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41
sea6076 發表於 2019-5-7 19:14
笫七百七十二章 真相大白

    畫戟,鮮血,美人。

    聲勢為之所奪。

    薛寶釵手綽長戟,翩然而立。一身鵝黃衫襯著婀娜多姿的身段,袖帶飄飄,鳳髻精巧,淡淡的蛾眉,低垂的秀目,無疑如同下凡的神妃仙子一般。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人們幾乎無法將她與殺戮聯繫在一起。

    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

    王家諸人在驚怒之後,就是深深的忌憚。

    萬夫莫敵林黛玉,再世鬼雄薛寶釵……他們如今才總算知道,為什麼這麼端莊美麗的女子會有那樣的綽號。

    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如今王家氣勢洶洶而來,卻被薛寶釵當著所有人的面斬死一人,臉打得啪啪響,但他們也無話可說,高門大戶如賈府王家,都將臉面和名聲看得極重,言語之間不敬,又辱及對方家族為國捐軀的英烈,被殺了也無話可說,就算打起官司、鬧將起來,吃虧的也還是王家。

    不能再糾纏這個問題了。

    如今王家的銳氣已經折了三分,薛寶釵借剛剛之事發作,連消帶打,已經動搖了這邊的軍心士氣,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王家眾人心中凜然,但聽到薛寶釵毫不客氣地質問時,他們的臉上都有些怒氣——之前的事情倒也罷了,算是我們理虧,可論輩分你只是個晚輩,怎麼跟我們說話的?更何況還有族兄的性命……

    王七爺冷冷道:“為何而來?你倒來問我?敝家代理家主王子興前日來榮國府議事,一去而不返,他現在何處,還請薛將軍示下。”

    薛寶釵淡淡道:“我聽聞祖母生病,連夜返回金陵,今日剛剛返家,就看到王家的諸位叔伯砸開中門進府尋釁,這模樣不像是來詢問下落的,而是來問罪的,興師動眾而來,是要滅我們榮國府滿門嗎?”

    一名王家族老喝道:“莫要胡攪蠻纏!我只問你子興族兄的下落!”

    “我已經說過,今日方才回家,對此事一概不知,所以不能回答你的問題。”薛寶釵冷冷道,“一會兒自然有知情者為各位解惑。”

    那老頭喝道:“那還不快去叫人!”

    薛寶釵目光如電,煞氣湧現,語氣冷厲道:“這位老先生別急,一事歸一事,我身為朝廷大將,常年在外領軍,不參與府內事務管理,王子興先生之事,自然有人來為你解答,可我身為榮國府兒媳,也是賈府一員,今日-你們公然打上門來,威逼榮國府,欺我賈府一門孤寡,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真當榮國府無人了嗎?”

    她面露殺氣,目光如電,在所有人面前一一掃過:“若是真有人命官司倒也罷了一一但若是構陷誣賴,那今天之事,你們又怎麼說!?”

    剛剛說話的老頭冷哼道:“我們既然來了,自然是有把握的……”

    薛寶釵冷冷道:“我只問你,若是沒有此事,你怎麼說?”

    老者大聲道:“若是沒有此事,我們自然會向你們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薛寶釵怒極反笑,她指著周圍,“你們冤枉構陷榮國府,上門橫加尋釁,將我們賈府的面子踩在地上,令我們在金陵的名聲一落千丈,翻找一通,逼問一番,尋不到把柄,就當無事發生,道個歉就算過去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那老者怒道:“若是錯在王家,我們自然會賠禮道歉,這有什麼問題嗎?賠禮道歉都不行,你還想怎麼樣?”

    薛寶釵抬起長戟,在地上重重一頓,厲聲道:“這位老先生,你自己問問自己,若是我榮國府男丁俱在,風光一如往昔,你們還敢像今日這樣打上門來嗎?還不是欺我賈家無人,只剩下些女子強撐局面,瞧我們不起,所以想趁機將賈家從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踩下來嗎?”

    那老者一語塞,然後惱羞成怒道:“你這是誅心之論!”

    薛寶釵聞言只是冷笑兩聲,她的語氣緩和下來,其中卻蘊含著壓抑不住的寒意:“既然你們王家挑起了此事,那就做好準備吧!”

    幾名王家族老聞言,心中俱是一凜,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忌憚——他們平素也聽過薛寶釵的名聲,聽說這榮國府的年輕寡婦是個賢達明淑的好性子,今日竟然放下了此等狠話,顯然是被得罪狠了。

    四大家族之中,薛家早早從官場轉入商界,早已不值一提,榮國府也已經敗落,按說這出身薛家、嫁入賈府的小寡婦便是放出狠話,其實也不值一提——可他們知道,薛寶釵和林黛玉因為某人的緣故,依然與某個天元功勳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今日之事,不可謂不棘手……

    可是……還能怎麼辦?

    忌憚之後,就是默契的共識一一薛寶釵的報復最多只能讓王家傷筋動骨一番,可王子興的失踪一個弄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大事啊……

    明知如此會大大得罪賈家,但也什麼都顧不得了。

    達成共識之後,王七爺漠然道:“薛將軍莫要生氣,若此事果是王家冤屈了貴府,那我們必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薛寶釵將王家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從開始到現在,她的態度都極為強硬,與平素的行為方式大相徑庭,一是對方確實欺人太甚,她激憤之下捍衛賈府門楣,不容半分退縮示弱,二是她心中餘怒未消,夫君這不解風情的呆子著實惱人,只好趁機發作一番,以洩心中邪火,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她在試探王家,在誘導談話,王家此番上門,氣勢洶洶,很不尋常,繼續沒有留下什麼餘地……事出反常即為妖。

    試探的結果也讓她感到驚奇和不解。

    不過沒關係……想不明白就不必想了,因為她不是獨自承擔這一切的。

    她的任務只是應付王家的威逼,如何一勞永逸地解決這棘手的局面,則是另一個人的難題……確實如夫君所言,他們在並肩作戰,即使不在同一個戰場,但也在為同一個目標、為彼此而戰鬥著。

    她知道孫朗在喑中注視著這一切,她之前的話語和試探,都是替夫君來做的……她知道他會聽到,她知道他會明白。

    想到這裡,她略微陰鬱的心情就晴朗了一些。

    她轉頭問道:姑娘現在何處?可去請了嗎?”

    賈府僕役們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值此危難之際,薛少奶奶表現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強硬與擔當,讓這些家丁丫鬟發現,原來一團和氣、深得民心的少奶奶竟然還有如此霸氣側漏的一面。

    有人恭敬道:"已經去請了,小人再去催催。”

    薛寶釵輕輕地點頭,然後對王家眾人說:“諸位少待。”

    王七爺看起來有些心焦,但薛寶釵的方天戟明晃晃地握在手裡,這女人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他只得拱了拱手。

    而那邊遠遠觀望的兄弟二人組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賈似道沉吟道:“兄長,王家的態度有些奇怪啊……”

    孫朗的大半注意力倒是放在了那個被梟首的屍體的身上,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頸子甚寒,剛剛寶姐姐那毫不猶豫的斬首顯然令他聯想到了某個不太妙的作品一孫誠、薛言葉和賈世界什麼的…….

    ......等等。

    呸。

    是林世界,林世界。

    怎麼會是賈世界呢?雖然確實是賈似道知道了他孫某人的秘密,而寶姐姐卻蒙在鼓裡,雖然後來也確實是寶姐姐得知了賈似道知道而她卻不知道,她想要剖肚子找東西的話也確實應該向賈似道下手,但是好噁心啊!

    孫朗腦補了一番,覺得非常非常噁心。

    這很不好船。

    他聽到賈似道說話,若無其事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與堂弟拉開距離。

    賈似道注意到兄長的動向,詫異道:“ ……怎麼了?”

    孫朗唏噓道:“一想到你也許會被你嫂子一刀切開肚子或者一劍割開頸動脈或者推到電車軌上什麼的……感覺到了淡淡的傷感,所以就離你遠點。”

    賈似道瞪大了眼睛,先轉頭看了眼薛寶釵,又回頭看孫朗,如此循環往復,看了三四次之後才反應過來,慌張道:“為……為什麼啊?”

    孫朗擺擺手:“你不懂啦,所以不提了,王家態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不不不,兄長我還是比較在意你剛剛說的那件事情……”

    “你是滿腦子為什麼的三歲小孩嗎?為什麼要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快點講正事吧,別浪費時間了。”

    “……小弟的性命應該不是細枝末節吧?應該不是吧?”

    “好啦好啦,我胡說八道的,你忘掉吧。”

    “忘不掉啊,哥,嫂子剛剛殺人了,而且還這麼熟練,看得我也心裡發寒……而且她言語之間,似乎在生你的氣……”

    賈似道盯著自己的兄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突然問道:“兄長,你不會無意間惹了嫂子生氣,然後把我給賣了吧?”

    孫朗瞪眼進:“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

    弟弟將頭轉到一邊,頗為幽怨地嘆了口氣。

    孫朗作色道:“你他媽那是什麼表情啊?啊?我也不瞞你了!很簡單!你嫂子一直積累的負面情緒爆發了,她嫌我有很多事情瞞著她,不肯讓她替我分擔,後來我說漏了嘴,透露了我曾經跟你講過很多事情,就是白家堡那次,當然具體什麼事情我也沒細說——總之她就很生氣。”

    賈似道一怔,詫異道:“就這個?”

    孫朗點頭道:“就這個。”

    弟弟一臉“哥你他媽又在逗我”的表情:“怎麼可能?就為這事?”

    孫朗嘆息道:“是啊,就為這事。”

    “這不可能,兄長你肯定沒說全。”賈似道斬釘截鐵道,“只是這種事情,嫂子怎麼會生氣?我們兩兄弟自然是要相互扶持,講些心裡話有什麼打緊的?便是再小心眼的婦人,也不會在這事上糾纏,更何況嫂子還是如此賢淑通達的人物,怎麼會……”

    孫朗怒道:“我他媽怎麼知道!她就生氣了啊!我也很絕望啊!”

    賈似道看著孫朗,兄長那副“我搞不明白女人在想什麼啊”的表情非常真實,很符合他的人設設定,看起來作偽的可能性極小一一他納悶道: “真是這樣?那嫂子為什麼會生氣?很奇怪啊……”

    兩兄弟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搖頭:“搞不懂……”

    兩邊無語片刻,孫朗望著自己的弟弟,傲然道:“你他媽搞不懂個錘子,老子好歹有很多女朋友,你呢,說個卵子。”

    ——可悲的人正在從自以為更可悲的人身上尋求優越感。

    ——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啊。

    賈似道望著兄長那得意的臉,猶豫了一下,明智地隱瞞了一些事情。

    凡是高門大戶,都是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的,為了防止家中的少爺們在成親之前憋得狠了,乃至生出什麼奇怪的嗜好,族中都會在年齡合適的時候調撥些俏麗又踏實的丫鬟貼身服侍,就是那種服侍。

    他身為寧國府嫡子,自然是也有的。

    本來兄長也該有的,可兄長離家出走的時間很早,那時候身子沒有長成,估計也是沒有的……哦,不對,兄長其實是異域來客,從來沒有回過榮國府,所以就算是有,也沒他什麼事兒……

    真相大白了!天元六軍十大未解之謎的笫一位終於真相大白了!困擾諸位將帥與軍師的真相終於大白了!

    兄長果然是未經人事的雛兒……

    ——不能笑……不能笑……忍住……會被打死的……會被打死的……孫朗此時若是有謝唯的讀心術,讀到賈似道心裡所想,恐怕什麼手足之情也都不管不顧了,非要先將這王八蛋點了天燈不可,但他並不知道。

    萬惡的封建糟粕在人與人之間製造了不可跨越的巨大天塹。

    賈似道越想越想笑,為了防止在這方面目光如炬的兄長看出端倪,他果斷地轉移了話題:“兄長,嫂子的事情先不提,王家這邊,很奇怪啊……”

    孫朗嗯了一聲,問道:“奇怪在哪兒啊?”

    賈似道望著王家的人群,說道:“太急了,太強硬了,太不留餘地了……就像嫂子所說的那樣,他們這陣勢,哪裡是來詢問王子興的下落的,簡直是已經知道了王子興死在了榮國府,所以是來興師問罪的……”

    孫朗點了點頭:“還有呢?”

    賈似道思索了一下,繼續道:“可如果真是為王子興來復仇的,那也不會擺出這樣的陣勢,如果真的確定了情報,就會直接打進去搜屍了,如今的姿態雖然強硬,但還是一副要對峙要談的樣子……這說明他們雖然氣勢洶洶,但潛意識裡還有一種僥倖心理和不確定的心虛……”

    他皺起了眉頭:“剛剛嫂子放了狠話,我看到了他們的表情,忌憚,猶豫,然後是堅定,他們知道這種行為已經將賈家得罪狠了,不僅嫂子不會善罷甘休,就連我們寧國府也不會放過他們,可即使知曉如此,他們也硬著頭皮死槓,咦,硬著頭皮……”

    弟弟發現了問題的關鍵,眼神一亮:“他們的態度……有一種騎虎難下的勉強感!也就是說,他們知道後果,卻不得不去做…...”

