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道印無雙 作者:臨海貍貓(連載中)

 
cchjames 2016-8-5 09:3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8 424195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0:19
160章 皮囊不錯,就是蠢了點


「你們誰是葉席?」

看著眼前這個眉眼邪異、面色不善的閻少,葉席咧了咧嘴,心中倒是沒有被冤枉的憤怒,而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躺槍這種事情雖然是莫名其妙了點,但葉席也並非沒有這樣的操蛋經歷,比如剛出山時就被宋家商團連累過。但因為一個女人,還是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好吧,習慣就好。

不管如何想,既然別人找上門來,那于情于理葉席都是要出面回應下的,正要起身解釋,秦瀚冰卻是又先一步橫身攔在中間,皺眉沉聲︰「閻少莫非是聽不懂話,我是黃印班的助師,你們有什麼事情直接與我說就行。」

葉席見狀微愣,想到什麼笑了笑,也就沒有再強行起身。

秦瀚冰表現的如此主動,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助師的職責,也不只是單純看在朋友交情上那麼簡單,沒猜錯的話,應該還有幾分借此機會徹底招攬葉席進他小圈子的心思……總歸是好心,葉席也沒必要辜負。

不過秦瀚冰這三番兩次阻攔,自是激怒了對方,站在閻少左側的一顴骨高聳青年,當即不屑斥道︰「與你說?你是誰?區區一個助師,還是廢材班的助師,真當你自己在學院裡算號人物了?」

秦瀚冰掃了眼跳出來的青年,神色不動,目光漸霾︰「我在學院當然算不得什麼人物,但你信不信我能讓你出不了夜傾城!」

「哈,好大的口氣……」

「好了,王倉」閻少揮手止住那顴骨高聳青年,一指秦瀚冰笑著介紹道,「秦兄的父親可是我們夜傾城的秦副城主,你若得罪了他,在城裡可不會有好果子吃。不過也不用擔心,不知者無罪嘛,這點肚量相信我們秦副城主的愛子還是有的,秦兄你說對不對?」

連消帶打的將那得知秦瀚冰身份後明顯一震的青年摘出來,閻少再次掃了眼葉席幾人,偏頭想了想,略一點頭,「看來那葉席與秦兄關系不錯啊……也好,橫豎沒什麼區別,那就賣秦兄個面子。幫我傳句話,讓他管好自己那對招子,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看的,有些人也最好連想都不要去想,否則會給自己招禍的。」

語氣平淡,還帶有幾分笑意,就像是來自朋友間的好心勸誡。

秦瀚冰神色冷淡︰「說完了?說完就走吧。」

閻少擺手笑道︰「哈哈,秦兄不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好歹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今天難得踫面,當多敘幾句才是。」

秦瀚冰皺眉︰「你還想要做什麼?別繞彎子,直接說吧。」

撫掌而嘆,「好,秦兄快人快語,那小弟我也就直言了。秦兄即是助師,那不知你們黃印班開學禮的節目可曾有準備好?」

「這是我們黃印班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

實際情況那當然是沒準備好的,中午的時候秦瀚冰三人還在學院裡面為這事奔波呢,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聽到了關于葉席的躺槍傳聞。

也不知是有沒有看出秦瀚冰的虛張聲勢,那閻少不置可否點頭︰「那好,你我都是助師,自然都對自己班的節目信心十足,不若我們來搏個彩頭如何,到時就直接在開學禮上見真章決勝負!」

秦瀚冰皺眉︰「彩頭?什麼彩頭?」

「秦老大……」潘胖子聞言連忙喚了聲,想說些什麼,但看著那閻少三人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閻少見狀眉眼一挑,似笑非笑︰「怎麼,秦兄還沒有準備好?亦或是對節目沒甚把握?呵呵,如果是那樣的話……」

話音未落,秦瀚冰面沉似水打斷︰「彩頭是什麼!」

「爽快!」閻少眼中閃過幾絲得意之色,似是計謀得逞,揮手就道,「你我現在已是印道中人,自然不可能再如以前那般用俗物作彩頭。這樣吧,第一次這麼玩,試試水,就以一年學費二十印幣作彩頭如何?」

「成交!不送!」

「開學禮見!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們,代表我們地印班上臺表演的人正是林千雨,恩,你們好好努力,哈哈……」

轉身,三人大笑離去,似是已成竹在胸。

事實也差不多就是如此,那閻少口中的林千雨正是那清麗如畫的林妹妹,秦瀚冰昨天的一句感慨戲言沒想到竟是成真了,只是奈何那林妹妹不是為黃印班表演,而是成了他們現在最大的對手!

「呸,特娘的幾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也來這學大人說話,就是欠收拾!」看著揚長而去的三人背影,潘胖子狠狠吐了口吐沫,罵罵咧咧。

這不完全是在拍秦瀚冰馬屁,給他出氣,雖然前者的臉色確實很難看。主要還是潘胖子自己心裡不爽,也帶著點不願承認的些微嫉妒。

沒錯,就是嫉妒。地印班可不像黃印班這樣老弱病殘什麼都有,事實上能進入地印班的人,都可以說成是天賦卓絕之輩,且年齡大多不會超過二十弱冠。這也就是潘胖子罵對方小屁孩的原因,也是嫉妒的最大來源,畢竟看著這樣一群毛還沒長齊,但前途卻遠比自己光明的少年郎,任誰都會有種自己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的鬱悶。

等到秦瀚冰回到身旁位置坐下來,葉席側身點頭︰「謝謝。」確實是要謝的,不管秦瀚冰是出於何種目的,但方才他為自己出頭卻是不假的。

「沒事。」不在意擺手,秦瀚冰迅速調整了下表情,「不說我與葉兄弟你的交情,就說我是這黃印班的助師,就不能讓外班人欺負我們本班學員。」

「秦、秦……」楊澤遲疑著想說些什麼,但頓了幾下卻是卡殼了,像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秦瀚冰了。

這當然是因為秦瀚冰的顯赫家世所致,其實方才那閻少在叫破秦瀚冰身份後,葉席也是一愣,他雖然早就看出秦瀚冰出身不凡,但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有個做副城主的爹。倒是潘胖子並無什麼意外神色,顯然是早就猜到這點了。

「……秦大少?」

「還是按照以前稱呼叫吧。」秦瀚冰苦笑攤手,「抱歉,我不是有意隱瞞大夥的,實在是……恩,沒臉去說。」黯然搖頭,堂堂一個副城主之子卻淪落到廢材班,確實不是件漲面子的事情。

楊澤松了口氣︰「沒關系,不過秦哥你剛才不該答應那什麼彩頭啊,這明顯是個圈套!」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接。」秦瀚冰苦澀道,「這是我們那個圈子的規矩,不答應就是玩不起,那是比輸了還要丟臉的事情。」

「這麼說,那閻少也是官室中人?」潘胖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機靈。

「恩,他爹也是副城主……你們別這樣看著我,潘二知道的,夜傾城與其他地方不同,這裡城主雖然只有一個,但副城主卻有近十個……」

一番解釋下來,葉席幾人,主要是身為外來者的葉席與楊澤,終於明白了其中緣由。

說白了還是因為夜傾城的特殊地理位置,臨近邊境線,只要百族聯盟打過來攻破城池,那城主幾乎就是必死的,不是死於戰火,就是死于大周王朝的事後追責,反正左右都是個死字。再加上夜傾城這混亂如麻的環境,城主真的是個高危職業。

也正是因為如此,為了防止城主死後城內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境地,這裡的副城主很多,多到超乎想像,哪怕城主死上一個籃球隊,也會有替補迅速頂上。

秦瀚冰與那閻少的父親,正是這些替補中的一員。當然替補也是分先後等級的,秦瀚冰的父親就屬於靠前的那種,手頭也掌有實權。那閻少的父親就慘了點,幾乎只是掛個虛名……這也就是方才後者沒有過分囂張的原因。

「……情況就是這樣,我與那姓閻的早就相識,小時候還揍過他,不過之後就沒打過什麼交道了。因為對方在被查出有修煉天賦後,就被送去外地一個修印門派了,我也沒想到他會忽然回來,還進入了印術學院。」

微頓,狠狠錘手,「如果早知道他是這德性,小時候我就該帶人直接揍死他的!」很顯然,方才的被動受辱一幕還是令這位秦大少很是不爽。

潘胖子心中一動,若有所思的摸著肥厚下巴︰「你們說,葉哥這傳聞是不是就是他鬧出來的?」

秦瀚冰聞言一愣,隨即啪的一拍手掌︰「八九不離十!我剛才還納悶他怎麼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不過這麼說的話……」下意識轉頭看向葉席,苦笑道,「對不住了,葉兄弟,是我連累你了,他的真實目的應該是沖著我來的。」

葉席不以為然擺手︰「不一定的,或者單純就是有人看我不慣也說不準呢。」

話是這麼說,但葉席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是給秦瀚冰背鍋了。

原因很簡單,他看那林千雨胸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開這邊幾人外,就是那林千雨本人以及她那幾名同伴了……林千雨可以排除,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即使再不高興也不會傻到主動和旁人說。

問題應該是出在林千雨那幾名同伴身上,但就算她們正義感爆棚,要為姐妹出頭,想來也不至於編這麼個傳聞出來,而且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幾乎傳遍了大半學院……這是她們做不到的,除非她們和一個有能力做到的人講了這件事,比如那出身官宦世家的閻少,他是有這個手段能力的……

當然,這一切只是猜測,沒有說出來的必要。更重要的是葉席真得沒把這個當回事,實事求是的講,葉席覺得自己脾氣算好的,只要不觸犯到他核心利益,比如生命安全什麼的,那其餘大多都可以忽視。

鄙視?鄙視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嘛,臉皮厚就是這麼任性!

葉席可以這麼沒皮沒臉,但很顯然秦瀚冰做不到,尤其是在知道對方很有可能是沖著自己來的,就更加不能忍了,二十印幣不是筆小數目,但現在更重要的是面子以及在圈子裡面的威望!

如此一來,幾人湊在一起討論那還未準備好的節目,自是愈加鄭重認真。

葉席也跟著出了幾個主意,畢竟這事是因自己而起嘛,怎麼著也該幫幫忙的,當然他這種幫忙只能說是打醬油,直到一道身影出現在他面前站定,頗為不客氣的指來︰「你,跟我出來下。」

是個年輕女子,葉席不認識但見過,就在昨天的這裡,當時她站在林千雨身旁,用和現在一樣嫌惡的目光看著他。

說完後就乾脆轉身,像只驕傲的小公雞,從後門出去。

葉席想了想,沒有拒絕,他也想趁著這機會解釋下,說開這操蛋事情。不過不是和這少女解釋,而是和這傳聞的另一位主人公解釋下。

葉席沒有料錯,在被領出建築來到個花園後,他就見到了林千雨,果然是對方托那少女約他出來的。不過似乎是為了避嫌,兩人中間還隔著段不短的距離。

「你這淫賊怎麼這麼無恥!」站定後,沒等葉席提出和林千雨當面解釋下,那年輕少女就連珠箭似的不客氣叱道,「學院裡面的傳聞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別裝了!昨天的事情不與你計較就算了,你還變本加厲的想出這齷蹉法子來接近千雨妹妹。我告訴你,你們黃印班是不可能贏得了我們地印班的,即使僥倖贏了,你也別想追求千雨妹妹,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葉席愣了愣,轉頭看向遠處那依然美如畫卷的林千雨,又看向年輕女子,眯了眯眼︰「這是她讓你傳達給我的話?」

「不錯!」

「你確定?」

「……你想幹什麼?」定定看著雙手護在胸前,半撤步擺出防禦姿態的年輕女子,葉席輕微一點頭,收回視線,大步越過她身旁。

「你要做什麼!千雨妹妹小心……」

看著大步走來的葉席,林千雨秀眉微微皺起,似乎是回想起了昨天教室那不甚愉快的一幕,正待開口,卻見走近的葉席豎起兩根手指,

「兩句話。」

「傳聞中的賭約要改下,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追求上面,乾脆點,我會在開學禮上擊敗你們地印班,到時你直接與我約會即可。」

「第二句。」腳步不停,葉席掃了眼林千雨那微訝面容,頓了頓,目光遺憾,「皮囊不錯,就是蠢了點……」

說罷,搖了搖頭,徑直從旁穿過,消失於草木之間。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0:43
161章 越看越像砸場子的……


傍晚,東城區。

作為穿越者,葉席來到此方世界前後已有二十餘年,但所見過的古代城鎮卻是不多,大多時間他都是待在山裡,所去過的幾個城鎮也都只是走馬觀花掠過,並沒有機會深入遊覽。

眼下這夜傾城,便就是他停留最久的古代城池了。

而不得不說夜傾城並不算是個有代表性的古代城市,甚而可以說它是個畸形的產物,東拼西湊而成的國中小國。葉席至今還清楚記得莆一入城時所遇到的車夫,也就是那個將他東西掉包的傢伙,曾言夜傾城四個城區就仿若四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東城區最富、西城區最窮。南城區最亂、北城區最貴!

西南兩個城區葉席正在接觸,大致情況確如那車夫所言不差,而現在,他將要去接觸第三個城區,東城區,且一上來就是見識此城區的最大特色場所……

繁華街道,熙熙攘攘人群,來去穿梭馬車,上空愈加晦暗的星辰夜色似是完全不曾影響到這裡的熱鬧之勢。街道兩旁林立燈柱,徑直將這裡照得亮若白晝。燈柱後方,是道旁兩側鱗次櫛比的精緻屋舍,或高或矮,大多都是些鋪子房,營生手段頗為豐富,有賣衣料的、賣胭脂的、賣零嘴食物的,還有賣肉的……

注意,此肉非彼肉。彼肉只能裹腹,此肉卻能愉悅身心,羽化登仙。

說到這裡,或許已經有聰明的老司機猜到了,沒錯,正是青樓,亦稱窯子、煙花巷,也是這富庶東城區最大的特色場所。

古代封建社會嘛,人民群眾的精神娛樂生活還是單薄了點,尤其是富人,有錢都花不出去那真的不是句玩笑話。

好在還有青樓,這個時代真的是男人的天堂,只要能管住家中母老虎,就能在外面夜夜笙歌,完全不用擔心褲子剛脫就被公家人追著滿街跑的狼狽情況,因為這裡的青樓是合法生意,甚而還是個風雅去處。

也正是因為如此,如眼下這般在地段繁華處開設,甚而還有二樓姑娘們臨街拉生意的狀況,並不鮮見,相反,算是街道一景。

鶯鶯燕燕不絕於耳。

閣樓上,能出來公開示人的姑娘自然不會是樓裡最走俏的花魁,但面容姿色卻也絕對差不到哪去,不時可見幾個路過男子在不住嬌聲呼喚下,腳步稍滯,隨即就被掛著謙卑笑容的狎司(龜公、大茶壺),熱情迎入樓中。

這是屬於半推半就型的,大致意思就是我本不想進去的,但人家這麼熱情好客,我若直接拒絕就顯得不懂禮數了……

事實上,還真就有幾個不懂禮數的,定定站在樓前街上,或抬頭望著閣樓上紅袖輕舞的姑娘,或眯眼看向門內堂中熱鬧,一旁不住躬身邀請的狎司在說些什麼,但幾人卻都是一副仿若未見,仿若未聞模樣。

這樣的狀況自是引得來去客人訝異打量,不是因為這幾人的行為,實際上在青樓門前這種情況並不少見,無非就是囊中羞澀又不捨離去,索性停留在這過過眼癮。

但眼前三人明顯不是這種狀況,模樣年輕,除開右側的那面龐略顯青澀的青年衣著普通外,其餘兩人盡皆不凡,一個腰懸美玉,滿身貴氣。一個未語先笑,精明富態。

一看便知都不是差錢的主,這也就是為什麼那一旁狎司都快笑僵了,卻也半點不敢不耐煩趕人的緣由。

終於,中間那貴氣青年開口了,瞥了眼身側那衣著普通青年,神情似有些無奈︰「我們……真要來這雇人去表演嗎?」

「不然呢,你還有更好的主意?」

貴氣青年啞然,沉默了會,還是輕輕搖頭道︰「其實我家也養有幾個樂舞伶人,身段模樣都還不錯。若是不行的話我還有幾個朋友,他們那連異域胡姬都有,雖然名聲同樣不好聽,但總比這裡的……」攤手,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不甚贊同的意思無疑已經表露出來。

衣著普通青年想了想,沒有拒絕︰「還是先在這裡尋下吧,我的要求不高,應該能找到。若是尋不到那再去你那看看。」

「既然你堅持,那好吧。」

這時,左側那富態微胖青年也忍不住開口道︰「葉哥,這一路走來樓上的姑娘你都瞧遍了,一個符合要求的都沒有?」

搖頭,「漂亮是挺漂亮的,但風塵味太重了,我想要的是涉世未深的單純美女,至少從表面上看來她是純潔的……恩,是我想岔了,會在外面公開攬客的姑娘,又怎麼會純潔的起來。我們進去找找吧。」

「哈,就等葉哥你這句話呢。走吧,這地方我熟的很,今晚開銷我全包了。」

……

聽到這裡,沒錯,眼下這三人正是葉席、秦瀚冰以及潘胖子。

而他們為什麼會來這裡,還從街頭走到街尾,頗為猥瑣的將二樓姑娘都瞧了個遍,那得從開學禮節目說起。

葉席這次是有點認真了,沒錯,他先前是不怎麼在意躺槍的,但老實人也架不住三番兩次挑釁啊,先是因為學院傳聞被人當猴圍觀,隨後又被那閻少成功在面前裝了一逼,好心想要解釋卻被另一個當事人給紅果果的鄙視了……這尼瑪的,老貓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虎了!

