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道印無雙 作者:臨海貍貓(連載中)

 
cchjames 2016-8-5 09:3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8 424192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6 07:46
第180章 驚豔劍器舞


印術學院是西方產物,那這開學禮自然也是西洋景,在東方屬於難得一見的稀罕事。

正是因為如此,即便在拉開序幕的第一首西方曲調後,隨之上臺表演的都是東方人,節目也都是司空見慣的東方式樣,但如陸千秋,又如剛進學院的新生學員等等,還是瞧得津津有味,饒有興致。

當然說到底這是因為獵奇心理的加成印象分所致,實際上臺上所表演的節目,效果也就泛善可陳。

這並不奇怪。

前面提到過的,受限於這個時代的風氣理念影響,人們的娛樂方式還是太過貧瘠。外加上能掏得起巨額學費進入學院的學員,身份地位都不一般,或富或貴或是高高在上的修印師,多少都是有點矜持自傲的,對於拋頭露面、娛人聲色這等低賤事情,自也不會表現的太過熱衷……如此種種想法因素,表現在眼下這開學禮節目上,那就更為單調乏味了,除了唱曲,便就是起舞,很難見到什麼別出心裁的創意花樣。

事實也就是如此,在一連看過數個節目後,臺上表演新節目的女學員剛一擺出略顯生澀的起手動作來,陸千秋便搖頭笑道:“這個我見過,應是西北大漠的拜月舞,不過那時所見是由數個胡姬所舞,沒想到在這東南地界竟然還能再瞧上一遍。”

“侯爺閱歷廣博,下官佩服。”喚作秦副城主的中年男子頷首解釋道,“這印術學院不似我們東方本土門派,號稱有教無類,無論天南地北,無論老幼男女,只要符合要求便會收入院內,因而各地人士都有,成分頗為複雜。”

“原來如此,那便怪不得這幾人分明毫無半點印道修為,卻能進入這印術學院了……”

許是因為瞧過這節目,又或許是因為臺上幾名學員臨時學得的這拜月舞,實在拙劣的不忍直視,陸千秋的注意力也就未放在節目上,而是與身旁秦副城主彼此湊近低聲,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別的話題。

片刻,待臺上那幾名也不知是因為激烈舞蹈動作所致,還是因為羞恥心理而滿臉羞紅的女學員,逃也似的匆匆謝禮下臺後,兩人方才結束對話,稍稍坐正身形。

想起什麼,那陸千秋一邊拍手獻上禮節性質的掌聲,一邊微微搖頭道:“沒記錯的話,算上這個拜月舞,方才已有過半數節目取月為題了吧?”

“恩,侯爺記性不差。其中緣由,應是臨近月夕節所致。”

所謂月夕節,是此方世界人們為慶祝一年一度的月圓時刻而興起的節日,說白了也就是現世的中秋節。

“月夕節的確值得慶賀,不過……”望著走上台的報幕人員,陸千秋狀似苦意的搖頭道,“現在我可是暫時不想再見人慶賀了。”

這自然是玩笑話,不過也能看出這原本饒有興致的陸千秋,也架不住這題材單一、效果乏味的節目表演了。

“哈哈,那就得看侯爺運氣如何了。”

話音方落,只聽臺上報幕道,“下個節目,九屆地印班,林千雨,劍器舞!”

“哈,看來我陸某人運氣不錯。”陸千秋聞言當即撫掌輕笑,然而不等一旁那秦副城主回應,禮堂內某處驀地湧起陣陣喧嘩,進而迅速蔓延開來,原本不溫不火的氣氛竟是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下意識側身回頭,陸千秋不由訝然挑眉,隨即疑惑看向身旁秦副城主,但這次後者也是一副愕然模樣,顯然是給不出什麼解釋來的,不過下一刻,隨著一道嫋娜身影緩步踏至台前,陸千秋微微一怔,瞬間便明白了身後喧鬧所為何來——

美女!

眉似遠山,眼橫秋水,如雲瀑布黑發披肩。又兼之一襲紅衣,懸持青鋒,平添了幾分英武仙姿,遠遠近近瞧去,直如出塵畫中人。

喧嘩聲中,只見她行至台前中央,只是稍稍站定,一橫手中劍鞘,前一刻還嘩然大動的禮堂便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臥……槽……”

似歎息似呻吟的喃喃低語,出自場下呆呆愣愣的潘胖子之口,別人現在有什麼觀感他不清楚,但看著眼前這林千雨如此驚豔的出場方式,他覺得必須得用這學自葉哥的口頭禪,方才能抒發心中的無限感慨。

“真特娘的……美的不像人了……”

一旁秦瀚冰的反應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回過神來,狠狠甩了下頭,一把拍醒身旁那癡迷豬哥相的潘胖子:“瞧你那點出息!美什麼,我看也就……就一般般啊。”

這當然是違心之言,秦瀚冰還遠沒有到視紅粉如骷髏的心境。不過出身官宦之家的他,立場從來都是擺得很正的,林千雨再美那也是地印班的人,是敵人!而對於敵人,那自然是不能誇讚逢迎的。

“對對對,就乍一看還行,細看來還不如乍一看呢。”反應過來的潘胖子立場也很堅定,如果排除他一邊大義凜然的說著,一邊餘光不住偷瞄的行為的話……

且先不提這兩個被周圍人用看白癡目光憐憫瞧著的活寶,只聽臺上嗆啷一聲驚鳴,林千雨手中,三尺寒鋒出鞘。

也就是在這時,咚的震響,台下觀眾這才注意到台旁還擺放著一只青皮大鼓以及一個打鼓人。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隨著臺上林千雨揮劍起手後,那打鼓人便被瞬間忽略。唯有那陣陣轟鳴的青皮大鼓,方才能從林千雨那分得一絲可憐存在感,但也註定只會是不起眼的背景音……

咚……咚……咚……

似是頗為沮喪,鼓聲以緩慢且固定的節奏起勢,林千雨手中的三尺青鋒亦隨之緩緩舞動,灑下點點寒芒,宛若寂寥晨星。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台下陸千秋微微聳眉,眯眼注視著乍現寒芒,嘴角不由彎起一抹弧度,低聲自語,“呵,小碎七星……竟是真的劍勢劍招,有點意思……”

劍器舞在此方世界的歷史由來已久,不能算作創意舞技,最多只能說是小眾舞技,畢竟女子習劍舞劍實在罕見,但如陸千秋這等身份的人,自也是有見過的。不過那些劍器舞,大多只是為追求形體美態的花式劍技,算不得真正劍招。但現在聽陸千秋的話語,這林千雨所施劍舞,竟是能與人動手的那種攻伐劍法。

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何時,青皮大鼓似猶有不甘,鼓聲一聲快過一聲,瞬間變得極為激昂。

與此同時,臺上劍式也完全施展開來,但見三尺青鋒忽得舞作滿扇,如日落大地。忽得碎作萬星,似萬頃波瀾。又見林千雨舞姿矯健輕捷,如群仙駕龍飛翔。劍如人意,人隨劍走,凜凜紅衣嘩然大動,忽東忽西,飄渺若流雲。去留無意,羚羊當掛角。直引得場下眾人目光視線隨之遊移不定,目眩神迷。半張著嘴,卻顧不得呼出半聲驚歎。

直至,咚的一聲拖長鼓音,臺上閃閃劍影刹那間消失無蹤,好似江海面上平靜下來的波光,唯有一條凝結而成的青色,持在林千雨手中,高舉過頂,旋即微微吐氣,以朝拜姿勢緩緩下落收勢。

噌,繁華褪去,黃粱美夢驚醒,劍體歸鞘。

唯留蛾眉點點香汗跡象的林千雨,獨自靜立場中,頓了頓,屈身,行禮。

啪,啪,啪……台下陸千秋率先鼓起掌來,臉上是絲毫不加掩飾的讚賞之色。隨即雷鳴聲起,間或夾雜著幾聲流氓口哨,人潮湧動,全場歡呼震動,於寬闊禮堂內回蕩不絕。

就看這盛大場面,不消說,只此一舞,林千雨便成功在所有人心中留下個抹不去的驚豔印象,真正做到了一劍動學院!

潘胖子和秦瀚冰也在鼓掌,苦笑著鼓掌,沒錯,林千雨確實是敵人,但魅力是不分敵我的。況且大勢已去,他們鼓不鼓掌其實也沒多大差別,只能在心中不住安慰自己,沒事,他們的節目要比這劍舞更好看……當然,這話說出來他們自己也不信……

地印班那邊,閻少也在鼓掌,隨同著全體地印班學員起立鼓掌,嘴角掛著志得意滿的笑容,望向臺上那抹靜立倩影,眼中隱藏著絲絲貪婪欲望。

“哈哈,林美人不愧出自我們地印班啊。閻少你瞧見了嗎,前排那些學院西方導師還有城內大人物都在鼓掌叫好,可笑先前那黃印班還敢與我們比試叫板,當真是不知死活!”

閻少笑了笑,沒言語,因為身旁有人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來了,“現在還提什麼黃印班啊,螢燭之光豈可與皓月爭輝?不值一提,不說也罷,免得壞了我們心情。”

“哈哈,有理有理……”

林千雨是第七位登臺表演者,那第八位登臺的蘇念念等人自然是要提前準備的,也就是說,她們現在正站在不遠處的幕簾後,全程觀賞了林千雨方才的驚豔劍舞,也看到了如今場內的熱烈反響。

“哇,這位林姐姐好厲害!”蘇念念一邊驚歎鼓掌,一邊止不住的豔羨道,“劍器舞很難的,我以前也想學,總覺得女子舞劍英姿勃發,但可惜有人告訴我錯過最佳學習時候了,我也怕被劍割傷到,就一直沒敢去嚐試。”癟了癟嘴角,說到最後有點沮喪。

“是啊,她確實很厲害。”一旁葉席也在附和鼓掌,雖然他還是覺得這林千雨胸不大,還無腦,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實在是蠢得可以,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對方的表演不是嗎?

實事求是來講,葉席方才是有被驚豔到的,眼中看著臺上劍舞,心中卻在想著他那個時代總是很忙的詩聖杜甫,對於公孫大娘劍器渾脫舞的極高評價,放在眼下這林千雨身上似乎也不顯得突兀……

搖搖頭,拋開腦中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資敵想法,葉席與先前秦瀚冰兩人的反應一樣,迅速擺正自己立場,轉頭對那仍是羨慕不已的蘇念念道:“待會就要上場了,有沒有信心?”

“先前是有的,但是現在……”看了眼正從另一邊提劍下場的林千雨,蘇念念很是底氣不足的低聲道,“要看跟誰比了……”

蘇念念或許已經意識到了對她們、對葉席不利的人是閻少,但卻是不知道那林千雨正是代表閻少所在地印班的。而見她如今這模樣,葉席自然也不敢說,他怕說出來嚇到這個笑點有些低的花魁,導致待會上場發揮失常,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了想,葉席鼓勵道:“你可是花魁啊,上臺表演經驗誰都不可能有你足的,要對自己有信心。而且,即便你不相信自己,難道還不相信我給你的那首詩詞嗎?想想看,深呼吸,上場就咬死她們!”

“噗嗤——”正準備依言深呼吸的蘇念念,聞言瞬間破功,嗔怒笑道,“哈哈,胡……胡說八道!我又不是狗,怎麼可能咬死別人?”

“這不是重點,反正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拿起你花魁的派頭來!”

“恩!”重重點頭,也不知是因為年少好忽悠,還是因為確實相信葉席所給的那首詩詞,幾次深呼吸後,蘇念念小臉上憑空多了幾分神采信心。

等葉席再鼓勵一番那十餘青樓女子後,負責報幕的開學禮主持人走了過來,望向眾人的眼神中有幾分不加掩飾的憐憫意味:“九屆黃印班?是你們吧?待會我說完你們上臺表演就是了,恩,不要太過緊張。”

很顯然,之所以會多出句安慰話語,並不是這主持人多麼看好蘇念念等人,實際情況恰恰相反,他絲毫不認為蘇念念等人有贏的可能,在場中眾人還在熱議著方才林千雨劍舞的情況下,他怎麼看蘇念念等人,都是一副悲劇炮灰相。

實際上他自己也是如此,登臺後,場下根本就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已經上來報幕,見此,這主持人果斷言簡意賅道:“下一個節目,九屆黃印班——明月幾時有!”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7 08:39
181章 人形鼓風機,怕不怕?