    孫朗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看來王子興身上,顯然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讓群龍無首的王家罕見地聯合起來,甚至不惜狠狠得罪賈府……如果只是王子興死了的話,還不至於讓王家如此果決地撕破臉。”

    賈似道看向孫朗:“我們之前處理了王子興的屍體……”

    孫朗說道:“我檢査過了,他身上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那就有兩種可能性了,第一,那要緊的東西在王子興心裡,是他心中所藏的秘密,第二……”

    賈似道默默地接道:“是殺死他的人將那東西搜掠走了……”

    孫朗望著那幾名王家成員,淡淡道:“這個問題,找個機會問問那幾個人就好了,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到底哪裡走漏了風聲,能夠讓王家如此迅速地將目標鎖定在榮國府,並且很有把握地直接打上門……也就是說,是誰在引導和控制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賈似道突然說道:“探春來了!”

    只聽人群中一陣嘈雜,明眸皓齒的賈府三姑娘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快步而來,人群自動讓開,而薛寶釵的方天戟又如此拉風,她瞬間就認出了自己的嫂子,又驚又喜地撲了過去:“嫂子!”

    薛寶釵望著眼前的小妹妹,眼中閃過了憐愛之色,探春是夫君的妹妹,她這兩年思念孫朗,自然是愛屋及烏,與探春的關係更加親密,更何況,這小妹妹本來也是性子極討人喜歡的姑娘。

    她抱了抱探春,輕聲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探春深吸了口氣,將眼眶裡的眼淚憋了回去,眾目睽睽,她如今已經是榮國府的當家人之一。在外人面前,決不能露出小兒女姿態。

    她小聲道:“嫂子,你怎麼回來了?”

    薛寶釵的神色有些複雜,從奉旨前往明州,到今日秘密返回,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簡直是翻天覆地的命運巨變。

    夫君尚在人世,本來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但世事無常,糾纏不斷,從大荒山中生還的夫君背負著一身的因果,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提防,人心疏離兩年,又有令她細思恐極的驚天秘密,諸多事情混在一起,就連聰慧如她,都有目不暇接、身心俱疲的感覺。

    她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先不提這個了。”

    如果探春知道,她崇慕思念的哥哥竟然尚在人世,恐怕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但是夫君他……唉,為什麼會這樣……

    就在這時,王家那邊有人說道:“兩位,敘舊還是放在以後吧,這位是賈府的三姑娘對吧?如今府上,是你能拿主意的嗎?”

    賈探春聞言,黛眉一挑,在薛寶釵懷中的柔弱依戀之色一掃而空,不卑不亢道:“奶奶年事已高,將府中一應事務託付給我們這些小輩,叔伯們洶洶上門,到底所為何事?榮國府如今雖然艱難,可也不是好欺負的。”

    王七爺的臉色沉了下來:“榮國府如今既然是你主事,那就正好,之前我王家代理家主王子興上門拜訪,應該是三姑娘你接待的吧?”

    賈探春在聽說王家上門尋釁之後,就猜到大概是王子興之死暴露了,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先不去管,無論如何先將眼前這一關過了,她接到消息之後沒有立刻趕來,而是先冷靜了一番,將有可能發生的對話與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心裡有了腹稿,方才趕過來。

    如今嫂子既然也回來了,那底氣更是足了不少。

    她聞言之後,露出憤憤不平之色,哼道:“不錯!貴府王子興家主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侄女大開眼界!他明知道我們老太君年事已高,臥病在床,受不得驚嚇,卻上門來執意要求見老祖宗,到底意欲何為?”

    探春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面露憤怒與後怕:“我自然是不答應,可他明面上知難而退,暗地裡卻打昏丫髮,想要強闖老太君的院子一一侄女之前還很是奇怪,為什麼堂堂金陵王家家主,竟然會做出如此無禮事情,今日觀諸位叔伯行徑,方才恍然,此所謂相得益彰也!”

    薛寶釵聞言,臉色又冷了幾分,她望著對面的王七爺:“可有此事?”

    王七爺被探春的那頓搶白和諷刺弄得很不高興,冷冷道:“這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誰知道當時是怎麼回事!”

    賈探春怒道:“那廝想要強闖祖母庭院,幸好被寧國府的賈詡大伯攔住,雙方大打出手,大伯還受了點傷,這難道還有假嗎?”

    王七爺淡淡道:“是嗎?賈詡與代理家主交過手?”

    探春心裡驀然一緊,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是啊!”

    對面的人們驟然發出了一陣冷笑,王七爺緩緩道:“但我們聽到的消息,與你所說的有所不同啊。”
sea6076 發表於 2019-5-7 19:24
第七百七十三章 棋子

    與此同時,寧國府之中。

    賈詡端坐在堂上,面沉如水,整個寧國公府已經開始動員。

    寧國府不同於榮國府,兩代家族成員皆在,寧國公賈詡正值壯年,其子賈似道也是在天元戰場上建立了功勳的英雄,這樣的家族雖然人丁頗為單薄,但顯然還是有遠大前景的,因此凝聚力也有所不同。

    堂下人員往來,忠心耿耿的各級管事與護院標長不斷報告著各種事項。

    “孩兒們已經放翻了王子善的隨從。”

    “府中已經嚴禁無關人等隨意走動。”

    “各房護院兵丁已經於屋中穿甲持械,馬匹已經戴好鞍甲。”

    “府外果然有陌生人探頭探腦的窺視。”

     “已經與榮國府那邊聯繫上了,暫時還風平浪靜,兩邊正在對峙。”

    賈詡點了點頭,他治家有方,訓下有術,寧國府的私人武裝力量貴精不貴多,是一股值得依靠的力量……像國公府這樣的侯門大戶,尤其是天元將門,對於蓄養私兵方面,政策一向不嚴,朝廷多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應該是朝廷酬功,順便顯示當今聖上的坦蕩寬厚,因為這其實沒有什麼卵用,皇權只會對足以動搖其統治的事情上心,其他的都可以稍作讓步一一譬如這種情況,你又沒有帝兵,就算養了一千重騎兵又有個卵用。

    他揮手令斥候下去再探。

    如今人馬已經點齊,只待一聲令下就能衝出寧國府,乘快馬火速突進,片刻之間就能將榮國府正門圍住,將膽敢上門挑釁的王家堵得進退不得。

    可這是手段而非結果,大戰一場將王家殺得乾乾淨淨也不是他的目的。

    那麼何時現身、何時動手才能得利最大,就是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了。

    賈詡皺起了眉頭。

    剛剛聽聞消息之後就開始調兵譴將,一時無暇細思,如今靜下心來,他發現了此事之中所隱藏的疑團。

    王子興雖然死在了榮國府,但他叔侄合力將此事蓋得天衣無縫,王家怎麼在這一兩天內就確定了消息,然後毫不猶豫地打上門來?

    而且不是上門來交涉對峙的,而是氣勢洶洶、砸門而進,擺出一副要與賈家火併的樣子……王家哪有這個魄力和決斷?要說是史家還差不多,但王家群龍無首好幾年了,為了一個代理家主,那些心思各異的王家族老們怎麼能在短時間內達成這種暴烈的共識?”
  
    “王子興身上有什麼秘密嗎……那告訴他們這事的又是誰?”賈詡敲打著桌子,自言自語道,“告密的人對王家有很大的影響力,所以能夠說服他們相信,那個人甚至可能掌握著關於王家的一些把柄,最最最重要的是……此人也許與王子興之死有著直接的關係……”

    一個名字再度浮出腦海,寧國公低聲道:“王熙鳳啊王熙鳳,非是我不相信你,可一個個不利的證據接二連三地往你身上堆,這到底是為什麼?只有兩個可能性啊,你如果不是兇手的話,一定是引起了兇手的沛然殺機……那麼現在的你,又躲在哪裡呢?”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一名寧國府管事急急而來,低聲道:“老爺,您下令關進黑牢裡的那個人醒了,他吵著要見你。”

    王子善。

    “他醒的倒快。”賈湖哂笑了一聲:“跳梁小丑,不過是說些可笑之言,聽他作甚?讓他自行吵鬧去吧……”

    王子善也許知道一些內情,但更有可能不知道,畢竟王家派這王八蛋來拖延,一旦事情敗露,極有可能落入敵手,這樣的死士和棄子,本來就不能知道太多的秘密……即使知道,也要用大刑撬開此人的嘴巴,這王子善雖然腦袋不靈光,但是武功不弱,骨頭甚硬,一半會兒是得不到什麼情報的。

    可那管事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他說,老爺若是不見他,一定會後悔的,因為他有一言,可解老爺心中之惑。”

    賈詡挑了挑眉毛:“哦?他竟要主動說?那可有意思了。”

    心中之惑?難道是王家之事?呵,這廝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寧國公想了想,站起身來:“如今榮國府的局面還壓得住,去看看也無妨,在前引路。”

    “是。”

    兩人一路疾行,來到一處偏僻的院子,高門大戶從來都是藏污納垢之所,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裡面則沉澱著不為外人所知的陰暗,寧國府也建有這樣的設施,以備不時之需。

    守門護衛行禮之後,打開機關,管事打著火把,賈詡走了進去,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他面色不變,淡淡道:“捆緊了?”

    管事答道:“老爺放心,我們都知道厲害,他渾身上下以精鋼與牛筋纏得結結實實,便是大羅神仙都別想動彈一下,若不是老爺特地囑咐先不要傷害他,孩兒們還能用些更保險的。”

    賈詡只是一笑——除非必要,他通常不會將事情做絕。

    就在這時,裡面傳來了一聲大笑:“寧國公有心了啊!被兄弟我欺瞞一番,居然還對兄弟仁義有加,真是令我慚愧無地。”

    說話的人正是王子善。

    他的笑聲很爽朗,似乎成為階下囚這件事並沒有讓他感到什麼憤怒,竟然還在渾然自若地談笑,不是傻大膽,就是有所依仗。

    不過賈詡是心細的人,他從這笑聲中聽出了別的東西:“他的情緒有些亢奮……笑聲的尾音有顫抖……恐懼?他在恐懼什麼?”

    將心底的疑惑壓下,賈詡接過火把,大步走上前,黑牢常年沒什麼客人,缺乏人味,也疏於打掃,所以環境很不好,他一路走到最深處的牢房,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王子善。

    他淡淡道:“委屈子善兄了。”王子善直勾勾地盯著他,突然咧開嘴,露出了古怪的笑意,他的頭也不能移動,只能說話:“不委屈,不委屈,只是一會兒而已。”

    賈詡負手道:“哦?子善兄的意思是,你很快就能重見天日?未免太過自信了吧,這寧國府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別的不說,他那大侄子就在隔壁榮國府,你王家便是攀上了天大的大腿,有了再硬的後台,請來了再能打的高手,義有什麼用?更何況今番你們王家強行闖人榮國府、欺那一門老幼,他怎肯善罷甘休?

    王子善望著他,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笑聲詭異而陰冷,在這潮濕陰森的黑牢之中,平添數分詭異。

    賈詡不動聲色,攏在袖中的雙手已經慢慢握緊,全身真氣開始運轉,暗自警惕:“子善兄,有話你就直說吧,何故發笑。”

    王子善笑了幾聲,語氣變得幽然起來,他說道:“你一定在想,你那邊有著非常非常厲害的幫手,我王子善何德何能,能夠逃出這天羅地網?”

    賈詡心中一凜,並不言語。

    “不要不承認,剛剛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醒來之後就被捆了個結實……我的武功雖然不敢稱頂尖,但好歹是金陵有頭有臉的人物,能夠悄無聲息一招將我拿下的,一定是天下有數的大宗師。”

    上子善堪著賈詡,臉上的笑容極其古怪。

    賈詡討厭這種笑容,因為那笑容中充滿了嘲弄,就像是在嘲笑一個傻子,對於一位智者來說,沒有比這更令人難受的表情了。

    因為這意味著似乎有什麼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賈詡以退為進,他後退兩步,緩緩道: “如果子善兄只是想說這種廢話的話,那恕賈某不奉陪了。”

    “急什麼?好吧,好吧,我只是想再多說幾句話而已。”

    王子善突然嘆息了一聲,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與賈詡說話:“你知道什麼叫棋子嗎?棋子就是,你平時可以安安靜靜地待著,做什麼都行,一旦有了合適的時機,一旦處於合適的地點,你就要毫不猶豫地發揮自己的作用,臂如飛馬別了炮,小卒退了車,這就是它們的任務,他們必須得這麼做,哪怕下一回合,它們就會被摧枯拉朽地殺死,然後掉進棋簍裡。”

    他的眼神有些惆悵:“可我沒想到,對於我這個小卒子來說,過河的時間竟然這麼早,這麼早……”

    賈詡神色微變,冷然道:“你說什麼?”

    王子善望著面前的賈詡,露出了譏諷的笑容:“有人托我給您帶個話……你以為,你的侄子,真的是你的侄子嗎?”

    這一剎那,即使是城府極深的賈詡,也驟然變了臉色。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王子善,低聲斥道:“一派胡言!”