果斷不能忍的葉席回到教室,當即就主動從秦瀚冰那將節目的事情接手過來,後者對此當然是歡迎的,但他沒想到的是葉席做事竟如此雷厲風行,放學後就聲稱想到節目了,隨後就帶著他們直奔這裡青樓而來……

真的,如果不是秦瀚冰對葉席還有那麼幾分瞭解的話,那他一定會覺得葉席是在逗他玩……事實上,秦瀚冰現在就是這麼覺得的。

因為到得這裡後,在他們的好奇追問下,葉席說出了節目設想,很簡單,就是找幾個符合要求的青樓女子,去開學禮上輕歌曼舞……

講道理,這個時代的表演方式確實貧瘠,拋開胸口碎大石等上不了檯面的街頭賣藝把式,也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些。所以葉席提議的唱歌跳舞,雖然沒什麼新鮮創意,但也是中規中矩沒什麼問題的。

有問題的是表演的人。

為了防止出現有班級確實不擅表演,勉強上臺又會露醜丟臉的情況,學院是允許各班找外援,這也是很人性化的一個措施。但隨意到如葉席這般找妓女來上臺,那就真的是沒誰了……

秦瀚冰現在是真的有點後悔了,不是後悔那二十印幣的彩頭即將不翼而飛,實際上這關系到的也不再是能不能贏的問題,而是會丟多大人的問題!

想想看吧,幾個妓女,代表一群修印師所在班級,去到頗為莊重神聖的開學禮上表演節目,還是給全院師生看的……那場面太美,秦瀚冰表示自己已經完全不敢去想像了……

……

「請請請,幾位大爺裡面請,我們這的姑娘個比個的水靈,包你們玩的盡興。」

見葉席三人終于抬步向門內走去,那狎司差點激動的跪了,擦著額頭虛汗,暗道這也太難伺候了,不會是幾個家教甚嚴,第一次偷溜出來嘗腥的小少爺吧……

如此想著,卻聽身旁熟練貫口,「行了,別在這跟我說那沒用的。給爺幾個開間包房,天字的。還有你們這頭牌姑娘是誰……算了,先喚幾個會唱曲的可人兒過來,敢拿醃髒貨欺瞞小爺,小爺就砸了你這破店!」

「……」

潘胖子沒有胡吹大氣,他對這裡門道確實熟悉的很,舉手投足一派老司機風範。

不過這並不令人意外,別忘了這裡可不是現世,而是類似封建社會的古代。如潘胖子這等弱冠出頭的青年,只要手頭不緊,那進個青樓就像進茶館一樣普通尋常。實際上如果不是修印師的關系,以潘胖子這等年紀家世,想來早就妻妾成群、兒女承歡膝下了。

秦瀚冰的情況差不多也是如此,所以神色毫無波瀾。也就是葉席,跟在那狎司身後進入樓內,左瞅瞅,右看看,一副瞧什麼都新鮮的好奇寶寶模樣。

確實是好奇,煙花之地葉席不是沒去過,在現世與人逢場作戲時難免會來到此類地方,甚而算是熟客了,但古代煙花地他就真的沒見過了,大山裡面不會有這種場所,出山後為了修煉奔波也沒空去尋,眼下這就算是他的青樓初體驗了。

大致看來與影視作品中的差距不大,一進門就見個偌大屏風,將外面窺探視野隔絕。屏風後便是正式待客大堂,總體看來與酒樓規格相似,桌椅酒菜一樣不缺,只是每桌旁除了客人外,還多了一位或幾位的勸酒女子,衣著綺麗,欲拒還迎,正是在她們鶯聲燕語帶動下,整個大堂氣氛顯得異常活躍熱鬧。

大堂靠裡當中位置,有座木質樓梯,樓下一側拉著帷幕,隱約可見後面彈著絲竹的樂匠,樓上便是隔間雅房,供給那些不喜歡吵鬧或者約人來此談事的客人,比起大堂來那裡的消費自然也要更貴些。

總得來說這裡只是喝酒談事的地方,姑娘雖有,但大堂廣眾之下最多也就佔些嘴上手上的便宜,真要是看對了眼想辦事,得去後樓,當然那就是另外的消費了。

進入內堂換了個雜役帶路,葉席幾人登上木梯,來到二樓,最終在個寫有天字三號牌子的木門前停下,進入雅間。

所謂雅間,其實就是間頗為精緻的屋子,沒什麼好說。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房裡桌上早就備有酒菜,當然不會是什麼熱菜,而是些下酒的瓜果冷菜。

「幾位大爺瞧著眼生,是第一次來吧,不若讓小的給引薦幾位姑娘?」

潘胖子與秦瀚冰聞言面面相覷,最後將視線都投在了葉席身上。他們此來不是喝花酒的,如果是的話那就好辦了,只管挑些模樣好的會伺候人的就行。但實際上他們是來招人去打短工的,且先不說這要求的奇葩程度,只說來青樓招姑娘,這怎麼聽就怎麼不靠譜啊……

葉席倒是沒覺得這有什麼,妓女也是種職業嘛,搞搞副業不是很正常嗎,開口道︰「你們這裡有會唱曲,懂樂舞的嗎?」

雜役理所當然點頭︰「有的,我們樓裡的姑娘大多都會。」

這不是說大話,這個時代的妓女可不是那種兩腿一張就能賺錢的簡單職業,那個叫站街女,西城區就比較多,進不了館子,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屬於最低級的娼妓。

真正在青樓裡面討生活的妓女,除了模樣要達到水準線以上外,會一門或多門才藝也是必不可少的。至不濟也都是些言語藝術方面的大師,紅袖善舞、八面玲瓏只若等閑。

葉席輕輕頷首,隨即笑道︰「那先叫幾個過來看看吧……呵呵,醜話說在前頭,我的要求比較高,若是不滿意我可是會換的。」

雜役亦是笑著應下︰「那自是應當,幾位大爺請稍等……」

很顯然,這雜役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者乾脆就是說被葉席給套路了。

本來嘛,來這種地方就是為尋開心的,若姑娘不稱心意那就換一個,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隨後隨著天字三號房內不斷傳出的拒絕聲音,雜役額頭冷汗下來了……

「風塵味有點重啊,來,板個臉給我看看……是板著臉不是讓你笑,對,繃住繃住……你又笑了,怎麼還越說越止不住呢……好吧,換一個……」

「恩,你的模樣可以,瞧來挺清秀的,會跳舞嗎……會唱歌?那也行,隨便唱個我聽聽……聲音有點甜啊,抱歉……」

「你吧,模樣可以,舞技也符合要求,就是個子矮了點……先留下算替補吧,下一個……沒了?那就再下一批……」

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的不同姑娘,再看著身旁葉席極為專業的招聘流程,秦瀚冰與潘胖子兩人徹底傻眼了,呆愣半響,想到什麼的秦瀚冰一把抓住潘胖子衣袖,

「潘二,你認識這裡的鴇母嗎?我怎麼感覺越看葉兄弟越像是來砸場子的啊,你快去解釋下吧。」

「我……」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1:28
第162章 青樓歌妓 冤家路窄


講道理,但凡是做服務行業的,那見過的奇葩客人都不會少。

一樣米養百樣人嘛,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今夜在這座名為鳳儀的青樓內,可謂閱人無數的老鴇與雜役們,還是覺得自己該增廣下見聞——竟然有人來青樓尋開心,不讓姑娘們笑臉示人,反而是要先板著張死人臉……

如果不是秦瀚冰反應快,再加上潘胖子及時出去溝通,使了銀子,那他們連同葉席絕對要被當做砸場子的給轟出門去。

而饒是如此,關於天字三號房內的幾個奇葩客人事蹟,還是迅速就傳遍了樓下大堂內外,給這座原本就熱鬧的青樓又增添了份茶餘飯後的笑談。

房間內,招人流程還在繼續,只是氣氛愈加顯得古怪。

不知不覺間,進來面試的姑娘們都是有些戰戰兢兢,像是聽到了什麼傳聞,沒被選上的都是長舒口氣,一副卸下心中千斤大石模樣,忙不迭離開房間。而若是有被葉席看中留下的,那就是瞬間如喪考妣,在姐們們同情目光注視下,更為戰戰兢兢的坐在一旁……

很顯然,葉席他們是被當做傳說中的變態客人看待了。

說來也是冤枉,其實葉席的要求真的很簡單。會唱歌,懂樂舞,這本就是青樓女子的基本功,所謂身高,也不過就是想取個平均值,這樣站一塊不會顯得參差不齊。

唯一有點要求的就是長相,要稍顯清純的。

在青樓裡找清純,這要求看似荒唐,但仔細想來其實也不難。
不說這時代的青樓本就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存在,就是那些已經下海的,迎來送往之下也練就了一身演技,想要藏住風塵,扮個楚楚可人模樣也是易如反掌。

看吧,葉席的要求真的不算過分,更不是什麼變態。

然而這時他的小夥伴秦瀚冰已經頂不住了,在周圍姑娘即是慌張又是怪異的目光偷瞄下,坐立不安,想他副城主之子的身份,還是個前途無量的修印師,何曾這樣窘迫過?若不是實在拉不下臉來,而且葉席此舉說到底也是為了幫他完成節目,那他早就丟下葉席奪門而出了……

又忍耐了會,終是忍不住輕咳:“咳咳,葉兄弟,你要的人還沒找齊嗎?”

“快了。”葉席掃了眼身後排排坐大致十余名的姑娘,隨口答道,“樂舞的齊了,現在就缺一個會唱曲的,恩,最好還懂點音律樂器。”

秦瀚冰聞言頓時長松了口氣,隨即又不由詫異道:“這有何難?青樓之中會撫琴唱曲的多不甚數,隨便找來個角來都能勝任吧?”

葉席搖搖頭,想解釋什麼又有些糾結,最後只是道:“不同的,她們與我想要的音色有些出入。”

秦瀚冰挑眉:“只是音色?”

“恩。”

“那可就難了……”搖頭歎息,音色不比音律,後者可以根據要求千變萬化,只要足夠耐心總能找到那個感覺。前者就不同了,雖然通過技巧改變聲音的振幅方式同樣可以變化,但這種變化是有限的,且變化而來的也大多都是偽聲。

簡單的來說,音色就是天生的肉嗓發聲,該是什麼聲音就是什麼聲音。而正如各花入各眼的道理一樣,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完全契合葉席口中的那個音色,實是需要不小運氣。

其實葉席也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這裡的姑娘確實都會唱曲,其中有些音色也接近於他的要求了,只可惜因為需要迎合客人經常唱些甜糯軟靡之音的緣故,她們的音色已經被固化了,缺了份葉席最看重的意蘊。

地印班上臺表演的人是林千雨,葉席不知道她的節目是什麼,但他很清楚想要憑幾名舞妓,還是不甚出名的舞妓,就想要戰勝她無疑是癡人說夢。

唱曲才是葉席的底牌,所以跳舞的人可以將就,但唱曲絕對不行!

當然,之所以顯得這麼執拗,強迫症似的。還有因為葉席心中的小小執念,他不想玷污那首他決定要拿出來的詞曲……

想到這裡,葉席掃了眼門外寥寥無幾的女子,轉頭對著一旁快要麻木的雜役道:“樓裡的姑娘全在這裡了?”

“不是,不過大爺方才已經看過大半了,剩下的都有恩客要陪……”雜役面露遲疑之色,這是因為潘胖子使銀子打過招呼了,否則他才沒空去搭理葉席這種只叫人卻不點人留下的奇葩呢。

點點頭,葉席也沒讓這雜役為難,指著身後十餘名女子對著秦瀚冰道:“先前說好的,節目我出,花費你出。付錢吧,雇傭她們兩天,直至開學禮結束。恩,弄好再去下一家。”

“還要去下一家?”秦瀚冰聞言面色頓時一苦。

葉席聳肩:“你想不想贏過地印班?”

“當然……唉,罷了,我去結帳。”輕歎一聲起得身來,秦瀚冰自然是想贏過地印班的,不是因為二十印幣的彩頭,而是為了面子,能壓下那閻少的面子。但與此同時,他也不信葉席現在所做的這些就能打敗地印班,打敗林千雨。不過也還是那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答應讓葉席放手施為,那他自然不會輕易食言。

就在秦瀚冰命那雜役將老鴇叫過來結帳時,潘胖子忽然匆匆推門而入,“秦老大,葉哥,你們猜我看到誰了?”

“我管他是誰,你來的真好,進來時你不是說今晚開銷全包嘛,來付帳吧。”沒好氣的翻個白眼,秦瀚冰此舉當然不是捨不得銀子,而是氣不過這胖子的滑溜。後者自從剛才出去與那老鴇溝通後就再沒回來,顯然是知道留在這裡只會尷尬窘迫,索性就沒義氣的溜了。

“這個好說,算我的、算我的,呵呵。”潘胖子也是知道意圖暴露了,連忙賠笑幾句,隨即就急聲道,“我瞧到那姓閻的了,帶著一大幫人,就在隔壁天字一號房。”

葉席與秦瀚冰聞言不由都是一愣,還真是冤家路窄啊,難得來次青樓都能撞上。想了想,秦瀚冰看向一旁雜役隨意問道:“那閻文經常來你們這裡?”

