命?”

    忠順王看了一眼蘇秦,將懷疑壓在心底,他總算知道君主多疑但不應該表現多疑,所以堆起了笑容:“我自然是相信先生的,不過,既然不是先生做的,也不是本王做的,那又是誰做的?”

    蘇秦笑道:“此事容後再查,就像蘇某之前說的那樣,王爺身為天潢貴冑,志向遠大,做事應該統籌全局,而不是在意這些細微末節。”

    既然提到了志向遠大,那自然是問鼎霸業之誌了,蘇秦說出這種話來,小王爺心裡雖然有“你他媽的又來教訓我了”的微妙的不爽感,但還是要擺出一副從諫如流的模樣:“請先生指教。”

    蘇秦循循善誘:“邢夫人一條小命不值一提,甚至誰是兇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死被史老太君知曉,從而引起老太太吐血昏迷……那蘇某敢問王爺,發生了這種事情,榮國府誰最著急?”

    小王爺先是一愣,然後說道:“假如賈應還有一點良心,那麼最著急的應該是他,其次賈探春、薛寶釵那幾個女人。”

    蘇秦點頭道:“是,就是這樣,但您知道,賈瑛戰功赫赫,長於用謀,此時明面上來看,賈瑛偽造金牌聖旨,令其弟假扮欽差,通過掉包王子興屍體,一箭雙雕,將史家和王家打得抬不起頭來,如此大佔上風,他是要乘勝追擊的,在這種大好局面下,突然傳來邢夫人身死、老太君昏迷的壞消息,你說,他會怎麼想?”

    雖然又聽到瑛吹,忠順王很不爽,但他還是老實回答道:“他如果沒有被親情沖昏了腦袋,肯定會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是,看起來確實是一個陷阱,金陵的大夫們對老太太的昏迷束手無策,這裡沒有真正的杏林妙手,但明州有,情報顯示,當年的國手魯淑仁已經在魯鎮妖變一案中與天策府決裂,投入賈瑛麾下,此時正在明州。”

    忠順王眼神一亮:“所以,賈瑛如果關心老太太的安危,必然要去請魯淑仁過來,可他會認為這是個陷阱,所以會陷入兩難?”

    蘇秦點頭道:“是,兩難,無論邢夫人是誰殺的,這都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賈瑛一旦離開金陵,就意味著榮國府徹底的空虛。”

    忠順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露出了愉悅的笑意:“他會離開嗎?”

    蘇秦也笑了: “他很狡猾,他從大荒山脫身之後,整整兩年多沒有露過面,任憑榮國府那群寡婦整天以淚洗面,他也視而不見,大荒山改變了他,這一點從他在明秦兩州的所作所為就能看出,他已經百無禁忌,不再是個英雄了,但心裡還有親情,還有一點良知,所以他會去金陵……”

    忠順王接話道:“但親情已經沒有什麼壓倒性的優勢了,在他心裡,理性會佔據上風,他知道這有可能是個陷阱,所以不肯踏進去。”

    蘇秦的笑容越來越濃:“可有人會逼著他去。”

    忠順王也笑了起來:“薛寶釵,林黛玉,賈似道……還有賈詡,這些人以為賈瑛還是當年那個賈瑛,當年那個賈瑛,會為了自己的親人不顧一切,可現在的賈瑛不會,一旦他們的認知產生了偏差,就是內訌的開始。”

    蘇秦低笑道:“更何況,賈詡己經倒向我們了……”

    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屬於大反派的得意的陰笑聲。

    大概是覺得這笑聲實在是太過反派了,笑了幾聲,兩人就慢慢停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忠順王打破沉默:“所以,我們應該做點什麼?”

    “那就要看看,賈瑛想做點什麼了。”

    蘇秦言簡意賅道:“我們能想到的,賈瑛一定能想到,我們能看出他此時左右為難,他心裡肯定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既然覺得這是個陷阱,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反擊的……”

    忠順王問道:“將計就計?”

    “是,情報顯示,他有一台速度極快的離火飛行器,可以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天空,青鳥難追,風馳電掣,他就是憑藉此物一夜之間從白家堡趕到金陵,而從金陵到明州,一定也用不了多久。”蘇秦笑道,“如果蘇某所料不差,今晚那台飛行器就會從榮國府升空……”

    小王爺其實並不笨:“是誘餌嗎?”