    “我只是個送信的,信與不信,你自己有數。”王子善慘笑一聲,“一句話,我只需要帶一句話,這就是我的任務……賈詡,以後還會有人來找你的,我言盡於此了,棋子,棋子……”

    賈詡聞言,神色一變,他出指如風,剛想阻止,但面前的王子善身子一顫,眼中的神采就飛速黯淡下來。

    “王子善!”

    哪怕是鎮定如賈詡,此時都有些慌了手腳,他衝上前來,急促道:“棋子,你是誰的棋子?究竟是誰?”

    王子善的意識正在飛速地消散,他努力地露出了黯淡的笑容,輕聲道:“我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這就是代價,哈,王家,王家……”
sea6076 發表於 2019-5-7 19:32
第七百七十四章 離間

    王子善已經沒有了聲息。

    賈詡默然,他將按在對方脖頸上的手收回。

    一股力量摧毀了王子善的心脈,看來他是自盡的。

    寧國公突然覺得,這黑牢裡的空氣,似乎有些陰冷。

    這太荒謬了,他想。

    可王子善的那句話像毒藤一般,瞬間就在他心底紮根發芽。

    你以為你的侄子,真的是你的侄子嗎?何等荒謬的說法,何等拙劣的謊言。

    可……可偏偏,這樣的話,很多疑問就能說通了……

    賈詡深深地吸了口氣。冷靜,冷靜,他想。

    但諸多繁亂的念頭紛至沓來,令他思緒翩飛,無法自製。

    這簡直是太荒謬,太瘋狂,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可關於自己那侄兒的種種疑點,從大戰前,到大戰後,很多很多,再次從記憶之海裡浮現。

    譬如他離家出走三年沒有音訊,然後就搖身一變,成為了文韜武略無一不精的當朝名將,突飛猛進的武功暫且不論,可那近乎於妖、英明果決的用兵韜略是怎麼回事?

    他當年就生出疑惑,甚至曾經暗中調查過侄兒的幾個著名戰例,研究後發現,他那一鳴驚人的寶貝侄兒用兵之老練,眼光之毒辣,出手之果決,計謀之神妙,其料敵先機,其知己知彼,哪裡像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子,簡直像是個與天魔打了幾百年仗的老妖怪。榮國府哪裡能教出這種天縱英才?祖孫三代所有人捆起來都沒他能打。

    以及,據說侄兒在軍中也以眼光獨到、知識淵博著稱,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風土人情,乃至世間萬物陰陽變化,以及當世各國的政體,全都能給你說得頭頭是道,據說甚至能將外國蠻夷唬得一愣一愣的。

    而且還擅長講故事,腦袋裡有著許許多多聞所未聞的奇聞異事,為軍中將士所熱烈追捧——雖說他印象中的侄兒確實不喜歡習武,反而嗜好讀書,但你講的特麼的那些艷情故事是在哪兒看的啊?榮國府可沒有這東西。

    當時賈詡確實生出了大大的疑惑,有關侄兒的消息情報傳得越多,他心中就越起疑,最後實在按捺不住,親自去了一趟北方戰區,去探望了一下自己的族侄。一會面的結果哲時打消了他的疑慮,因為侄兒確實是記憶中的那般模樣,而且詢問家族故事,他也都對答如流。

    當他問起侄兒那無師自通、近乎於妖的用兵方略時,是朝廷有關人員出面對他做了有保留的透露和解釋,這事關帝國秘辛,大帽子扣過來,他也不好多問——反正,這侄兒似乎確實像是侄兒。

    後來,這懷疑就慢慢淡了下來,因為侄兒的功勞越來越大,對祖母也表現得很孝順,後來林黛玉與薛寶釵北上,乃至賈似道也來到了堂兄身邊,都與他相處得很好,乃至推崇有加……賈府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很多人都知道,這榮國府怕是至少有五十年富貴無雙了。

    漸漸的,賈詡心中的懷疑,也變成了欣賞乃至羨慕甚至妒忌。

    因為相比之下,自家的兒子簡直是個不開竅的智障。

    但如今……原本心中的懷疑,又被王子善的一句話給勾起來了。

    因為戰後的疑點,還有很多。

    為什麼朝廷隱藏了侄兒的功績,將大荒山的秘密封鎖?

    他明明沒死,為什麼兩三年都毫無音訊,有家不回,連說都不說一聲?若是心灰意冷、隱姓埋名倒也罷了,先是明州,再是秦州,你都跟朝廷幹起來了,怎麼都想不起家裡的奶奶?

    還有賈似道那奇怪的表現。

    乃至他對榮國府的疏遠……沒有回家的欣喜與熱切,反而對自己的親人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和陌生感。

    賈詡越想越心驚。

    不得不說,聰明人都很擅長腦補,僅僅只是一句話,他就自動聯想到了所有的證據和疑點。

    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不禁露出了苦笑。因為寧國公知道,一個看不見的大網已經將自己籠罩在內,這是蓄謀已久的暗算,是處心積慮的陰謀。

    “離間計……”

    他喃喃道。

    簡單,但有效。

    因為這離間計不是拙劣的挑撥,而是將心中早就有的疑點重新放大,不是強行製造衝突,而是其自然,因為……那有可能就是真相。

    所以說是離間計。

    簡單而高明的離間計。

    因為即使是伯侄,即使是同出一門,即使是合作愉快,但在這件事情上,他實在無法去找當事人直接求證。

    不去問,這猜忌和疑惑留在心裡,只會變得越來越大。去問,那就更不行了,如果對方真的是冒牌貨……那就直接暴露了自己,驚動了他,他心中有了防備乃至殺意,那後果就著實難料了。

    “他媽的……”賈詡難得爆了粗口,他自語道,“布這個局的人,高明,只是他告訴我這個,又說還會有人來找我,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他望著王子善的屍體,搖頭苦笑,別的不說,這傢伙橫死,本來就是麻煩之一,到時候怎麼向侄兒解釋?要怎麼撒謊?

    ——這個佈局,這個離間計,這一招,確實是針對賈詡而設的,因為佈局者敏銳地抓住了賈詡的性格特徵,因為越是他這樣高明的智者,思維方式就越縝密和謹慎,所以他永遠不會主動與孫朗坦誠相談,因為他從來都不習慣將自己的底牌暴露給別人,不習慣將自己置身於退無可退的境地。

    賈詡再次嘆息,他得好好想想了。寧國公的目光從王子善的身上,轉向了黑暗深邃的出口。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微變。

    如果說王子善的臨終之言是那個神秘的佈局者所謀劃的陰謀,那麼對方絕對不會只出一招的。

    王子善被派到寧國府來拖延自己,被擒之後,說出了那一番話,這是陰險的離間,那麼……如今在榮國府中對峙的王家那邊,又有什麼安排呢?

    賈詡想到這一節,心中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剛剛的事情已經讓他亂了方寸,失去了平時氣定神閒、百密無疏的智者心境。

    他不再去管王子善的屍體,快步向著出口走去,負責這裡的管事在人口處等著,躬身道:“老爺回來了。”

    賈詡言簡意賅道:“他自殺了,你們封閉入口,牢牢守住,不得接近!”

    管事先是一驚,然後應道:“是。”

    少問多做,學會忘掉,這是一項很有用的生存法則。

    機關門隆隆合上,將這黑牢關在黑暗之中,賈詡主僕已經離去,但黑暗之中,一點幽光悄然閃現,隨即泯滅,它來自於王子善的屍體。

    賈詡離開之後,這具屍體在一股神秘力量的作用下,發生了某種變化。

    畢竟,這令賈詡都感到棘手的離間計,其實,只施展了一半。

    而在此時,榮國府中,兩方的對峙卻在繼續。

    王七爺冷冷道:“三姑娘,明人不說暗話,在下想問問你,子興族兄前來貴府拜訪的那段時間,榮閏府的東花園出過命案吧。”

    賈探存雖然不動聲色,但瞳孔悄然一縮。

    喑中觀察的孫朗淡淡道:“王家有高人指點,賈探春恐怕應付不了。”

    三姑娘也察覺到了棘手,只好避而不答:“七叔又是從何處得知?”

    王七爺徑直道:“我是在問你,東花園是不是出過命案!”

    賈探春心中暗嘆一聲,即使她素有急智,也有些慌了手腳,因為她確實沒有考慮到,對方一不跟她扯皮二不跟她對峙,甚至沒有提賈詡——而是以如此刁鑽的切人點單刀直入。

    她只好說道:“這是榮國府的私事,請七叔不要妄自揣測……”

    話音未落,王七爺就怒道:“私事?我族兄下落不明,你們榮國府恰好死了人,那我自然是懷疑,那屍體就是我子興族兄的!這有問題嗎?”

    賈探春想說話,王七爺卻沒有給她繼續,繼續追擊道:“三姑娘若是問心無愧,那就將死去的屍體帶出來看看,瞧瞧到底是不是我子興族兄的!”

    探春強自鎮定:“屍體?我何曾說死過人了?這只是三叔捕風捉影,妄自揣測,東花園確實發生了些事情,可並不涉及人命…...”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王七爺厲聲道,“當日目睹之人一定很多吧,將他們都叫出來,詢問一番,對對口供,看看到底死沒死人!”

    賈探春臉色微變,這時,薛寶釵冷冷道:“王先生好大的威風,來我們榮國府審案來了?”

    “不敢當! ”王七爺拱了拱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王一介白身,確實沒有守土安民之責,可我是帝國良民,聽聞榮國府出了命案,但府上卻急於掩飾,你們意欲何為?這人命大如天,我既聞之,自然要向知府老爺禀告,請他老人家來公正嚴明地調查此事,到底是誰死了,怎麼死的,誰目擊的,自然要一一傳話,訊問口供,乃至査出真兇……”

    他對著薛寶釵說:“此乃帝國王法,薛將軍,你也沒有異議吧?”
sea6076 發表於 2019-5-7 19:43
第七百七十五章 球迷

    “此乃帝國王法,薛將軍,你也沒有異議吧。”

    王七爺的話語之中,隱藏著老謀深算的得意。

    王法,王法,此是太平天下,人命大於天。

    雖然法律只是當權者維持統治的工具,有力量的人可以享有各種明裡暗裡的特權,無論古今中外,無論文明發達程度,這種情況一直存在,區別只在於難度和形式——社會越進步,這種特權就越隱秘,但卻一直都存在著。

    但法律也代表著秩序,代表著國家的體面,社會越進步,國家越發達,法制越完備,享有特權的人就得越收斂,哪怕私底下鑽空子鑽到爽,表面上也不能公然宣揚自己的特權,以免引起民眾的公憤與輿論的動亂。

    譬如現在,帝國挾天元大勝之威,已有當世第一強國的煌煌氣象,這台國家機器代表著無與倫比的聲望與威嚴,所有人都耍敬畏和遵從它所定下的秩序,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因此,縱使帝國豪門之中隱藏著數不清的黑暗,但也得死死摀住蓋子,不能訴諸人口,哪怕有豪強子弟當街縱馬撞死無辜,也至少得扔下一個家奴來頂罪,而不能直接揚長而去、不當回事。

    你得遵守規則,哪怕只是表面的規則,否則,就會有人來好好教育教育你,讓你知道為什麼要守這規則。

    這就是王七爺的目的。

    哪怕一個豪門世家再是囂張,也絕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質疑和違抗帝國的法律,榮國府出了人命案子,按照帝國法律,本來就要報告有司查辦,由仵作查驗死因,記入檔案,知府審理明白,這就是帝國的王法。

    即使是薛寶釵也無話可說。

    孫朗聞言,淡淡道:“居然惹皇氣,這一招用的很妙……看起來,金陵知府已經倒向王家那一邊了,或者說,倒向王家靠山的那一邊了。”

    賈似道悚然一驚:“什麼?”

    孫朗望著大驚小怪的賈似道,皺眉道:“怎麼了?”

    賈似道一臉不信:“這……金陵知府是賈雨村先生啊……”

    孫朗問道:“姓賈?你親戚?”

    賈似道看了一眼孫朗,低聲道:“不,只是姓賈,五百年前或是同宗,可與金陵賈氏沒甚關係,不過他早年為官,受過榮國府賈政叔叔的提攜,近年升官到金陵,對榮國府一直禮敬有加……”

    言外之意,榮國府與金陵知府有很大的香火情的,怎麼會倒向王家?

    孫朗對此嗤之以鼻,他可沒這麼幼稚:“你真是圖森破,那些當官的,也不能說是無情無義,可他們的情義,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榮國府若是烈火烹油、蒸蒸日上,這賈雨村自然要將賈府當成爺爺來舔的,口口聲聲掂念著當年恩情,逢年過節上門拜訪拉感情——可現在誰都知道荣國府成了一條破船,這賈知府又不蠢,憑什麼天天惦記著你的好?”