那雜役早得老鴇吩咐,讓他伺候好面前這三個奇葩客人,聞言自不隱瞞:“大爺說的可是天字一號房的閻少爺嗎?”

秦瀚冰輕哼一聲,正待點頭,門外忽然傳來陣陣歡呼喧嘩,似在叫喚著某個名字,聽聲音正是從樓下大堂處傳來。

不等雜役解答,潘胖子就先行笑道:“哈,是本樓花魁蘇念念出來了吧。”應是方才出去打聽到的,說著便推開一旁外窗,角度是設計好的,正好居高臨下將整個大堂完全納入視野。

“蘇念念……蘇念念……蘇念念……”

木窗莆一開啟,便是聲浪襲來。

大堂的擺設狀況方才已經說過,無需多言,只說現在堂中所有客人均是副興奮激動模樣,揮舞手臂衣袖,目光視線灼熱,盡皆投向前方不遠處的木質樓梯。

準確的說,是兩端樓梯之間的中間平臺,約莫一丈長寬。

此時正有個身著雲袖長服的女子,環抱一尾古琴靜靜站在那裡,微垂鬢首,模樣看的不甚分明。也不知是否是特意設計所致,靠近樓梯兩側的燈火被滅掉大半,另一小半也被換上青紗燈罩,那抹略顯單薄身影立于淡青微光中,好似置身於曠野月下,憑空多了幾分飄渺孤寂之意。

“這位就是我們鳳儀樓的當家花魁,蘇念念。”那雜役頗為自豪的介紹道,“蘇姑娘除了姿容秀麗無雙外,琴曲更是雙絕。尤其是一手古琴技藝,深得東城梅大家真傳,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微頓,指了指隔壁,“閻少爺也是為蘇姑娘琴音吸引而來,為此更是花重金定下天字一號房,只要得空聞聽蘇姑娘出來撫琴,閻少爺便必定來此坐聽。”

“哼,他倒是雅興不小。”秦瀚冰不屑輕哼,隨即也沒心思再去看那什麼蘇念念,只向潘胖子揮手道,“給錢走人了,去下一家。”

此舉倒也不算是遷怒,左右不過是個青樓女子而已,即便再有才藝名氣自然也比不得秦瀚冰身份的,不高興也就不聽了。

潘胖子也沒露出什麼捨不得表情,他是被嚇到了,愕然看向一旁葉席,問出了方才秦瀚冰問過的問題:“還、還要去下一家?”

不耐煩道,“廢話,快點結帳!還有,潘二你也別動什麼歪腦筋,今晚我們去哪裡,你就得跟去哪裡!”這自然是要拉個墊背的意思,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只是咂咂嘴,秦瀚冰還有點惋惜,“嘖嘖,可惜讓楊澤那小子跑了……”

作為小團體中的一員,楊澤今晚推脫有事並沒有參加這個集體活動,也因此幸運的躲過這劫。

“瞧你這話說的,我潘二是那樣的人嗎?”

葉席與秦瀚冰無語,默然且鄙視的看著。堅持了一會,潘胖子肩膀跨了下去,一臉苦意:“好吧好吧,不就是逛青樓麼,我捨命陪君子還不行?”

說罷就要出去找老鴇,但就在這時,錚的一聲,一縷琴音驀地從窗外飄入。

幾人下意識轉頭看去,這才注意到方才喧嘩吵鬧的大堂,竟是不知在何時徹底寂靜下來,落針可聞,只餘那一聲更比一聲飄渺的琴弦輕鳴,宛若水流婉轉,悄然傳遍樓上樓下。

樓梯中間平臺上,女子頗為隨性的席地而坐,如瀑長髮散落身後,古琴便橫在雙腿膝上,落下十指或勾或抹,自有一番從容大方氣度。

待弦間飄出十餘音節後,女子稍稍抬起頭來,開口,嗓音淺淺,“昔聞有蟲,朝生夕死無安窮,豈不與人同?故春非吾春,夏非吾夏,秋非吾秋,冬非吾冬……”

這時代即有儒生,那自也有詩詞歌賦。若是不談印道,只論凡人世界,讀書文人在這裡的地位是相當高的,傳世佳篇亦很受追捧歡迎,有些感悟天地山水所作的詞賦,就算是修印師見了也會讚歎不已。這點葉席之前的那個便宜師傅,傅儒生,便是實例。

不誇張的說,幾千年傳承有序下來,這裡的詩詞歌賦文化,一點也不比葉席所在的那個現世古代弱,最多只能說是各有長短,各有千秋。

至於眼下這女子所唱的曲子,大致字面意思就是我聽說有個蟲子,早上生,晚上死,循環往復沒有窮盡的時候,這與人類又有何不同?四季的更迭交替不依靠人的意志為轉移,所以春並非我想要的春,夏並非我想像中的夏,秋並非我期盼的秋,冬並非我中意的冬……

拓展開來的意思,就是人的生命是很短促的,就像蟲子,且外在事物也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產生任何偏移變化,所以該吃吃該喝喝該死死……若是聯想的再豐富點,那這首辭賦,便就是在唱女子自己了。

她只是個娛人聲色的妓女,即便再有名氣那又如何?終究不過是只脆弱的蟲子,命運從不由自己所掌控……

總之,就是各種悲觀。

不得不說,這女子是有個性的,在青樓裡面不唱那些極易受到追捧的靡靡之音,反而是唱這種傷春悲秋的哀怨婉詞……相信若是換個人上臺這樣玩的話,那現在妥妥就是酒瓶砸上去了。

不過現在看來效果卻是不錯,大堂內一眾客人定格如雕像,唯有面部神情隨著琴音唱詞,微微波動,如癡如醉。即便是先前不甚在意的秦瀚冰、潘胖子兩人,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到窗戶旁邊,默默看著樓梯中間的撫琴女子,目光先是閃爍,隨後便被這琴音曲調磨平,進而沉浸其中。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場面自然不只是因為女子的名氣,甚而不是因為那精湛的琴技,後者畢竟還是曲高和寡了點,沒點文化底蘊的人還真就不一定能欣賞的了。

關鍵還是女子的腔調唱詞,淡淡,帶有幾分慵懶疏離。細細,卻又無盡綿軟悠長,好似入口微冷醇厚的美酒,即便不是細品,照樣能感受到別具一格的獨特韻味。

也就在這時,啪的一聲,葉席頗為煞風景的一巴掌拍在窗櫺之上,

“就是她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1:52
第163章 詩詞歌賦 生財有道


“就是她了!”

話一出口,迎來的就是兩道怨念視線,來自於被打擾了興致的秦瀚冰與潘胖子。

好在幾人的位置是在樓上雅間裡面,若是葉席在大堂裡面來這一齣,那必將會成為眾矢之的,樓下那幫有腦殘粉趨向的歡場賓客,應該不會介意拿他們手中的酒杯與葉席腦袋來個親密接觸。

刹那間的抱怨後,想起葉席方才所言,秦瀚冰當即回過神來,望向樓梯中間仍在撫琴唱曲的蘇念念,眼睛不由一亮:“她的音色……符合你的要求?”

葉席認真點頭。

實際上不只是符合,而是契合,契合葉席腦海當中的聲音,那個現世公認的天后……

“哈,太好了!”秦瀚冰與潘胖子聞言俱是大喜,彼此對視了下,都從對方眼中瞧出相似的慶幸意味。

他們這當然不是在為找到合適的表演人而高興,而是為他們自己不用再去下一家青樓、繼續丟臉而暗自僥倖……

從這點也就能看出,他們對於葉席口中的歌舞節目,是真的沒抱有什麼信心。

也是為了防止葉席再鬧么蛾子,出什麼變故,潘胖子果斷對著一旁雜役揮手道:“去,把那蘇姑娘請過來。”

那雜役聞言明顯頓了下,他在這待這麼久,方才的招人流程也都看在眼裡,雖然不可能清楚葉席幾人的真正意圖,但無疑是知道他們想要將姑娘們帶出樓去的,神情掙扎了下,還是遲疑道:“幾位大爺,蘇姑娘是本樓花魁……那個,賣藝不賣身的。”

“嗤!”潘胖子不屑嗤笑瞥眼,“你當我們是沒見過世面的雛兒?花魁我見的多了,什麼賣藝不賣身,無非就是價碼不夠罷了……”

“好了,潘二。”秦瀚冰擺手打斷,看著雜役平靜道,“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想請這位蘇姑娘幫點小忙。這樣吧,這事你若做不了主,將你們的管事喚來與我們相談。”

“……好吧,大爺稍等。”

這就是氣質氣勢的差異了。

從外表著裝上來看,潘胖子是不比秦瀚冰差的,甚而在某些地方、比如套在手指上的寶石戒指等細節處,看來還要比秦瀚冰富貴些。但兩人說出來的話語效果,卻與這些外在表現成反比。自幼出身官室的秦瀚冰,言談舉止天然帶有一種屬於上等人的威勢,不知不覺間便令人信服。

至於葉席,他倒也可以讓人信服,比如拿出彎刀架在對方脖子上……

青樓管事的一般都是老鴇,如此倒不是說她們就是這產業的持有人,實際上這種情況很少,真正控制產業的也另有他人。但青樓名聲實在不好聽,他們不願出面,就讓老鴇這類人站在台前出面交際。

眼下這鳳儀樓也不例外,過來的是個濃妝豔抹、風韻猶存的婦人,未見先笑:“幾位小爺晚上好,不知喚我過來何事,莫不是我這樓內大半姑娘都不稱幾位心意?呵呵,如此也無妨,我可再去別處調來些姑娘,保證幾位小爺今晚在這玩得開心。”

態度很熱情,言語很客氣。但葉席幾人聞言眉頭卻是不由微皺,方才那雜役肯定是有將他們要求轉達的,但現在對方上來卻有點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這其中似還要費番波折。

如此想著,之前有與這婦人打過交道的潘胖子,一指窗外樓梯中間的蘇念念,嘿笑兩聲,直言便道:“胡媽可不要與我們打馬虎眼,我們確實是誠心想請這位蘇姑娘幫忙,只需要兩天時間而已,莫非這點面子胡媽都不給?”

“潘少爺這是說的哪裡話……”

喚作胡媽的鴇母賠笑幾句,餘光不動聲色的將三人打量了個遍。潘胖子雖是有錢的金主,但她卻是不怕的,想也就能知道能做這行並且還能攢下這偌大產業的,背後又豈能沒靠山沒關係?當然要說得罪那也是過了,做生意嘛,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讓胡媽有點拿不定主意的人是秦瀚冰與葉席,前者不用多說,雖然現在傲氣收斂許多,但一身貴氣擺在那呢,落入胡媽這等人眼裡那就是夜空中的螢火蟲,顯眼的很。至於葉席,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是最不起眼的,但從雜役口中,虎媽知道方才在房中主持招人的正是他,連一身貴氣的秦瀚冰都要聽他的……

這就讓葉席披上了層頗為神秘的外衣。

說來複雜,但其實這些念頭也就在胡媽腦中轉了個圈,旋即她就決定不能得罪,面帶苦意的攤開雙手:“幾位小爺有所不知,不是我不給面子,實在是趕巧了。念念平時不待客的,這次出來也是為了配合本樓的一個活動,如今樓上樓下的滿座客人也都是為此而來。若是現在就讓幾位帶走念念,那我這招牌也就算是砸了。”

潘胖子不通道:“這麼巧?”

胡媽坦然點頭:“就是這麼巧,這活動我們已經宣傳幾天了,隨便打聽下就能知道,不敢欺瞞幾位小爺。”

話說到這份上那就應該是事實無疑了,再一想及樓下大堂內座無虛席的狀況,潘胖子也是不由無奈的對葉席與秦瀚冰輕輕點頭。他是老司機,自然知道這條街上青樓眾多,平常無事一座樓內想要聚集這麼多客人,幾乎不可能。

“不知這活動的具體內容是?”問話者是葉席,好不容易找到個音色符合要求的,他當然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錯開這活動明天再來當然也可以,但就怕遲則生變,最好還是趁早搞定。

胡媽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她知道這事算是暫時擺平了,展顏笑道:“內容很簡單,念念平時除了喜好撫琴外,就偏愛詩詞曲賦。待會她會出題,諸位可盡情一展才華,本樓重金聘請的韓耆老會做出公平評定,幾輪角逐下來,最終得勝者即有機會進入念念閨房,秉燭夜談。”

“詩詞曲賦?”這比試方式並不算新奇,甚而可以說是經典老掉牙了,但秦瀚冰卻是不由皺眉,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他自然是接觸過這些的,但要說水準多麼高那自是不可能,所謂術業有專攻,不管哪個領域其實都來不得討巧,反正他是完全沒信心能勝過那些儒生的。

至於另外兩個小夥伴,潘胖子一身銅臭,讓他作詩不如讓他作死。葉席……好吧,那基本不用說了。不是秦瀚冰瞧不起葉席,而是出身白丁的葉席,實在不像是接受過正經教育的樣子,有沒有進過學塾都是個問題……

就在這時,“幹!”似是想起什麼,潘胖子驀地一拍大腿,“我說方才那姓閻的房間裡面,怎麼會有兩個白髮老學究,原來是沖著這個來的啊。”

秦瀚冰聞言臉色更黑,都想拔腿就走了。

那胡媽確實是個場面人,察言觀色下大致瞭解到什麼,笑道:“幾位小爺若是不擅詩詞那也沒關係,每輪晉級名額除開韓耆老判定外,還有一部分是我們鳳儀樓自己決定的。呵呵,只要送的花多,也未嘗沒有晉級機會。”

稍一點撥,微頓,再道,“到了最後一輪,將由蘇念念獨自擇選最終勝者……機會不是沒有,就看幾位小爺是否努力了。”

淺淺且神秘的笑了笑,胡媽屈身福了一福,退出門外。也就在這時,窗外琴聲餘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擂鼓般陣陣喝彩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唱諾賞花。

葉席幾人臨窗看去,就見來回穿梭不停地樓內雜役手捧鮮花,一邊高聲唱諾,一邊將手中花朵堆聚在木梯之下,少則十餘朵,多則上百朵,頃刻間就將木梯圍繞起來。

大堂內外,樓上樓下,瞬間即被陣陣沁人花香彌漫覆蓋。

“好手段啊!”定定的看著那些堆積花朵,潘胖子長歎了聲,頗有幾分羡慕敬佩。

確實是好手段,極好的斂財手段。要知道那些鮮花可不是白來的,而是需要真金白銀買來的,一兩銀子一朵。也就是說比試尚未開始,蘇念念這一曲琴藝,就斂了大幾百兩打賞,當真不可思議。

感慨完畢,潘胖子很是光棍的從懷中取出一把銀票,遞給葉席:“事先沒有準備,我身上的家底就這麼多了,大概八百兩。”

秦瀚冰沒有做掏取動作,只是微微搖頭道:“我這邊也不多,算上幾片金葉子,也就五百兩左右。”

合計一千三百兩,不得不說,這兩位都是土豪,出個門,隨身都帶著大幾百兩銀票。不像葉席,即使是把他倒豎過來,身上恐怕也落不下來幾十兩碎銀,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但饒是有這兩位土豪坐鎮,放在眼下也是杯水車薪。就看下面堂客隨手打賞都有上百兩的,那待會競爭起來還得了?如此還不算那些與葉席幾人一樣,藏身于包房中的人,那才時真正的競爭主力!