“明月幾時有?”

望著臺上那匆匆下臺的報幕主持人,陸千秋聞言不禁一愣,重複念誦了遍節目名稱,不禁搖頭苦笑,“看來我的好運氣用完了。”

月夕節即將到來,此時以月為題倒也稱得上應情應景。但再好的題材也架不住一個接著一個的頻繁使用,這確實很難讓人提起興致來繼續觀賞。

不過與此同時,一旁秦副城主卻是微不可查的直了直身形,雖無什麼表情,但能看得出來他此刻是有點上心的。陸千秋見狀神情一動,恍然想起什麼:“九屆黃印班……莫不是秦副城主的愛子所在班級?”

秦副城主捋須笑道:“呵呵,侯爺記性不差,正是如此。”

尚未親見便先行否定本就失之偏頗,尤其是現在相關係之人就坐在身旁,陸千秋自是有點尷尬,歉然拱手:“那便是本侯失言了,未見先評,實在失禮。”

“不敢不敢。”連連擺手,“即是觀賞節目自有喜好偏誤,人之常情,侯爺無需致歉。而且……”

頓了頓,秦副城主再行道,“這不過是小兒所在班級出的節目而已,好壞本就任人評說,無甚打緊。”

官家人說話向來慣於點到為止、欲露不露,比如眼下這句,看似隨意,其實是有深意的。重點就是前半句——只是小兒所在班級出的節目!也就是說,這節目與小兒其實關係不大,這便就是在埋伏筆了,待會這節目若是效果很差的話,那有這句話鋪墊,這秦副城主的小兒也就被摘出來了,不至於會影響隨後與這陸千秋會面指點的機緣……

如此苦心,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陸千秋輕笑了笑,也不知是有沒有聽出來,溫文爾雅道:“既如此,那……”話音未落,卻是一頓,因為就在這時,禮堂內驀地再起波瀾,喧嘩一片,此聲勢比起之前宣告林千雨出場時,竟是還要熱烈許多。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剛入學不久,林千雨就算再美麗不可方物,也不可能為多少人所知。但葉席他們所在的黃印班就不同了,拜那閻少所賜,黃印班離經叛道的臭名,這兩天可是在全院鬧得沸沸揚揚。

當然關於這點,陸千秋是不知道的,在被打斷話語後,再次下意識看向臺上,果然瞧到幕簾後方陸續走出十餘位身段樣貌不差的年輕女子,不由神情稍異,心道這印術學院確實古怪,教出來的學員怎麼看著一個個都像沒瞧過女人似的,如此激動……

不過隨即陸千秋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只聽後方傳來幾名同來觀禮的官員話語,

“咦,氣氛這般鼎沸,莫不是這臺上即將表演的節目,比起方才那劍器舞還要來得精彩?”

“那便要好好欣賞了。”

“哈哈,兩位大人應是想岔了,其中緣由可不是如此簡單。恩,我也是方才進得學院時,偶爾從幾名路過學員那聽來一些,當然,這是否便是事實就不好說了。”

“快講快講,不要賣關子!”

“方大人的性子還是這般急,好吧……據那幾名學員言語,這開學禮,學院內每個班都是要出個節目的,這黃印班也不知是否是實在想不出來轍,窮途末路下竟索性劍走偏鋒,從城內青樓拉來數名娼妓上臺表演,喏,就是現在臺上的這些女人……”

“這些……都是青樓娼妓?”

“斯文掃地,豈可如此?豈可如此!”

“哈哈,方大人不要激動,無非也就是個節目熱鬧而已。這印術學院都不在乎,爾等又在乎作甚?”

“不錯,終究是蠻荒之地出來的夷民,禮樂崩壞,誰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

禮堂內的座位間距是很近的,否則也容納不下這般人數。如此陸千秋能清楚聽到後排座位傳來的話語,那一旁秦副城主自然也能,而聽著這些更像是打臉的話語,饒是以那秦副城主的頗深城府,此時也不由得面色凝結陰沉,好似能直接擰下水來。

嘎吱吱,一雙大手緊緊捏著身旁座位把手,青筋暴突。霍然轉頭,抬手招來不遠處一名貼身侍衛,寒聲道:“去,把那劣子給我叫過來!立刻!”

那侍衛聞言明顯一愣:“是大、大少爺?”

“廢話!快去!”

“等等。”一旁陸千秋伸手攔下,看著怒髮衝冠的中年男子搖頭笑道,“秦副城主怎得犯下與我方才同樣的錯誤了,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謠言而已,況且現在這節目尚未開始,結果到底如何還無從知曉,如此又何必急著下定論呢?”

秦副城主沉默了會,隨即擺手示意侍衛離開,勉強頷首回道:“侯爺所言有理,是下官急躁了。”

很顯然,這秦副城主仍是餘怒未消,不過看在陸千秋的面子,而且此時此刻也確實不宜教訓那劣子,便強自忍下了。

“看節目,還是先看節目,要開始了……”

確實是要開始了,不過此時臺上站定位置的蘇念念等人狀況卻算不得好,能清楚看到她們的臉色有些木然僵硬,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紅,輕紗舞衣也隨著內在嬌軀的不斷顫抖而輕輕震顫著。

畢竟都只是些二十餘歲的年輕女子,還有的甚至都未滿現世成年十八周歲,稚嫩肩膀尚扛不起重壓。而且不得不說,想像和直面是完全兩碼事,上臺前她們或許都已經做好了被群起嘲笑的準備,但等到真正站在臺上時,直面著四面八方瞧來的鄙夷玩味目光、傳來的各種侮辱非議言辭,心理防線還是會出現瞬間崩潰跡象。

應該是有看到她們此時的狀態,台下喧囂愈加瘋長。水晶琉璃吊燈照耀下,或醜陋或猙獰的面目一覽無遺,好似荒野中的惡狼,殘忍且無情的戲弄著臺上毫無反抗能力的羔羊。

“秦老大,這情況不對啊!”潘胖子站起身來遙遙望著臺上,急促道,“小嫂子她們好像緊張了。”

“不是緊張。”秦瀚冰掃了眼地印班,那裏也是喧囂聲勢最盛的地方,十餘地印班學員正在那狂噓嘲笑不止,狠狠道:“她們是被這些起哄的狗崽子給影響到了。”

“幹!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喊起來,為她們助威!”

方法是不錯的,但奈何秦瀚冰他們只三人,任憑他們如何聲嘶力竭的加油助威,聲音也傳不到臺上去,瞬間就被周遭起哄噓聲壓下。

也就在這時,一陣輕風驀地掠過禮堂,舞臺正中央上方的水晶吊燈燭火頓時被吹滅大半,喧囂聲勢一頓,臺上蘇念念等人也順勢隱沒於晦暗之中,只能瞧見她們身上所穿的白紗舞衣,卻看不到她們的具體面容表情。

這變故無疑對蘇念念等人是有益的,也讓她們從方才直欲窒息的氛圍中掙扎脫身而出。

後台幕簾處,葉席手指疊成奇怪姿勢,長吐了口濁氣。不用說,剛才那陣輕風自然是他招來的,否則封閉禮堂又哪來會有能吹滅燭火的風勢?

席地端坐在舞臺中央的蘇念念似有所覺,側身回頭望了眼後方幕簾,當然是什麼都瞧不見的,但她卻抿嘴笑了笑,轉過身來,深吸了口氣,雙唇微動,似在低聲重複念叨著什麼咒語,隨即雙臂抬起,青蔥十指又緩緩落在膝上古琴,輕鉤,

錚——

弦動,琴鳴。壓不過台下喧囂,卻足夠在臺上蔓延開來。那十餘青樓女子嬌軀齊齊微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同時一揮手臂,呼的輕響,數十條長長水袖拋出,不等落地,輕抖,蜿蜒盤旋,好似山間無數銀蛇狂舞。

不得不說,這整齊劃一的一幕是有極強視覺效果的,台下喧囂都不禁為之一頓。不過隨即像是被激怒般,起哄聲瞬間變得更大了。

但這時兩天急訓的效果便出來了,快要形成身體記憶的青樓女子,恍若未聞未見,踩著有條不紊的步伐,扭動身軀,依照古琴節奏緩緩抖動著手中水袖,變幻萬千形態。

青絲旋轉,舞衣拂動。這一刻,臺上隱沒面容的十餘青樓女子,好似在雲中輕舞的仙子,追風逐月……

這並不是錯覺,感受著迎面拂來的清爽微風,台下陸千秋雙眉微微輕揚,若有所思的眯眼看向舞臺後方,那不住擺動的幕簾。

那裏,葉席在不住加持著手中印訣。

此前在印師初階修為時,葉席只能施展金木水火土五行印訣,但現在他有印師中階的修為,那自然能施展別的現世道印,比如現在他手中的這個風信印:生風寶印!

道經記載,此印能平地起風,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且先不說道經有沒有忽悠人,現在的葉席當然是不需要這效果的,他只想要一陣微風,一陣能揚起輕紗舞衣的微風即可。

這點自然是不難辦到的,在葉席有意控製下,臺上蘇念念等人所著舞衣不住輕輕拂動,身形愈見靈活灑脫,平添了幾分飄渺出塵氣息。

這是先前就排演好的節目效果。

換句話說,現在的葉席也就是個人形鼓風機,就問你怕不怕……

當然,說到底葉席也就只起個輔助效果,真正的節目效果如何還得看蘇念念等人。也就在陸千秋覺察到這微風來源古怪時,一道略顯清冷的吟唱嗓音從臺上傳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台下喧囂起哄聲再次一頓,並不是因為這歌聲如何好聽,或者詞曲如何優美,實際上在這喧嘩下能清楚聽到具體所唱內容的人,根本就沒多少……之所以會一頓,是因為蘇念念的唱腔,不是主流的唱腔曲調,而是一種更通俗、更直白、更接近於鄉間田野裏的俚語小調唱法。

這就是青樓歌姬的水準?還是她們決心要將劍走偏鋒堅持到底?

不等台下眾人想明白,下一句唱詞出來了,“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咦,水調歌頭的詞牌?”方才那報幕主持人急於下場,竟是連節目具體名稱都沒報全,漏了詞牌名。不過待兩句唱詞出來後,如陸千秋這等接受過完整教育的人,依照格律平仄,自然能聽出蘇念念現在所唱的正是正兒八經的水調歌頭詞牌。但是,

“明月幾時有?怎麼沒聽過水調歌頭中有這首唱詞?莫不是新創?還用小調來唱古詞牌……”陸千秋先是訝然,隨即不禁欠了欠身形,自語笑道,“有點意思了啊。”

發現這點的顯然不只陸千秋一人,也正是因為如此,不知不覺間,起哄聲勢第一次真正稍落下去,隨後的唱詞也隨之清晰傳遍禮堂,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當蘇念念極富畫面感的嗓音緩緩且悠揚的落入耳中時,場下眾人均是不自覺的身軀輕顫,陣陣酥麻電流感驀地從頭皮層炸開,進而迅速蔓延全身,好似當真沐浴在清冷月光下,身心內外俱是清涼通透。

這也就是葉席拚著得罪那閻少,也一定要選擇蘇念念來唱這首詩詞的原因,無他,只是因為蘇念念的嗓音,像及了葉席印象中,那在現世同樣唱過此首詞作的天后。

葉席聽過原版,當然知道這種嗓音在唱這首水調歌頭的魅力。

事實也便就是如此,半闕落下,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境靜靜籠罩下來,全場寂靜。

頓了頓,不知從哪裏忽得傳來一聲大喊,“下去吧妓妓妓……呃,女……”齊刷刷的轉頭怒目注視下,呼喊聲逐漸微弱,最終悄不聽聞。

舞臺後方,葉席見狀不禁輕笑了下,搖搖頭,心中大石緩緩落下。

雖然現在只是剛唱完半闕而已,但看著如今場下的局勢,勝負在葉席眼中已然清楚分明。

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擔心下半闕會崩?呵呵,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即便流轉歲月也照樣熠熠生輝的千古名詞啊!