    見賈似道還是不信,孫朗努了努嘴:“再者你瞧瞧那王七的得意嘴臉,一副這一把穩了的狗屎模樣,他既然是王家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會不知金陵知府跟榮國府有舊?如此胸有成竹,顯然那什麼賈雨村已經被搞掂了……”

    賈似道這才勉強信了,有些擔心道:“那這可怎麼辦?對方堂堂正正地攻來,賈雨村如果與王家沆瀣一氣,那探春與嫂子會很被動的……畢竟,王子興的屍體確實是在東花園被發現的,這個說不清啊……”

    孫朗沉吟片刻,說道:“眼下倒是有個不錯的法子。”

    賈似道眼前一亮,崇拜地望著歐尼醬: “兄長果然了得!”

    孫朗不理弟弟的馬屁,而是對遠處的寶姐姐傳音入密道:“不用怕,只管將金陵知府叫來,一切有我呢。”

    薛寶釵在聽到王七爺的話之後,也意識到了王家的意圖,金陵知府賈雨村與榮國府素來相厚,可官場最是講不得憑空的人情,如今榮國府聲勢大不如前,也就不能指望知府能全力回護,或者說……王家已經搞定了賈雨村。

    她正感覺棘手,就聽到了夫君的傳音。

    稍稍煩躁焦急起來的心情,瞬間就平復了下來,她嘴角露出了一抹驚豔的笑意……是啊,我怕什麼,一切有他呢。

    她伸手握住了賈探春的小手,探春的手心全是汗水,她望著妹妹,微微點頭,以示安慰,然後對王七爺說道:“既然王家咄咄逼人、對榮國府無端揣測和污衊,那麼,我們就請府尊來裁斷吧。”

    王七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對方竟然答應得如此利落。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對方的倚仗在哪裡了……他在心中猙獰地笑著,天真的女人,你以為賈雨村會護著你們榮國府嗎?

    不過……馬道婆不是誇口萬無一失嗎?怎麼還沒動靜?哼,就知道那個裝神弄鬼的婆子信不過,不過沒關係,辦法有的是。

    他點頭道:“好,我這就派人去請。”

    孫朗看著遠處的寶姐姐,淡淡道:“可惜,這事由寶姐姐和林妹妹來做最好,只是之前沒料到這一出,她們既然已經現身,就不好辦了……”

    他想了想,賈似道說道:“既然如此,這活兒只能由你出面來做了。”

    賈似道毫無猶豫道:“但憑兄長驅策!”

    弟弟已經燃起了幹勁一一榮國府陷人窘境,自以為可靠的盟友似乎已經背叛,孤軍奮戰,正要絕境翻盤,重任在肩,他不能辜負兄長的信任。

    只聽賈似道沉聲道:“兄長!我們現在就去動手?”

    孫朗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什麼動手?”

    賈似道疑惑道:“難道我們不是去綁架或者暴打賈雨村,讓他身受重傷無法前來榮國府嗎?或者說用大刑和恐嚇逼迫他棄暗投明……”

    “這個棄暗投明用的不錯。孫朗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表揚的弟弟剛露出開心的表情,就聽到他哥哥說:“但你的想法很是智障— —難道在你心中,我解決問題的方式只有綁架、恐嚇和暴打嗎?”

    ……難道不是嗎?

    賈似道露出了尷尬的無辜表情。

    “好吧,確實,我解決問題的風格確實偏向於靈活、交涉和實用……”

    孫朗嘆息道:“但你的想法確實很傻逼,你也不想一想,你哥我耍是去綁架、恐嚇和暴打一個人,帶著你這廢物去幹什麼啊?你又不是銀落……”

    賈似道覺得心情很複雜,但弟弟發現了問題的重點:“……銀落是誰?”

    孫朗若無其事道:“一個比你強太多的人,我是她的球迷。”

    ……理解不能。

    “你這愚蠢的歐豆豆啊……”孫朗從兜裡掏出了一塊東西,“忘了這個了?”

    金龍盤旋,張牙舞爪,威風凜凜地環繞在金質的牌符上,如朕親臨四個鐵畫銀鉤的大字似乎隱藏著說不盡的威嚴與壓迫力,令人一望之下,就生出敬畏之感,這是皇權的憑證,是君王的信物,代表著一個國家的威嚴。

    金牌令箭,御賜之寶。

    然而是假冒的。

    是用一錠金子搓出來的。

    當著他的面。

    就在清晨進城的時候。

    賈似道張口結舌。

    他不傻,甚至聰明到一點就透,今天早晨有兵丁在門前設卡,非耍檢査馬車,兄長就搓出來一面金牌,但父親安排的馬夫很是會辦事,以至於這仿造品沒有派上用場,當時還讓賈似道鬆了口氣。

    但現在,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裡。

    很簡單。

    兄長剛剛說,這事要他來辦,而這金牌,自然不是給他老人家準備的。

    畢竟兄長完全不需要這個東西,他若是要現身,只需要一道劍氣炸開自己的墳頭,拿出裡面的行頭裝束,穿戴好之後從天而降,大喝一聲“狗娘養的識得老子未” ,保管把所有人都嚇得屁滾尿流,以為兄長氣得活過來了。

    所以,這金牌,肯定是給他賈似道大公子準備的。

    咦……炸開墳頭……嚇得屁滾尿流……以為兄長氣得活過來了……

    靠!

    不能說出來……不能說出來……不能說出來……賈似道知道自家兄長是個什麼脾氣,性子惡劣,思維跳脫,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完全沒有什麼死去活來的忌諱,他一時沒想到這好玩的法子,若是知道了,非耍試一試不可,到時候肯定會弄得雞飛狗跳……

    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

    賈似道一念及此,趕忙轉移話題,他結結巴巴道:“兄長……想要讓我拿著金牌,去假扮欽差?”

    孫朗笑瞇瞇道:“是不是很好玩啊?你看看那電視劇裡,壞人們耀武揚威,說什麼王法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在眾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主角拿出了御賜金牌,然後全場立刻跪下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是不是很爽啊?反正我小時候看得可羨慕了,如今這麼棒的一個裝逼機會擺在你面前,你肯定是要珍惜的,對吧?”

    “——哦,對了,你到時候記得讓你嫂子和探春別跪,否則事後我就把這金牌捏成奧特曼變身器插了你,插到底的那種。”
   
    PS1:第一更,三千字……

    PS2:說起金牌來,我就想起了康熙微服私訪記,雖然歪曲事實,舔康麻子舔得噁心,不過裡面裝逼打臉扮豬吃虎的劇情真是爽到飛起,比網文可是早多了……編劇很厲害。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8:38
第七百七十六章 盔甲

    賈似道是寧國府嫡子。

    是封建地主階級。

    黑五類。

    成分不好。

    所以政治覺悟太差。

    當聽到兄長讓他拿著金牌去假扮欽差,賈似道是拒絕的。

    ——媽的那個是假的好不好!

    孫朗是生在紅旗下的社會主義新青年,接受的是先進的共產主義教育,認為一切皇帝都是傻逼,老子他媽的就是耍推翻你,

    所以想刻金牌就刻金牌,想扮欽差就扮欽差,完全是百無禁忌的。

    但賈似道不同。

    弟弟是土生土長的帝國土著,成長環境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所以對皇權有著潛移默化的敬畏,哪怕如今正在跟兄長做造反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但畢竟時日尚短,思想完全沒有轉化過來。

    畢竟是拿著金批令箭去假扮欽差嚇人……這太刺激了吧!

    賈似道的心理負擔很重,他小聲道:“這是假的啊……”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你慌什麼,我的技術你可以信任,這跟真的一樣。”

    弟弟哭喪著臉:“這是哪裡瞞得住?就算一時唬得了他們,賈雨村只需要修書一封送去京師一問,這不就拆穿了嗎?”

    孫朗攤手道:“那又如何?”

    賈似道急道:“很有問題啊!假冒欽差、私製金牌是欺君大罪!會將真正的欽差大臣惹來,甚至陛下會直接派遣內衛來擒......呃……”

    他反應過來了。

    弟弟露出了一副“居然是這種操作”的恍然感。

    有兄長在這兒,且不說會不會派,陛下就算派誰來都沒用吧……

    孫朗點頭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

    讓賈似道去假扮欽差不是一時興起的玩樂,而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馬道婆與王嬤嬤的事情出乎孫朗的意料之外,不僅給他帶來了爆炸性的衝擊消息,而且還暴露了他的位置,令形勢一下子變得被動起來。

    因此,很多戰術和對策都要進行相應的調整。

    讓賈似道以欽差的身份出現在金陵舞台上,不僅能夠化解如今榮國府所面臨的窘境,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而且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皇權的力量在金陵呼風喚雨——畢竟這一招妙就妙在,皇帝就算知道這欽差是假的,也根本沒什麼好辦法去應對。

    當成欺君大罪來查辦,派遣內衛來抄家問罪?且不說孫朗在這邊,你來多少人就要折多少人,再者,你這是打算撕破臉丫?要全面開戰了?

    秘密通告金陵相關人等,這個是假的,讓他們自己去處置?拜託,人家又不傻,你沒有正式聖旨在此,讓人家怎麼想?再者孫朗又不是吃素的,絕對能把黑的翻成白的,而且你毫無辦法。

    武功高確實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孫朗向賈似道略略說了幾句,豎起了大拇指:“知道了吧?你以欽差的身份,令箭在手,完全可以在金陵呼風喚雨,甚至號令官府......”

    賈似道還是有些虛:“兄長啊,我這個欽差有什麼名頭啊?”

    孫朗摸著下巴:“皇帝心有顧忌,多半只能裝傻,但他是有底線的,我們不能做得太過分,比如說封你個什麼夏州州牧什麼的,或者讓你提調南方軍政大權什麼的,皇帝就非炸不可了,而且也會鬧得太大……”

    ……哇,我聽到了什麼?兄長說“不能做得太過分”耶!兄長居然覺得事情會鬧得太大啊!他居然懂得什麼叫節制和逼數啊!

    賈似道在心中激烈地吐槽著,但表裡不一的他迫於兄長的淫威,還是弱弱地提醒道:“還有,兄長,金牌令箭是金牌令箭,是皇帝的信物和便宜行事的憑證,真要委派什麼事兒的話,是需要聖旨的……”

    他的潛台詞是,我們沒有聖旨,您老人家悠著點,別太異想天開……

    沒想到孫朗點了點頭:“對啊,說的是,聖旨確實是個問題……”

    賈似道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孫朗說道:“聖旨的話,主要麻煩的地方在於其綾錦和軸柄都是特製的,不好仿冒,不過沒關係,榮國府裡肯定藏著很多,我們去找一幅去……走,時間還來得及。”

    遵紀守法的良民弟弟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到了身上,打了個寒噤,顫聲道:“兄長……你想幹什麼?”

    孫朗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是寫聖旨了。”

    果然如此……賈似道在心中絕望地哀叫著,抱著最後的僥倖心理,他弱弱地說道: “兄長……聖旨得蓋天子璽印和武殿諸章的......”

    孫朗伸手一吸,地上的一塊方磚碎出一塊,凌空飛起,貼在孫朗掌心,他微微運勁,金曜靈力透出,那塊石頭在他手心震顫起來,細碎的石粉不斷落下,片刻之後,孫朗將石塊的底部展示給賈似道:“你是說這個嗎?”

    古老的篆文,威嚴的文字,赫然是天子欽定之寶。最騷的是,上面還附著了一層帝兵寶光,連防偽標識都他媽做了。

    賈似道無奈地嘆了口氣: “……當我沒說。”

    孫朗將這塊刻出來的假印揣進兜里,說道:“去找聖旨……榮國府一般把聖旨藏在哪裡來著?你知不知道?不知道的話,得去找顰兒問問……”

    賈似道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瞬間的猶豫,他輕聲道:“知道……但是兄長,我們……還是去寧國府裡找找吧……”

    孫朗看著弟弟猶豫的表情,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平靜道:“在哪兒?”

    賈似道低聲道:“聖旨代表著皇恩浩蕩,是御賜的恩寵,要鄭重其事地供起來的,所以……是在祠堂裡妥善保存的。”

    他猶豫了片刻,輕輕道:“兄長的盔甲……在那裡。”

    孫朗默然,隨即淡淡道:“走吧。”

    兩人悄然離開現場,向著榮國府內部掠去,賈似道是不是偷瞧一下孫朗的表情,發現兄長的神色很平靜……他心裡嘆了一聲。

    祠堂在榮國府後方,是府中最莊嚴神聖的所在,閒雜人等根本不許靠近,這裡香火不斷,供奉著賈府的先祖與英魂。

    天元戰爭延續數十年,是一隻恐怖的兇獸,吞噬了無數的生靈,而榮國府祖孫三代,全數殞身於此,沒有一人例外……沒有一人例外。

    兩人悄無聲息地接近,賈似道低聲道: “這裡很幽靜,本來有人把守的,可奶奶不許,她說,這裡自然有英魂守護,有人吵鬧,反而不美……據說,她每天都要來一次,來說說話,擦一擦盔甲……”

    祠堂很大,簡直與廟宇都差不多了,形式也稍有踰制,孫朗踏上石階,跨過門檻,內裡一座香爐,很多靈位,都是賈家死去的人們。

    孫朗看了一圈靈位,說道:“在哪兒?