可以說,現在葉席幾人最好的選擇就是轉頭就走,免得待會自取其辱。

然而葉席沒有走,更沒有伸手接銀票,而是專注的看著下方,那名叫蘇念念的女子正在研磨著墨塊,頭也不回道:“不急,且先觀望著,說不定待會有機會呢?”

秦瀚冰與潘胖子聞言不由相視苦笑,還機會,被打臉的機會嗎?前者歎了口氣,向著身後十餘名女子揮手道:“罷了,左右不過是出醜而已。既然葉兄弟難得好興致,那我便奉陪到底……你們去取些筆墨紙張來。”

筆墨紙張都是現成的,就擺在一旁案上,顯然是為了此次活動做準備的。也就葉席幾人懵懵懂懂的一頭撞進來,完全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

這邊幾名青樓女子剛幫忙鋪開紙張,那邊蘇念念已經擱下筆墨,亮出手中第一題,只一字,花!

很簡單,也很契合當前意境。跟前那麼多花擺在那呢,即使是瞎子也能嗅得到花香味。

那胡媽沒有唬人,這活動確實該是前幾天就定好的。因為這邊題目剛出,大堂中便就有人抬手奉上詩句,且抬手之人肥頭大耳,一副商賈做派,顯然這詩句不可能出自他手,而是一旁早就請來的強援,一個捋著鬍鬚的青衫老者。

這還不算完,待詩句紙張被掛起來後,那肥頭大耳的商賈毫不猶豫便灑下數張銀票,共計三百朵鮮花立時被送到台前,記在那詩句下面。

葉席幾人這時才終於明白那胡媽方才所言的意思,所謂機會,其實就是用銀兩生生將自己的詩詞排名砸到前列,這樣即使詩詞不算好,沒被那韓耆老選上,鳳儀樓這邊也不會讓它落選……畢竟是金主嘛,若是輕易落選了,那鳳儀樓之後還怎麼賺錢?

當然這商賈也不是傻子,若是這比試只公平論詩詞好壞,那想來他也不會砸錢。關鍵就是最後一輪,評定者是蘇念念本人,而是個人就有喜好厭惡,只要能投其所好,那即使詩詞一般,也未嘗沒有逆襲獲勝的機會不是嗎?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生意也就成了。

不得不說,鳳儀樓為成功舉辦這活動肯定是有下過苦功夫的,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有錢的使錢,沒錢的依靠才華也有機會,若是兩者都沒有……那就站在一旁看熱鬧吧。

秦瀚冰與潘胖子就覺得他們是來看熱鬧的,才華他們沒有,錢倒是有,只是沒準備充分所以不夠多。如果只是單純適逢其會的話,那他們也不介意下場玩幾手,就當是個樂子。

但因為葉席執拗著不肯放棄的緣故,他們現在不但是要下場,還要赤膊上陣……

“花,題目是花!”趴在視窗上,潘胖子緊張觀察著樓下動靜,“秦老大快啊,下面已經有人交卷了。”

“催什麼催,我不正在想呢嗎,要不你來!”剛有點思路準備下筆,就被潘胖子的嚎喪嗓門給破壞了,秦瀚冰很是光火的轉頭怒喝,明顯壓力山大。

“花花花……人面桃花相映紅,哈哈,有靈感了,這句好,這句不錯……呃?”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2:10
第164章 半闕殘詩


“花花花……人面桃花相映紅。哈哈,有靈感了,這句好,這句不錯……呃?”

寫詩這東西是講究靈感的。

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有了靈感,就是才思如尿崩。沒有,那就是尿頻尿急尿不盡……

秦瀚冰覺得自己現在是有了,不然這句意境極美的詩句,又是如何自行躥到他眼前的?

等等……躥到眼前?

眨眨眼,愣了愣,秦瀚冰這時才發現那句詩詞是真的就擺在他面前,不過並不是出於他筆下,而是旁邊另一張泛黃紙張上,前面還有一句,去年今日此門中……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一旁磨墨的青樓女子忍不住輕聲念出,隨即神情就是怔怔,似是陷入了某種想像意境,

小園裡,桃花燦爛,踏春之人無意回眸,繽紛樹下,伊人堪比花嬌……

好的詩詞就是這樣,總是能用凝結精練文字,將人拉入一個又一個殺傷力巨大的絕美意境。

然而就在這時,天有不測風雲,一道醜陋墨筆,忽得在兩句詩詞上劃了記長長橫杠,滿園桃花瞬間被雨打風吹去。

啪嗒,毛筆斷裂。

從意境中掙脫出來的秦瀚冰,霍然瞪目咋舌,微顫手指直指紙張,好似有什麼心愛物事被摧毀了,神情激動忿忿,立刻就要與煞風景之人拍桌理論的樣子。不過沒等他抬頭開口,視野中就出現支浸滿墨水的毛筆,

山園小梅……筆走龍蛇,沙沙輕響。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昏字落下,毛筆微頓,似乎還想要重新起頭寫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擱置一旁。

“你們倒是快點啊,寫好了沒?”匆匆從窗邊走回的潘胖子,沒有注意到桌旁古怪氣氛,見到那張寫有墨蹟的紙張,順手抄起掃了眼,語意抱怨,“寫好了怎麼不叫我,時間不多了……這是寫花的詩?怎麼見不到個花字啊?哎不管了不管了,那個誰,快把這詩詞送下去……”

“等等!”秦瀚冰驀地長身而起,一把從潘胖子手中奪過紙張,先是掃了遍,又重頭細細看了遍,閉目,嘴唇微顫似在默誦,隨即睜開眼來,看向一旁神色平靜的葉席,目光複雜難言。

“怎麼了,秦老大,這詩有錯漏處?”潘胖子一頭霧水問道。

“沒……沒什麼,你派人送去吧。”隨手遞還紙張,秦瀚冰看著葉席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向著窗戶揮手做邀請狀,“走吧,去那等待結果。”

“這還要等什麼?”將紙張遞給雜役送去,走回來的潘胖子理所當然道,“我剛才都仔細瞧過了,目前賞花數最多的是八百朵,第一輪晉級名額有二十個,除卻那韓耆老決定的六人外,還有十四個名額,也就是說我們只要打賞進前十四名,就十有八九能晉級。恩,讓我算算……”

頓了頓,自信給出金額,“二百六十兩!其實二百五十一兩就行了,那些蠢貨只知道打賞整數……我們現在只有一千三百兩,接下來的競爭肯定會更加激烈,得算計著來。如果規劃好點,說不定我們也能沖進最後一輪呢。”

這番精打細算沒有絲毫問題,不得不說,比起修煉印道來,最適合潘胖子的道路其實還是回去繼承家業。

不過就在潘胖子準備將門口雜役喚來打賞時,葉席抬手阻止了他:“不用急著浪費銀兩……”

話未說完就被潘胖子直接打斷,一臉不高興:“葉哥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浪費?不過就是幾百兩銀子,零花錢而已。再者說了,開學禮節目是整個黃印班的事情。現在葉哥你出節目,秦老大寫詩,我潘二最無能,也只有這些力所能及的銀兩能幫上點忙了,你不能連這個都給我剝奪了啊。”

“行了,別說了。”秦瀚冰瞥眼過去:“誰告訴你詩是我寫的?”

潘胖子聞言一愣:“方才那詩不是秦老大你寫的?那是……”愕然轉頭,事實是明擺著的,除了那十余青樓女子,房裡就三人,排除他自己,再排除秦瀚冰,剩下的自然就只能是葉席了。

“……葉哥?”

且先不管潘胖子的震驚,或者無語情緒,秦瀚冰轉頭看向葉席,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我對詩詞歌賦涉獵的不多,鑒賞能力也一般,你……有把握嗎?”

葉席坦然搖頭,輕鬆攤手:“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得看那韓耆老瞎不瞎了。”

“呃……呵呵,那位韓耆老我聽說過,以前在皇城太學府任教職,桃李滿天下,甚而連當今聖上幼時都曾是他的學生,因為祖籍在這方地帶,告老還鄉後便來了夜傾城。我不知鳳儀樓是動用了什麼人情關係,才將他請過來做這次活動的公正,但想要他徇私舞弊,怕是不可能。”

葉席點點頭,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聽樓下大堂傳來一聲鑼響。

這代表著第一輪競賽到此截止,不再收詩詞,同時賞花活動也將告一段落。也就是說,這時即使葉席他們後悔,也不能再給自己詩詞打賞了。

接著就見個留著山羊鬍鬚,精神矍鑠的老者,穩穩踏著木梯從二樓走下,樓梯中間平臺上的蘇念念見狀,連忙上前幾步作虛扶狀,屈身行禮:“見過韓太傅。”

旋即,大堂騷動。

“末學後進周子成見過韓太傅!”

“童生焦修遠拜見韓太傅!”

“城工司王齊祝願韓太傅身康體健,老當益壯……”

……

桌椅推動聲,行禮招呼此起彼伏,隨著這山羊鬍鬚老者甫一現身,這活動竟是有了提前進入熱鬧高潮的跡象。

不過這也並不令人意外,方才秦瀚冰介紹過,這老者身份不一般,甚至連當今聖上都曾做過他的學生,那地位之高也就可想而知。雖然現在已經是告老退休了,但誰又敢輕視他在學林廟堂上的影響力?

事實上眼下這大堂中的一些作書生、鄉紳打扮的客人,此來的真實目的正是沖著他來的,想也就能知道,只要他們的詩詞才華能得到這韓老的賞識認可,那就此一步青雲也不是不可能。

那韓老也沒擺什麼高傲姿態,實際上活到這把歲數,又是經歷過爾虞我詐官場的人,又有什麼會讓他們端起架子的,一一笑著與堂中客人見禮,偶爾遇著幾個有牽繫的,也會寒暄勉勵幾句,寥寥一會,就讓葉席這個穿越者見識到了當世大儒的涵養風範。

待寒暄禮畢,再與蘇念念互動幾句,主要是讚賞後者琴藝後,這韓老也未再賣什麼關子,笑呵呵上前,一一翻閱起了樓內雜役整理送來的詩詞紙張。

嘩嘩輕響,但見這韓老時而挑眉,時而眼眸微亮,嘖嘖發聲,偶將紙張抽取出來放在一旁……但大部分情形,他的神情是不見多少波瀾的。這也是能想到的事情,就以他的學識地位,如今尚能讓他眼前一亮的作品,實屬難得罕見。

按道理來說,這個流程的氣氛應是緊張凝重的,但實際上這氣氛根本就沒有醞釀得起來。因為這韓老的翻閱速度有點快,短短幾分鐘時間就翻過大半,甚至有些作品紙張只是過了下手,便被略過不提。

這般舉動看來是有些敷衍的,但大堂中卻沒人對此提出質疑,相反,都是一副理所當然模樣。

很顯然,在座絕大部分人對於這韓老的鑒賞能力是完全信服肯定的。至於那極少部分人,比如一些乍富的商賈,即使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但誰也不會蠢到表露出來。

也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韓老迅速將案上厚厚一疊紙張翻閱完畢,這時他抽出來放在手邊的不過寥寥數張而已,稍稍考慮了下,又從厚的那疊裡抽出幾張,放在手邊。

再明顯不過,這單獨拿出來的幾張就是韓老所決定的晉級名額了,剩下來的紙張自有雜役上來取走。那裡面也有十四個晉級名額,不過是由鳳儀樓決定,至於判定標準那當然是按照打賞金額來的。這也不好說成是暗箱操作,畢竟人家青樓辦活動就是沖著賺錢去的,這點無可厚非。

且先不管鳳儀樓後臺在如何緊張統計,只說臺上這邊,韓老正拿著那數頁紙張詩詞,逐一做出點評,也就是簡述選擇的理由。

這時候也是樓上某間房內最為緊張的時候,要知道他們可是一枚銅錢都沒打賞的。

“第三張了,還不是我們那首嗎?這張呢?又不是啊……”潘胖子表現的尤為緊張,雙手掰扣窗櫺,橫面積頗大的上半身幾乎完全探出窗外,葉席兩人都被他擠到後面去了,雙眼死死盯著下方韓老手中的為數不多紙張,好似在施展著某個特異功能,來個偷樑換柱什麼的。

“這是第五張、第二名了,荷花……對了,葉哥你到底寫的啥?是荷花嗎?”

葉席無語搖頭,你特麼連我寫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你還看個什麼勁啊……

“梅花,山園小梅,葉兄弟寫的是梅花詩。”秦瀚冰神色倒是平靜,不見什麼異常,或許也只有那些從後方湊近過來的青樓女子,才會從他背負在身後的那雙緊握雙手,方能瞧出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如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

樓間平臺,“這首,也就是此次活動第一輪的狀元詩,頗為不凡,其中精妙處老朽看來也甚為欣賞。”韓老舉著手中紙張,在樓上樓下望眼欲穿的灼熱目光注視下,笑道念道,“黃菊散芳叢,清泉凝潔雪……黃菊散芳,清泉凝雪。此一句景色何等綺麗,意境亦是高潔……”

“完了!”隨後那韓老說的什麼幾人都未聽清,只聽潘胖子驀地一聲哀嚎,一拍窗沿,咬牙切齒,“怎麼會是菊花呢!菊花有什麼好的,泡茶我都不喝……”

秦瀚冰也是遺憾輕歎,背負雙手先是一緊,隨即鬆開,下意識轉頭看向身旁葉席。後者此時正緊縮眉頭沉吟,似是沒想到自己會這般輕易落選,有些詫異,也有些不甘心。

拍了拍肩膀,“葉兄弟不必介懷,詩詞這類東西本就沒有統一標準,或許不是你寫的不好,而是不合這韓老口味也說不定。”

“是啊葉哥。”反應過來的潘胖子也加入進來勸慰道,“詩詞不過小道耳,敗了也就敗了,沒什麼打緊。”

葉席笑了笑,點點頭,示意謝過兩人安慰,但隨即還是微微愣神,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而相比起這邊的慘澹氣氛,隔壁又隔壁的天字一號房內,就要熱鬧許多。

“哈哈,恭喜蕭老,一舉拔得狀元頭籌!”

“蕭老學士一出手,果然是手到擒來,佩服佩服!”

“聽聽,韓太傅都頗為欣賞。如此輕而易舉,當真是殺雞用牛刀咯,哈哈……”

此間房內要更為寬敞些,約莫十餘人圍坐個丈寬圓桌,桌上酒水飯菜一應俱全,頗為奢侈豐盛。桌旁還陪著十餘個身著輕紗豔服的女子,不時上前添著酒水,模樣恭敬絲毫不敢怠慢,顯然這些人的身份不同一般。

而此時正在被眾人恭維著的,是個身著青袍的消瘦老者,微醺臉上掛著矜持笑意,想到什麼,轉頭對著坐在上首位置的一個俊朗青年頷首道:“得幸不負所托,總算沒誤了閻少爺的大事。”

俊朗青年,也就是潘胖子方才瞧見過的閻少,笑著起身,舉起手中酒杯致意:“蕭老莫要自謙,有您老出手,我自是安心的。來,我敬你一杯。”

“豈敢豈敢……”青袍老者見狀慌忙起得身來,誠惶誠恐,然嘴角笑意卻是不自覺溢處,顯露出主人此時的志得意滿心情。不過就在這時,一旁靠窗處忽得有疑惑聲音傳來,

“咦,韓老怎麼又取出張紙來?不是就六個名額嗎?”