    “對,離火之物,雖說是奇技淫巧,但也有可觀之處,據我所知,那飛行器多半是有靈之物,可以自行翱翔天空,不一定需要人來操作駕馭,我猜今晚這飛行器雖然升空,但裡面一定沒有人。”

    “還有這事?”忠順王皺眉道,“這豈不是意味著,賈瑛就算不親自出面,也能將魯淑仁接來?”

    “對,所以,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蘇秦說道,“飛行器雖然可以自由航行,可畢竟是死物,就算事先設計機巧,讓那飛行器能像機關人那樣自如活動,但卻缺少應變,行為非常死板……”

    “所以,我們得讓賈瑛知道,假如他不駕駛著飛行器親自走一趟,那我們就有辦法將那飛行器攔下來或者打下來,而且金陵距離明州何其遙遠,中間還夾著一個漢州,他放心讓這一台的飛行器從帝都上空飛過嗎?況且還要載著魯淑仁回來……他會放心嗎?

    忠順王皺眉道:“但先生說,那飛行器速度極快……”

    蘇秦神色淡然道:“此事就由蘇某親自動手,王爺不必擔心。”

    小王爺面露喜色:“先生出手,那可真是萬無一失了!”

    蘇秦笑了笑:“ 王爺不要放鬆警偈,出手打擊那台飛行器,只是計劃的一個環節,賈瑛不在飛行器中,他顯然是設下了一個局……他想以此為誘餌來引出我們,那我們就趁勢告訴他一件事情。”

    “那就是——假如他敢離開金陵,那我們就會讓榮國府好看!”

    忠順王拍掌笑道:“哈!如果不駕駛著飛行器親自走一趟,那我們就會打下他的玩具,如果他離開金陵,那我們就會讓他的後花園好看……先生果然足智多謀,今晚的事情足以讓賈瑛更加兩難了!”

    “是,他發現自己的計謀失敗,明天我們再讓賈詡添一把火,挑動榮國府眾人逼迫他去請魯淑仁,那就有好戲看了。”

    蘇秦微笑道:“所以有很多智者喜歡用陽謀……這種設下妙計、令敵人不得不死的成就感,真是太棒了。”

    “先生真是我的臂助啊! ”忠順王長身拜道,“本王這一路應該如何行事,請先生下令吧!”

    ——唉,可惜那幾封求援的信下午才送出,加急快馬,此時也大概只走到半路,否則今晚就能將計就計,將那賈瑛直接拿下。

    ——哼,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如甕中之鱉了,就依先生的意思,先跟賈瑛玩一玩,看他掙扎一番,也是不錯的光景。
sea6076 發表於 2019-7-16 11:29
第八百一十九章 這很魔法!

    榮國府中,老太君的院子。

    大夫剛剛離去,留下了祖傳的秘藥,已經餵老太太吃了下去,老太君的貼身丫髮正在以內力為主人疏導經脈,而薛寶釵與林黛玉守在外面。

    林黛玉低聲道:“你怎麼不讓我去啊?

    薛寶釵平靜道:“鴛鴦姐的年紀稍長我們,這些年一直在府中伺候老太君,心境反而平穩,更有時間來修行,所以內力強於我們,而且又是老太太親傳,內力是一路的,而我們呢,出身軍伍,長於廝殺,所以要養精蓄銳、負責護衛,畢竟鴛鴦姐雖然內力勝於我們,但論起實戰來卻不如了。”

    林黛玉哼了一聲:“心眼兒真多。”

    薛寶釵只是笑了笑:“多事之秋,總要小心點。”

    正如孫朗所說,她外柔內剛,看起來雖然一團和氣,但心裡卻極度冷靜通透,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況且夫君讓她小心謹慎,那她就更加小心謹慎了。

    所以與孫朗分開之後,她就沒有再給老太太運功療傷,不僅如此,而且還勸阻了林黛玉,因為夫君讓她們小心謹慎,而危險也許來自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運功療傷,是一個武者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她要盡量將所有的變數和潛在危險降到最低。

    如果真有什麼事情發生的話……

    她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掌心傳來了源源不斷的熱量,即使是隔著劍鞘,她也能感受到那凌厲無匹的金之劍氣,她是一名武者,一名帝兵武者,足以能夠感受到手中武器的強大,一旦出鞘,必然地動天驚……

    難怪夫君將這把劍交給我了……如果換做顰兒,肯定會偷偷跑到哪裡先拔出來看看了,這對於武者而言,真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但薛寶釵卻能壓抑住武者的天性與好奇,一把劍而已,想看的話,將來有的是機會看,如今還是穩重一點比較好……

    畢竟,夫君可是信任我的啊……

    她這樣想著,然後露出了一絲輕微但動人心魄的笑容。

    就在這時,林黛玉冷不丁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喂,發春嗎?你現在露出這種表情太不合適啦,趕快把口水擦乾淨。”

    薛寶釵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巴,然後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什麼呢!”