    賈似道輕聲道:“偏殿。”

    孫朗在賈似道的引領下轉向了那邊。一幅畫,一副甲,一個蒲團,一座靈位。

    孫朗慢慢地笑了起來。

    畫是一副畫像,是他之前找人畫的。

    帝國畫作偏重寫意,重神韻而輕形態,而且少有描述真實戰爭的畫作,就算是有,礙於佈局、技法和理論,也無法還原戰場的宏大與激烈。

    當年他成名之後,有不少丹青高手慕名為元帥畫像,以技法與水平而論,自然是極好的,但孫朗卻不喜歡,也欣賞不太來,畢竟他生活在一個快速發展的年代,傳統與現代所碰撞的結果,是前者的一潰千里,是後者的高歌猛進,沒有那種藝術細胞,他確實欣賞不來。

    那時,正巧老太君來信思念孫兒,他實在不想回去,只能以戰事吃緊為藉口,那時寶姐姐提議,畫一幅像送回去也好。

    於是就有了這幅刺。

    與其說是畫,其寫實程度,其色彩運用,其佈局構圖,已經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副古代CG了。

    這副真實到驚人的宏大畫作不僅挖空了孫朗的心思,還蘊含著帝國數位丹青國手的恥辱淚水,哪怕他們說了天,解釋了多久的神韻與技法,說他們不是畫匠,元帥依然是一巴掌扇過去,說“我他媽才是產品經理你他娘的就這麼畫”云云。

    於是就有了這幅畫。

    孫朗抬起頭來,看著用木框裝裱的西洋式的畫作,輕輕一笑:“畫得不好……沒把我的帥氣和霸氣還原一半。”

    遼闊的戰場,黑雲壓城,屍體堆積成山,無數斷刃與刀槍插在地上,重甲聖劍,孤獨的身影屹立在大地之上,一縷陽光劃破烏雲,斜著落下,燦爛的光芒譎染著戰士的鎧甲,在天元戰場締造了無數傳奇的人拄劍而立,表情堅毅,筆挺的身軀宛如一面不倒的旗幟,是鋼鐵戰場上最後的風景。

    孫朗說道:“這表情,真是傻到冒泡。

    賈似道輕聲道:“可我很懷念啊……”

    曾經天下無雙的兄長,曾經輝煌奪目的傳奇。

    孫朗看向了旁邊的甲胄,那也是他自行訂製的、符合其死宅審美的盔甲,厚重的甲胄,霸氣的造型,還有各種各樣的塗鴉。

    孫朗的手在盔甲上劃過。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天魔終不還。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副閒置了三年的鎧甲似乎在微微地顫動著。

    在最終的戰場,他沒有機會穿上,也就成為老太君最後的紀念。

    賈似道的聲音有些顫抖:“兄長……它渴望著你的碰觸。”

    孫朗默然,然後堅定地搖頭:“不,不是我的。”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8:50
第七百七十七章 回家

    榮國府所接到的聖旨都被收藏供奉在了祠堂之中,很容易就能找到。

    賈似道捧著一卷貼金軸的聖旨,來到孫朗身邊。

    他輕聲道:“兄長,找到了。”

    孫朗正凝視著那副巨大的畫像,怔怔出身,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當年這幅畫被他戲稱為《帝皇引導戰團》,這個名字嚇得那幾個飽受摧殘、忠誠質樸的丹青國手差點尿出來,看那副架勢,只要孫朗敢在上面題這名字,他們就敢一頭撞死在桌前。

    他記得畫成了之後,他很是得意,在大家面前顯擺了好幾天,軍中諸將看慣了帝國畫派細緻的工筆,看到這色彩如此震撼、構圖如此帶感、審美如此臭美的化作,大多嘴上不屑一顧,心中卻饞的很。

    可惜那幾位畫出此圖的大國手以死相逼,這些大老粗到底沒有再求來一幅畫,而這一幅則是被送到了金陵,讓那位史老太君看一看自己孫兒那英明神武的光輝形象……他那時候,已經與老太君通過很久的書信,甚至已經漸漸將這個絮叨而慈愛的老婆婆當成了自己的奶奶。

    在隨著畫作寄回家的信中,他對奶奶說,打完這場戰爭,他就會回家,那時候,他會像這幅畫那樣威風凜凜,穿著同樣的甲,拿著同樣的劍,以同樣的英姿踏過滿街灑下的花海,在熱烈的鞭炮和喧天的喜樂之中,回到他離別許久的家鄉,回到奶奶的膝下。

    可回來的,只有一副盔甲。

    不……老太君,你的孫子,早已經回家了。

    他早已經回來了。

    孫朗看著那全副的戰甲,擦得雪亮的金屬之上依然凝固著鮮血與戰場的味道,每一道傷痕,每一行文字,觸摸上去,就能想到鐫刻其上的往事,斬將奪旗,衝鋒陷陣,強敵的鮮血點綴著累累的功勳,每一場大勝,每一次浴血,大風與金戈,鮮花與聖劍,予渴望勝利的人以凱旋的旗幟。

    這一切……彷彿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孫朗望著那座孤獨的靈位,神色平靜。

    年紀輕輕,喪父失兄,環繞於脂粉堆中,長於婦人之手,他與那人的初次也是最後一次會面,已經是陰陽兩隔的凝視。

    孫朗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睜開眼睛時,就看到了死去的那個他,看到他已經凝固了的眸子,那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孫朗這些年時常在想,那雙眼睛裡有什麼,而那個人死去的時候又在想什麼……離家出走三年,參與朝廷的秘密計劃,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是單純想要出人頭地,還是帶著壯懷激烈的大志,想要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他經歷了重重磨難與考驗,最後走到了元祖魔兵的面前,在握住那把劍的剎那,卻聽到了死亡臨近的腳步聲,功虧—簣。

    感受著劍氣摧毀著經絡,感受著死亡拜訪了自己的身軀,在靈魂即將凋零的那一刻,這個榮國府的少爺到底在想什麼?

    這已經不得而知了。

    因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會面,就是跨越了生死的凝視。

    一個人的生命就此終結,另一個人的人生被徹底改寫,被逼迫著來到這個世界拿起劍,延續著另一個人的人生。

    兩個世界的人,一模一樣的人,他們彼此之間維繫著驚人的弦線,跨越了世界,以其中一人的死亡,推動了命運的輪轉。

    我該恨你嗎?我其實不知道。

    我該羨慕你嗎?

    是的,毫無疑問。

    孫朗凝視著眼前的靈位。

    因為你那短暫的人生有人來續寫。

    因為你所留下的家人有人來守護。

    因為……至少,你還能回家。

    靈位上的字很少,很簡單。

    愛孫賈瑛之靈位。

    沒有生前的官位,沒有戰時的軍銜,沒有威震六軍的功勳,沒有功蓋一代的聲望,這是對真相的隱忍,對皇權的退訃,是自保的沉默,是無聲的抗議,也是一位心碎的祖母最真摯的傷痛……在這場戰爭的最後,她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最愛的孫兒。

    靈位上只有這樣的字跡,是一位祖母的孫兒,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所以……賈瑛,你回家了。

    孫朗笑了笑,轉身離開:“走吧。”

    賈似道失聲道:“兄長!”

    孫朗的背影停了停:“嗯?”

    賈似道低聲道:“這是你的盔甲,是你的畫。”

    孫朗淡淡道:“可老太太所惦念的人… …真的是我嗎?”

    賈似道一時語塞。

    而孫朗已經大步離開了祠堂。

    賈似道呆在原地,他凝視著那副盔甲,彷彿看到傳奇輝煌奪目的當年,那一桿劃破黑暗、永不倒下的旗幟,他多麼希望兄長再次穿上這副鎧甲,以光明而卓然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永遠光彩奪目,永遠天下無雙英雄……

    英雄......本應該永遠都像英雄那樣的......

    等有些魂不守舍的賈似道出來之後,他就看到兄長在牆邊搗鼓著聖旨,隨隨便便將金黃色的綾絹展開,看了又看。

    見弟弟出來,他向對方招了招手。

    賈似道過來之後,孫朗劈頭就問:“給你封個什麼官呢?”

    ……這怎麼跟草台班子封官許願似的?賈似道愣愣道:“兄長拿主意就好……”

    孫朗立刻來個精神,他說道:“我之前給你講過西遊記的故事,對吧?孫悟空以前做過弼馬溫,這名頭好像不錯,掌管畜牧戰馬之類的職位在帝國叫什麼來著?哦哦哦,叫回卿,對吧?我覺得這個就好……”

    又來了……

    賈似道翻了個白眼:“兄長,別鬧了。”

    “嫌官小,對吧?不過你年紀輕輕,實授職位未免不服眾,給你個很厲害的榮譽職位……”孫朗向著賈似道豎起大拇指,“就這麼決定了,你以後可以在別人面前自豪的介紹自己——我,賈似道,專操大臣!”

    “……”賈似道茫然道,“這是什麼啊?”

    “專操大臣啊! ”孫朗說道,“是個榮譽職位,工作就是操練閱兵式的方方面面,保證閱兵時不出差錯……是不是很厲害?”

    賈似道抓狂道:“帝國哪有這種官職!”

    “清朝就有的,雖然是韃子,但卻稍有可取之處,比如說這個職位我看就挺好。”孫朗笑道,“回朝之後,我奏請皇帝設此職位,撿我看不順眼的……哦,不是,撿那賢能忠良之輩拘任此職,豈不美哉?”

    賈似道無力道:“那位賢能忠良會跟你同歸於盡的……”

    “我呸,他算什麼東西,也配跟老子同歸於盡。”

    “……都已經物色好受害者了!”

    賈似道見兄長越說越沒邊,憤憤然將聖旨搶下來,說道:“兄長就會胡攪蠻纏,如此大事豈能兒戲!此事要講分寸,官職與職權不能太小,更不能太大,要將職權範圍局限於金陵一地,最好是能夠應付當下的局面,並且在以後的行動中成為兄長的助力,因此,聖旨應當這麼寫……”

    孫朗斜眼笑道:“你這不是挺懂嗎?偽造聖旨一套一套的,剛剛一提這茬,就嚇得跟什麼似的。”

    賈似道正在腦海中回想之前所見聞的類似聖旨,揣摩詞句和內容,聞言看了一眼憊懶的兄長,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孫朗只是一笑。片刻之後,賈似道將聖旨遞過去:“字和印都要抹去,內容不必說,玉璽和武殿章都是錯的,兄長你……”

    孫朗伸手一挑,空氣中驟然刮來一陣濕潤的空氣,無形的空氣中凝出水滴,浸入字跡與朱印之中,隨即他伸手一招,黑色與朱色的液珠浮空而起,漸漸的,聖旨上的字跡與大印就慢慢淡了下去,隨即消失無踪。

    孫朗手中托著一黑一紅兩團液體,對著目瞪口呆地賈似道點了點頭:“筆墨與硃砂都是特製的,榮國府不好尋找,省得浪費了。”

    賈似道震驚道:“……你們七曜劍聖都很擅長造假嗎?”

    孫朗傲然一笑:“當然只有本大爺會了!”

    除了他,還有誰能兼具幾大聖劍之力,除了他,還有誰能將這七曜靈力如指臂使……這是無法複製的。

    賈似道嘆息著點頭,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這兩兄弟商量著偽造聖旨的時候,金陵府尊已經來到了榮國府,並且在王家的帶領下進人了府中前院。

    賈探春低聲啐道:“來得真快!”

    她惠質蘭心,機敏聰慧,自然也能從王家的態度中猜到了賈雨村的立場變化,心中既覺鄙夷,又感悲憤。

    薛寶釵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平靜道:“不必焦急。”

    嫂子那平靜淡然的態度感染了探春,小姑娘望著薛寶釵,輕聲道:“嫂子……你這次回來,好像變了很多……”

    薛寶釵心中一驚,不動聲色地問道:“哪裡變了?”

    不知道,總覺得有些地方變了。”賈探春想了想,用力地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但,好像是好事。”

    薛寶釵微笑著摸了摸探春的腦袋,轉移了話題:“好了,我們去迎接吧。”

    ¥¥¥¥¥¥¥¥¥¥¥

    PS1:第一更,三千字……

    PS2:想了想,賈某人的真名還是叫賈琪吧,在紅樓夢中,賈寶玉應該不是他的大名,但真名卻從未提及,這應該是跟曹雪芹的寫作習慣有關,關於賈寶玉的真名有很多人做出猜測,有說叫賈琪的,有說叫賈珏的,我個人面向是賈琪,因為按照書中來看,賈寶玉是神瑛侍者下凡,而按照老曹影射來看,賈府那幫人,琪珍珠鍊,是“胤禎株連”的諧音。

    PS3:畢竟叫賈君鵬就有點過分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8:58
第七百七十八章 你還要學習一個

    這位賈雨村大人的賣相很不錯。

    腰圓背厚,面闊耳方,更兼劍fi星眼,直鼻權鰓,端的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二綹長鬚飄逸垂下,眉宇間一股正氣,文而不弱,很符合尚武的帝國對優秀文官士大夫的形象認知。

    ——我不管你文章寫得怎麼樣,總之你要能打,至少看起來能打。

    以賈大人的履歷來看,官路也比較亨通了,他不過是而立之年,就調任金陵知府,此是富貴之地,魚米大郡,文風鼎盛,世家林立,民知禮節,是一等一的肥差——只要你會做官。

    賈大人當然會做官了,他明白得很,做官,尤其是在南方做官,首要就得搞好與世家大族的關係,識進退,明大體,你好我好大家好。

    小民與豪門起了爭端,該怎麼判,你得知道。

    豪門與豪門起了爭端,該怎麼辦,你也得知道。

    賈雨村知府很知道。

    因此他進來榮國府之後,就擺出一副親民的架子,春風滿面地向兩邊行禮:“王七爺,王家諸位兄弟,賈小姐,薛將軍,本府有禮了。”

    不管怎麼說,最基本的禮道是要做足的,探春哪怕是心裡恨得牙癢癢,也不得不履行賈府當家人的職責,與金陵府尊見禮,她正要請眾人去堂中用茶,王七爺已經迫不及待地發難。

    “不必了,家兄生死未卜,這賈家的茶,王某吃不慣。”賈知府到來之後,王七爺的詞鋒就銳利了幾分,“畢竟家兄也吃過賈府的茶,可見,這賈府的茶,可不是輕易能吃的。”

    賈探春冷然道:“王七先生上門欺壓榮國府在先,污衊我們賈家在後,如此咄咄逼人,今日之事,榮國府必不輕易忘卻!”