異界渣渣們,洗洗耳朵,恭聽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月光洗禮吧……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9 09:35
182章 水調歌一出 餘詞盡廢

半闕暫歇。

拜方才那聲忽然叫罵所致,從詞曲意境中稍稍醒轉過來的眾人,順其自然的注意到了從臺上飄落下來的琴音。

古琴不同其他樂器,聲音非常獨特,一般人聽琴樂能感到古琴的安靜悠遠。“靜”可以說是琴音的最大特點,有兩層意義,一是撫琴需要安靜的環境,二是撫琴更需安靜的心境。

前者條件無疑已經達成,寂靜禮堂內落針可聞。後者更不用說,蘇念念本就號稱琴曲雙絕,於古琴上面的專業造詣不容質疑。再加上現在的她隱於晦暗,坐於琴後,全部心神都落在琴弦之上,無論台下是先前喧囂,還是如今寂靜,她都未曾在意注意,心理方面沒有絲毫波瀾,專業琴藝自然也就愈加凸顯。

當然,曲高和寡,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出琴技細節高超之處的。但是沒關係,專業的琴者會主動將人拉入到意境中來,一如眼下,那宛若端坐於河堤曠野,身邊流水潺潺,靜靜沐浴皎潔月光,欣賞月中仙子起舞弄影的清晰畫面感……

也便就是在這時,不帶半點煙火氣的冷清嗓音再唱,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上闕望月,下闕懷人。

如果說上半闕是使人飛到天上去,乘風入月,恍若仙人。那下半闕就是將人重新拉回地下表面,做回塵世凡人。而即是凡人,那自然就有七情六欲,八痛九難、亦如天邊高懸明月陰晴圓缺,無法預測,亦無法閃躲避讓。

看似無奈沉重,實則又不然,因為詞作最後一句寄予了無限祝福,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耳旁傳來輕聲低語,葉席轉頭看去,在不遠處幕簾另一端見到了一襲紅影,正是方才那表演了驚豔劍舞的林千雨,也不知她是因何未走,此時正怔怔望向台前撫琴的蘇念念,口中不斷重複詞句,神色間流露出幾絲哀傷,狀似觸景生情。

莫不是思春了,又或是異地戀,情郎在外地,那多半死得快了……葉席不無惡意的猜測著,隨即收回視線,也未在意。

確實無需在意,因為詩詞落地時,再行放眼台下,觸景生情的人有很多,且大半都與這林千雨一個模樣,神情怔怔,悵惘若思……會有這樣的反應,那多半都是有不低文學素養在身的,懂得越多,理解也就越深刻,也愈加能感受到這水調歌頭一詞的大氣、空靈以及其中包含著的人生哲理意蘊。

當然這樣的人是不多的,更多的人則是微微晃著腦袋,眯眼,間或輕抖幾下腿腳,這是在享受,也是沉浸於臺上的美好曲調舞姿。

不得不說,葉席這次是歪打正著了。他先前之所以要蘇念念改變曲調唱腔,並不是想搞個大新聞,相反,其實是很保守的,只是因為他知道這種唱法在現世有成功範本,效果也很好。

但這樣的保險想法,放在眼下卻是再合適不過,

不是所有人,都會有頗高詩詞素養的。

此處雖是學院,人人識字,但卻並不是傳授經史子集的學塾,而是專業性質頗強的印術學院,還是西方印術學院,如此懂得欣賞詞作魅力的騷人文客自是不多的。大多都只是普通人,或許他們會覺得這水調歌頭寫的不錯,但要他們就此發表更深的點評見解那是沒有的。

他們更關注的,還是這水調歌頭用通俗直白的俚語小調唱來,竟然朗朗上口,出奇的好聽……實際上,這也就夠了。

這便也就是所謂的雅俗共賞。

而未等眾人從整首詞作的意境中回過神來,臺上琴音不停,蘇念念竟再次啟口唱道,“明月幾時有……”

沒錯,這是重複再唱第二遍。對於葉席來說,既然已經選擇了現世流行唱法,那一切自然也就按照現世歌曲規格來,這在當世看來有些離經叛道的重複唱詞做法,便是其中一項。葉席對此也沒多想,畢竟一遍都聽了,那再聽一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就當是加深印象了。

事實也便就是如此,沒有人有意見,相反,有人甚至還在微微竊喜。因為之前禮堂內的起哄喧嘩聲,蘇念念唱第一遍開頭幾句時,有許多人都未曾聽清,現在有機會能完整再聽一遍,那自然再好不過。

如果說聽第一遍,眾人心中還夾雜著些例如期待露醜、好奇新鮮等等觀感的話,那現在再聽第二遍,剩下就是純粹的震撼了。

水調歌頭的詞牌依然熠熠生輝,蘇念念的琴藝也依舊專業,相得益彰宛若月華冷清的唱腔同樣有令人再次頭皮發麻的魅力。

除此之外,眾人還注意到了那十餘隨歌曼舞、柔美大方的青樓女子,也不知是否是因為燈光晦暗緣故,還是因為有其他加成效果,亦或只是單純的錯覺,場下眾人現在瞧著那些青樓女子,竟是瞧出了冰清玉潔,瞧出了飄渺仙氣,好似對方真是那月中桂樹下的仙女,貴不可言……

她們是妓女!只是妓女——有人這樣狠狠提醒著自己,然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追逐著臺上倩影舞姿,目光癡迷,甚而在不為外人所知的心裏角落處,荒唐想著,如果能娶到這樣一個仙氣蘊藏的女子過門,應是極好的吧?

當然隨即,這樣的想法就會出現反複……這特娘的是有毒吧!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且先不提台下眾人的糾結念頭,只說良辰美景終有散場時,在又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美好祝願落下後,琴音暫歇,柔美水袖亦隨之定格。

臺上蘇念念等人略顯侷促的站著,台下觀禮眾人則呆呆怔怔坐著,彼此相對無言,全場靜默。唯有不知內情的後台處,有細碎聲音穿過幕簾傳出,飄忽不定,愈見此間寂靜。

當然場內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秦老大,這……這是什麼反應啊?是好是壞?”畢竟是有看過不少次節目排演效果,秦瀚冰與潘胖子兩人自是與乍聽乍看的旁人不同,他們也是最先就回過神來的,但看著如今場內落針可聞的古怪氣氛,兩人不禁都是有些驚疑不定,一時無法確定這反應到底是好是壞。

“應該……是好的吧?”環顧左右,語氣不定,秦瀚冰的回答顯然沒有多少說服力。

“那我們要不要帶頭鼓掌啊?”

“這個……”

不等秦瀚冰兩人猶豫商議,驀地,臺上先行傳來聲驚呼,“哎喲!誰推我?”一道身影踉蹌出現在舞臺上,好似被人從幕簾後面推出來的,轉頭回望,腳下拌蒜,好懸沒直接栽倒臺上,瞧著衣著打扮正是那負責報幕的主持人。

幕簾後方,葉席無語撇嘴,你特麼一個主持人不出去救場,還學觀眾傻愣著,不推你推誰?

如此想著,下一刻,嘩——

初春驚雷般忽得炸響的磅礴掌聲,聲浪衝天升騰,懸掛在禮堂穹頂的座座水晶吊燈頓時搖晃不止,連帶著其上燭火或是被氣浪直接覆蓋熄滅,或是忽大忽小、左右搖曳不定,晦暗不明間,只見台下觀眾身形忽得拔高一大截,人影湧動,原是齊齊站了起來,歡呼拍手。

砰的一聲,如此乍起聲勢下,那本就有些慌亂的報幕主持人終於不負眾望的摔倒臺上。

這真不能怪他心理素質不好,實際上站在幕後的葉席也被嚇了一大跳,且在幾乎掀翻禮堂穹頂的喧嘩聲中,他還聽到了臺上傳來的數聲驚慌尖叫,那自然是來自於那些青樓女子。

哦,我們的花魁也沒好到哪去,葉席看去時,那丫頭已經轉身跑出好幾步了,小臉煞白,虧得她還記得那把青桐古琴,死死抱在懷裏,好似溺水之人抓著根救命水草。恩,不出意料的話,其上琴弦應該是斷了……

“好好好!”一連道出三個好字,陸千秋一邊拍著雙手,一邊轉頭歎道,“詞好曲好舞好,節目好,秦副城主也生了個好兒子啊!”

“侯爺謬讚了。”此時的那秦副城主再不復先前陰沉臉色,頗為克制的露出激動笑意,“我那劣子哪有如此本事,這應是黃印班學員群策群力的功勞才是。”

“哈哈,秦副城主莫要自謙了,這個等令愛子待會前來便自見分曉。”頓了頓,陸千秋微微搖頭感慨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月夕詞,自此水調歌頭一出,餘詞盡廢矣!”

此評價不可謂不高,但周遭凡是聽聞之人都是附和點頭,這一方面是有給這陸千秋面子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是這水調歌頭確有當此殊榮的底氣。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就在這全場沸騰之時,地印班處的氣氛卻頗為尷尬,尤其是圍繞在那閻少身邊的幾人,都是神情呆滯的坐在座椅上,與周遭歡呼人群形成鮮明對比,一臉茫然無措。

至於那閻少,更是滿臉鐵青的能刮下寒霜來,再不復此前成竹在胸的淡定從容模樣,眼放冰冷殺機,驀地一掌拍在身旁座椅上,只聽啪的脆響,座椅把手竟是被生生拍碎開來,木屑灑落一地。

“閻少,其實、其實……”身旁人張了張嘴,似想出言安慰,但最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即使開學禮節目的比試結果還未出來,但就看現場眾人此時的反應,便就知穩壓他們地印班一頭。

而別人能看出來,向來精於算計的閻少自然也能,霍然起身,好似從牙縫中生生蹦出的字眼:“走!”話落便推開身旁歡呼人群,頭也不回的向一旁過道走去。

但就在這時,禮堂某處卻忽得傳來陣陣不甚和諧的驚呼,隨即哪怕是怒火攻心的閻少,腳步都不由為之一頓,下意識轉頭看去,入目一片青芒,衝天而起,這顯然不是水晶吊燈的燭火顏色。

“真氣?”

這裏可是印術學院,修印師一抓一大把,如此對於真氣波動自然不會陌生。但也恰是因為如此,方才會有這此起彼伏驚呼。現在可是學院開學禮,在這等關鍵時候真氣外放,還是在眼下這密集人群中,那很容易就會出大事的。

事實也便就是如此,在青芒剛出現時,便就有數道身影從禮堂各個角落處閃電奔去,其中就有那黃印班一眾學員再熟悉不過的裏斯特,如此想來,其他幾道身影也該是各個班級導師之流的人物。原來維持禮堂內部秩序的人是他們,那便就難怪這些導師都沒有陪在本班學員身旁了。

導師的境界修為自然毋庸置疑,別的不說,就說那整天沒個正經模樣的裏斯特,朝夕相處的葉席等人都一直未曾看透分毫。

但就在這些導師在第一時間接近事發地點後,所做出的反應,竟是都齊齊頓住身形,不再靠近。隨即更是在彼此說了幾句後,稍稍驅散周圍人群,一人站定一角,隱隱將青芒圍住,瞧去竟好似護法一般。

這是什麼情況?

閻少與旁人一樣,見狀都是茫然,不過隨即就有解釋聲從那方向傳來,

“突破了、有人突破了!”

“突破什麼?”

“當然是境界修為啊!不然還能是什麼?”

“噝,誰人如此好運?這明顯是頓悟了啊!不過……在這裏能悟到什麼?”

這確實是個問題,頓悟講究機緣不假,但在眼下這般吵鬧的環境下,不走火入魔就不錯了,還能悟到什麼機緣?

“前面說是七屆天印班的人,天賦本就卓絕,修煉的好像是與月有關的陰性功法……呃?”

“怎麼頓住了?前面怎麼說的,你倒是快傳啊!”

“哦,恩……他們說是因為臺上那水調歌頭表演,讓他頓悟到了什麼,方才倉促在此突破……”

“啊?”

“這小曲有這等威力?”

“有沒有這威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水調歌頭肯定是要火了……”

“這特娘的也行?!”