    林黛玉哼了一聲,小嘴微微噘了起來,看起來有些醋性:“奇怪了,以前哥哥是喜歡我多一點的,我這麼乖巧懂事,怎麼你之前向他發了一頓火,他反而有些看重你了一一真不公平,這就叫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嗎?”

    聽她這麼一說,薛寶釵想起之前自己衝著孫朗大聲哭吼的樣子,不僅臉上一紅,當時情不自禁,竟然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情,真是不符合她一貫的性格……此時想想,真是怪難為情的。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林黛玉又哼了一聲,“快把你的臉收拾收拾,一副懷春的模樣,被人看到就糟糕啦。”

    薛寶釵深吸了幾口氣,潛運內息,平靜心情,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好多了。”林黛玉說道,“你之前的模樣若是被外祖母看到了,肯定是解釋不清楚的,面若桃李、眉目含春的,哪像死了老公的小寡婦……”

    “死丫頭,再說撕你的嘴!”薛寶欽有些害羞,低聲威脅了一句,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嘆道,“說起來,確實如此啊,奶奶雖然昏迷了,但也不全然是壞事,否則以她老人家的眼力,指不定就能看出我們的變化了......”

    以前誤認為夫君已死,所以孤燈一盞,默默等待,如今夫君已經現身,未來一片美好,以前與如今的精神狀態,絕對是截然不同的,縱使憑藉精湛的演技瞞過了絕大多數人,也很難瞞過老太君的眼睛……因為她老人家經歷了太多太多悲傷的事情,懂得絕望是什麼。

    而現在……

    希望夫君能夠盡快處理好一切吧……

    薛寶釵默默地想著。

    突然,旁邊的林黛玉警覺地直起身來:“什麼聲音?”

    薛寶釵心中一驚,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然後側耳傾聽,片刻之後,她微微蹙眉:“這聲音……有點耳熟……”

    此時已然入夜,燈光能夠準確地劃分階級,夜晚是富人的夜晚,瓦舍勾欄燈火通明,青樓畫妨歡歌笑語,高門豪宅絲竹聲聲,而忙於生計的人們則是早早入睡,以便第二天摸黑起床。

    而在一片黑暗的坊區中,蘇秦迎風而立,衣袍飛舞,他望著飛向空中的熾天使,搖頭失笑。

    “我說,這也太明顯了吧?你是打算告訴我們這裡有個陷阱嗎?”

    無奈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

    “當然不是……我想,你一向喜歡玩這種虛虛實實的,一旦沒有人出手攔截你的小玩具,那這台熾天使就會立刻往明州飛去,對吧?虛的可以隨時變成實的,就像你小子的狗臉一樣,說變就變……”

    “所以,我肯定不能讓你如願了。”

    蘇秦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了微風之中,衝上了黒暗的天空。

    他的身體像是失去了重量,與其說是武者,還不如說是一個來自玄水之國的異人,畢竟武者的輕功練得再高,也幾乎沒有凌空虛渡、自由飛行的能力,想要飛,那得借助帝兵……可他沒有使用帝兵的跡象。

    他自身就在很快地飛行。

    悄無聲息,遠遠地跟著熾天使,一路跟著他飛向高空,飛出明州,天空如幕,腳下的金陵縮成了小小的方塊,閃耀著火光,蘇秦跟著熾天使飛了一陣,自言自語道:“就從這裡開始吧。”

    “航空飛行的最大敵人是什麼?我記得你說過……第一,是惡劣的天氣。”

    天空中傳來了隱隱的雷鳴聲,隨即,空中的雲起在聚集,無形的力量正在引動天象的變化,交織出電閃雷鳴的轟響。

    風暴,閃電,驟降的氣溫,這是大自然的憤怒,包圍了離火之國的最高傑作,沒有駕駛員控制,熾天使的行為果然極其死板一一若是其他的熾天使,本身有輔助聖魂寄宿,也具有較強的自主性,但孫朗這台沒有。

    於是,像頭犟驢一樣埋頭猛飛的熾天使受到了天象的干擾,平穩的機身不斷地歪歪扭扭,迎頭吹來的暴風讓它的機頭不斷偏高,蘇秦遠遠地看著這一切,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