眾人聞言愕然起身望去,果然見下方樓梯中間平臺上的韓老,再次舉起一頁紙張,面朝眾人,略顯蒼老的聲音清晰入耳,

“咳咳,諸位,這第一輪比試老朽手有六個晉級名額,方才已經全部宣佈完畢。按理說我的任務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老朽在此還想請諸位再聽一首詩,更準確的說這是首半闕殘詩,但這半闕在老朽看來已然堪稱完美。恩,也請鳳儀樓能賣老朽個面子,再給一個晉級名額,不然老朽恐于心難安。”

嘩——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2:51
第165章 要寫馬屁詩?


半闕殘詩……另要個名額……恐于心難安……

幾個頗具吸引力的話題砸將下去,大堂內外、樓上樓下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滿座譁然。

前面說過的,文化涵養閱歷到韓老這等層次境界的,想要出現令他眼前一亮的作品,實在難得,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何況只是首半闕殘詩?

當然,現在這也不僅僅是詩詞才華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韓老如今的鮮明態度。

懇請鳳儀樓賣他個面子,再給個名額……這帶著客氣意味的自謙話語,自然只能是玩笑話。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不是這次活動的評判人,但只要他開口,鳳儀樓這邊也不可能會駁了他的意願。

而如果說這要求還能用‘不忍好作品蒙塵’等理由來解釋的話,那隨後韓老說的恐于心難安,就是絲毫不加掩飾的維護欣賞了。

不誇張的說,這是要比之前那六個名額,甚至是狀元詩作都要來的懸殊明顯的莫大殊榮!

其中道理很簡單,所謂狀元,也不過就是這個青樓活動的一輪競賽狀元而已。待活動結束,誰又還會在意這個頭銜?誰又還認識這狀元?但由韓老親承欣賞並開口索要名額維護的人,那意義就不同了,如果後續此關係還能有所發展的話,那說成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一瞬間,樓內所有視線盡皆聚集在韓老手中那頁紙張上,羡慕、渴望、嫉妒,還有深深的質疑。如果不是知曉韓老品德,且清楚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會隨意為人背書的話,那甚而都有人開始懷疑眼下這齣,是事先串通好的把戲了。

而既然無法懷疑韓老,那就只能質疑那頁紙張作品,以及寫出此詩的人了。

許是清楚眾人心思,韓老別有深意的笑了笑,並未再行解釋什麼,直接展開紙張念道:“山園小梅——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前六首作品,韓老都只是摘取其中精華詞句處做出點評賞析,唯有眼下這首,是完整念出來的,或者說是唱出來的。

古詩詞念法不同一般說話語句,平鋪直敘即可,而是用一種似吟似唱的方式,抑揚頓挫的將其中平仄、格律、甚而是前後幾句的對仗粘對處,一一清晰鋪展於人前。

“臥槽!”

天字三號房內,潘胖子整個人好似皮球般驀地跳將起來,下意識喊出從葉席那學來的口頭禪,咋呼叫道,“秦老大你聽到沒有?是山園小梅!是葉哥的山園小梅!哈哈,我們晉級有望了!”

“別吵!”秦瀚冰同樣很激動,但還是按住了更為激動的潘胖子,目光緊盯樓下。

樓梯平臺間,詩作念畢,不待眾人反應,韓老便繼續灑然感慨道:“詩可頌景,亦可寄懷。此詩首聯以梅不畏嚴寒、笑立風中起句,“眾”與“獨”字對出,言天地間只有此花,這是何等的峻潔清高。然而梅品雖高,卻不驕傲,只在一方小園中孤芳自賞,這又是一種何等寧靜且充實豐富的美!”

“再言頷聯,這也是老朽最為喜愛的一句。上半句勾勒梅之骨,疏影狀其輕盈,橫斜傳其嫵媚,水清淺顯其澄澈,靈動溫潤;下半句濃墨描摹梅之韻,暗香寫其無形而香,隨風而至,頗懷情趣。浮動言其款款而來,飄然而逝,頗具仙風道骨。月黃昏采其美妙背景,迷人意境。”

“縱覽全詩,首聯極目聘懷,頷聯凝眉結思。無一花字,無一梅影,卻處處不彌散花香,處處不灑落梅影,深得無形勝有形之玄妙。只可惜……”

頓了頓,韓老遺憾搖頭,“正如我方才說的那樣,這是首半闕殘詩,只有首聯與頷聯,卻無頸聯與尾聯,實乃美中不足之大憾。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即是競賽,那自然得按照公平規矩來,所以老朽未將它納入六個名額之內……”

不能小瞧天下人啊……樓上葉席默默聽著韓老的點評,不由暗自點頭。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這首抄自另一個時空先賢的山園小梅,確實當得起這樣的稱讚,但也確是一首殘詩。不過在沒看到完整詩作的情況下,只憑直覺,就判定這是首殘詩……不管別人做不做得到,葉席自詡是做不到的。畢竟從規格上來看,這是符合七言絕句標準的。而且只論梅花的話,該寫的也都寫了,瞧來也挺工整對仗。

樓下韓老還在繼續說著,“……但老朽也實不忍如此好詩好句被輕易埋沒,所以便厚顏提出再增一個另外名額的要求。當然,這也得需要大夥的同意,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房內,“幹!這老頭好不曉事,你直接說晉級不就完了?偏還要玩那些花把式。”聞聽還需要眾人同意方能晉級,潘胖子迅速轉變立場,埋怨起來,渾不知正是韓老的堅持他們方才有晉級希望。

好在下一刻,大堂內數個作書生打扮的人率先起得身來,一臉激動模樣,口中紛紛說著對此詩的拜服之意,從行動上支持了韓老這一決定。

且先不論他們是否是真的心服口服,還是知道此事無法挽回索性便給韓老留下個好影響。但無論如何,他們的行為無疑是帶了個好頭,不一會兒大堂中便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天字一號房內,相比起之前氣氛略顯古怪冷清。方才被恭賀的狀元蕭老,手中端著酒杯,口中怔怔且重複的輕念幾遍詩詞,隨即輕歎,“好詩啊,好意境,好一朵山園小梅!”

“詩是好詩,但蕭兄你那首詠菊詩也不差。”說話者坐在蕭老旁邊,同樣是個花甲老者,頭裹綸巾,身著淡色長袍,如果手裡再多把扇子的話,那就是標準的儒生打扮了,望著下方拱手答謝客人的韓老,搖頭一笑,“太傅雖已告老,然惜才愛才的習慣卻是愈發顯露了。”

一旁有華服青年似是不忿此間大好氣氛被破壞,不屑道:“什麼惜才愛才,不過就是個偶得殘句的幸運兒罷了。我瞧著韓太傅不該讓他晉級,違反了規矩不說,說不定接下來那人暴露了真實水準,還要因此搭上點臉面。”

“呵呵,田少所言道理不差。不過慧眼識才本就是件需要運氣的事情,韓太傅此舉出於公道好心……倒也算不得錯就是了。”

“我瞧陶老此言才是真正的公道,怎麼樣,接下來陶老你出手,讓那人見識下什麼才叫做才華?”

那喚作陶老的花甲老者聞言連連擺手:“不可不可,蕭兄剛拔得頭籌,當一鼓作氣、再下一城才是良策。”

“陶兄莫要自謙,你我才華彼此心知,這輪就由你出戰吧。”話落稍頓,身著青袍的蕭老微微凝眉,隨即笑道,“趁著這時候,我也好再揣摩揣摩那首山園小梅,看能否將它的頸聯尾聯續寫下去。”

“蕭老這是見獵心喜了啊,看來又有篇佳作即將問世咯,就是不知到時該署上誰名好,要不我先派人去打聽打聽?哈哈……”

雖是出了點意外,但總歸是狀元,幾句玩笑話下來房間氣氛也就恢復如初。談笑間,見蕭老真無再戰意思,那閻少便看向陶老拱手道:“既然蕭老無意再戰,那接下來就拜託陶老您了。”

陶老搖頭失笑:“看來我這是要被硬架上火堆了,蕭兄你這做的可是不怎麼地道啊……好吧,閻少放心,陶某必竭盡所能,不負重托!”

“哈哈,好!來,大家為陶老先行敬上一杯得勝酒……”

……

拜韓老所賜,第一輪競賽下來,晉級名額由原先規定的二十,再添一,共為二十一人。

還是那句話,韓老的面子,鳳儀樓不會不給。而且新加進來的名額,不會影響其他晉級者,眾人也自無意見。

這裡面最大的得利者,那自然就是僥倖入圍的葉席幾人了,算是意外之喜,自得歡呼慶祝。尤其是在看到樓下眾人態度確定晉級後,喜不自勝的潘胖子當即掏錢打賞幾名先前幫忙研墨的青樓女子,數額還不小。

按照他的原話意思就是,以葉席的才華,既然半首殘詩都征服了韓太傅,那完整寫一首不得秒天秒地秒空氣?完全不用再去考慮什麼賞花的事情了嘛……

“說下後面的詩句吧。”

“什麼?”

“暗香浮動月黃昏後面的頸聯與尾聯。”秦瀚冰看過來,“我記得你當時準備下筆的,但最後沒寫出來。”

葉席摸了摸鼻子:“呃,我是想寫的沒錯,但這不是還沒想好嗎……”

難道我會告訴你後面兩句我忘了嗎?

沒錯,這就是事實。不是葉席故意想寫半闕詩裝逼,而是他真的將後面兩句給忘了。

好吧,葉席表示這不能怪他,要知道他可是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接受過的文盲啊。雖然在老道士的教育下,他的文化水準也不低,尤其是在國學方面甚而可以碾壓此專業的一般大學生。但這要看是在具體哪個方面了,道經典籍他倒是可以倒背如流,但詩詞歌賦方面,他也就只是揀些經典的偶爾看看。

如此會出現這種忘詞的尷尬場面,真的一點也不奇怪。打個比方,人生若只如初見,這句詩想必大多數人都有聽過,但知道它下半句是何事秋風悲畫扇的又有多少呢?再下一句呢?再再下一句呢……

葉席也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充其量再算個古典文學愛好者,想要讓他深入瞭解詩詞魅力、儒家典籍文化等等,那葉席表示這個專業他真的不對口!

看著秦瀚冰微微皺眉,似乎仍有點懷疑的樣子,葉席果斷一指窗外:“第二題要出來了,認真聽,我們不能大意。”

這不能完全算是轉移話題,老實說,葉席現在確實是有點緊張的。不只是他詩詞儲備量不夠多的問題,還有個合適不合適的問題,比如方才寫花那題,葉席本來是想寫桃花的,前面兩句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都寫出來了,但考慮了下還是被他給劃去了。

這就是因為不合適,葉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後面兩句,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春風……別忘了,這次比試的最終獎勵是能進那蘇念念的閨房,並與之秉燭夜談。直白點說也就是泡妞,而即是泡妞,你還寫詩念念不忘那個站在桃花樹下的伊人,這不是妥妥的渣男即視感嘛,搞不好能晉級的都給你刷下來……

第二題還是由蘇念念出題,不過她此時正在與身旁韓老說些什麼,後者先是微愣,隨即微微苦笑的樣子,但想了想後還是輕點頭。於是蘇念念轉過身來,面朝眾人,嗓音依舊如唱詞時那般清冷:“第二輪比試,恩,想必大家都認識韓太傅,那就請諸位以韓太傅為題作詩作詞。”

話音剛落,大堂內頓時一片譁然,不管晉級與否,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二樓,潘胖子表現的最為直接,脫口即道:“這特娘不是擺明的要我們拍馬屁嗎?”

話糙理不糙,葉席現在也開始懷疑蘇念念此舉,是不是得了鳳儀樓的授意,要借機討好一下這韓老。

要知道這退休的韓太傅可是此次活動的裁判,這輪只晉級十人,他手上有著三個名額。如此一來,但凡是想從他這裡晉級的,那誰又敢下筆亂寫?

不對,是根本無從下筆!

首先,潘胖子說的拍馬屁應該是行不通的,或者說是很難走通。文人都是講究風骨的,哪怕是為了避嫌,這韓老想來也不會讓拍馬屁者輕鬆晉級。除非你這馬屁拍的了無痕跡,又正中下懷……其次,反其道而行之更有問題,畢竟這韓老怎麼瞧也不像是個傻瓜,你說他老,罵他醜,諷刺他為人不正派……這樣還讓你晉級那就見鬼了!

而正的不行,反的也不行,這又該如何是好?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3:24
第166章 照鏡見白髮


“此前與葉兄弟你說過,韓老祖籍就在這方地帶。不過具體位置並不是眼下這夜傾城,那時候的夜傾城還是百族聯盟的領地,要再往北邊去一些,但同樣都是邊陲位置。可能正是因為有這經歷關係,據說韓老在朝堂中歷來都是主戰派”

“韓老出身家境一般,乃一破落士族所出,幼時便熟讀經史子集,少能工詩,素有神童稱譽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聞,是韓太傅告老來到夜傾城後,我在宴會上偶爾聽來的,至於實際情況如何,我從未打聽自也無從知曉”

既然題目已經給出,那無論困難與否,這第二輪競賽都算是開始了。

相對而言這輪所給的時間要長些,不過在那奇葩題目面前,所有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臉模樣,下筆者寥寥無幾。

天字三號房內也是如此,為了能讓葉席找到合適的詩詞契入點,秦瀚冰在絞盡腦汁的回憶並講述著韓太傅的生平,雞毛狗碎,零零散散,只要能想得起來、關係得到,便不管有沒有用,一股腦的通通塞給葉席。

“怎麼樣,怎麼樣葉哥有思路了嗎?”潘胖子依然站在窗旁,看一眼樓下大堂狀況,又急忙轉頭看向葉席兩人情況,如此循環往復,脖子好似被按了彈簧一般,也不知他累是不累。

葉席現在自是沒功夫搭理他的,皺眉苦思,手中所持墨筆懸停紙上,遲遲無法落下。

秦瀚冰頭也不回的不耐煩揮手:“別吵,讓葉兄弟靜一靜。你這般催促,就算是有靈感也被你催散了!”

潘胖子一滯,下意識緊抿嘴唇。但隨即在看到樓下狀況後,又忍不住壓低嗓音出主意道:“要不這輪我們賞花晉級吧,反正葉哥的才華擺在那呢,
沒必要死磕,只要隨後兩輪不再遇到這等奇怪題目,我們照樣可以獲勝不是嗎?”

秦瀚冰聞言神情微動,有些心動了。

不得不說,潘胖子是機靈的,這也確實是個好主意。實際上現在大堂中已經有人這麼做了,尤其是那些在第一輪中靠賞花過關的人,對於他們來說,題目難易與否其實並沒什麼差別,隨便寫一首就成,反正他們也不指望能從韓太傅那得到名額,只要用金錢開道,從鳳儀樓這邊照樣可以順利晉級。

而別人可以這般做,那他們自然也能效仿。

想到這裡,秦瀚冰不由問道:“賞花榜上什麼情況了?”