驚呼聲中,也不知是誰將聞言一臉懵逼的閻少心中咆哮給說了出來,後者茫然呆立,半響作聲不得……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9 09:52
183章 不過是妓女


短暫紛亂後,開學禮繼續進行,一個個節目也照舊登臺表演下去,禮儀性質的掌聲亦不時響起,看似與先前沒什麼不同,但實際情況則大大不然。

表現最為明顯的是禮堂台下的觀眾,目光視線雖還大多放在臺上,但只看他們不時交頭接耳,彼此低聲議論傳遞著什麼,便知他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臺上表演,而在於別處。

事實也就是如此,所謂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如果整晚上的開學禮節目表演水準,都處在一個水準線上,哪怕是有些微的高低起伏,那也不能說就沒有競爭懸念,畢竟一樣米養百樣人,人的欣賞品味有所差異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但在蘇念念等人將水調歌頭搬出來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不能說她們表演的就毫無瑕疵,零差評,那是不可能的。或許就有人不喜歡詩詞,不喜歡歌曲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即便是有抱著這等想法的人,也不會違心去說這水調歌頭寫得不好,或者她們的表演亂七八糟什麼的……

這點從當時閻少那些跟班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對於黃印班自然是沒什麼好印象的,屬於天然的偏見者,但哪怕是如此,他們也沒去刻意貶低這節目差勁,雖然貶低了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這就是大勢所趨。

放在表演比試環節,也就是境界層次的雲泥之別。彼此都不在一個水準線上,那還有什麼懸念?即便強行進行比較,那結果也唯有碾壓吧!

除此之外,不得不說,一些場外因素,也是造成眼下這毫無懸念對比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這點上,葉席他們還真就得感謝那閻少,如果不是後者,他們這節目也不會在沒表演之前,就在學院內有偌大名聲基礎。雖然都是些臭名,但也是名聲的一種不是嗎?

當然後者是居心不良的,如果葉席他們的節目不好,或者哪怕明明不差,但沒好到碾壓的程度,那說不定就會在輿論壓力之下被直接埋沒,噴的抬不起頭來。好在這種情況並未出現,葉席他們的節目就是有那麼好,水調歌頭也就是有碾壓效果,那結果就得反過來看了。

學院中人不可能都是傻子,先前他們之所以會去配合那閻少以訛傳訛,無非也就是無聊尋個樂子。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但現在他們親眼所見的情況並非如此,那閻少的一番苦心籌劃,自然也就隨之崩盤。且還有嚴重的反噬效果,偌大名聲基礎下,先前葉席幾人的名聲有多麼臭,那現在節目就有多麼受他們歡迎。

換句話說,那機關算盡太聰明的閻少這次等於是給葉席他們鋪路,做好墊腳石,助其一舉揚名院內。

好人啊……

當然那閻少未必這樣想就是了,也就是因為大致察覺到了其中緣由,那閻少方才氣得拍碎座椅,當場起身就走。

講道理,算上鳳儀樓活動那事,短短幾天內,兩次為同一夥人還是仇人作嫁衣裳,這等屈辱確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而這些都還只是節目本身範疇內的事情,當場中眾人在議論之餘不時轉頭,望向禮堂某處青光閃耀地方時,神色也就不自覺更複雜了。就連坐於前排那在葉席評價來一臉主角相的陸千秋,側身望來,也是不禁目光稍異,嘖嘖稱奇……

怎麼說呢,這事其實是有點玄幻色彩的,就像在講故事。

一朝頓悟,進而打破境界樊籠,這在修行界內並不罕見。無非就是機緣到了,合該有此造化。但現如今這頓悟的對象,就有點讓人無語且接受不能了……

一般來講,修行中人欲得頓悟機緣,有三種途徑對象,一是向上看,仰觀宇宙之大。洞悉日月星辰轉移,探究風雨雷電變化;二是向下看,俯察品類之盛。萬事萬物都有其內在運行法則規律,深入研究總能有所收獲。三是湊近看,細悟人倫煉心之道。深入萬丈紅塵,體會七情六欲,磨心錘道,終能尋得頓悟契機。

(沒有拉遠看的說法,因為所謂跳出來看,便就是藏於深山大澤的隱修,那也就是從前兩者中尋得頓悟契機,因此不列其中。)

總體來看,頓悟途徑對象就這三種。實事求是來講還是蠻多的,幾乎容納了天地萬物。簡單點來說,也就是一花一葉皆可證道,就看你悟性夠不夠,運氣好不好。

當然話說回來,雖說萬事萬物都藏有契機,但是看一群妓女唱曲跳舞頓悟,這……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

當然這是玩笑說法,在得知那頓悟之人修行的是與月有關的陰性功法後,所有人也都明白了真正的頓悟契機,是那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但這同樣是嚇人的。

不是因為這方式。詩詞也屬於天地萬物中的一種,憑此頓悟雖說罕見,但也解釋的通。實際上這也就是此世界讀書人地位頗高的緣由之一,真正的大儒文豪不但會受凡人敬仰,同時也會受到修印師的尊重。因為他們雖手無縛雞之力,但出於他們筆下的詩詞歌賦畫作等等,卻同樣有感悟天地大道的威能。

注意,這裏指的是大儒文豪。尋常讀書人寫出來的無病呻吟東西,那雖也叫詩詞文章,但除了騙騙閨中懷春少女外,只能貽笑大方之家。

而這首水調歌頭,當然不會是此類文章,但要在座眾人承認它是有著感悟天地大道威能的千古名篇,那也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大儒文豪又不是路邊樹上棗子,一抓一大把,他們會為這西方學院的開學禮特意寫詞?還將自己的心血佳作交給一群妓女來演繹?別開玩笑了……

但偏偏現在事實就擺在這,確實有人憑此詞作頓悟了,且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根本做不得假。這就有點鬧心了……

所以,在一群人羨慕那突破者踩時,同樣也有另外一群人在暗自感慨,這首水調歌頭是要一舉成名天下知了——這是必然的事情,能讓修印師都為之頓悟的詞作,能不火?

當然這是需要時間來醞釀的,當下還看不出什麼來,至少表演的蘇念念等人對此毫不知情,她們這時正俏臉煞白的站在幕簾處,拍著小胸脯回神呢,腿都有點軟……方才那山呼海嘯般的場景,真的有嚇到她們了……

“恭喜!”葉席帶著胡媽走來道賀,後者已經快要笑成菊花樣了,原本只想著賺秦瀚冰一個人情,沒曾想現在竟有意外收獲,自是心喜。看著身前兀自戚戚然的蘇念念等人,葉席認真道,“你們要出名了!”

“啊?”蘇念念等人明顯沒這自覺,聞言愣了愣,方才一臉小心的透過身旁幕簾望向台前,遲疑問道,“他們方才……是在為我們的節目歡呼?”

敢情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葉席搖頭失笑,隨即鄭重點頭:“當然!”

“呼……”得到確認後,蘇念念等人的第一反應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齊齊長鬆了口氣,一副卸下千斤重擔的模樣,彼此慶幸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們是要上臺打人呢。”

“我也是……他們都站起來了,我想跑,但是邁不開腿……”

“念念跑了,我看到了。”

“哈哈,沒錯,誰讓我經驗豐富呢。等姐姐們以後外出表演多了就會習慣了,在陌生的地方,情況不對就要先跑……”

看著猶自後怕的一眾青樓女子,以及那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花魁蘇跑跑,葉席當即無語,好在這時胡媽站了出來,應是對這情形早就見怪不怪,一個暴栗先行鎮壓了那正眉飛色舞傳授跑路經驗的花魁,隨即拍手道,“好了,別鬧了,先回後台去。”

確實該走了,舞臺後方通道還是很狹窄的,剛才是讓她們回神,葉席才沒立刻過來提醒。實際上在她們下臺後登場的節目都快表演結束了,她們卻還在這堵著路。

“我唱的怎麼樣,沒辱沒葉公子你那首詞吧?”所以說明星與粉絲還是保持點距離好,如果讓鳳儀樓內那幫經常光顧捧場的客人,看到他們心目中的花魁,如今卻像鬥勝雄雞般高昂著小臉,一副快誇我誇我的逗比模樣,保證立馬累覺不愛。

當然兩天接觸下來,葉席很清楚這也才是這蘇念念的真正模樣,畢竟只是個十餘歲的少女,而且能在先前活動現場,眾目睽睽下不按套路出牌的主,能是個正經安生的主?

不過這次葉席卻沒逗弄她,反而是正色頷首道:“沒有辱沒,你唱的很完美。”

這是實話,如果說那位蘇大詞人寫這首詞,冥冥中就是在等待一位有著天籟之音的女子將它傳唱下去,那這位女子在現世,就是那名極具性格的天后。在此世,便就是眼前這位蘇姓本家。

更重要的是,蘇念念與那位天后極其相似的嗓音,讓葉席在這不知隔了多少時空光年的異界,第一次有了身臨現世的清晰感覺,這不禁讓他恍惚……

蘇念念聞言微愣,顯然是沒料到會得到這般正面回應,想說些什麼又看到葉席那悵惘神情,頓了頓,最後只是道了句:“謝謝。”

“哈,應該是我謝你才對。”往日之事不可追,回過神來的葉席迅速收斂了心中雜思,笑著餘光旁觀,大有深意道,“當然了,你確實也該好好謝我。”

蘇念念順著視線看去,不由就是一愣。因為方才耽誤的時間,關於她們在臺上表演的情形,自然也傳到了後台處。這裏依舊喧嘩,道旁兩側或是等待登臺或是已經表演完畢的學員,依舊在那裏閑聊議論,話題中心也仍然是她們,但等看到她們一行人走來時,卻是驀地齊齊噤聲沉默。

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瞧來目光,但卻少了些鄙夷玩味,多了幾許複雜意外,比如驚詫,比如豔羨,也比如隱隱敬佩……

默然穿行,蘇念念等人依舊拘謹,但旁人的神情姿態卻已悄然產生變化。

如果說先前走這條通道,蘇念念等人有被遊街示眾的屈辱意味的話,那現在再走這條通道,兩旁分開人群卻像是迎接王侯巡遊時的儀仗!

不過就在眾人行到原先休息的那個通道岔口時,卻聽到一聲略顯刺耳的聲音傳來,“無非就是些奇淫技巧、娛人聲色而已,表演的再精彩又能如何?況且……呵呵,不過就是群妓女。”

聲音熟悉,正是先前那個上來搭訕的俊朗青年。應是因為先前被葉席裝大戶落了面子,或許回去後還被好友取笑了番,現在又聽聞了蘇念念等人的精彩表演情形,逆反心理之下,口出妄言。

葉席雙目一凝,正待走出岔口答話,袖衣卻被一旁蘇念念拉住,對視,葉席眉頭微皺,蘇念念卻只是輕輕搖頭,臉露乞求。

沉默片刻,葉席平靜道:“他不是修印師。”

前面說過的,印術學院也收凡人學員,那俊朗青年便是如此。而既然不是修印師,那葉席教訓他自不可能有什麼風險,也不會給蘇念念等人乃至鳳儀樓帶來什麼麻煩。

但蘇念念仍是搖頭,低聲道:“葉公子,無需如此……”

葉席轉頭看向一旁十餘青樓女子,沒有異色,微吸了口氣,想了想,退後半步點頭:“好,今天是開心的日子,確實不值當為他動怒。”

今天過去了,那就不好說了……不行,報仇不隔夜。葉席暗自思量著開學禮結束後就叫上秦瀚冰幾人,將對方身份打聽出來,只要他敢出校門,就找個僻靜地方套麻袋狠揍一頓再說。

蘇念念自然是不知葉席這險惡心思的,見勸住後很高興的點頭附和,隨即一行人便走出岔道口,在忽然停滯的話語聲中,恍若無事的回到原先角落處坐下歇息。

此時的氣氛自是有點尷尬的,畢竟背後議人不算光彩,雖然葉席、蘇念念等人表現的像未聽到,但繼續說下去自是不可能,俊朗青年那邊也適時閉嘴,不再言語。

便就是在這寂靜中,一陣匆匆腳步聲忽得傳來,聽聲音正是向著這邊來的。人未到,與人招呼聲卻先行傳至,

“咦,這不是秦哥嗎?你不是在外面禮堂觀賞節目,怎得跑到這後台來了?”