    “而第二個敵人……自然是迎面而來的物體了,比如說鳥之類的……不過,我有更好的選擇。”

    細長的冰錐在他身邊懸浮著,凝聚著,打磨著,鋒利,堅固,致命,據說一隻鳥兒就能令造價昂貴的飛機報廢?也不知道這台熾天使究竟有多麼堅固……也不知道你講的法子到底有沒有效。

    不過……試一試吧,反正又不是我的玩具。

    蘇秦露出了興奮的笑容3然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無聲無息的,平靜的,突兀出現的,可怕的。

    一道劍氣撕裂了天空。

    彷彿瞬間出現在這裡的,蘇秦幾乎以為這一劍斬開了空間,但不是,只是因為這一劍太快了,宛如流星一般飛馳,如光如電,剎那而至,一劍之下,圍繞著熾天使的濃厚雷雲轟然坍塌。

    而所有的雷電雨霧沒有消失,而是凝固在了空中。

    下一刻,蘇秦看到,原本歪歪扭扭飛行的熾天使一個漂亮的旋身浮空而立,張開雙臂,背後噴射引擎倒轉,兩手探出粗大的黑管,然後,熾烈的焰流以火山噴射般的速度三百六十度環掃,噴在了周圍凝聚的水汽雷雲上。

    與此同時,劈來的劍氣驟然引爆。

    火光,蒸汽,閃電,爆炸開來的劍氣推動這一切,大自然最可怖的力暈毫無阻礙地擴散,宛如一顆魔法炸彈一般向外肆虐,轟向四面八方,產生了難以描述的巨大力量,將一切都捲入其中。

    蘇秦剛罵出了一個操字,就被這魔法效果極佳的大場面給吞噬了。

    在光焰與電閃中,他的身形驟然崩解、消散,彷彿這自然的威力剎那間就撕碎了他脆弱的肉身,泯滅了他的所有生命跡象。

    熾天使在空中懸停了一會兒,抬手噴射焰流,在空中劃出了一個S, —個B,沸出的蒸汽在空中殘留,做完這一切之後,熾天使反身衝回了金陵。

    而在城外的某個小山頭,某種奇異的力量正在重新匯聚,蘇秦從陰影中露出了面龐,甩了甩手,那一張風度翩然的臉上頗有狼狽。

    “媽的,差一點就被劍氣纏上了……”

    剛剛那一招雖然視覺效果極佳,但對於蘇秦而言,殺傷力並不強,但這一招的惡毒之處不在於殺傷,而在於那四面爆開的劍氣。

    借助著火焰、蒸汽與雷電的力量最大程度的擴散,細小的劍氣一旦接觸到實體,就會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纏在目標身上……然後,一個超級能打的殘暴傢伙就會尾隨而至,他一秒鐘能揍你八百拳。

    “你還是那麼狡猾,可惜,你還不知道這場戰鬥到底在打什麼。”

    蘇秦喃喃自語,他望著遠遠從空中下落的熾天使,咂咂嘴道:“其實,我還以為你就在那熾天使裡面的,但現在看來,你好像不在,也就是說……”

    機智的謀士露出了微妙的嘆息之色: “也就是說,王爺,看來你今晚得吃一個小小的虧了……”

    “不過,別擔心,因為,很快很快,你會就想念今晚這小小的挫折的……”
sea6076 發表於 2019-7-24 12:58
第八百二十章 這很武功

    事實丄,蘇秦的反應很及時,他跑得很快。

    因為在他消失以後,約莫兩分鐘的光景,返回金陵的熾天使就去而復返,回到了之前爆炸發生過的地方。

    人形的戰甲在噴射流的推動下懸停在高空之中,而孫朗站在機體的頭部,感受著還未消散的自然之力,高溫已經消散無形,但混合的雲霧卻殘留在原處,偶爾還會冒出一點微茫的電光。

    孫朗感受著眼前這片黑暗,片刻之後,淡淡道:“果然如此。”

    敵人不是被消滅了,而是消失了。

    或者說……崩解了。

    這種情況可眼熟得很。

    他回想起當日在白家堡時,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喚醒了白羽威體內的金曜之靈,劍靈蓐收穫得了掙脫束縛的力量,化身為可怕的怪物。

    當那股能量順著大地開始傳導向白羽威時,孫朗就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能量波動,三秒之內,凌厲無匹的劍氣就沖天而起,轟向了能量升起的那座山頭——哪怕是七曜劍聖親至,也休想輕易擋下這一擊。