    兩邊劍拔弩張,賈雨村笑著出來拉偏架:“二位消消氣,和氣生財,本府如今一頭霧水,七先生可否解釋一下,為何要來榮國府尋釁!”

    王七先生冷笑道:“我兄王子興前日拜訪榮國府之後,便失去了踪跡,王家今日得到消息,我兄長怕是已經被賈府所害,今日上門來討個說法!”

    賈探春怒道:“絕無此事,一派胡言!”

    賈雨村也訝然道:“怎有此事?七先生莫不是信了小人讒言?榮國府忠烈之後,一門英魂,天下敬仰,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王七爺冷笑道:“昨日榮國府東花園出了命案,府中許多丫鬟僕役全都看到了,府尊若是不信,只需將府中之人召集過來,審上一審,問上一問,即可真相大白——我知道您回護榮國府,可這人命大如天,萬事都要講王法的,家兄英魂不遠,王家雖不才,也要為他討還公道!”

    賈雨村沉下了臉:“王七兄這是何意?本府雖然與榮國府有很大淵源,但也絕不會徇私包庇,我只是相信榮國府的清白,她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

    他看向了賈探春,神色坦蕩而正直:“三小姐,你放心,有賈某在,絕不會讓榮國府受那無端的污衊,一定會清査真相,還榮國府一個公道……我與令尊有舊,你就像我的侄女,榮國府受了欺負,我一定替你找回來!”

    這賈雨村與王七爺一唱一和,已經將榮國府逼進了牆角,而且是以堂堂正正的陽謀壓來,令人無話可說。

    賈探春氣得身子微微發抖,握緊了拳頭,她哪裡見過這般厲害的陣仗,畢竟不過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她還沒說話,王七爺就講道:“事不宜遲,府尊老爺,請傳喚召集人證吧,將賈府上下僕役丫髮盡數召集,對了,尤其有兩個丫鬟,一個叫晴雯,一個叫綠珠,她們倆可是重要的人證!”

    晴雯自不必說,綠珠是第一個發現王子興屍體並昏厥的丫餐,賈探春握緊拳頭,怒聲道:“王七爺的消息真是靈通啊!”

    王七爺淡淡道: “不敢當,畢竟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賈雨村望著賈探春,面色柔和道:“三小姐,你看……”

    賈探春悲憤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祖母臥病在床,這兩日府中甚不太平,我們這些小輩都沒敢驚動他老人家,如今大人傳召闔府,弄得人心惶惶,若是驚動了她老人家……”

    薛寶釵也淡淡道:“若老太太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必提兵踏平王家,天上地下,沒有人護得了你們。”

    王七爺豎眉怒道:“你好大的口氣!”

    賈雨村皺眉思忖道:“這確實是個問題,老太太年高德劭,身體抱恙,本就不能驚嚇,她也是我的長輩,我怎麼忍心擾動她?

    他望著王七爺,說道:“七先生太莽撞了,萬萬不能如此行事。”

    王七爺毫不客氣道:“那府尊說,該如何行事呢?難道因為顧忌賈府的老太太,就不用査案了,家兄就白死了?”

    “那也不必……七先生不是說,有什麼丫鬟叫晴雯和綠珠的,是重要的人證?那我們可以只傳喚訊問一下這兩個丫髮嘛。”賈雨村說道,“只是兩個小姑娘,應該不至於吵鬧到老太君吧?”

    王七爺裝模作樣地思索了一會兒,頗有不忿地點頭:“府尊明鑑,先問問那兩個小丫頭,不行的話,再傳召其他人!”

    賈探春聽著他倆你一眼,我一語,唱著雙簧,漸漸將賈府架在了火上,其手段刁鑽毒辣,簡直壞到了骨子裡。

    ——傳召晴雯和綠竹?晴雯也就罷了,綠珠那小丫頭,怎麼能讓她來?她非嚇得什麼都說出來不可……到時候就什麼都完了!

    見賈探春猶豫,賈雨村慢慢沉下了臉:“三小姐,本府是要為榮國府洗刷冤屈的,您怎麼還是推三阻四,只傳喚兩個小丫頭,貴府也不方便嗎?難道這其中真的隱藏著什麼賈某所不知道的內情嗎?”

    王七爺冷笑道:“她們心虛了!”

    言罷,王家那邊已然鼓譟起來。孫朗與賈似道此時已經到達戰場,看了看情況,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去吧,欽差大人,裝逼的吋候到了!”

    賈似道前幾年雖然打了很多場硬仗,也可以位列天元名將之流,但運籌帷幄乃至上陣殺敵是一回事,假扮欽差唬爛扯淡就是另一回事了。

    畢竟這他娘的比打仗刺激多了,而弟弟又是個乖孩子,若是換成賈詡那種老流氓,估計會毫無壓力,但賈似道就不一樣了。

    他心裡本來就發虛,然後就聽到兄長在給他打氣:“凡事貴在嘗試!嘗試!你想想,假扮欽差,多刺激啊,動輒就要掉腦袋…...”

    賈似道哀怨道:有讓弟弟去做這事的兄長,還在旁邊說風涼話。”

    孫朗吹口哨道:“哪裡沒有了?畢竟我們是表面兄弟啊。”

    賈似道嘆息道:“兄長,這可是我第一次做這事……還是有點害怕啊。”

    孫朗安慰道:“別怕,習慣了就好了,也就害怕一下子,等你接受了這個設定,就會覺得超爽的。”

    賈似道嘆息著:“還要習慣啊……”

    孫朗說道:“那當然,以後還要做很多回呢。”

    賈似道舔了舔嘴唇,覺得心臟跳得很快:“還要做很多回?兄長,我怕我受不了啊。”

    孫朗越聽越覺得奇怪,說到最後,他猛然反應過來,勃然大怒道:“你他娘的敢佔我便宜?”

    說完抬腿就是一腳,將賈似道遠遠踢了出去:“幹活!”

    賈似道身在空中,想要張口慘叫,但聲音到了嘴邊,被他強硬咽了下去,不能叫出聲!叫出聲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他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送到空中,迎面是風,低頭就能看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干人等,他要執行兄長的計策,扮演手持金牌令箭的欽差,將金陵的亂局攪混,打破敵人的節奏。

    兄長在背後,在暗處,而敵人在台前,在明裡。

    他從兄長的背後,站在了兄長的前方。這一瞬間,賈似道心中升起了一道明悟。

    是啊……不能躲在兄長身後了,說是要跟兄長並肩作戰,這兩天還是一直跟在兄長屁股後面,聽他的話,做他的跟屁蟲,很少給出自己的主意,很少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習慣於跟從和聽從……

    賈似道啊賈似道,你還要軟弱多久,還要撒嬌多久?享受著兄長久違的庇護與指引,可你得知道,兄長如今需要的是袍澤與夥伴,需要能夠理解和支持他的人……你現在在幹什麼?你還在害怕和猶豫什麼?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風聲呼嘯,眾人已經聽到了動靜,看到一人向這邊凌空飛來,都嚇了一跳,薛寶釵神色一動,而賈探春則驚訝道:“似道堂兄? ”

    賈似道展動身形,想要平穩落地,沒想到將他送到天空的那股力量悄然轉變方向,配合著他,彷彿風兒是他的朋友,環繞著他,讓他以一個極為瀟灑的姿勢落在了地上,落在了眾人的面前。

    王七爺說道:“你是寧國府的小子,來這裡做什……”

    還沒說完,迷茫盡消的賈似道眼神一厲,想像著兄長囂張顯擺的裝逼模樣,照葫蘆兩瓢,從懷中擎出金牌,如朕親臨四個大字對準了賈雨村與王家眾人,厲聲道:“大膽!御賜金牌在此,爾等還不跪下!”

    在暗中觀察的孫朗搖頭道:“經驗太差,沒有鋪墊,按照一貫的套路來講,此處應有扮豬吃虎,對其進行誘導性發言的,你怎麼上來就跳臉了?”

    ¥¥¥¥¥¥¥¥

    PSI:笫二更,三千字。

    PS2:上一章所說的“回卿”和“專操大臣”云云,歷史上確實有這種官職,可以說非常爆笑了,還有一個更圇的官職,叫“宇宙大將軍”,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三胖呢。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9:10
第七百七十九章 落子行離間

    電光火石之間,賈似道已經擎出了御賜金牌。

    不得不說,孫朗的手藝真是老好了。

    有金曜靈力與他那細緻入微的微操技術,這金牌令箭做的居然比原版還要真上三分,若是讓那位號稱仿盡天下萬物萬法的寫輪王看到,一定會驚為天人,然後將孫朗引為畢生知己。

    畢竟孫朗當年身居髙位,對金牌聖旨之類的御賜之物實在是見得多了,仿造起來沒有一點難度——畢竟七曜靈力蘊含著萬物溯源的本真之力,本來就能操縱物性變化,很適合做這種精細加工的。

    ……事實上,如果讓這廝湊齊了金木水火土五種靈力,估計這廝就會開始琢磨如何燒個逼真好用的實體娃娃出來了。相比之下,金牌什麼的,實在是不值一提。

    賈雨村是個標準的帝國文官,懂得規矩,敬重皇權,骨子裡刻著根深蒂固的尊卑,眼見賈似道突然擎出金牌令箭,那霸氣的外形,那張揚的文字,這位金陵府尊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是山寨品的可能性,畢竟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這世上居然會有這麼膽大包天、膽敢偽造金牌的人。

    於是他一個激靈,腦海裡還沒有處理完這條信息,膝蓋就自動彎了下來,大聲道: “臣金陵知府賈雨村拜見君王!”

    賈似道看著這推金山、倒玉柱跪下的金陵知府,心中驟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這一面小小的金牌竟然有如斯威力,居然能夠讓一府父母官直接跪拜,明明只是一塊金子做的牌子,不是兵器,也沒有蘊含任何力量,但卻有如此的震懾力……

    他知道,厲害的不是金牌,而是這塊牌子所代表的權力與威嚴,那是國家與皇室的積威,是朝廷的武功,是君王的權柄,生殺予奪,雷霆天威,這是皇帝的信物,也是此世最強國度的尊嚴,不容任何人悖逆。

    而自己手中的這塊金牌,是假的……是他親眼看到的,由兄長隨手捏出來的。

    可賈雨村沒有看破,誰都沒有看破,他們只能相信,他們只能叩拜,這種將君王大權竊為己用的感覺,這種偷天之功以為私用的感覺,這種隨意玩弄這個國家的尊嚴的感覺,這種將皇帝給綠了的感覺……

    ——好刺激啊!

    手握金牌,望著眼前的賈雨村,片刻之間,弟弟心中心思百轉,難怪兄長喜歡做這事,果然是太刺激了!將所有人耍的團團轉的感覺,在鋼絲上跳舞的感覺,真是讓人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啊!

    ——當然,他少想了一點,對於孫朗而言,這種刺激感還包括“即使你最後發現了也打不死我”的快樂,以及“我要讓皇帝眼睜睜地看著我對他那最喜歡的皇權所做的事情卻毫無辦法”的興奮感。

    真是太不和諧了。

    賈似道正在向學壞的深淵滑落。

    他嚐到了胡搞毛搞的快樂,立刻就抖了起來,視線宛如刀子一般劃向愣在原地的王家諸人,厲聲道:“見御賜金牌而不跪,你們想造反嗎?”

    有賈雨村給了他勇氣,賈似道的氣勢又足了幾分,王家眾人見大好的局面被一個突然跳出來的賈似道翻了盤,心理上就有些無法接受,更何況這廝居然拿出了御賜金牌——這叫什麼事兒?