“有事有事……”

“這位你都不認識?這可是我們那屆天印班翹楚,秦帆,秦大哥!秦哥,我來給你介紹個人吧,就是我這位兄弟……”

“抱歉抱歉,待會再敘、待會再敘,確實有事……”

……

過來之人身份似乎很不一般,聽動靜明明就在近處,但招呼聲卻是不停,使得通道內頓時變得異常熱鬧。

很快,一道身影便從岔道口轉出,是個身材高大、氣質頗為英武的年輕男子,腳步一頓,左右環視,在見到角落處這裏的葉席等人時,眼眸頓時一亮,匆匆奔來。

對方的意圖表現得如此明顯,葉席等人自然早就覺察到了,但面面相覷之下卻都是茫然,顯然並不認識來人。

而這時,那英武男子已經行到近前,葉席等人只是下意識起身站起,就愕然見到對方忽得躬身,直接行了個大禮:“此番諸位姑娘提點之恩,秦帆銘感於內!”

“呃……你是?”

“諸位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卻是認識諸位的。”一指滿臉茫然的蘇念念, “正是因為方才這位姑娘在臺上吟唱的那首曲調,讓我終於一朝頓悟,突破了境界挾製,實在感激不盡。”

“突破……境界?”蘇念念又不是修印師,自然是不知道什麼意思的。一旁葉席倒是大致猜到了,但當時就懵逼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臥槽,這特麼也行?

在那英武青年解釋下,蘇念念終於明白了大致意思,下意識看向一旁詞曲的真正作者葉席,卻發現後者早已神遊物外,拉幾下都不管用,只得勉強虛抬雙手:“秦公子太客氣了,小女子並沒有幫到什麼,當不得如此大禮。”

“如何當不得?”英武青年聞言明顯有些激動,“若不是姑娘今日提點之恩,讓我尋得頓悟契機,我怕是突破不得了。”

蘇念念聞言想了想,輕聲道:“因為,我不過是妓女啊。”

此熟悉話語落下,周遭眾人驀地齊刷刷轉頭,神情古怪的看向那俊朗青年,後者頓時一臉青紅交加,愣在當場……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30 09:02
184章 穿越者的弊端


    入夜,伴隨著又一首腔調怪異的西方歌曲,熱熱鬧鬧的開學禮終於落下帷幕。

    東方人喜歡總結,那在此便總結一下。

    首先,從總體來看,這屆開學禮應該可以說是成功的。無論是先前的方方面面籌備,還是中途各個節目的順利登臺表演,乃至到最後落幕,都沒有出現什麼大的波瀾。是的,只要沒出問題,那這場盛會就可以說是成功的。

    千萬不要以為這目標是定低了,無論是哪個時空,有過策劃主持大型活動經驗的人,應該都會清楚這點的難處。不誇張的說這即是底線,又是最高的目標要求。尤其是眼下這種動輒涉及上千人的場面,那當真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說句題外話,這也便就是現世許多官員不作為、辦事效率低下的原因之一,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以往的經驗教訓讓他們變得‘太聰明’了,懂得做多錯多、不做不錯的明哲保身道理。

    其次,從目的結果來看,一場開學禮舉辦下來,學院借此與本地勢力拉近了關係,也在無形中宣傳了一番意識形態。前來觀禮的城中人物以及院內各屆學員,也看了場頗為精彩的大型演出。各方都有所得,可謂皆大歡喜。

    最後,也就是一切塵埃落定後的持續影響。

    這點自不用說,此次前來觀禮的人,或許他們以後會忘記這是第幾屆學院開學禮,也或許他們將來不會記得本班在其中所取得的名次,但想來他們應不會忘記驚豔劍器舞,以及隨後那首被賦予了神秘色彩、註定流傳四方的水調歌頭名詞,那冷清疏離唱腔、曠遠悠揚琴音,還有,那恍若月中仙子的十餘青樓舞女……

    葉席也不會忘記,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有其他三個收獲。

    一項榮譽,一個感悟,以及一抹怨念。

    榮譽是最好猜的,沒錯,蘇念念等人的表演幾乎是毫無懸念就拔得頭籌,也就是說,葉席所在黃印班,是這次開學禮眾多角逐班級中笑到最後的最大贏家。

    雖是沒得到什麼獎牌獎杯,但也不是單純的榮譽名次那麼簡單。學院對於開學禮的重視態度無需贅言,如此對於在開學禮中拔得頭籌的班級,自也不會吝嗇獎勵。不過具體的獎勵內容,葉席暫時還不清楚,主要是裏斯特當時沒說,秦瀚冰隨後也沒去打聽……好吧,別說是他們,換任何一個人來,如果在開學禮開始之前,告訴他最後獲勝的會是黃印班。那得到的回應都必定是一束看白癡的目光……

    誰特麼信啊?

    至於感悟,是句老生常談、也是經驗之談的俗語——寧可得罪小人,莫要得罪女人。

    關於那蘇念念表裏不一,毫無花魁氣質,反而是有些頗為令人頭疼的調皮腹黑性格,葉席是清楚的,但當他看到對方一臉自艾自憐神情,說出那句‘我不過是妓女啊’,葉席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瞬間在心裏將對方的危險程度再拔高一個檔次!

    如何才能將一個人羞辱到無地自容的地步?

    這是個問題,蘇念念給出了她的答案,那便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明著這句話是說給別人聽的,實則在精神層面上徹底將那俊朗青年零落成泥碾作塵。而與之相比起來,葉席原先打算的堵角落套麻袋的做法,簡直爆了……

    那俊朗青年當時做何想法,葉席是不知道的,但他親眼目睹了場變臉秀,短短呼吸間,青的、紅的、白的、慘白……好似在開染坊,兩世為人,葉席也是第一次知道人的面部表情原來可以如此豐富,以至於到最後呆呆傻傻愣在當場時,青年那幾個同窗好友眼見不妙,拉他離開,幾次推動都未能徹底喚醒他,最後唯有一人一邊將他生生駕離此地……

    葉席有理由相信,如果當時不是有那喚作秦帆的英武男子在,且後者在學院內的身份明顯不一般的話,那俊朗青年肯定是要上來拚命的。當然這也就是蘇念念機智的地方,沒有那秦帆在,她也根本就不會說出那句話。

    最妙的是那秦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被人當刀使了,反而先是擺事實、講道理證明自己一點都不歧視妓女,隨即又是大段大段的感激話語,就算是後來得知水調歌頭是出自葉席筆下,也還是對蘇念念等人不住致謝……

    這還不算完,在隨後開學禮結束,葉席與潘楊兩人送蘇念念等人出得校門時,那秦帆又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上來就誠懇致歉,接著便鄭重其事的問蘇念念等人身居何處,隨即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唐突,索性先行給出了自己的地址,並言明蘇念念等人今後若是有什麼麻煩,可以去找他幫忙解決……

    具體話語不可能這麼直接,但大致意思就是如此。

    此話出口,不說蘇念念與那胡媽直接怔住。就是葉席幾人都有點傻眼。

    要知道這可是來自於修印師的承諾人情,而且那秦帆雖未言明自己境界修為,但就以他比葉席等人高兩屆的身份,還是出自前途無量的天印班,便知肯定低不到哪去……如果不是葉席自詡有幾分眼力,看得出來對方確實態度誠懇,並無其他意思的話,那一定會認為這是準備打蛇隨棍上,要泡那蘇念念呢……

    待送走也不知作何表情的蘇念念等人後,葉席三人在校門口面面相覷,竟是都有種恍惚錯覺,好似這次開學禮最大的贏家不是他們,而是那個小腹黑……

    好吧,不管如何蘇念念等人今晚確實是有幫忙的,而且程度還不輕,如此有這般機緣倒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葉席幾人只是有所感慨,並沒有多想,更談不上嫉妒,隨即在得知秦瀚冰在開學禮結束後就被一名侍衛叫走,因而不在這裏,葉席便婉拒了潘胖子的喝慶功酒提議,在埋怨聲中順勢提出告辭。

    不是不給面子,因為準備節目的事情,葉席這大東家已經有兩天沒回金斗醫館了,這要是再不回去,還不知道被那小財迷編排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裏,葉席乾脆在路邊喚了輛馬車,付了雙倍車資。沒辦法,入夜的南城區實在不是個良善之地,不加錢的話很少會有車夫願意載人過去。

    坐到車廂中,葉席正待伸手拉起一旁窗簾,視線卻瞧到了天邊愈漸圓滿的高懸明月。怔怔望了一會,猛地拉上窗簾,先前的怨念重新湧上心頭,不由長吐一口濁氣。

    是的,就是怨念,來自於那個秦帆。

    原因很簡單,特麼憑什麼我這個詞曲真正作者沒有頓悟機緣,你這個外人反倒是先嚐了鮮?

    這說不過去吧?

    現在的葉席算是嚐到了那閻少的苦處,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滋味,當真憋屈如斯!

    當然如果只是這點的話,那葉席鬱悶一會也就過去了,就當是做一回雷鋒嘛,不是什麼大事。關鍵是真正的問題不在這裏,而在別處……

    頓悟頓悟,頓然領悟,這是個有著突發以及震撼兩個顯著特徵的小概率事件。

    打個通俗的比方,佛家當頭棒喝應該都有聽過,而無論是當頭一棒,還是猛然大喝,都是符合這兩個特徵的。理解了這個,再看那秦帆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明月幾時有一詞此世間是沒有的,如今第一次出現在舞臺上,自是突然。且千古名詞的質量毋庸置疑,這也就契合了震撼。

    兩個特徵都已具備,那便是機緣到了,如此也就難怪那秦帆會冒著走火入魔風險,迫不及待的在大庭之下體悟機緣,得到造化。

    而很遺憾的是,這種頓悟機緣有很大概率出現在異界每一個修印師身上,卻唯獨不會出現在葉席身上,因為那些詩詞就存在於他的腦海中,再熟悉不過,就算他想自己騙自己,也根本沒有突然一說。外加上司空見慣的緣故,他想震撼也震撼不起來……後者這道理就不用解釋了吧,你乍聽一首好歌會覺得震撼入耳,但你把它設置成每天的起床鬧鈴試試,再經典也分分鍾毀給你看……

    這特麼就坑爹了,葉席做夢都想不到本是穿越者裝逼打臉金手指的現世知識,有一天竟然會成為他修行路上的阻礙,到哪說理去?

    小說書上也不是這麼寫的啊……

    ……

    一路怨念,直至馬車停在老橡樹巷道口。

    付錢下車,那車夫半點時間都不敢耽誤,直接在路口處掉轉馬頭迅速駛離。這是正確的做法,因為不遠處就有幾個腰間鼓鼓囊的彪形大漢走來,應是剛吃完宵夜,一邊砸著嘴,噴著酒氣,一邊肆無忌憚的行在街道中央,一句叫嚷能帶出三個粗口,煞是威風模樣。

    其中有名大漢無意轉頭瞧到了一旁葉席,雙目頓時一瞪:“看個龜兒你看?找揍是不是!”

    事實證明找碴的口頭禪,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是相似的。此話意思也就類似現世川蜀之地的看個錘子,或者荊楚之地的看個籃子。

    葉席愣了愣,隨即笑道:“是啊,我是在看龜兒。”

    那大漢罵完後就已經轉過頭去,本來嘛,混幫派的雖然脾氣大多暴躁,一言不合就砍人是常有的事,但也不至於到逮人就咬的地步,有個詞怎麼說來著,跌份兒。不過葉席這樣的回應當然不算在內,走出幾步後,那大漢似方才反應過來,霍然轉頭,面目已是陰沉。

    不過沒等他做出第二反應,腦袋就被行在中央的同伴不輕不重扇了下,“和誰說話呢?沒大沒小!”隨即笑著向這邊拱手,“原來是葉大夫,方才沒瞧見,抱歉抱歉。哦,這是我新收進來的小弟,不認識你,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原諒那個、那個包涵。”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本就不是大事,葉席笑著回禮擺手:“沒事,虎哥忙呢?”