    可這一擊還是落到了空處,在孫朗趕到現場時,除了一些碎裂的布片,目標已經消失無踪,他呼喚大地的力量還原了之前的場景,得出了一個看起來難以置信的結論一敵人不是被劍氣所殺,而是自行崩解的。

    基本上,跟眼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這就不是巧合了啊。”孫朗感受著周圍的環境,比照著當時的情景,兩者的相似之處可以說明一些問題,“崩解得如此之利落,再參考你的身份和還未完成的任務,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這不是自殺,是逃離,以這種自我崩解的方式。”

    “不是人類。”

    “而且……能夠復活。”

    可沒有什麼人類有這種本事,自如來往,防不勝防,但孫朗卻沒有覺得棘手,他的字典裡早就沒有“知難而退”之類的詞了。

    “如果我奈何不了你,那你跑什麼?而且是在我趕來之前逃跑,連挑釁都不敢挑釁。”孫朗露出了一絲冷笑,“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吧……那就是,當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就跑不了了,而我,卻能夠殺死你。”

    “還有,我大概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了。”

    孫朗腳下輕點,跳了起來,下方的熾天使在空中開啟,將孫朗收入其中,華麗的戰甲繼而變形飛旋,以飛翼模式向下俯衝,返回金陵府衙。

    既然知道了你是誰,那我們就繼續玩玩吧。

    金陵城中。

    府衙講究正大光明,選址很講究,以威嚴計,也為了防止公務員整天偷偷去嫖娼,所以府衙的位置與瓦舍勾欄紅燈區之類的地方距離很遠,不在鬧市之中,又為了實踐到群眾中去的原則,所以靠近坊市居民區,因此,這裡與繁華和喧鬧無涉,入夜之後,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府衙門前的兩個燈籠永遠地亮著,顯示著秩序與統治的歸屬。

    在夜色的掩護下,一群神秘的夜行人正在慢慢靠近。

    趁亂襲擊死牢,這是他們的任務,不惜一切代價殺死牢裡的史家兄弟與王七,這是他們的使命,如果能趁亂幹掉賈雨村,那就更好了。

    想出這種絕妙的天才計劃的人,非忠順王爺莫屬,為了狠狠羞辱賈瑛、製造更大的混亂,他今晚可謂是下了血本,調遣人手、分配任務,還埋了幾個厲害的後手,若非是老僕勸阻,他還想親自坐鎮指揮調度。

    不過,也無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且今晚只是前奏,幾路援軍最遲明晚就到,到時候大軍一至,幾位絕世高手合攏,任憑那賈瑛背生雙翅,也休想飛出這片金陵的天空。

    此時,忠順王精挑細選出來的能人異士身穿夜行衣,悄悄靠近了金陵府衙,他們在出發之前已經將地圖瞧得滾瓜爛熟,死牢的位置,通風口的位置,後宅的位置,全都記在心裡。

    他們還帶著威力強大的毒氣機關與爆火雷,離火之國的火器雖然被大部分武者所鄙,但幹黑活兒的人卻非常喜歡……對於沒有武道尊嚴的人來講,能殺人的東西,就是好的。

    所以,這一次肯定能完成任務……他們是這樣想的。

    但他們想多了。

    夜行人中有一位哥們擔任擲彈兵,他是某個暗器大派的棄徒,一身暗器功夫還過得去,更重要的是,玩暗器的門派本來就有點不太要臉,這貨的不要臉程度在同門之中也是出類拔萃,根本沒有任何講究,能殺人的東西就是好東西,所以此行大部分的爆火雷和毒氣彈都在他手裡保管。

    一會兒打起來,他負責將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扔進該扔的地方。

    比如說死牢的通風口,比如說府衙大堂,比如說三班衙役的班房,比如說知府大人的後宅……想怎麼扔就怎麼扔。

    他舔了舔嘴唇,跟著前面的同伴悄無聲息地潛行,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輕輕地劃過腰間的一排爆火雷,老毛子做東西都很糙,正如這玩意兒的表面,一點都不光滑,但對於他來說,這指尖所傳來的粗糙的感覺,實在勝過世間所有美女的嫩滑肌膚。

    尤其是這些鐵做的花朵綻放的瞬間,那光與熱,四散的氣浪,簡直是世間最絢爛的風景……沒錯,他喜歡爆炸。

    一想到即將發生的混亂與死亡,他就喜歡得不得了。

    但是……

    一隻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先是一驚,然後以為身後同伴有事,他想回頭看看,但他聽到了一道聲音,非常熟悉的,清脆的,咔的一聲。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爆火雷的插銷被拔掉的聲音……來自他的腰間。

    然後他的耳邊就響起了一句話。

    “我玩《孤島驚魂3》時,挺喜歡用這一招的。”

    屁股一痛,一股龐大的力最將他踹得向前飛去,沖向了前面毫無所覺的伙伴,這暗器棄徒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摸向腰間,但是......