“不好說,都在加碼競爭呢。這輪要淘汰半數人,韓老手中有三個晉級名額,鳳儀樓那邊有七個,目前排在第七位的是五百朵不對,五百五十朵,有人超上去了又變了,六百朵!瘋了、都特娘的瘋了,一兩銀子買一朵花,不能吃不能喝,最後還未必能贏,圖個什麼呢”

只聽潘胖子不時咋咋呼呼驚叫,也就能想像得到如今樓下大堂中的緊張競爭氣氛。

聽到這,秦瀚冰也緊張了,他們雖然是有一千多兩銀子不假,看似著實不少,但在眼下這明顯有失控跡象的氛圍下,還真就未必能爭得過旁人。

這時,葉席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訝然抬頭:“怎麼停了?繼續說啊。”

“好,恩,其實差不多也說完了”瞥了眼依舊空空如也的紙張,秦瀚冰收回視線,無奈攤手道,“以韓太傅的身份地位,即便已告老還鄉,我父親想登門拜訪都需提前派送帖子,更何況是我而且我與他也素無交集,講給你聽的這些還是道聼塗説來的,不一定準確”

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一撫額頭,“哦,還有個小道消息。據說,只是據說,韓太傅這次告老還鄉並不是他本人意願,而是涉及到些朝堂鬥爭,以至他退了下來。”

“朝堂鬥爭?”葉席聞言心中一動,感覺好似抓住了什麼,忙道,“能具體說說嗎?”

“具體的恩,倒是有聽我父親閒暇時提起過,不過未必做得准就是了。”秦瀚冰遲疑了下,還是道,“我方才說過的,韓太傅是主戰派嘛。但近幾十年來,除了收下夜傾城周遭地界外,大周王朝再無對外戰事,一直是被動防禦。就連眼下這夜傾城,聽說當年也是兵不血刃收下的,算是揀了個便宜。而且隨後十幾年間此城也被百族聯盟打下過數次,雖然最後都是成功收復了,但也就僅此而已,並沒有絲毫報復行動。”

聳了聳肩,“雖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內情,是否是大周王朝本身出了問題,但朝堂大勢如此,如韓太傅這等主戰派自然就難有容身之地了,告老還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致情況就是這樣。咦,葉兄弟你有靈感了因為這事?”

話音剛落,秦瀚冰便愕然看著葉席下筆沾墨,于硯臺邊蕩了幾蕩,稍一沉吟,躬身揮筆照鏡見白髮!

墨色迅速在宣紙上暈開,秦瀚冰的眉眼亦隨之漸漸挑起,不是因為詩詞,實際上葉席才將詩題寫出來而已,秦瀚冰注意到的是這幾個字體的風格,與方才書寫山園小梅的行書體截然不同。

筆跡瘦勁,又不失其肉,轉折處可明顯見藏鋒、露鋒等運轉提頓痕跡。

秦瀚冰從未見過如此字體,當然了,他對於這個也沒什麼研究就是了,只是下意識覺得這字體有些陌生,但瞧來卻也挺好看,挺有味道的,再深入些的體會那就沒了。

秦瀚冰的陌生觀感並不奇怪,因為葉席用的是瘦金體,乃他那個時代宋徽宗趙佶所創,算是書法史上的一項獨創。

倒不是刻意如此,受得老道士以及各個時代的道經典籍影響,葉席的字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所會字體也相當繁雜,平時若不是有意控制,那寫出來什麼便就是什麼。

就在秦瀚冰稍微愣神間,葉席已將詩作完成,這是首五言體小絕句,連帶詩題也不過就是二十五字而已,一氣呵成寫來快的很,再對照記憶確定沒有疏漏處、錯別字,便收筆起身。

“寫好了?”潘胖子一直有注意這邊,見得葉席擱筆,便第一時間從窗前走來,掃了眼桌上紙張,微怔,“字數不多嘛還是半闕詩?”

這就是聰明過頭了。

葉席霎時無語,方才那首是特殊情況好不好,而且最後能晉級也純屬僥倖。還玩半闕詩,真當那韓太傅是你乾爹啊?

秦瀚冰也無語了,“潘二你沒事可以多讀點書,還字數不多,這叫五言絕句!”頓了頓,再次掃了眼那首詩作,抬頭又看了看葉席,目光複雜,忍不住搖頭歎道,“我有點後悔了,或許我方才不該告訴你那麼多的有把握嗎?”

葉席乾脆攤手:“完全沒有,但我只能想到這首,賭下運氣吧。”

“我現在只希望韓太傅能大人有大量,不然的話”秦瀚冰再一次苦笑搖頭,閉嘴不言。

“什麼賭運氣、大人有大量你們在說什麼?”潘胖子在旁聽的一頭霧水,葉席也不去解釋,指著桌上詩作揮手道,“送過去吧,時間快到了。”

“對對對,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片刻後,又是一聲鑼響,雜役將答卷再次送到臺上。

從紙張厚度來看,應該是一份不缺,所有晉級者都將自己的詩作送上。這也是能想到的事情,就像現世考試,無論題目如何變態,也無論解答方式對不對,反正先寫個滿滿當當再說,總之就是不交白卷。

這次那韓太傅沒有立刻翻閱,而是面朝眾人舉起手中紙張,先行笑道:“老朽在皇城時也曾做過筆試考官,批閱天下士子文章,但從沒有像這次這般對自己的批閱結果充滿信心,絕不會出漏出錯。”

“哈哈”

這玩笑話並不算高明,但場中眾人還是很給面子的附和大笑。那始作俑者蘇念念也是掩嘴輕笑,隨即又不住垂眉屈身,以示歉意。韓太傅不在意擺手,反而是謝道,“也謝謝蘇姑娘能讓老朽有如此新奇體驗,哈哈,好了,話多惹人嫌,諸位今晚也不是沖著我來的,老朽還是儘快批閱完下臺去吧,省的待會有異物飛上臺來。”

這般說自然又引來滿堂哄笑不止。

“嘖,沒看出來這韓老還挺風趣的。”倚靠窗沿,潘胖子聽得倒是津津有味,甚而還有暇咂嘴點評。而在他身旁的葉席與秦瀚冰就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了,一臉緊張的注意著韓太傅面部表情,好似唯恐對方下一刻就勃然大怒,直接沖上樓來!

而事實上韓太傅此時的情緒貌似相當不錯,逐一翻閱手頭紙張,不時搖頭輕笑,一張老臉都快笑成菊花了。

很顯然,對於這以韓太傅為題的奇葩題目,眾人的選擇都是相似的那就是拍馬屁!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雖然拍馬屁是有點損文人風骨,但相比于貶低得罪韓太傅,前者的成本無疑要低上許多,也成了唯一的選擇。

既如此,那反而簡單了。就看誰馬屁功夫更深,拍的更到位了!

哦,也有例外,在翻閱到最後幾張時,韓太傅手頭動作驀地一頓,嘴角笑意消失,眉頭刹那間緊皺而起。一旁蘇念念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轉頭望去,小嘴半張,姣好面容神色不禁也是變了變。

樓梯中間平臺與大堂還是有段距離的,再加上蘇念念之前表演,附近燈火被滅掉大半的緣故,臺上兩人的些微動作表情,並沒有引起堂中眾人的注意。

唯有一直觀察注意的葉席兩人,見狀心中不由齊齊就是一咯噔,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瞧出些許不安意味。

好在這只是個小插曲,在頓了頓後,韓太傅神情面貌便恢復如初,恍若什麼都沒發生,在將剩下幾頁紙張看完後,從中抽出三張,便隨手將另外十余張遞給一旁等候的雜役。

抬頭,面向眾人,嘴角依舊掛著笑意,乾脆說道:“現在老朽將宣佈由我給出的三個晉級名額,探花詩,題為夜城逢韓太傅”

不出所料,無論是探花,還是榜眼,其詩作都是花團錦簇,意在奉承。

當然手段都比較高明,奉承的也很隱晦。尤其是榜眼詩,運用了以物喻人的手法,當真是將馬屁拍到了天馬行空、了無痕跡的地步,也就好在對象是更為識貨的韓太傅,若換做一般文學修養不到家之輩,那還真就未必能聽得出來其中真意。

點評完這兩首,韓太傅神情不變的拾起最後一首,直接念道:“詩題,照鏡見白髮,宿昔青雲志,蹉跎白髮年。誰知明鏡裡,形影自相憐。好了,就這三首晉級。”

沒有摘取,沒有點評。好似在念一首普通詩作,念完也就完了。

但大堂中的氣氛卻在齊齊一愣後,逐漸冷卻下來。“不錯不錯,還挺押韻的,你們說是不是呃?”一個作商賈打扮的人似模似樣的頷首點評,隨即正待招呼同桌友人,卻發現周遭竟是已徹底寂靜下來,全然不見先前兩首詩宣佈後的熱鬧場面。

沒有多少人是傻子,雖然韓太傅並沒有說什麼,但就看他將此詩放在最後的實際行動,也就能察覺到不同尋常之處最後念,那豈不就是本輪狀元?

更何況在座當中本就有不少人是沖著韓太傅來的,而既然敢於自薦,那本身水準自然不會低到哪去。他們是完全能聽得懂這首詩的內涵寓意的,事實上這首五言絕句也算不得隱晦複雜,但也正是因為聽得懂,聽得分明,所以他們不敢說話了

照鏡見白髮,詩題便宛若揚眉劍出鞘,光華森森。

宿昔青雲志,蹉跎白髮年。直白點解釋,即意為不管以前有多麼遠大的志向,你現在已經老了,不中用了如果說詩題是出鞘的話,那這句就是奔著心窩子來的,且毫不掩飾。

誰知明鏡裡,形影自相憐。照照鏡子,只有自己的身子和影子在相互憐憫,相互安慰。這是何等的煢煢孤立、何等的鬱鬱不得志、何等的可憐可恨!

這簡直是在將韓太傅痛處剝開來,再在心口上扎一劍,且還要再撒把鹽的節奏啊!

到底誰人如此大膽?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4:02
第167章 鬥詩吐血


砰,天字一號內的丈寬圓桌被只蒼老手掌錘了下,不輕不重,碗碟酒杯微微震顫。

“照鏡見白髮……我之過也,竟是忘了韓太傅的告老傳聞,以至被壓一頭,失策、失策啊!”圓桌旁,頭裹綸巾的陶老一臉追悔莫及,又很是不甘心的模樣。

是的,榜眼那首以物喻人、深得馬屁功夫精髓的詩作,正是出於這陶老之手。至於葉席的照鏡見白髮,韓太傅雖然沒有明說,但放在最後一個念出的舉動,無疑是在宣告其本輪狀元的地位。

一為狀元,一為榜眼,勝負自見分曉。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看重這個的,旁邊那田姓華服青年便不以為意道:“管什麼狀元、榜眼,能晉級不就好了?”

陶老連連落魄搖頭:“不是這般說的,輸了,我輸在了想法上……”

其中內情確實沒那麼簡單,也只有如陶老這等終生浸淫在詩詞一道中的人,才會清楚明白兩首詩作的差別。

不是差在水準上,至少在陶老看來是這樣沒錯。他覺得自己是輸在了格局想法上,看到詩題後只一味的想著如何將馬屁拍得更高級、更隱晦一點,這也是隨大眾的做法,但卻因此忘了韓太傅的生平經歷、政治抱負等等,格局差距便就此拉開……

不得不承認,陶老這樣的想法不能算錯。某種程度上來說,創新創意所帶給人的新奇體驗,確實會占上些許觀感便宜……在一眾花團錦簇的拍馬屁文章中,葉席那首另闢蹊徑甚而是帶著點憐憫嘲諷的照鏡見白髮,足可以稱之為一道清流。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無比扎眼,想忽視都難……

或許這並不是葉席的本意,畢竟他不可能知道別人會怎麼寫,但如今的實際狀況就是他那首照鏡見白髮,頗為心機的將其餘二十首馬屁詩作都當做了墊腳石,一舉登頂。

忽的起身,面朝上首位置一拱手,斬釘截鐵:“閻少,我請求繼續出戰第三輪!”

自古道理便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更何況眼下這不是輸在水準上,而是輸在一念之差上,如此陶老自然是心有不甘的。

然而望著情緒頗為激動的老友,一旁蕭老卻是不由微微搖頭。他並不懷疑這位老友在詩詞上面的造詣,但身為局外人,他同樣看得清楚那首照鏡見白髮沒那麼簡單。

道理很淺顯,即便是有占了想法上的便宜,但若是寫的不夠好,那又怎麼會被韓太傅推為狀元呢?說一千道一萬,打鐵還需自身硬!

當然,這些念頭只會在蕭老心中徘徊,卻不會說出口。一來是因為他們數十年的交情,二來蕭老也很清楚他這位老友之所以現在會顯得這麼激動,也有第一輪他拿了狀元的緣故。其實榜眼也可以晉級,但凡事就怕比較不是嗎?

“怎麼,陶老還想玩玩?”那閻少倒是沒有受到榜眼影響的樣子,輕笑著,態度依舊客氣。

旁邊卻是有人記起什麼,插話道:“第三輪韓太傅那好像只有一個晉級名額吧?哦,陶老不要誤會,我不是不信您老,我只是想……恩,能不能更保險一點?畢竟事關閻少的逑美計畫嘛。”

陶老聞言臉色瞬間一白,隨即又轉為醬紫色,嘴唇微微顫抖著勉強道:“是老朽無能,累及……”

閻少擺手打斷,“言重了,陶老這是說得哪裡話,您老的才華大夥都有目共睹,我也是極為信任的。”略略沉吟下,便拱手道,“這樣吧,既然陶老還想玩玩,那這第三戰就拜託了。”

話落舉起酒杯示意了下,先乾為敬。同時眼角餘光掃了眼守在門口處的一名中年護衛,後者微微頷首,不動聲色的推門而出。

這些小動作陶老並沒有察覺到,他此時正激動的舉起酒杯,胸口處湧動著一種叫做士為知己者死的沸騰心血,老臉陣陣潮紅,不住躬身致謝:“謝謝,謝謝閻少!”

“應當是我謝謝陶老才是,還有蕭老,若無兩位相助,我可沒那寫詩本事……哈哈,來,大家都將酒水滿上,隨我一起敬蕭老、陶老一杯!”

相比於此間頗為複雜的氣氛,隔壁又隔壁的天字三號房內就要純粹許多了。仿若第一輪的境遇反轉,現在輪到這裡歡呼慶祝了。

“狀元、狀元,我們是狀元!哈哈……”

“狀元是葉兄弟,潘二你開心個什麼勁啊?”

“一樣,都一樣。大家都是黃印班學員嘛,一榮俱榮,分什麼彼此啊!哈哈……來,剛才都是哪幾個姑娘為我葉哥研墨的?算了,爺今個高興,通通有賞!”

不用說,會有如此土豪做派的自然只能是潘胖子了,大方派著銀票,聽著那些圍來的青樓女子一聲嗲似一聲的嬌呼逢迎,雙眼樂成一條細線,快要笑成彌勒佛了。

相比較而言,葉席與秦瀚冰就要淡定多了,不是不高興,而是都還沉浸在些許後怕餘韻中。

剛才那首照鏡見白髮真的是在賭博,就像踩鋼絲,要麼平平安安渡過,要麼直接落下去摔死,沒有第三個選擇。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亦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秦瀚冰的情報夠給力,終還是讓他們摸到了那韓太傅的脈門,一箭正中靶心。

“傳言不虛,這般看來韓太傅確實是被逼告老的,如此就難怪他來到夜傾城後不是寄情山水,就是流轉風塵了,”長吐口濁氣,秦瀚冰若有所思的搖頭感慨。

這些與葉席沒什麼關係,他還是比較在意下一題是什麼,先前說的有沒有把握得看那韓太傅瞎不瞎,這並不是句玩笑話,有現世那麼多的先賢大拿在背後撐腰,葉席的底氣真的很足。

當然這有個前題,那就是題目不要奇葩……

也不知那蘇念念是否有聽到葉席的暗自祈禱,第三輪的題目終於變回正常風格了,依然還是一個字——情!