    “葉大夫你叫我虎子就行,虎哥不敢當,讓我們堂主聽到非得罵死我不可……就是瞎忙,我哪有什麼正經事啊,哈哈……”

    寒暄笑談幾句,兩夥人又和平分開,聽著遠處傳來的“特娘的差點被你害死,以後招子放亮點……葉大夫你都不知道是誰……”類似這樣的教訓警示話語,葉席搖頭笑了笑,轉身走入巷道。

    在這個時代,大夫確實很易受人尊重敬仰,當然前提是不要治死人。不過方才那個虎哥卻不是因為如此原因,方才對他客氣恭敬。他們是血刀堂的人,或者說在這片混的基本都出自於血刀堂,因為黃濟懷的關係,血刀堂中人對於老橡樹裏面的居民都很客氣,如葉席這等與黃老存有交情的,那自然更不用說。

    那黃濟懷肯定是有在幫內打過招呼的,說不定葉席都在血刀堂內掛上號了,屬於不能招惹的那類人物。如葉席先前剛來時,過來收保護費的那幾人,已經很久沒在這片露過面了,想來以後也不會再出現。替代他們的,正是方才帶頭的那個虎哥。這倒是個會來事的人,一過來便與金斗醫館內幾人有意結交,就算是二禿他們叫他幫忙跑個腿什麼的,也不推辭,一來二去混熟下,照面時也能與葉席點頭招呼……

    當然這也就夠了,應該還是得到了黃濟懷的提醒,雖是有意結交,但那虎哥從不出現在金斗醫館周圍,準確的說是從不出現在黃老與小果粒的視線範圍之內,很好保持著距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想著這些小事,葉席轉過巷道岔口,隨即腳下就是一頓,怔怔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金斗醫館,木門敞開。

    咦,什麼情況?

    這個時候,金斗醫館自該早就打烊歇息,再以某個小財迷的性格,不說她是否確定葉席今晚會回來,就算清楚知道也絕對不會留門。實際上,葉席也已經做好了翻牆頭入院的準備,但現在看來貌似不用了。

    這狀況自然是不正常的,葉席眉頭微皺,幾步跨向大門,莫不是出事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31 09:22
185章 借刀殺人


    心中想著醫館可能出事,但葉席卻也未太過緊張,因為這座深藏巷中、只有一個門面大廳的小醫館,可不像表面上瞧來那麼簡單。

    想玩黑的是決計行不通的,不說老橡樹巷道本就是血刀堂的地盤,就說為了防止多年前的悲劇重演,不包括剛才巷外的虎哥等人,那黃濟懷還安排了不少得力下屬在巷內隱藏,日夜監顧,唯恐出半點差錯。

    在這等嚴密守衛下,若真有人過來鬧事,恐怕未必能摸到醫館門口,就會被直接圍死在巷道裏面。

    而排除黑道行為,那最有可能給醫館帶來麻煩的,就是醫療糾紛了。

    老實說這是很難避免的,因為醫術水準永遠也趕不上疾病變異速度,這是客觀規律。千方藥難救必死人,這也是常識。就算是在現世現代化醫療手段下,仍有許多無法克服的頑症,醫鬧事件也層不出窮,如此就更不用說這醫術保守落後的封建時代了。

    不過這規律卻很難應用在金斗醫館上面,因為葉席他們的瞧病方法很奇葩。小病如頭疼感冒,由黃老出手開方子治療,基本藥到病除。稍微棘手點的直接上棗木印,效果也是立竿見影。至於疑難雜症,醫館會用棗木印試試,有效那皆大歡喜,無效乾脆就說無能為力。且秉持的也是葉席之前擺攤的原則,瞧不好不收錢,很是良心。

    便是因為如此,到目前為止,醫館開業一周下來,從未有鬧過什麼糾紛,堪稱同行標杆。

    ……

    幾步跨入大門,瞧著院內整整齊齊的擺設,絲毫不見狼藉,葉席更是鬆了口氣,恩,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如此想著,順勢抬頭望向燈火通明正廳,也就是醫館大堂,葉席卻不由一怔。

    人沒少,黃老、小果粒以及橡樹道五人幫,如今醫館的全部班底,該在的都在。不過誰也沒有發現走入院內的葉席,因為他們此時的注意力不在這邊。大堂內,就見黃老等人或站或坐,隱隱將垂頭低眉、似有些沮喪的二禿圍在中間,詢問著什麼。小果粒的神情尤為嚴肅,一張不管什麼時候瞧來都灰撲撲的小臉崩得緊緊的……瞧這架勢,真有那麼點三堂會審的意思。

    咚咚咚,走到正廳門旁,敲了幾下門板。迎著幾人下意識轉頭瞧來視線,葉席笑道:“大夥都還沒睡啊。”

    “咦,葉大夫!”

    “葉大夫你回來了啊。”

    “是小葉啊,用過晚飯了嗎?”

    “還知道回來?兩天消失不見人,就差沒張貼尋人告示了,某人這大東家做的真是舒坦啊……”

    用不著猜,只聽話語內容便就知道出自何人之口。葉席笑著走進,先是拱手致謝黃老關心,隨即又拍了拍三槐子幾人肩膀,最後將視線投在一旁可憐巴巴望來的二禿身上。

    “怎麼,犯錯誤了?”

    是不是覺得遺漏了什麼?哦,某個橫眉撇嘴、冷嘲熱諷的小姑娘不說也罷。葉席又不傻,當然不會去主動討黴頭。更何況這次確實是他失誤了,主要是沒想到秦瀚冰會將排演地點定在北城區,以至於沒能傳個消息回來,失蹤整整兩天,心虛啊……

    厚著臉皮,恍若未見一旁小姑娘瞪來目光,葉席望向黃老攤手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恩,只是有點棘手。”黃老輕輕搖頭,隨即伸手一指身前桌上紙張,“小葉大夫還是先瞧瞧再說吧。”

    “您老都覺得棘手?”葉席眉頭一揚,上前幾步拿起那頁紙張,掃眼看去。這是張告示,字不多,大致意思也很明瞭,就是請人瞧病。

    來回看了兩遍,葉席暫時沒有發現黃老口中的棘手之處,倒是瞧出這紙張質量不錯,字也寫的可以,雖然沒有標明出處、留有印章,但就看其上那千金酬謝字句,便就能大致猜到這告示應是出自富貴人家的管事師爺之手。

    “這是二禿接下來的?好事啊!”葉席放下紙張,頗為欣慰的拍了拍二禿肩頭,“都知道在外面為醫館攬生意了,值得鼓勵嘛。”

    黃老頷首捋須笑道:“是這個道理,二禿這孩子本心是不錯的……”

    “就是蠢了點,被人利用辦了壞事都不知道!”一旁小果梨輕哼接道,隨即瞥了眼剛抬起頭聞言又立馬焉下去的二禿。

    “被人利用?”葉席訝然,“這怎麼說?”

    “還是我來解釋下吧……”

    從黃老口中,葉席大致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今天上午時候,二禿去西城區一個采藥人手裏取回預定藥材,在回來的路上,碰巧遇到個朋友。其實說是朋友,兩人也是許久未見了,只是以前二禿帶著小夥伴在這片廝混,力圖打出片名聲的時候,與對方有過些許交際。

    對方現在還在混,二禿則是以前混過的,也就都是場面人,如今遇到了自是難免要寒暄幾句,拉拉長短。而在得知二禿現在成為了個醫館跑堂後,對方先是取笑了他幾句,隨即又不經意想起什麼,說兄弟一場,要好心幫他拉一筆大生意,也就是眼下這張原先貼在西城區鬧市街頭的告示。

    二禿自己並不會給人瞧病,且認識的字也不多,對於接下這張內容不詳的告示自是有點猶豫的。不過那時的他已經騎虎難下了,想也就能知道在先前對方取笑他時,二禿肯定是沒少吹噓金斗醫館有多麼好,葉席或者黃老醫術又是如何高明等等之類話語,以此來證明他現在混得也不差。

    所謂人活一張皮,大話都說出去了,那對於以前混過的二禿來說,自然是不好反悔的,再加上那朋友又在旁刺激幾句,二禿便果斷上前接下了告示,並向守在告示旁邊的人報上了金斗醫館的名號。

    隨後那朋友如何奉承二禿,二禿又是如何的自得意滿暫不去說,只說二禿在回來後將告示交給小果梨,後者三言兩語問明當時情況後,下意識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喊來了黃老。黃老已經封醫多年,如今單看這張告示自然也瞧不出什麼來,好在他還有些杏林老友,在小果梨的堅持下,下午他便帶著這張告示出去打聽。

    這一打聽,問題也就來了……

    “告示出自城指揮使司府,患病之人乃指揮使大人的髮妻,病症為無法懷甲。那張告示,便就是出自於指揮使夫人授意……”

    “無法懷甲?”葉席聞言微愣,神色不由古怪起來,最近他有看過不少本醫術,當然知道這所謂無法懷甲,也就是不孕的意思。

    傳說中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六個甲日,是上天創造萬物的日子,也是婦女最易受孕的日子,故有懷甲一說。身懷六甲這一成語也就是這麼來的。

    黃老頷首,捏起紙張歎道:“其實這張告示在大半年前就有了,在此之前,夜傾城中但凡是有些名聲的大夫都曾被暗中請去治療,皆是束手無策。想也是在無可奈何之下,那指揮使夫人方才不顧聲名發出這告示……”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個時代的女子若無法生育小孩,替夫君家傳承子嗣,那就是天大的罪過。閑言碎語自不必說,被夫君家分分鍾休掉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這指揮使夫人之所以現在還未被休,黃老也簡單解釋了緣由,原來是其家勢力甚大,那指揮使也是得了她家扶持方才有如今地位,如此自不好做出過河拆橋這等大損名聲的事來。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個重要原因,便是指揮使有一妾室,後者肚皮就比較爭氣,給他生養了個庶子,傳宗接代算是有望。

    不過這對於那正妻夫人來說,就未必是什麼好事了。母以子貴,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她現在或許可以憑借娘家勢力壓對方一頭,但以後隨著那庶子漸漸長大,在家族中的話語權逐漸加重,她的晚景境遇可就不好說了……

    聽到這裏,葉席搖搖頭,再次拍了拍很是沮喪的二禿肩膀:“你還真是接了個棘手難題啊。”

    確實棘手,這時代可沒什麼試管嬰兒的說法,不孕不育這一頑疾擺在哪個醫道大家面前,都是沒有必定治癒把握的。倒不是說就沒有一點治療方案,這裏的醫術講究的是“怪病必有瘀”,去除淤血,疾病便可自愈。且不說這思路到底是否正確,只說放在治療不孕症上,此方法成功案列實在太過稀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點從那指揮使夫人請了無數名醫都不見成效,就能看出來,如此行醫經驗極其豐富的黃老,這次自也是束手無策。

    不過葉席卻也未太過擔心,揮手道:“既然沒有把握,那按照我們之前定下的規矩,直接拒絕不就好了?想來對方應該也不至於拿二禿這個孩子撒氣吧。”

    “若真是這般容易拒絕,我們也不至於在此商議了。”黃老苦笑,“下午我去幾個老友那裏,不但是探聽到了告示內情,還得知了個消息。如今城內大半杏林界,都知道了我們金斗醫館接下此告示的事情。到得現在,估計已是有傳聞在市面上流傳開來了。”

    “恩?”葉席聞言臉色頓時變了,這時他方才理解黃老先前口中所說的棘手,到底是何含義。

    市面上那些傳聞當然不是他們散播出去的,但在別人眼裏,尤其是在那指揮使夫人眼裏,就不一定會這樣認為了。

    不孕不育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本就是極傷臉面的,發告示應該就是那夫人所能承受的極限了。這點從告示裏面絲毫沒有提及具體病症情況,也沒有留下任何身份資訊,就能看得出來。但這本是極為隱私,或者說只在小範圍內流傳的不光彩事跡,而今卻有鬧得滿城風雨,眾人皆知的趨勢……

    媽蛋!又是輿論壓迫,異界聰明人都愛玩這招的嗎?

    暗罵一聲,葉席自覺自己真是日了狗了,剛在學院破掉那閻少輿論陰謀,還沒等喘口氣,回來竟然又被類似算計給套路了,防不勝防啊這是!