    “轟!”

    氣浪紛飛,破片四散,熾熱的血肉燃燒著餘煙,破碎的肢體四面八方飛射,爆炸性的光輝宛如閃電一般,剎那間照亮了府衙所在的區域。

    就像是一個信號。

    霎時間,火光燃起,喊殺聲四面八方而來,前方馬蹄陣陣,一飈騎士由遠及近,為首一人手持鐵槍,大聲呼喝,赫然便是史家家主史一全。

    一一兩個兒子在這裡,今晚要被襲擊,他能不來嗎?何況他是天策府的馬仔,對方是不懷好意的忠順王府,淦你也是天經地義的。

    這一隊夜行人遭遇了超前的戰術偷襲,被自家擲彈兵搞得人仰馬翻,就算沒有被第一輪爆炸撕碎,也被餘波震得不輕,他們又沒接受離火之聞的火器適應性訓練,此時耳朵轟鳴、天旋地轉,撞到來者不善的騎兵連,哪裡落得著好?便是勉強要還擊的,早被史一全一槍挑在了空中。

    而與此同時,府衙之中鑼鼓喧天,三班衙役與各房典吏披堅執銳衝了出來,舉著火把、持著弓箭四處叫喊,見了穿著夜行衣的人就射,這幫人雖然廝殺不行,但帝國尚武,能做衙役都有幾把力氣,放箭倒是很容易的。

    史家騎士與金陵衙役裡外應和,府衙各處火光通明,襲擊者根本無法遁形,見到敵人早有準備,這對於士氣的打擊真是巨大的。

    有不少人已經萌生退意,因為王爺有過囑咐,若事不成,不要戀戰,可以轉而製造混亂,然後力求脫身……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幾隊夜行者的首領都在猶豫為難,如今敵人早有準備,史家兄弟和王七說不定早已轉移,看起來是殺不成了,但王爺的命令中還有襲擊金陵知府賈雨村,不知這個有沒有機會?若是一個任務都完不成,未免有些無能......         

    就在他們如此想的時候,府衙大堂傳來一聲爆響,一個無頭屍體倒著飛了出來,下一刻,一臉怒容的知府大人大步衝出。

    他老人家穿著一身緋紅官衣,腰繫玉帶,胸前是雲雁銜珠繡,腳上是凌風踏雲靴,雙目如電,表情威嚴,是父母官之相,而鬢間微白的霜髮,顯示了這位知府大人是如何殫精竭慮、為百姓為社稷做貢獻。

    除此之外,他肩上還扛著一柄金背開山斧。

    猙獰的斧刃上掛著幾串紅白相見的東西,正在滴答滴答地流著血,參考倒飛出來的那具無頭屍體,顯然,這位可憐的刺客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與某個物體發生了激烈的熱吻,以至於整個腦袋都被轟成了碎片。

    被知府大人,被金陵四品文官,被金陵百姓的父母官,被持著金背開山斧的賈雨村大人,劈爆了腦袋瓜子。

    看到這一幕,無論是衙役還是襲擊者,腦袋都空白了一秒鐘。

    全場迴盪著知府大人的怒吼,這是市長大人對城市糟糕的治安工作與國家糟糕的政治環境的痛心疾首:“還有沒有王法了!還講不講規矩了!知道什麼叫君子政治嗎?知道什麼叫刑不上士大夫嗎!怎麼連文官都要殺!”

    不得不說'哥譚市的市長要是這麼勇'就沒有布魯斯韋恩什麼事兒了。

    雖然距離很遠,沒法互相交流,但幾個夜行人首領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個念頭。

    ——殺個屁,溜了溜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7-24 13:09
第八百二十一章 來自元帥的愛

    兵敗如山倒。

    一旦士氣沒了,說什麼都晚了。

    死的死,傷的傷,鳥獸散的鳥獸散,衙役們與史家的人開始打掃戰場、搜羅俘虜,而拉風的賈雨村大人成了全場的焦點。

    不得不說,以四品知府的打扮扛著一把碩大的金背開山斧,總有一種逆反的暴力感,非常有視覺衝擊性,所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賈雨村大人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惱怒之下,怒吼道:“看什麼看!”