葉席照舊的愣了愣,但這次不是無法下筆,而是腦中瞬間閃過的無數詩詞,讓他一時真不知該選誰才好。

講道理,這個題材真的很廣,也很簡單。只要是個人,誰沒有個七情六欲呢?聖人也有,所以上下五千年,關於情之一字留下的經典詩篇也尤其的多。

當然在眼下環境,這個情字範圍是有所局限的。畢竟美人當前,你若這時還大發感慨什麼山水之情、花草之情等等,那即便是寫的再好再出彩,想來也會被按上個不懂風情的帽子。

毋庸置疑,這個情,只能是寫男女之情。

雖然題材是受限了,但葉席依舊毫無壓力。知道古代文人為什麼又叫騷客嗎?好吧,此騷還真就非彼騷。不過在葉席看來兩者是沒什麼區別的,不信你去數數古往今來有多少個文人終生都未踏足勾欄之地的,答案是寥寥無幾。你再去數數又有多少詩篇是有關於勾欄女子的,答案是浩如煙海!

正是想到這點,再一聯想當下環境,葉席瞬間就知道自己該選誰的作品了,不作猶豫,提筆就寫下三個大字——蝶戀花。

……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樓梯中間平臺上,放下手中紙張,韓太傅禁不住長聲歎息,餘音不絕,似還有隱隱愁苦情思在空氣中四散蔓延。

大堂內外,落針可聞。無論是儒生官員,還是商賈鄉紳,亦或只是陪酒妓女,盡皆卸掉外在表情面具,怔怔出神,悄默不言。

人終歸還是個感情動物,無論多冷血多殘酷者都是如此。

愛別離、求不得本就是人世八大苦之二。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凡夫俗子,誰沒有為愛癡狂過?誰沒有為愛死去活來過?只是限於文學修養,許多人不知如何表達而已,唯有一聲歎息作罷。而今這首蝶戀花出現了,它將情之癡、情之苦好似庖丁解牛般細緻剖析於人前,尤其引發的共鳴自也就非同凡響。

品味良久,終還是由韓太傅這個比試公正人打破了寂靜,瞥了眼樓上天字三號房,輕歎道:“常聽人言,至情至性者,必大寂寞,當人世之大悲苦,其人生亦異于庸俗之常人。俗人之,每無所不窮形盡相,必欲春光乍瀉,蜂碟之媚為趣,巫山為樂,甜言蜜語為常。唯有至情至性之人,常懷悲天憫人之心,多感而易悲,多情而苦痛……我宣佈,第三輪晉級詩作,蝶戀花!”

啪……啪啪……啪啪啪……

不知是誰第一個自發拍手,旋即零落掌聲便轉為連袂雷霆,甚而有感情豐富者如些青樓女子,一邊鼓掌,一邊忍不住抬手輕拭眼角,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即笑且哭,即樂且悲。

臺上蘇念念也在鼓掌,胸口輕紗微微起伏,情緒頗為激動的樣子。也確實是有理由激動,別的暫且不說,只此一首詩,蘇念念之名,便將在夜傾城煙花地徹底打響。

樓上,潘胖子一把抱住葉席胳膊:“葉哥!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親哥!小弟我今後的人生幸福就全依仗哥你了!”

“沒問題,不就是首情詩嘛。”葉席大包大攬,“說吧,班上的夏蓮與朱宛娥,你看上哪一個了?”

“呃,檔次能在稍微高一點嗎?”

葉席詫異:“再高一點?班上除了這兩人,其餘年紀最輕的都是婦女了吧……哦,瞭解,原來你好這口啊,好說好說。”

“……”

這自然是玩笑話,但憑此也就能感受到葉席幾人現在的輕鬆心情。這輪再行淘汰掉一半,剩下的便只有五人,而接下來就是決賽了,只要再行拿下一場,他們也就能正式接觸那蘇念念了。

不過悲與喜從來都是相對的,相比於他們這裡,閻少那邊自然就不怎麼美妙了。

“輸了……竟然……又輸了……”正如從先前的成竹在胸到稍感挫敗再到如今的萬念俱灰,這一劇烈情緒波動一樣,現在的陶老已無法再安穩坐在桌旁,品味美酒滋味,而是身形佝僂的站在窗後,青筋十指死死扣進窗沿木板,呆呆看著下方宣佈結果的韓太傅,滿臉不可置信。

身著青袍的蕭老見狀輕歎一聲,拍了拍這位勝負心極強的老友肩頭,勸慰道:“莫要太過介懷,保重身體要緊……”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手掌被重重拍開,但見那陶老霍得轉身,雙目隱隱赤色,瘋狂嘶吼:“為什麼會輸?我怎麼會輸?不可能,這不可能!”

“陶兄?”

“陶老你這是作甚?”

“哈哈……輸了,輸了,枉我整日皓首窮經,自以為博學多才,沒曾想現如今竟敗在了個無名之輩手裡,哈咳咳,可笑、可笑啊……咳咳……噗!”

在眾人錯愕注視下,那神情瘋狂的陶老在連聲劇烈咳嗽後,竟是驀地張口噴出大片血霧,霎時間濃郁血腥味充斥房間每個角落。

“啊——”“陶兄!”“快去把郎中喚來……”

此起彼伏驚呼聲中,那坐在上首位置的閻少卻不見多少情緒波動,只是微一皺眉,便向門外輕描淡寫揮手:“來人,陶老身體有些不適,你們好生將他送回去。”

話落,幾個作家族護衛打扮的魁梧大漢沖進屋內,乾脆就按住了不斷掙扎嘶吼的陶老,架起來便向門外走去。

事已至此,那與陶老同來的蕭老自是沒臉再待下去,也是放心不下老友,便對著閻少苦澀拱手作別:“慚愧之極,也有負閻少所托,不如離去。”

“蕭老莫急。”閻少淡然擺手,“陶老那邊自有人看顧著,出不了事,蕭老你可不能也走了。”

“可我留在這也是無用……”

“誰說無用。”閻少伸手指了指窗外,平靜道,“最後一輪比試可還等著蕭老你大展身手呢,如此又怎可半途而廢?”

“最後一輪?我們不是已經被……”話語頓了頓,蕭老恍然明白了什麼,再瞧向淡定從容的閻少,心中竟不自覺生出幾分入骨寒意。

“看來蕭老是想到了,很好。只是一點防止意外的小手段而已,不用多心。實際上我給了陶老機會的,奈何他自己沒有把握住,如此我就只好自行安排了。”

攤了攤手,隨即閻少舉起酒杯,依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誠懇模樣,“拜託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4:25
第168章 論追女孩子的正確方法


“賞花晉級……”

如果說先前還只是猜測的話,那現在看著從始至終都鎮定自若的閻少,蕭老無疑確信了什麼。

這並不難猜,實際上排除掉一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晉級方式也就只有兩種,要麼靠真金白銀賞花晉級,要麼憑才華晉級。而因為韓太傅在此坐鎮的緣故,用旁門左道手段無疑是要冒風險的,也不值得……

就此順勢再一聯想,蕭老歎道:“這麼說,前幾輪閻少也派人暗中賞花了吧?”

閻少訝然挑眉,隨即就不由撫掌笑道:“看來我沒有請錯人,蕭老果然是個聰明人。”

沒有明說,但這也就是承認了。

蕭老聞言心中頓時止不住的陣陣悲涼,他想到了第一輪狀元晉級時沾沾自喜的自己,又想到了方才鬥詩吐血的老友……可笑他們還士為知己者死,結果原來都是在做無用功,他們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而已。

想到這裡,蕭老自是難免憤然,脫口質問:“既然閻少有此財力,完全可以一路平鋪進決賽,又何必多此一舉拿我等打趣呢?”

“這可不是多此一舉。”搖搖頭,閻少嘴角依然掛著淡淡笑意,“或許蕭老不瞭解念念,但我是知曉的,她可不是個尋常青樓女子,除了琴曲雙絕外,於詩詞一道上也不僅僅是愛好那麼簡單,實則專研甚深,鑒賞眼力亦是頗高。想要只憑財力晉級最後一輪,然後投其所好碰運氣獲勝,那是癡心妄想!”

微頓,不屑瞥了眼窗外大堂眾人,“可笑這些蠢貨連這點都沒曾打聽,就在這白白耗費銀兩,到最後也註定只會是人財兩失。”

“明白了,原來在閻少眼裡我等只是有利用價值的棋子!”

“呵呵,蕭老用不著生氣。你是聰明人,當知有備無患的道理。而且我此前重金聘請兩位,也明言了目的是捉刀寫詩。”攤了攤手,“從始至終,我並沒有違反與兩位的約定不是嗎?”

事實貌似也就是如此,從結果來看,這閻少的所作所為確實沒什麼問題。

打個通俗易懂的比方,閻少是東家,蕭老與陶老就是他請來幫忙的短工。一方如數付錢,一方負責幹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但事實真就是如此嗎?顯然不是的,閻少是東家沒錯,但蕭老兩人的身份卻不是短工,而是頗有地位的儒生。如果只是單純的雇傭關係,如果不是閻少先前禮賢下士的態度做得確實到位,那蕭老兩人根本不會來,因為這裡面涉及到的是一個文人風骨的問題!

或許因為生計關係,文人也會去街頭操持賤業,吆喝著賣字賣畫。但要他們僅為五斗米就折腰去做別人爪牙跑腿,那但凡是有點風骨的文人,都是不屑為之的。

是不是覺得這很矯情?亦或是覺得這毫無意義?但這就是古往今來的文人風格,哪個時空也都一樣,不然就沒有那麼多諸如“金鑾殿上撞柱而死”“寧誅十族也不妥協”等等之類軼聞了……

說白了這就是人格理念衝突。從言談舉止上來看,那閻少算是個標準上位者,而上位者一般來說都有兩個明顯特徵,一是只以結果論成敗,二是掌控欲超強,容不得自己的計畫出現任何意外。

而蕭老兩人呢,則是自由散漫的文人,不是說他們不注重結果,而是他們對於閻少這種前恭後倨的行事方式明顯不適應,也大為不滿,感覺自己被利用了,也被侮辱了。

不過形勢比人強,那蕭老也確實是個聰明人,在知曉事情前因後果後還是勉強按捺住了自己的怒氣,當然口氣就不見得好到哪去了:“閻少不愧是出身官宦世家,小小年紀便心思周密,蕭某見識了。”

那閻少倒是城府頗深,並沒有因為這隱隱諷刺口氣就動怒,只是搖頭歎息:“蕭老還是生氣了啊。”

“豈敢!”蕭老輕哼了聲,也知在比試結束前自己恐怕是走不了了,索性坐回原位道,“蕭某只怕自己力有不逮,待會有負閻少所托,需知陶兄與我才華相仿,既然有人能在詩詞上連挫陶兄兩次,那想來勝過我也是不難。”

這當然是反諷了,意思也很明顯,你留下我可以,但我未必能助你最終取勝,這樣想來你的算計還是失敗了。

閻少臉上依舊不見怒容,但聞言眉頭卻是微微皺起:“那幾首詩詞應該是出自同一人手筆,已經派人去查了。不過……他寫的真有那般好?”

這就是術業有專攻了,任憑這閻少心思手段再為縝密,亦或修煉天賦再怎麼驚豔以至於能加入地印班,但在不熟悉的詩詞領域無疑還是白瞎。

蕭老肯定點頭:“真就有那般好!若是那三首詩詞真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話,那現在想來第一輪也是蕭某贏得僥倖了。”

挑眉,“蕭老莫不是因動怒誆我?”

蕭老大笑:“哈哈,閻少多慮了。蕭某雖只是一介酸儒,但也看過幾本聖賢書,知曉幾分君子坦蕩蕩的做人道理。”

聽聽,傳統文人就是這麼不怕死,算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嘲諷那閻少了。當然或許這也是知曉對方不會拿他怎麼樣的緣故,恩,許多文人也就是這麼作著作著就作死的……

閻少果然是沒拿他如何,相反,他忽然頷首笑了:“哈,是我太過多疑了,自罰一杯。”話落便在蕭老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乾脆仰頭喝了杯酒水,隨即便揮手道,“無妨,他強任他強,我對蕭老的才華有信心!”

“呵呵,謝謝閻少讚賞。”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以為對方是又要用那套前恭後倨的法子,蕭老敷衍道,“蕭某定全力以赴,不過最後一輪的試題還未出來,閻少這話不覺有些言之過早了嗎?”

“哦?是嗎?”把玩著手中酒杯,閻少嘴角掛上幾絲頗為神秘的笑意,“如果那最後一題已經出來了呢?”

“恩?”

“蕭老可還記得十多天前我曾派人請您老寫過一首詩,一首關於男女之情的詩。恩,就是那首你足足用了七天時間出去采風,方才寫好的情詩。”

“確有此事,那是我心血之作。”蕭老下意識點頭,隨即皺眉,“但這和最後一輪詩題有何關係?”

閻少輕笑:“呵呵,蕭老不急,且聽我慢慢道來。您老的那首詩送抵我手中後,我前後共請了十余位博學大儒鑒賞過,結果都是讚不絕口。不得不說,蕭老你於詩詞一道上的才華確實出類拔萃,小子拜服!”

頓了頓,繼續搖頭笑道,“小子我就沒有這樣的才能,但我懂得一些因勢利導的手段。蕭老怕是有所不知吧,這次鳳儀樓的活動正是十多天前我向胡媽媽提議的,比試方式也是我建議的。當然,這是在迎來送往的酒桌上隨意說的,還借了在座幾位好友的口,醉話嘛,從來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朝著桌旁向這裡輕笑舉杯的幾人拱拱手,其中便包括那個田姓華服青年,隨即又指了指窗外熱鬧景象,“呵呵,很顯然,胡媽媽聽進去了我的提議。她也當然會聽進去,因為這由我府上幾個幕僚謀劃出來的活動流程主意,能為她帶來許多收益,所付出的代價也僅僅是位她手下看管甚嚴的姑娘而已。很合算的買賣不是嗎?”

聽到這裡,蕭老怔住了,默然好一會方才徹底消化了這番話的意思,大驚:“所以你提前拿到了最後一輪詩題?就是我那首情詩……不對啊,這次詩題皆由那位蘇姑娘所出,你又從何得知?而且上一輪明明已經用了情字作題……”

“這就是另外一番因勢利導了,蕭老想再繼續聽聽?”閻少笑著放下手中酒杯,就像指揮若定的將帥下發手中令旗,自有一番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自信氣度。

“其實方法很簡單,就是花錢買通一個與念念最為交好的貼身丫鬟而已。這次活動規模不算小,關於詩題,念念自也會與人商量,而為了防止詩題洩露,這物件當然不可能是外人,只可能是她身邊的人,比如那位她極為信任的貼身丫鬟,呵呵……”

“她會向念念提一個相當有趣的建議,比如第三輪與第四輪的詩題一樣,以此來小小為難下諸位才子……這確實是個有趣的建議不是嗎?說起這個,就不得不提下念念的性子了,她的性子不似尋常女子,而是有些調皮跳脫,這點蕭老你應當已是看出來了,比如第二輪臨時變題,拿那位韓太傅作題,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想出來的主意,哈……”

“話說回來,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她的身上有種與大家閨秀不一樣的東西,適合娶回家做個寵溺的小妾。當然也只能是小妾,正妻還得是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關於這個我運氣不錯,已在學院同班找到合適目標……哦見諒,說岔了,還是說回念念吧,她即是如此性子,那對於這樣有趣的建議自不會拒絕,更何況這還來自于她最信任的人。”

攤手,“我不懂詩詞,真的不懂,但我知道以有心算無心,總沒有失敗的道理。詩題重複,旁人會自亂陣腳,但我這卻有蕭老你花了數天功夫才寫出來的心血之作,大儒們也給予了很高評價,如果這樣都會輸……呵呵,好吧,小子我怎麼想都不覺得會有輸的可能,蕭老你以為呢?”