    傳聞一出來,可以說葉席他們就沒有任何退路可言了,無論情不情願,都必須得硬著頭皮接下這燙手山芋。且若是治好那還罷了,一旦治不好,他們就得承受那夫人乃至那兵權在握的指揮使大人的無盡雷霆怒火!

    “不對!”驀地想起什麼,葉席轉頭看向二禿,“你那個朋友呢?他現在在哪裏?”

    “早就溜沒影了!”果梨恨恨一拍桌子,“下午我察覺到不對勁,就帶著二禿他們出去找人。他原先就在隔壁那條街上混的,但現在無論是他常去的地方,還是落腳處,都尋不到他人影。向人打聽,也說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果然,葉席皺眉:“這是被人盯上了啊……”

    “廢話!”果梨沒好氣翻了個白眼,斬釘截鐵道,“我還知道這肯定是那桂杏醫館下的黑手呢!”

    葉席略一點頭,果梨所說的也正是他所想的。還是那句話,凡事就怕以果導因。

    就在不久前,對方就派人喬裝成外地藥商,以高價將原先向金斗醫館供給藥材的來源截斷。那時葉席與果梨雖有注意到,但卻並沒有深思,以為對方只是要給他們上點眼藥,找些小麻煩。想著醫館剛開不宜樹敵,外加上對方這手段也算是正常商業競爭範疇,葉席他們便退了一步,去往別處尋找藥材來源……

    但現在想來,對方在那時就開始謀劃算計了,逼得金斗醫館往遠處尋找藥材,也就等於是接近了告示張貼的地方。隨後再探得來回搬取藥材的人,是腦子不大靈光的二禿後,之後的算計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得不說,那桂杏醫館當真算計頗深,也足夠隱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借刀殺人,直接整死金斗醫館沒商量。

cchjames 發表於 2016-9-1 10:02
186章 報仇不隔夜


    廳中商議最後還是以失敗散場。

    這也是能想到的結果,對方畢竟是有備而來,且隱忍至今算計甚深,若是輕易就被這邊想到破招,那才是不正常的。

    況且說是商議,除了葉席與黃老外,剩下的都是半大小孩。小果梨算是其中最為早慧機智的了,但涉及到這層面的勾心鬥角,畢竟是少了幾分閱歷,很難拿出什麼錦囊妙計來。

    如此老的老、小的小,連三個臭皮匠都湊不齊的陣容,那又能商議出個什麼來?

    幹耗著也不是辦法,最後還是葉席拿主意,直接揮手讓頗為困頓的幾人散去休息,不過他自己則被留在最後的黃老喚住。

    “那指揮使姓陳,本地人士,出身苦寒,多年前我曾給他老母瞧過病,算是打過幾次照面……”

    這就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了。葉席聞言頓時大喜:“竟有這等緣分?既然您老當時都有出手,那肯定是醫好了,這倒是個解決眼下困局的門路。”

    不料黃老聞言輕咳兩聲,面有慚色擺手:“咳咳,慚愧。那時我醫術尚未小成,陳母又感染風疾日久,病入膏肓,遺憾未能救得回來,只能使其走時少卻些許痛苦。”

    “呃……”葉席尷尬摸了摸鼻樑,“無妨,也算是有幾分情面嘛。”

    這倒不是強行把話往回補,若是在現世,那當然不會有什麼情面可言,不成仇家、不整出醫鬧就不錯了。但在這時代就不同了,這裏的價值觀還是比較樸素的,講究的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況且當時黃老又有竭力出手救治過,即便最終沒能救得回來,那也算是情分,只是稀薄了些。

    黃老頷首:“恩,所以小葉大夫你用不著太過焦慮。若是此事最終演變到無法轉圜地步,老朽會找那陳指揮使登門解釋,盡力保下醫館不失。”

    葉席聞言沉默了會,這方法確實有幾分可行性,但賣的就不是情分,而是黃老的臉面了……呼出口濁氣:“是小子過失,牽扯進來,打擾了您老安度晚年。”

    頓了頓,在黃老擺手示意無妨前,葉席又忽得笑道,“不過我即身為醫館大東家,當負起最大責任,自不好讓您老臨老了還衝鋒在前。”

    黃老神情一動,想起什麼:“莫不是小葉大夫有醫治藥方?唔,又是印術手段?”

    “其實解決問題的辦法不只醫治一途可走,找到二禿那個朋友,帶到指揮使面前,讓他供出幕後主使,這樣雖不能讓那指揮使對我等隔閡盡去,但想來對方也不至於再行遷怒……當然,這方法說來有點臆想了,對方若是足夠聰明,二禿那朋友即便現在還尚在人間,也肯定是早就出城離去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他不容易。”

    搖頭分析了下狀況,葉席再道,“黃老所言不假,我確是有一門印術手段……恩,說不定能治癒那無法懷甲的頑疾。”

    “當真?幾分把握?”

    葉席想了想:“不到半成。”

    “那便值得一試!”黃老果斷撫掌定下,隨即看著葉席愕然模樣,笑著解釋道,“這機率已經很高了,休說老朽這等俗世大夫,就算是那些給後宮妃子瞧病的宮廷御醫出手,也絕不會超過一成把握。”

    那是因為你們這裏沒有長江醫院……暗自吐槽了下,隨後又與黃老定下上門問診日期,葉席便讓前者早早歇息,自己則鎖門滅燈回到後院廂房。

    此時夜已深沉,途徑二禿幾人所住房外時,葉席腳步頓了頓,轉頭看去,房內見不著燈火,也聽不到以往幾個熊孩子睡前的鬧騰聲,悄然寂靜。

    恩,看來這次是被打擊的不輕……

    如此想著,葉席回到隔壁房內,掌燈,並沒有立刻洗漱睡下,而是從床下木箱中取出本書卷,來到臨窗桌前坐下,燭火映照,扉頁側邊幾字正是五元唯心訣,也就是葉席從學院藏書閣兌買回來的那本功法秘笈。

    因為開學禮的耽擱,這本秘笈到手至今葉席也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尚未來得及修煉。

    這也就是葉席無論是在學院交際,還是在醫館生意上,都不願主動招惹事端的原因之一。瑣事纏身,自也就無暇修煉,這無疑是捨本逐末。

    只是奈何人不找事,事偏找人。搖搖頭,葉席一邊翻開秘笈,一邊取來筆紙放在手旁,湊著燭火,專心致志的捧書閱讀,期間時而皺眉,時而拿起筆墨在紙張上沙沙寫著什麼,書寫到最後大致都以問號收尾。

    沒錯,這些記錄下來的文字,都是葉席細讀秘笈時看不懂、或者不敢確認的地方。

    修煉從來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如現世影視小說作品中,那些穿越者只要秘笈到手,就能輕易修煉神功的橋段。別信,那基本都是扯淡的。

    且先不說一個習慣簡體字、白話文的現代人,能不能認識古代文字、清楚理解一篇文言文的意思,就算這個現代穿越者有著深厚國學功底,那經絡穴道呢?要知道經脈中正經加奇經共有二十脈,絡脈又分浮絡、別絡、孫絡三大分支,更不用說還有遍佈人體若繁星的七百多個穴位……就算穿越者個個都沒有密集恐懼症,那又有多少人能確定清楚每一個經絡穴道的具體位置呢?

    好,再退一步說。假使這個穿越者除了有深厚國學功底外,身份還是個資深中醫,通曉所有經絡穴位,這樣是不是就能順利修煉了呢?

    抱歉,還是不能!

    術業有專攻這句話真的不是隨便說說而已,尋常字句從尋常人口中說出來是一個意思,但放進修煉秘笈裏面,很可能就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意思。

    這不是唬人,比如‘一斤’,看起來是不是很尋常,計重單位嘛,所有人都懂。但是抱歉,這一斤在秘笈裏面還真不是十兩,而是十六兩,俗稱二八,即兩個八兩。且這也不是什麼計重單位,而是八兩為元氣,八兩為元神,這才是秘笈中一斤的真正含義,

    又比如‘飲刀圭’,圭為玉意,那從字面意思理解,飲刀圭也就是吞刀吞玉。來,你照著這方式修煉看看,吃不死你算我輸,真當所有人都有鳥爺那種生冷不忌、吃嘛嘛香的胃口?而實際上呢,所謂飲刀圭,意為吞服修煉之時,口中所產生的津液。恩,也就是口水……

    是不是覺得坑爹?別擔心,類似這種專業修煉術語還有很多,總有一款坑死你!

    而且這還沒完,更操蛋的是隨著地域流派的不同,一些專業術語的名稱還會有所變化,也就是說哪怕你記性再好,強行背下無數術語也是枉然,因為很可能你去往另一個地方後,所背下的術語就會作廢、就會害死你。

    怕不怕?

    不管別人怕不怕,反正葉席是怕的,所以他很老實的記下所有困惑疑難處,等著機會去找裏斯特一一解答清楚。在沒將秘笈完全看懂看透前,他是不會輕易上手修煉的。

    如此邊看邊記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臨近淩晨時候,葉席耳廓驀地動了動,轉頭看向一側牆壁,微頓,搖頭笑了笑,合起秘笈,揮手滅掉一旁燭台焰火。

    數息後,寂靜深夜裏,木軸轉動,輕微吱呀開門聲。隨即就是幾聲細碎若老鼠啃糧食的低語從旁傳來

    “小心點,慢些開門……三槐子,你先看看旁邊葉大夫那屋還亮燈嗎?”

    “大哥,我什麼都看不見啊。”

    “怎麼可能,這麼近……幹!蠢死你算了,沒亮燈你當然看不見!”

    “噓……”

    不消說,這幾個從隔壁門間縫隙魚貫躥出的身影,自然就是二禿他們了。此時節臨近月夕,銀輝萬丈,院內自是光亮,也照出了二禿他們現在身上頗為整齊的著裝。很顯然,這副打扮絕對不會是臨時起意去上廁所什麼的。

    事實也便就是如此,“大哥,我們真要這麼做嗎?”聽聲音是鍋子,也是這橡樹道五人幫裏面唯一一個有點小機靈的人。若是他們沒遇上葉席,以後真在街面上混出去了,那鍋子就該是這個小團體裏面的狗頭軍師,“要不還是和大姐頭她們商量一下吧,我怕我們再闖出什麼禍事來啊……”

    “商量個屁,還嫌我被罵的不夠慘?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事是我招來的,連累了醫館,現在就該由我們自己去解決。”這當然是二禿,此時的他沒了先前的沮喪,相反,很是激動,“鍋子,你是不是怕了?怕了的話現在就可以回去睡覺,你們也是一樣,我自己一個去!”

    “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兄弟幾個在一起,什麼時候怕過?”

    “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鍋子你呢?”

    “還問什麼,特娘的幹了!大哥,你不就是想燒了那家桂杏醫館嗎?我剛才想了下,靠火摺子恐怕不得行,我們得去後廚拿上點豬油柴火帶上……”

    “好主意,果然都是我禿二的好兄弟。這樣,我也不讓你們為難,到時放火的勾當我來幹,你們幫我在外面望風就行,出什麼事你們先走……行了,就這麼定了!都別說話,去後廚……”

    ……

    呵呵,還挺講義氣……看著二禿幾人踮著腳尖賊也似的鬼鬼祟祟穿過院落拱門,葉席輕撇嘴角,無聲笑了笑,隨即一按窗沿,飄出廂房,悄無聲息的跟在他們身後。

    沒錯,葉席早就料到了他們今晚會有所行動,這也並不難猜,南城區的整體環境擺在這呢,耳聞目染下,打小就在街面上廝混的他們並不缺乏膽量,只是少了點耐心。不懂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說法,只知道自己若是被人陰了,吃虧了,那就必須得盡快找回來,否則還怎麼抬起頭來混?

    黃宅晚上自然是鎖門的,無論是前門還是後門。但這當然難不倒二禿他們,在後廚拿到東西後,幾人便來到後門一側牆角下,很是嫻熟的搭起人梯,一一翻越過去。這也基本就是南城區小孩的必備技能,有時也靠這個溜門撬鎖補貼下家用,為大人分憂什麼的。

    瞧著落在最後的三槐子消失在牆頭之上,葉席收回饒有興致視線,但也沒立刻跟上去,只是靜靜站在原地。隨即,一道清冷聲音驀地從旁傳來,

    “為什麼不攔下這幾個蠢材?”