    史一全下馬過來,表情有些微妙。知府大人徹底怒了: “怎麼了!怎麼了!這他媽是性命攸關的時候,這斧子是本官的家傳功夫,我不用這個用哪個?啊?你跟我說啊?”

    史一全尷尬道:“大人,我是想問,犬子……沒事吧?”

    之前的爆炸動靜不小,之後的動靜也不小,忠順王的密探們正在密切關注事態的進行,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到主人手中。

    自然而然的,忠順王就接到了行事失利的消息。

    他臉上有點掛不住。

    蘇秦安慰道:“王爺不必掛懷,此事本來也不指望著成功,或者說成功與否,都不重要,我們只是在向賈瑛展示我們的力量和態度,我們是在告訴他,如果他敢輕易離開金陵,那我們必然會將他的後花園攪得翻天覆地。”

    忠順王臉色陰沉道:“哼,史家壞我好事,一定讓他們好看!”

    蘇秦又問道:“王爺除了這一路人馬,還安排了什麼行動?”

    忠順王笑了笑:“自然是榮寧二府……先生莫驚,我知曉分寸,譬如狩獵,不能將獵物逼得太急,榮國府這邊,我只是安排了幾人花重金去找一些市井閒漢流氓之輩,去榮國府大聲鼓譟,丟些火把之類的……”

    蘇秦面色微變,搖頭道:“王爺失了計較,此計不通,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在金陵市井討生活,雖說是桀驁不馴、見錢眼開,但您可別忘了,金陵到底是在誰的控制之下......”

    忠順王立刻意識到了疏漏:“……四大家族?”

    “是啊……如今史家和王家都已經服軟,史家更是直接出手相助,如此,就相當於四大家族的大部分力量都在賈瑛手中,其情報消息無比靈通,別的不說,那些市井人物接到了王爺的委派,要去榮國府放火,那些流氓人物的首領定然會知悉此事……那些首腦,肯定與四大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忠順王臉色微變:“也就是說,計劃已經洩露?”

    旁邊的老僕淡淡道:“王爺不必擔心,我們的行動很機密,就算派出去的人被抓住,敵人也拷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

    忠順王嘆道:“連史一全都服了軟,賈瑛肯定也知道了,那些忠誠的人,是小王的失察害了他們,我犯錯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蘇秦又說了一句這世上不存在的俗語,“王爺在年輕時多犯一些錯誤,也不是壞事。”

    忠順王點了點頭,又說道:“看來榮國府的行動必然失敗了,但寧國府那邊……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蘇秦喑地裡撇了撇嘴:“王爺是怎麼安排的?”

    寧國府中,喊聲四起。

    “大膽!”

    賈詡的書房之中勁風呼嘯,賈似道拳掌飛舞,正與不速之客們戰成一團,他一邊與襲來的兩人交手,一邊大聲道:“爹!我撐得住!你身上有傷,不耍輕易動手!”

    賈詡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的內傷確實沒有好利索。

    但他對這場襲擊心知肚明。

    寧國公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慢慢地從牆壁上取下一柄短劍,他的手握在劍柄之上,眼祌如毒蛇一般盯著幾名襲擊者,彷彿下一刻就會發出石破天驚般的一擊……這樣的威脅令人後背生寒。

    即使牢記殿下的囑託,襲擊者們也覺得不太自在,眼見賈詡虎視眈眈,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已經有了立刻撤退的打算——反正這次行動也只是佯攻,而且不能傷到賈詡,萬一被他劈上一劍,那可冤枉了。

    就在這時,賈似道突然啊了一聲。

    賈詡面色一變,立刻拔劍在手,準備衝向那兒名膽大包天的襲擊者,可下一刻,他聽到了清脆的響聲,是某種金屬物體掉在地上的碰撞聲。

    那幾名襲擊者激戰之餘,突然看到一個金黃色的物體從賈似道的袖子裡飛出,還以為是什麼奇形暗器,反正他們已經萌生退意,所以立刻後退數步準備跑路,但下一刻,他們也聽到了那碰撞的金屬聲。

    低頭一看,一枚金黃色的巴掌大小的牌子躺在地上。

    金龍環繞,上面寫著如朕親臨四個大字。

    這玩意兒是皇家之物,俗稱,金牌令箭。

    剎那間,幾個襲擊者的眼中爆發出了璀燦的光芒。

    ——立功的機會來了!