    但造反的帽子實在扣得太大,而且知府老爺也跪了,自己如何不跪?比較膽小和靠不住的王家打手先跪了下來,最後是王七爺等幾人,眼見大勢已去,心中暗嘆一聲,也跪了下來。

    他們的心驟然揪緊——這事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賈探春從一開始就在發楞,不知道這位寧國府的表兄怎麼就成了手持金牌令箭的御前欽差,她見知府與王家眾人都跪下了,猶豫了片刻,似乎也要跪下,但只覺手肘有股力量一托,她的身子就矮不下去了。

    薛寶釵嘴角含笑,低聲道:“不用跪,不妨事的。”

    探春不知道這金牌是怎麼回事,薛寶釵卻是知道的,之前夫君捏出金牌的時候,她也看在眼裡,心中哭笑不得,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不過……假扮欽差啊,確實是個不壞的主意……

    賈似道此時已經入戲了,並不知道他敬愛的嫂子幫他免了變身器入門的懲罰,他環視著眾人一圈,哼了一聲,淡淡道:“府尊請起。”

    既然是府尊請起,其他人就得繼續跪著了。

    賈雨村也是心裡打鼓,沒想到十拿九穩的事情出了這種變數,到底是怎麼回事?賈似道怎麼會有金牌?那位大人可在這裡啊…...

    他心中漸生疑慮,就聽賈似道不客氣地問道:“府尊大人!在下奉旨回金陵秘辦公事,剛想去拜見老太君,就聽到了這番吵鬧,到底是何事?王家眾人為何欺上榮國府,逼迫我嫂子與堂妹?”

    賈雨村聽對方毫不猶豫地就開始扣帽子,心中苦笑一聲,解釋道:“啟禀大人,王家為王子興之事而來……”

    他低聲將此事解釋了一番,立場還算公允,賈似道耐著性子聽完——畢竟那王子興的事情,除了兄長之外,他是最了解的了,完全不是這回事。

    不過真相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將這事給搞亂攪黃,他說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榮國府忠良之家,一門孤寡,哪能做害命之事,殺掉王子興,這對榮國府有什麼好處嗎?賈知府,你要知道,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再重複一遍,這也就是說,你也相信嘍?”

    就在這時,王七爺梗著脖子道:“這位金箭使者,我兄失踪,榮國府有命案,無論動機如何,賈府總是大有嫌疑,我心憂兄長而報官,請知府大人明察此事、釐清真相,這何錯之有?這可是帝國的王法!”

    賈似道冷冷道:“我讓你說話了嗎?”

    王七爺哼道:“你這是包庇親族,若是陛下知道你以金箭令牌做出這樣的事情,必然不會輕易饒過你!”

    賈似道先是一愣,然後傲然道:“是嗎?那你就去告御狀吧!”

    孫朗聽到這話之後老懷大慰一一善哉,善哉,已經有了為兄三分功力 。

    這奢遮的口氣像極了錦衣衛指揮使或者東廠廠公的嘴臉,囂張到無以復加,一副“老子上面有人”的屌模樣,有恃無恐的架勢將賈雨村和王七爺都嚇了一跳,心中也越發驚疑不定起來。

    連帶著生出疑慮的賈雨村都有些拿不住主意了——看起來不像是假的啊,如果金牌是假冒偽造的,他怎麼敢這麼抖?難道他不知道,此事若是捅到京師,上達天聽,別說他要千刀萬剮了,滿門都要抄斬啊!

    賈似道轉向知府大人,說道:“從現在開始,這事交給我來處置。”

    王七爺大聲道:“不行!事關你親族,按照帝國王法,你必須迴避!”

    賈似道剛想回答,孫朗的傳音鑽進耳朵裡:“就是現在!這王八蛋嘴巴太臭,扇他兩耳光——記住,要用金牌扇!”

    賈似道之前也看到了那王七爺的可惡嘴臉,心中正有此意,但卻擔心這老東西武功不弱,運勁抵擋的話,自己恐怕打不動他,聽到兄長的指點,大喜,陰側惻地笑了兩聲,走過去之後,在王七爺驚怒交迸的注視下,握著右手的金牌向著他臉上拍去:“聒噪!”

    金牌的力量是無窮的,王七爺既不敢躲,更不敢擋,只得硬生生地挨了兩下——這金牌雖然是用金錠搓出來的,但卻經過金曜靈力的開光固化,堅逾精鋼,被直接印在臉上,結果可想而知,王七爺被打得嘴角流血,臉頰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耳中兄長的教誨還在繼續:“現在,念台詞!”

    賈似道無暇細思,仰天梟笑,他看了一眼怒火熊熊的王七爺,臉上浮現出了嘲諷與得意,他晃著手中的金牌,桀桀笑道:"王法?賈某今天就告訴你,這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

    此時此刻,得意梟笑的寧國府嫡子在眾人眼中,像極了隻手遮天的天子鷹犬,完全已經反派化了——就是會在大結局時被皇帝殺頭的那種。

    賈探春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低聲道:“似道堂兄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薛寶釵抿了抿嘴——當然是被某個人教壞了啊。

    賈似道笑完之後,蠻橫地從賈雨村手中接過了司法權:“府尊大人,你沒有意見吧?從現在開始,我奉旨接手有關榮國府諸事的疑難,請你協助於我——事成之後,我會為你向聖上表功!”

    ……表功?我懷疑你會被滿門抄斬。

    賈雨村心中腹誹,但卻不敢說出來,畢竟王七爺的反面例子近在眼前,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才不會重蹈覆轍。

    他小聲問道:“奉旨?什麼聖旨?”

    賈似道從袖中取出了明黃色的綾絹,不動聲色道:“密旨,看到的人越少越好,鄙人需要府尊的協助,所以您可以看看……請不要洩露給外人。”

    見到這聖旨,賈雨村驚了一下,他立刻理正衣冠,恭恭敬敬地接過,慢慢地展開,映入眼簾的,是皇帝欽定之寶與武殿諸章的朱印,光華輕瀉,寶氣流轉,這是帝兵的寶光,貨真價實的印信……難道是真的?

    他無暇細思,連忙去看聖旨上的文字。

    呼吸一滯。

    雖然長久以來的養氣功夫不至於讓他當場失態,但知府大人的心跳也瞬間變快了,他臉色微白,眼中的驚駭之色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

    這確實是一封密旨。

    用詞考究,筆觸穩健,不像是外人仿冒。

    而內容則是令他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

    皇帝的命令看似簡單,卻意味深長,能讓局中人品出太多的東西。

    交給賈似道的秘密任務很簡單。

    返回金陵、留心榮國府諸事,確保賈府成員安危,探査一切風吹草動。

    以防有不肖皇室子弟假行聖諭、離間君王與大臣情誼,阻止其釀造事端、激化矛盾,以免國家動盪、逆子得利。

    以此旨而記之。

    賈雨村的心臟在狂跳。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這聖旨是真的假的?

    為什麼賈似道會有這道聖旨?

    陛下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離間君王與大臣情誼,賈謝不問世事,賈似道掛冠辭官,難道賈府還有誰能稱得上大臣嗎?

    為什麼要特意寫上“以此旨而記之”,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來夏州,難道不是陛下的旨意嗎?

    難道說……

    或者說,君心難測……

    金陵知府賈雨村,想太多,大混亂。

    孫朗靜靜地註視著這一切,心底冷笑。

    下子一枚,落人心,行離間,回合結束。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9:22
第七百八十章 形勢逆轉

    賈雨村的額頭浮現出了細密的汗珠。

    賈似道似笑非笑,聲音宛如來自天上: “府尊大人,看明白了吧?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您可不要自誤。”

    賈雨村低低道:“下……下官不明白。”

    ——其實我他媽的也有點不明白啊,但是管他呢。

    賈似道按照孫朗的囑咐,繼續唬爛,只聽他意味深長地說道:“想不明白不要緊,多想想,就明白了,機會難得啊,府尊大人。”

    他不等賈雨村回答,就說道:“那我們就開始審理此事吧!府尊大人,我初來乍到,還要仰仗您的經驗,敢問這案子,有什麼線索嗎?”

    這算哪門子審案?

    賈雨村摸不著頭腦,只好小心翼翼道: “之前王先生有言,說東花園發生命案,有兩名丫頭是重要的人證……”

    王七爺用絹布捂著傷口,說話有點含糊: “不錯!這兩個丫鬟是重要的證人!尤其是那綠珠,只要將她壓過來問問,是非真相,一目了然!”

    賈似道搖頭道:“不然,不然,恕我直言,這事的關鍵不在這裡……”

    他看向了王七爺,詢問道:“我倒是想知道,王七爺為何知曉兩個榮國府的丫髮是重要的人證?您又是如何知曉,東花閌裡發生了命案,又是如何得知,你兄長王子興死在了榮國府?”

    “這一切,是誰告訴你的?”

    王七爺臉色微微一變,連帶著賈雨村的表情都略微有些不自然。

    賈似道冷笑一聲,逼進一步:“嗯?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王七爺含糊道:“是榮國府中一位正直的僕役出首告發……”

    賈似道問道:“他的名字?”

    王七爺用力搖頭:“我不能說!說出來,他就是個死……此人告知家兄下落,不至於讓他枉死冥冥,對我王家有大恩德,我不能出賣他!”

    賈似道點了點頭:“那我就只好上報,王家密謀反叛,理應株連九族了。”

    王七爺怒道:“你身為御前欽差,怎麼可以濫用職權,姓賈的,你真當這帝國的王法治不了你了嗎?”

    “說什麼呢。”賈似道淡淡道,“明明是一位忠心耿耿、愛國守法的王家僕役見主人謀劃叛逆之事,以大義告發,令本人得知,你們王家的罪行才大白於天下,至於他的名字,對不起,我現在說出來,他就是個死,他赤膽忠心,慨然報國,對國家有大功,我可不能出賣他。”

    王七爺被斗轉星移了一下,氣得說不出話,而賈似道則是咄咄進逼道:“怎麼,說不說?哼哼哼哼,你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

    王七爺的眼神微微一變。

    賈似道盯著他,淡淡道:“恐怕,告訴你這消息的,不是什麼榮國府的僕役,而是某個你不敢說出身份的人吧?那麼,他是誰呢?”

    王七爺垂下了眼簾,而賈知府的側臉滑落了一滴汗水。

    賈似道厲喝道:“說!”

    王七爺猛然抬起了頭,賈似道分明看到,這人的眼中竟然隱藏著猙獰的血絲,透著若隱若現的瘋狂,他印得心裡打了個突,隨即想到有兄長在,他怕個卵子——於是毫不示弱地回瞪:“怎麼,想要襲擊欽差嗎?你們王家想要被誅殺九族嗎?活膩了的話,你儘管來啊!”

    王七爺深深地吸了口氣,猛然起身,轉身就要走:“我們不告了!”

    “站住! ”賈似道吼道,“這裡是榮國府,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不告了,那就行了?我還要追究你誣陷忠良、砸門尋釁的罪過呢!”

    王七爺轉過身來,咬牙切齒,看樣子怒到了極點。

    賈似道喝道:“看什麼?你不是要民主,要自……要公道嗎?我就給你公道!你給我說清楚,是誰告訴了你這個消息,說出他的名字,把他交出來,我就請榮國府將綠珠和晴雯也叫出來,兩相對峙,這才公平!”

    他氣勢如虹,完全進入了狀態,乃至於超水平發揮:“若是在誣賴攀陷,不止你們王家要被懲罰,那個造謠的人更得重重定罪!你不是要王法嗎?這就是王法!帝國律例,誣告者反坐其罪!陷害忠良,罪加三等!

    至此,被動的形勢幾乎已經完全逆轉過來了。

    賈似道語氣冷然道:“現在,姓王的,我懷疑你構陷忠良、圖謀賈府,並命令你立刻說出你從何處聽到的消息,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就當你是主謀了,今天你們王家就一個都別想走,全都得下獄查辦!”

    王七爺冷笑起來,他之前挨了兩記耳光,牙齒縫裡全都是血,如今一笑,血淋淋的,看起來甚是嚇人,他大聲道:“全都下獄査辦?姓賈的,你以為你可以在金陵一手遮天嗎?”

    賈似道若無其事道:“哦?你的意思是,在金陵有比手持聖旨金牌的我更大的大人物嘍?”

    王七爺笑聲一滯,隨即惡狠狠道:“今天我們王家栽了,但你別想著為所欲為,我王家子弟無數,今天受此折辱冤屈,你持陛下金令,我們奈何不得,但絕不會任你宰割!我們回去之後會血書上告,進京擊登聞鼓,要將你的所作所為上達天聽,看陛下會不會懲治你!”

    賈似道微微一笑:“歡迎……不過你們回不去了。”

    王七爺這邊似乎已經撕破了臉皮,他厲聲道:“怎麼?就憑你也想攔住我們所有人?沒有聖旨和金牌,老夫一隻手就能打死你!”

    “你要打死誰啊?”