笑容淡淡,請教誠懇。然而這時被請教的物件,蕭老,卻坐在木椅上紋絲不動,神情呆呆怔怔,瞧這模樣短時間內是別想回過神來了,顯然是無法給他答疑了。

也就在這時,窗下樓梯平臺上,眼眸中帶著些許不為人所知的狡黠意味的蘇念念,正將方才放下的紙張再次高高舉起,依然情字,躍然紙上。

“最後一輪試題,情!”

靜了靜,旋即,滿座譁然——

……

“這這這……”

天字三號房窗旁,潘胖子滿臉錯愕的探臂指著樓下蘇念念身影,嘴唇哆嗦,結結巴巴,似是想說什麼一時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葉席見狀輕歎了聲,好心的幫他將想說的話道出口:“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旁反應過來的秦瀚冰深以為然的點頭附和。

事實證明葉席之前的觀感是錯覺,這叫做蘇念念的姑娘行事風格貌似從來就沒有正常過。想想這從頭到尾的幾個試題吧,第一個是花,看似正常,但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她順眼瞧來的。第二個是韓太傅,那就不用說了,只能以奇葩一詞概之。第三個情字好不容易轉回正常風格,卻沒想到只是鋪墊,在這最後一輪等著呢……

姑娘,這在比賽呢,能不能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啊!

周遭包房隔間內的瞧不見,但樓下大堂眾人的神情模樣,葉席還是能輕易看到的,一眼望去,齊刷刷一副被雷劈的懵逼臉。

搖了搖頭,葉席轉回房內桌旁,提筆暗自慶倖,還好小爺我不走尋常路,否則還真就被你個丫頭片子給套路了……恩,這次該用誰的大作呢?苦惱啊……

這自然是在矯情,不過要說苦惱卻也沒錯。因為按道理來講,這最後一輪葉席自覺該寫首壓軸之作,好震驚全場,這樣才能贏得毫無懸念。

但問題也就出在這裡,方才那首蝶戀花是柳永的。

沒聽過這名字?那柳三變呢?白衣卿相總聽說過吧?都沒有?那好吧,簡單介紹下:首先這是位詩人,其次這是位嫖霸王雞卻不受鄙視的嫖.客,最後這是位在青樓白吃白住還能連帶白拿的猛人!終日廝混勾欄,死後喪葬費都是一眾妓女合夥湊的份子,並為他戴孝守喪。出殯之時,滿城妓女齊齊而至,半城縞素,一片哀聲,還留下個“群妓合金葬柳七”的佳話。

對了,還有個小曲……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瞅瞅,腦殘粉自古有之啊!

而有這位強人先行打頭陣,葉席這一時半會的還真就不知該找誰壓陣了,好在腦海中的經典詩篇確實多,只是稍稍沉吟下,葉席便胸有成竹的提筆寫道,

——斷章!(是不是想打死狸貓?哈哈哈,打不著……)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4:50
第169章 勝負見分曉 裝逼裝過頭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是自古常理。

但即是比賽,那總歸是要分出個高低勝負來的。

天字一號房內的算計外人並不知曉,但那閻少有一點確實沒有說錯,便是這次鳳儀樓活動的規模的確不小。

休要看只是單純比鬥詩詞才華,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只四輪而已,似乎最多半個時辰也就完事了。但事實卻完全不是如此,算上前期造勢醞釀氣氛,再至那蘇念念表演首開場曲目,韓太傅出來作公正並點評詩詞,還有臺上堂下不可或缺的互動等零零碎碎流程實際時間算來,自葉席他們進得鳳儀樓後到現在,已是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好幾個鐘頭,臨近半夜。

這個時間段,別人如何無從知曉,但葉席敢肯定自己若不想夜宿街頭的話,那回去後定是要翻牆頭入院的,因為某個小姑娘絕對不會為他留門

好在這比試終究是到了尾聲,儘管那蘇念念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但在鑼響之前,五份答卷還是齊齊交了上去,隨後自是免不了的激烈競爭。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按照規則,除開葉席這個純憑才華,恩,主要是沒錢打賞的窮逼另類外,其餘幾人可都是靠真金白銀闖入決賽的,而既然付出這麼大代價到了這裡,那就差這最後臨門一腳,幾人自不會輕易放棄。更何況這輪是最終決賽,獲勝者只能是一人,第二名毛獎勵沒有

不得不說,鳳儀樓在這方面做得確實漂亮,或者說是斂財手段真的高明。要知道前三輪除開韓太傅那裡的幾個名額外,其餘所有晉級者,他們都是嚴格按照賞花榜席位排名的,這就給一眾來客留下個有意無意的心理暗示,好似只要你肯花錢,花大錢排在最前列,就能如前幾輪那樣輕鬆獲勝

實際上,也確實有人就是這麼想的,所以雖然只是寥寥幾人,但眼下這競爭勢頭卻比前面幾輪加起來都要猛,真正的花錢如流水,你加一百、我就添兩百,不一會兒竟然就節節突破至三千大關,明明送上去的都是豔麗吐芳花朵,但瞧來卻不自覺令人嗅到殘酷鐵銹氣味,好似置身於激烈廝殺戰場,氣氛煞是凝重。

“再賞一百朵,我說趙掌櫃的,如果李某人沒記錯的話,你上個月才新納第十七房小妾吧,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留戀美色,不怕哪天忽然暴斃在女人肚皮上嗎?”

“哈哈,有勞李員外操心了,不過與其關心我老趙身體,不如多想想今個這事若是傳出去你該如何收場吧,我可是聽說了李員外家有母老虎一頭,兇猛的很啊,多賞一百朵!”

“你哼,一派胡言,再賞兩百朵!”

真金白銀,這是不摻半點虛假的競爭戰場,瞧來頗有種令人心血沸騰的強大魅力。

當然了,這個時空畢竟不比現世,在這裡金銀錢財只能代表身家,卻代表不了身價,有時甚至還會起反作用。比如看著堂中那兩個爭得面紅耳赤的趙掌櫃、李員外,不少作儒生打扮的人都是皺眉搖頭,口中道句有辱斯文,便移開視線一副不屑與之為伍的模樣。

秦瀚冰與潘胖子兩人也在鄙視,不過他們的角度又有所不同,

“一群蠢貨!”

“怎麼想的呢?如果光靠砸錢就能討得美人歡心,那有此財力往日不就早砸回去了?唉,真丟我輩商人的臉”

一旁葉席聞言不由笑了笑,這是明顯的風涼話外加馬後炮,依稀記得不久前,這兩位可是也想著靠砸錢晉級的。

如此正應了那句老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因為葉席的忽然強勢爆發,秦瀚冰兩人沒能順利砸成錢,如今悠閒的站在局外,倒是將眼下這應由鳳儀樓布的局瞧了個七七八八。

沒錯,到得這最後決賽關頭,砸錢賞花其實是最沒必要的,即使能獨佔賞花榜鼇頭,也完全決定不了什麼。

其中道理很簡單,士農工商階層決定一切。這是個名聲比錢財要重要的多得多的時代,更何況還是青樓這種和文化產業直接掛鉤的場所。

換而言之,鳳儀樓絕對不可能讓打賞最多者獲勝,除非他的作品確實最具說服力,否則就是在砸自己招牌。

這也是葉席先前決定參賽的理由,若非如此,他腦抽了才會去和那些土豪競爭,這不是擺明的死狀難看嘛。

搖頭笑道:“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有聰明人的。晉級名額有五個,除開我之外,眼下只有大堂那兩人和包房一人參與競爭,後者競爭幾輪就退出,明顯也是看懂了。而且還餘一人,他可是至始至終都未參與的。”

“也是啊,不過”看著下方那明顯當局者迷、依舊爭個不休的趙掌櫃、李員外兩人,潘胖子抬手撫額,不忍直視,“這就更丟我輩商人臉面了啊!”

秦瀚冰聞言不由大笑:“哈哈,重利輕義,商人自古如此,潘二你還想翻身不成?不過你也用不著糾結,這兩人現在分明是在鬥氣,場面快要失控,我估摸著鳳儀樓那邊馬上就會出來阻止了。”

這不是猜測,而是事實就是如此。鳳儀樓舉辦這活動當然是為了賺錢,但在明知不會讓打賞者獲勝的前提下,他們也不會將斂財做得太過分,否則反應過來被耍的打賞者鬧將起來,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果然,就在賞花榜上打賞花朵接近四千時,一聲鑼聲驀地響起,直接就宣佈這場激烈競爭結束,頗有點虎頭蛇尾的意思。

雖然那因為措不及防、以至於在賞花榜上被壓了一頭的李員外很是憤懣,但只他一個人也鬧不出什麼波瀾,更何況在鑼聲落下後,樓上樓下所有視線目光,便都齊齊看向樓梯中間平臺,期待著最終勝者的出現,哪裡還會有人搭理這點狗屁倒灶的小事。

獲勝詩作早已選出,就在先前叫價競爭的時候,如今正捏在那蘇念念手裡,不過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自方才那準備下臺的韓太傅被叫住後,兩人就對著那首詩作小聲議論著什麼,時而皺眉搖頭,似是無法理解。時而莫名激動,甚而蘇念念的眼眶都有些泛紅如此奇怪舉動,自是讓一直注意這邊的人瞧得一頭霧水。

當略顯倉促的鑼聲響起時,臺上兩人明顯都是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臺下,旋即率先反應過來的韓太傅頷首說了句,看口型似乎是“可以”,話落便後撤半步立於側後方。

蘇念念則微吸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踏前一步,先行屈身行禮,與唱曲時一般無二的清冷嗓音:“首先謝謝諸位能來鳳儀樓為念兒捧場,也很榮幸的請到韓太傅來此做比試公正,念兒在此感激不盡。其次今晚念兒很開心,因為欣賞到了許多篇優美詩詞,也很遺憾不少篇才華橫溢作品被淘汰”

不得不說,這蘇念念是會說話的。雖然身為歡場中人,這是基礎必備技能,但這蘇念念能以一副文文弱弱模樣在鳳儀樓中有如今的花魁地位,自也非僥倖。拋開琴曲技藝這些不談,會說話、會做人必定便是其中一項重要因素。

其實如蘇念念這等名妓花魁,放在現世也就是明星那樣的人物,同樣受人追捧,同樣也知維護打理與粉絲之間的關係,比如方才那句適時遺憾,就會讓場中許多被淘汰掉的參賽者頓覺心理舒服許多,重新拾起信心,他們會覺得自己被淘汰,不是因為自己的詩詞寫的不夠好,而是沒能有機會進入最後一輪讓蘇念念看到而已,那以後再有這樣的活動機會,他們還會不會來捧場呢?答案必然是肯定的,這也就是會說話的好處。

當然也還是那句話,即是比賽,就會有勝負,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只是因為蘇念念的這些鋪墊,在結果宣佈出來之前,比賽氣氛會被大大淡化。獲勝者也會從被眾人嫉妒的物件變為幸運兒。

這點很重要。

“好了,大家應該也是等急了,那念兒就不廢話了。現在念兒在此宣佈,這次獲勝的的詩詞作品是”說到這裡,蘇念念忽然賣關子的頓了頓,同時調皮的向下面翹首以盼的眾人眨眨眼,小臉透出幾分狡黠意味。

得要說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如果現在換葉席上去這樣搞的話,那最好的結果就是被毫不客氣的轟下臺去。再嚴重點換成潘胖子,那就需要考慮最近的醫館在哪個方向了

但蘇念念這樣做,引來的卻是台下陣陣歡呼輕笑,以及相似的寵溺表情,這日了狗的世風日下啊!

小小的玩笑,場中比賽氣氛也因而徹底散去。見此,蘇念念再不猶豫,道:“這是一首詞,一首新詞。”微頓,轉頭看向身後韓太傅,“要不韓老你來誦讀吧?我有點,恩,緊張”

“呵呵,若是尋常詩詞老夫倒可以一讀。但這首”韓太傅笑著擺手,“還是由蘇姑娘你來最適宜。“

如此一問一答,場下眾人興致瞬間便被提了起來。

“好吧。”蘇念念似無奈似幽怨的輕一嘟嘴,隨即便道,“這首詞有段前引,即是本詞創作背景,又是個頗為淒美的故事。”

“某年,遊玩全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為識,號曰雁丘。”

“摸魚兒雁丘詞。”

道出詞牌名,蘇念念俏臉上不見了方才嬉笑跳脫,頗為鄭重的清了清嗓子,立身肅穆。受她影響,堂中賓客也不自覺欠了欠身子,作認真傾聽狀,以至於沒人注意到樓上某間包房內驀地傳出的砰的脆響,好似有碗碟酒杯墜地碎裂。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只第一句,便是斷不盡的悱惻情思,悄然纏身。隨後的解釋描繪,便依那段前引順其自然的勾勒出此詞主人公,那對相依相伴、形影不離的大雁。其喪痛摯愛的瀕死悲鳴,直如穿越生死時空,清晰傳於堂下眾人耳際,聲聲泣血,餘音回蕩不絕。

不自覺間,蘇念念眼眸再次隱現微紅,只是與先前不同的是她這次並不孤單,堂前淒然氛圍下,數人皆是如此。即便是心如鐵石之輩,此時亦不由沉默不語。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念至最後,蘇念念嗓音不覺哽咽,悄然垂手放下紙張,雙目無神,怔怔呆立當場。台下滿座寂靜,宛若座座人形雕塑,無一些微動靜,空氣於此刻都好似粘稠了般,沉重的令人喘不上氣來。

沉默片刻,一聲歎息,“物猶如此,人何以堪?”韓太傅緩緩踏前,搖頭輕歎,“此詞老夫亦不知如何點評,旁敲側擊、千言萬語大抵也不過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好詞啊,應情應景”

“所謂名篇也不過就是如此了,當流傳後世,傳芳千古。”

“在理!我輩當吟之誦之,含英咀華,並為之奔走傳達四方”

韓太傅話語好似驚醒了什麼,堂中眾人回過神來,不由都是感慨萬端,嘖嘖稱道。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率先誇讚的大多都是些作商賈土紳打扮的人,那些真正飽讀詩書的儒生文官,則大多微微皺眉,神帶疑惑,又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止。

見狀,臺上韓太傅與蘇念念對視一眼,似乎對此並不覺得意外,隨即前者朗聲再道:“或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沒錯,這摸魚兒的詞牌名以前確實未在經史子集上出現過”

話音未落,堂下有人忍不住驚呼:“新作的詞牌?”

“竟然獨創詞牌!這這這這是要立碑為文,做開派宗師為後世讀書人立規矩啊!”

“好大的野心”

紛紛擾擾間,樓上天字三號房內本該是歡呼慶祝的場面,但現今卻一片死靜,包括那十余青樓女子在內、房中所有人盡皆怔怔看向窗旁葉席,好似有點被嚇住了。

片刻,秦瀚冰舔了舔嘴唇,頗為小心的試探問道:“葉兄弟新作詞牌了啊?”

葉席莫名眨了眨眼:“這摸魚兒以前沒有?”

“從來沒有!”

“哦”

媽蛋!裝逼裝過頭了,這該怎麼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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