    幾乎同一時間,這幾個高手宛如餓狗吃屎般撲向了地面的金牌,賈似道大驚之下發掌阻攔,但他對抗幾人合擊已經頗為勉強,哪裡擋得住這餓狗吃屎的陣仗?轉眼之間,那幾人已經搶了金牌在手,旋風般地跑路了。

    攔都攔不住。

    賈似道拔腿就追,大聲呼喝,可他越是著急,那幾個餓狗就跑得越歡,飛也似地在寧國府中上竄下跳,乃至於越過院牆,一溜煙似的沒入黑暗。

    賈似道追之不及,也不敢大肆宣揚,他恨恨地跺了跺腳,一臉陰沉和慌亂之色,茫然四顧,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身後傳來了賈詡陰沉的聲音:“演夠了沒有?金牌裡有什麼機關嗎?”

    賈似道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片刻之後,他一臉赧然地回頭,摸了摸腦袋:“爹,夜裡風大,你怎麼出來了?還有,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賈詡哼了一聲:“你這小子有幾根花花腸子,我怎麼會不知道?說,裡面有什麼機關啊?”

    賈似道搖頭道:“不知道……今晚兄長找到我,把金牌要走,躲在角落裡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在幹什麼,還給我之後就跟我講,說今晚如果有刺客來襲擊爹你,讓我不要慌張,只需要趁機將金牌扔出去……”

    聽到這裡,賈詡雖然面無表情,但內心卻翻起了劇烈的波濤。

    那小子……怎麼會知道?

    那幾位刺客兄立下了大功,這消息自然火速傳到了忠順王那邊。

    小王爺聽到這隊佯攻居然還立下如斯功勞,不僅又驚又喜,他一疊聲道:“金牌呢!快拿過來,我倒要看看,這廝是怎麼造得這麼像的!”

    蘇秦面色微變,阻攔道:“小王爺小心……恐怕有詐。”

    忠順王皺眉道:“什麼詐?”

    蘇秦心中冷笑一一孫朗啊孫朗,你這點花花腸子,我怎麼會不知道?你一定在金牌中藏下了劍氣,等金牌送到了這裡,你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我們了,是也不是?哼,既然我看透了,就要好好氣氣你。

    於是他說道:“王爺,還是蘇某先去瞧瞧吧。”

    小王爺雖然不解,但看蘇秦堅持,於是也就同意了,於是蘇秦出門,按照老僕的指點,一路到了那一隊刺客的接頭點。

    他掃視著周圍的夜色,微微皺眉——沒有發現孫朗的痕跡。

    進去之後,驗明身份,他從那兒人手中接過偽造的金牌'誇獎了幾句之後,蘇秦感知著這塊金子,很快,他就發現了那一道微不可査的劍氣。

    雕蟲小技……他哼了一聲,片刻之後,那劍氣就被驅散了。

    不過……這金牌給我的感覺有點奇怪,到底是用什麼奇怪的辦法製造出來的?罷了,只要沒有劍氣殘存,就算裡面有什麼機關,也不足為慮。

    雖然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將這面金牌丟掉,但蘇秦知道,忠順王其實很多疑,如果自己不把金牌給他,他肯定會多想……

    帶著這樣的考量,蘇秦還是將金牌帶了回去,老僕也進行了一次查驗,皺眉道:“這金牌……似乎有些奇怪……”

    蘇秦說道:“老先生也感覺到了嗎?”

    而忠順王已經將金牌拿在手中,左右打量著,沉吟著:“這看起來跟皇家信物一模一樣,賈瑛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當然是用金曜聖劍的力暈做出來的啊一一哈,你若是知道孫朗已經拿到了白羽威的聖劍,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悠閒了吧?

    蘇秦心中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道:“蘇某不知,應該是什麼花巧吧……賈瑛當年就喜歡琢磨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奇技淫巧。”忠順王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將金牌拿在手中,用力地掰了掰,“看起來不是澆築而成的,莫非是直接雕刻出來的?那他的手藝……”

    說到這裡'忠順王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這金牌正在發生某種奇怪的變化,它正在膨脹,不斷地膨脹,乃至於隱隱可見,裡面流淌著一些奇怪的東西......

    蘇秦和老僕同時大驚:“王爺留神!”

    他們幾乎同時出手,抓向忠順王手中的金牌,但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頃刻之間,那金牌已經如吹氣球般膨脹起來,然後,轟然爆開!

    某種奇妙的液體,從其中猛烈地爆開,四下迸射。

    可怕的事情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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