    沉穩平靜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賈似道聞言,臉色一變。

    前門外面馬蹄聲起,還有陣陣呼喝之聲與激鬥之聲。似乎有馬隊轟然衝來。

    腳步聲,刀劍碰撞聲,厲喝聲,呼喊聲,很快,戰鬥就結束,密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守門的王家眾人被逼得步步後退,一群手持兵刃的武夫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與榮國府諸人遙相呼應,將王家包了餃子。

    王七爺露出了忌憚的神色,咬牙道:“ 賈詡。”

    “正是賈某。”寧國公被眾人簇擁著,站在台階之上,目光冷然,“王家諸君,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找賈府的麻煩,竟然繞過了我寧國府,專來榮國府尋釁,競是學會了欺負婦孺的神功絕學。”

    王七爺冷冷道:“這與你無關。”

    賈詡淡淡道:“說什麼呢,賈某已然聽說了,你們藉口王子興失踪,前來榮國府尋釁,可賈某前日已經登門說明,是你兄長那無恥的狗賊打昏丫鬟、試圖驚擾老太君,被賈某出手擊退,你們心存疑慮,懷疑他已經死了,難道不應該來找我賈詡的麻煩嗎?來榮國府做什麼?我已經將王子興的下落與行徑告知,你們卻來這一套,難道以為賈詡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哇,這大伯說話,真是幽默。

    王家已經被團團圍住,而寧國府訓練有素的生力軍加進來,單拼武力,王家已經落入下風,況且對方還有聖旨金牌的大勢。

    王七爺心中憤懣,看了看賈似道,又看了看賈詡:“原來你們父子早已商量好了,要給我王家下套!”

    賈詡看了兒子一眼,眼神落在他手持的金牌上。

    知子莫若父,他自然能看到兒子眼底的心慌。

    別人能被唬到,他賈詡怎麼會被騙過?御賜金牌?去他媽的,賈瑛在皇帝心裡怕是古往今來天字第一號大反賊,怎麼會有什麼金牌?

    是仿造的。

    這小兔崽子在冒充欽差。

    賈詡的心中浮現出了一股怒火。

    冒充欽差,本來是最佳的破局之法,而且順勢利導,能夠做很多事情,這是很精彩的謀劃,若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擊節讚歎不已,並且欽佩侄兒那天馬行空的謀略與計策,但現在……他很生氣。

    因為,心態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他聽到了王子善臨終前的話。

    結合心中的疑惑,他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

    所以。

    這蠢貨!竟然答應了!竟然將自己置身於凶險之中!

    還有你!你竟敢讓他去假扮欽差!

    但賈詡還是沒有發作。

    雖然心中犴怒,但他的語氣依然平靜: “凡事有因才有果,你若不咄咄逼人,事情也到不了現在這地步。”

    王七爺大笑起來。

    “這麼說,是我自找的嘍?好,好,好,我認了!”

    他看了一眼賈雨村,明白這府尊大人已經指望不上,王七爺心中蒼涼一嘆,輪到他了嗎……他的心中既有恐懼,又有期待。

    王家,王家……為了這個家族,他們將靈魂賣給了邪魔,雖說千古艱難惟一死,但對於有些人來說並非如此,因為死亡有時會是解脫。

    他大聲道:“我認了!是我圖謀不軌,想要藉此機會誣陷賈府,所以謀劃了此事,他們都是被我騙來的,此事與他們無關,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開罪了榮國府,犯下了此等罪過,那我便一死以報了!”

    說完,他從袖子裡滑出一柄匕首,猛然向自己心頭插去。

    眾人一陣驚呼,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誰都沒冇料到,哪怕是王七爺身邊的人也沒反應過來。

    賈似道反應最快,但兩人相隔較遠,看這距離,他也來不及阻攔,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聲低喝:“出拳!”

    賈似道想也不想,凌空一拳打出,隨即,一道勁風從身後襲來,砰的一聲,王七爺匕首斷裂,他本人白眼一翻,昏厥在地。

    孫朗語氣平靜地傳音:“捆起來……他有大用。”
sea6076 發表於 2019-5-15 09:29
第七百八十一章 你爸爸今天要打你!

    一切發生得很是突然。

    從王七爺掏刀自殺,到欽差大人出手阻攔。

    大家只看到賈似道凌空擊出一拳,暗風湧動,精鋼匕首立刻摧折,王七爺無聲無息地昏厥,這種隔山打牛的神功,著實令眾人心中一驚。

    賈似道在人們驚訝與敬佩的目光中緩緩地收回了拳頭,淡淡道:“想要畏罪自殺,沒這麼容易,來人,將他給我綁了!”

    如今寧國府的家將兵丁在賈詡的帶領下已經衝入寧國府,自家小公爺說話,還是非常管用的,當下就有幾名家將大聲答應,拿了鎖鏈麻繩向著倒在地上的王七爺走去。

    也許這凌空掌力太過驚人,王家眾人時之間都被唬住了,他們並不知道賈似道打了假拳,畢竟之前的事情發生得太快,大家都沒有註意到他有沒有壓手腕,還以為這寧國府的小子真的身負絕頂技藝……帝國尚武,講究一個強者為尊,他們被這一手嚇到,一時之間愣在原地也算正常。

    等到寧國府家將逼近,他們下意識地阻攔,兩方鼓譟推搡起來,火藥味越來越濃,看起來一場火併一觸即發。

    關鍵時刻,賈似道無師自通,完全忘掉了自己開掛的事實,剎那間絕世高手附體,負手傲然道:“怎麼,想反抗嗎?來,我做你們的對手!襲擊欽差,我看你們不知道滿門抄斬四個字怎麼寫!”

    賈詡一直負手站在階上,冷眼看著兒子的表演,聞言心中惱怒——依老子看,你這小畜生也不知道怎麼寫!

    不管怎麼說,“絕世高手”的武功威懾,御賜金牌的皇家震懾,倒是真的唬住了不少人,王家眾人聞言,面露猶豫之色,臉上的表情也不那麼堅定了。

    他們大多數都是王家的外成員乃至僕役家丁,不知道家族的核心秘密,也不知道非來不可的理由,他們只是被帶到這裡的,因為據說王子興老爺被榮國府謀害,這是對王家最可恥的挑釁。

    剛剛七老爺自承一切都是他捏造的,已經讓不少人心中嘀咕,又見賈似道金牌在手,寧國府虎視眈眈,越來越多的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在這種情況下,少數幾名王家族老縱然知曉真相,也無法力挽狂瀾了。

    大勢已去……敵強我弱,當再圖良策。

    幾名王家族老暗中交換了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嘆息和悲哀,一個髮鬚花白的老者走了出來,說道:“今天我王家栽了,請欽使劃下道來吧,是讓我們幾個老兒去祠堂磕頭致歉,還是直接留下命來?”

    賈似道並不上鉤,他冷笑一聲,說道:“你說的是什麼話?帝國是講王法的,一切都要看證據,這王七既然說是他謀劃一切、陷害賈府,那自然要將他收監扣押、錄取口供,等真相對照明白之後,按照帝國律法,該怎麼判,就怎麼判,該怎麼罰,就怎麼罰,我又怎麼會私設刑堂?”

    這話說得堂堂皇皇,挑不出一絲錯來,畢竟是王七爺先承認的事情,賈似道說按照規矩處置,無疑是符合基本法的。

    這王家老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若無其事道:“也就是說,此事會移交金陵府衙,由府尊按照帝國律例法辦?”

    賈似道點頭道:“原則上是這樣,但本人身負皇命,手持御賜金牌,自然可以旁聽指導賈大人的工作,我奉勸你們王家別搞什麼小動作。”

    賈雨村聞言,心裡一突,叫苦不已。

    ——這特麼是把本官架在火上烤啊……怎麼辦?本官該怎麼辦?他從剛才開始就扮演著泥塑雕像的角色,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吱聲,就不吱聲,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被捲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那一封內容玄妙的聖旨徹底打亂了他的方寸。

    自古伴君如伴虎,這話一點都不假,但比陪伴君王更可怕的,莫過於夾在當今聖上和某位皇儲競爭者之間——皇家之事最為凶險,捲進其中的,要么青雲直上、光宗耀祖,要么身首異處、滿門抄斬。

    賈雨村純粹是躺槍。

    他心裡很慌。

    他不停地思索那道聖旨所代表的意義。

    那位大人來到金陵謀劃事宜,按照常理來說,自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的,可為什麼賈似道這邊也有一封聖旨,而且是命令其穩住金陵局面,以防“不肖皇子”假行聖諭?而且還要加上一句不倫不類的“以此旨而記之”?

    到底是誰在撒謊?誰的聖旨是假的?

    賈似道的那封是假的嗎?可令牌和聖旨看起來都沒有什麼異樣,誰能有本事仿造這種御用之物,而這小子又有什麼膽子假冒欽差?這種事情,只需要上書一封就能戳破,轉頭就要滿門抄斬,他圖什麼?

    如果賈似道的聖旨不是假的,那麼,那位大人……

    難道說那位大人真的在假行聖諭?至少是在藉題發揮,為自己牟利?

    不不不,這裡也有問題,陛下在在聖旨裡說,以防“不肖皇子”假行聖諭,這話本來就很奇怪了,陛下既然知道有皇子假傳聖旨,為什麼還要安排賈似道來阻攔?直接下旨查辦就好了啊,而且還“以此旨而記之”

    這話說得,好像這封聖旨是專門在日後留給某個人看的……

    或者說……

    賈雨村的心跳漸漸加快,砰砰砰砰的,宛如急促的鼓點。

    他想到了朝中愈演愈烈的皇儲之爭,想到了同僚與好友那邊吹來的風,大戰停歇,今上年歲漸長,立儲本來就刻不容緩。

    在這種情況下,陛下下旨派遣那位大人前來金陵做事,卻又暗中給了賈似道一封密旨,其中寫著那樣的內容……

    這......

    難道說......

    天啊......

    越想越慌的賈大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處境,慌得差點哭出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告病稱假,將此事甩得遠遠的,越遠越好。他正心慌慌,賈似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知府大人,沒問題吧?”

    賈雨村冋過神來,愣愣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听賈似道說:“好,那知府大人為你們作保,你們可以先回家了,要好生在家裡待著,隨叫隨到,若是畏罪潛逃,那府尊也會被連累,你們死是小,連累了知府大人的拳拳之心,他老人家可是死不瞑目啊

    賈雨村聞言打了個寒噤,急忙道:“欽差大人說什麼?”

    賈似道先是一愣,然後勃然道:“府尊大人剛剛在走神嗎?什麼都沒聽到嗎?莫非是在藐視我賈某,乃至藐視聖旨,藐視朝廷,藐視皇上嗎?”

    這一句“藐視皇上”真是太妙了,正好叩在府尊大人此時的心境上,聽起來充滿了弦外之音,風聲鶴唳的賈雨村聞言心中大驚,急忙道:“微臣不敢!”

    賈似道滿意地點頭:“如此便好,府尊大人真乃俊傑也。”

    他擺了擺手:“行了,王家的人,各自散去吧,好生待在家裡,不要亂走,不要惹是生非,無論是榮國府的清白,還是王子興的下落,這事我會査個明明白白,讓你們心服口服。”

    說完之後,欽差大人對著府尊說道:“賈大人也回吧,回去之後,好好想想,仔細想想,認真想想,等提審這廝的時候,我會派人去請您的。 ”

    賈雨村下意識地點頭,然後看向了昏迷的王七爺:“那他……”

    “我會將其扣在寧國府。”賈似道望著府尊大人,意味深長道,“怎麼,大人想將他帶回府中大牢嗎?”

    賈雨村一個激靈,用力地搖了搖頭。

    開玩笑,這人犯到了我手裡,一旦有個三長兩短,我跟誰哭去?

    滿腹心事的知府大人一臉惆悵地回去了,他一定有很多心事。

    王家眾人留下了王七爺,同樣灰溜溜地離開,一副打了敗仗的模樣……好吧,本來就打了個大敗仗。

    榮國府化解了危機,桿衛了家園,三姑娘大手一揮,今天挺身而出的家丁僕役們統統有賞,下人們神色振奮地下去了,只留下探春和薛寶釵。

    她們向賈詡父子見禮道謝。

    賈詡揮手道:“榮寧二府同氣連枝,本就是一家人,沒什麼謝不謝的,探春你守好家,衝鋒陷陣的事情男人來做。”

    他沉吟片刻,說道:“今天這事透著很多詭異,王家必不肯善罷甘休,我得好好謀劃一番,這就回府去,榮國府這邊我會留下家將護衛,你們不必擔心,照顧好老人家就行一一欽差大人,請吧?”

    剛剛裝逼裝到抽搐的賈似道如今像是個乖寶寶一般,應了一聲之後,向薛寶釵和賈探春略一點頭,就跟著父親離開了。

    探春望著兩人走遠,才說道:“似道堂兄很怕大伯啊,即使做了欽差大人,剛剛那麼威風,見了父親也像兔子見了老虎似的。

    薛寶釵則是皺起了眉頭,望著賈詡的背影,沒有說話。

    她感覺大伯的態度比起之前,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

    帶著五花大綁的王七爺,一行人回到寧國府,賈詡會客的廳堂中,王七爺被扔到一邊,家將們退下,周圍的人全都撤走,只有寧國公與新鮮出爐的欽差大人待在裡面,父子二人四目相對。

    賈似道大感不妙,小心翼翼道:“爹…...”

    話音未落,勁風呼嘯,賈詡臉色陰沉,一巴掌扇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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