    葉席並未覺得意外,頭也沒回道:“你不是也沒攔嘛,看你之前罵二禿罵得挺凶的,那現在讓他吃個教訓豈不是更好?”

    說話之人當然不會是什麼鬼怪,雖然她從晾曬木架陰影中緩緩走出的模樣,確實很像遊蕩夜間的孤魂野鬼……恩,是果梨。同樣穿戴整齊,手裏還拎著根木棍,黑著小臉:“我問你為什麼沒攔下他們!”

    她自己沒攔是有原因的,因為葉席方才站的位置故意讓她瞧見了,以至於她遲疑了下,否則她手裏的那根木棍,早就落到二禿幾人身上去了。

    “為什麼要攔呢?”葉席攤手,“先是被朋友出賣,隨後又得知自己闖禍連累醫館,還被你們責罵到現在。嘖嘖,我覺得很有必要讓二禿他發泄下啊。”

    果梨沉默了會,道:“對方有準備的。”

    葉席聞言挑了挑眉,心下不禁再次感慨小姑娘的早慧機靈,沒錯,從桂杏醫館先前的算計來看,對方主使人的城府頗深,必定會料到這邊的報複從而防上一手。而若是沒猜錯的話,現在那桂杏醫館周遭就有人埋伏在那,等二禿他們自投羅網呢。

    “放心吧,我會跟在他們身後,出不了事的。”葉席側頭打量了下小果梨,輕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個大姐頭還是蠻關心自己幾個小弟的嘛。”

    小姑娘冷淡瞥來一眼:“無聊。”話落,幹脆轉身提著木棍離去。

    呵呵,還挺傲嬌……葉席笑了笑,方才他是在有意調笑對方沒錯,但他說的話也是不假的。只看小姑娘身上穿戴整齊的衣物,以及露在外面凍得烏青的半截手臂,也就能知道她也料到了二禿幾人今晚不會安生,且在這等了許久……

cchjames 發表於 2016-9-2 09:39
187章 請君入甕


    桂杏醫館就坐落在隔壁街上,與金斗醫館只間隔了一座紛繁複雜的老橡樹深巷,距離並不遠。當然,若是遠的話,那也就沒眼下這麼多事了。

    天下熙熙,大半為利。

    也就是因為兩個醫館距離過近,彼此利益糾纏,這才產生了直接衝突。另外不得不說,如葉席這等要麼出手立竿見影,要麼束手無效退款的奇葩作風,確實是有點擾亂行業正常秩序的意思。

    病人又不傻,有能一天甚至一刻就醫好的治療方式,那誰還會拖著病體去選擇十天半月方才能恢複的其他治療手段?

    沒錯,若論單次治療費用,金斗醫館的要價是比同行高出許多的。但只要是會算點小賬的人,想想只需付一次錢就能徹底解決問題的金斗醫館,再去想想反復治療、不斷拿藥的其他醫館,就會明白後者看病總費用其實是要遠遠高於前者的,更何況前者看不好還不要錢,如此鮮明對比下,想來只要不是智障,都會明白該去哪家瞧病好。

    說白了這其實是病人的自主選擇,也怪不得金斗醫館,畢竟商業競爭本就各憑手段,技不如人那當然得吃癟挨打。但如桂杏醫館這等同行就不會這樣想了,他們眼中看到的,唯有斷財路的深仇大恨!

    ……

    二禿他們雖是先行出發,但葉席卻是後發先至走到了他們前頭,先行奔出了老橡樹巷道。

    夜晚只是南城區的掩護色,這個時候街道上還是有人的,數量還不少,尤其是在每根燈柱下,或多或少都會站著幾個衣著暴露的女子,每當有行人從旁路過時,都會響起陣陣頗具誘惑力的嬌聲呼喚,毋庸置疑,那自然是妓女中地位最為低下的站街娼妓。


    除此之外,最為常見的就是街頭地痞、幫派混混之類的人物了,他們也是那些娼妓的主要客戶。道旁還有些紮堆的露天夜食攤子,香氣四溢,生意貌似都還不錯。街角處,隱隱能聽聞到些許廝殺慘叫,刀劍相撞脆鳴,不一會兒,就能見到幾夥身上猶帶著血跡的大漢,在街旁娼妓笑喊聲中,一追一逃,風也似的從街面奔過。偶爾有幾個追擊中的大漢跑不動了,轉頭就從人群中分出,罵罵咧咧的走進夜食攤子,咣當將染血尖刀丟在桌上,高聲叫喚著夜宵酒水。攤主也不怕,片刻後就笑眯眯的將東西送上,若是不忙還會寒暄幾句,比如戰績如何,方才砍了幾個人什麼的……

    群魔亂舞,烏煙瘴氣,這就是南城區的真正面目。

    當然也不是所有都是如此,比如二禿他們要燒的那個桂杏醫館,就是個正經營生,現在也自然早就關門打烊了。

    找到招牌後,葉席並沒有立刻闖進去,而是在暗處繞著那桂杏醫館走了一圈,打量了下周邊環境,最終將視線投在了醫館後門處,街對面的一棟不起眼三角屋瓦房上。

    稍一靠近,葉席就確信自己找到了目標,因為他在房外牆角陰影下,看到了幾個蹲伏身影。後者正彼此低聲閑聊著,不時機警抬頭望向醫館後門,似在等待著什麼。

    不消說,這些自然是桂杏醫館的人,對方確實有所準備。而且不得不承認,他們選的位置不錯,醫館前門外就是主街道,人來人往,二禿他們就算腦子再不靈光也不會選擇在那辦事。但這後門外就不同了,不甚寬闊的小路上人跡稀少,適合動手,也適合眼下這些人在此埋伏。

    不過有葉席在,他們這請君入甕的計劃也就註定徒勞無功。

    沒有糾纏,葉席先行登上了一旁閣樓,助跑幾步,好似夜梟般臨空躍出,悄無聲息的從幾名崗哨頭頂越過,落在了青瓦房頂,迅速趴伏下來。

    旋即,下方閑聊聲驀地一頓,隨即傳來抱怨低喝,“幹,我還以為有人來了呢……你看什麼呢?”

    “呃,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上面跳過去了……”

    “有嗎?夜貓子吧,別一驚一乍的。”

    ……

    短程禦空那至少得是萬象印宗境界的修印師才有的手段,葉席目前所掌握的印術中,又沒有輕身功法,如此單憑身體素質橫掠幾丈落下來,自然會發出些許聲響,這是無法避免的。好在下面那幾人警戒心不是太高,有所察覺也沒當一回事。

    緩緩鬆了口氣,葉席手腳並用壁虎一般迅速離開當前位置,爬到了房屋正中央,極為小心的掀開一片青瓦,有亮光溢出,湊近眯眼。

    屋內很熱鬧,相當熱鬧,幾男幾女加起來約莫十餘人,圍著張擺滿豐盛菜肴酒水的方桌,吃吃喝喝,鶯鶯燕燕,氣氛正酣。

    葉席只認識一人,便是那個曾經扮作病人去過金斗醫館瞧病,結果被果梨認出來是桂杏醫館坐堂大夫的青衣老者。不過從現在看來,他的身份應該不只是大夫那麼簡單,因為屋內代表桂杏醫館的只他一人,陪坐次席,老臉微紅,不住舉杯敬酒。

    至於敬酒對象,屋內其餘幾名男子葉席並不認識,但他認得這幾人身上所穿服飾以及腰間所佩彎刀,官家人打扮,沒猜錯的應是這區域的捕快差役。至於剩餘幾名嫵媚多姿作欲拒還迎狀的女子,無疑是青衣老者請來給這幾位官差陪酒的娼妓。

    嘖,好手段啊……一圈看下來,葉席也不禁為之咂了咂嘴,他原先以為桂杏醫館在埋伏到二禿幾人後,會打算玩黑的,卻沒想到對方這次是要玩白的。

    這當然不是因為仁慈,實際恰恰相反,若是玩黑的,那在逮到二禿幾人後最多也就狠揍一頓了事,想來他們還沒直接殺人的膽量。但是玩白的就不同了,就以二禿幾人這在城中蓄意縱火的罪名,送至官辦,牢獄之災幾乎是避免不了的,若是桂杏醫館再在其中使些銀子,那二禿幾人在裏面即便不死也要脫層皮。

    想清楚其中關竅,葉席目光不由微冷,看著下方春意盎然的狀況,輕哼一聲,放回瓦片。隨即居高臨下左右打量了遍房屋周遭環境,在瞧到堆積在後院屋簷下的幾摞木柴時,眼眸頓時一亮,

    呵呵,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既然大家都這麼開心,那不如讓我來再給你們添把火……





188章 幹大事的人要鎮定!


    距離醫館十餘丈外,一棟普通房舍牆壁拐角,兩個腦袋賊也似的探出又瞬間收回,隨即又緩緩探出,其中一個腦袋在不遠處燈柱與清輝月光照耀下,好似個自帶蓄電池的燈泡,鋥光瓦亮。

    探手指去,“三槐子你眼睛亮,幫我看看,確定是那間宅子吧?千萬不能燒錯了啊。”

    “是那間,從前面看時我就記下那屋頂雕紋了,雙龍搶珠,不會錯的,就是那個桂杏醫館!”

    “好!先幫我把柴火都抹上豬油,待會就看我燒他娘的!”

    不用說,這兩人自然就是二禿以及他的小夥伴三槐子了,至於另外鍋子三人,已經先一步散往其他三個方向去了,只等二禿這邊動手,他們便負責望風提醒。

    得要說這出身於南城區的橡樹道五人幫,還是有幾分做壞事天賦的,至少在耳聞目染下他們知道動手前先踩點,分工也算明確。就是柴火帶的好像有點多了,二禿一人兩隻手,抱不下這許多,不過這都是細節小問題,不重要。恩,就是這樣……

    不一會兒,懷裏滿滿當當抱著散發著豬油味柴火的二禿,望了眼不遠處醫館建築,咬咬牙:““我上了,三槐子你注意把風,情況不對就先跑,不要管我!”

    話落,跺了下腳,毅然決然的踏出牆壁拐角,大有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架勢。

    然而下一刻,“不對,大哥,有動靜!有人來了!”

    嗖的一聲,剛沒走出幾步的二禿轉身撒腿就撤,瞬間回歸原位,胸膛劇烈起伏,驚魂未定急促問道:“誰?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

    小心望著外面空蕩蕩的小路街道,三槐子撓了撓頭:“奇怪,我剛才分明聽到有動靜的……”話音未落,汪的一聲,但見只黑狗從對面巷道走出,左右轉了下狗頭,隨即在兩人呆呆目光注視下,一溜小跑穿過街道,沒入夜色不見。

    沉默片刻,“呃……”

    “!想嚇死老子啊!”二禿狠狠瞪了眼三槐子,若不是懷裏抱的東西太多,實在騰不開手,估計一個暴栗早敲上去了,“機靈點!”

    話落深吸口氣,醞釀下情緒,再次毅然踏出拐角。

    “大哥……”

    “幹幹幹!又特麼怎麼了?”

    “你好像……沒帶火摺子……”

    “……”

    好吧,可能是成為醫館跑堂後許久沒幹壞事了,手有點生。不過沒關係,經驗還在,一切也都會順利起來的……二禿如此安慰自己,隨即第三次踏上征程。

    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這次二禿的身形步伐雖然少了點氣勢,但好在是讓他順利靠近了桂杏醫館牆外。

    土撥鼠似的蹲下迅速轉頭,左右看了下,低頭,又再次急速抬頭,神經質似的再次看了下。放下懷中柴火,有點哆嗦的取出火摺,“不要緊的、不要緊的,你可是名鎮橡樹道的禿二哥,這點小場面難不住你的。鎮定,對,就是鎮定,呼呼呼……”

    夾著雙腿強忍住忽然躥起的尿意,二禿鼓起腮幫子,大力吹氣燃起火摺子,靠近柴火,頓了頓,又頓了頓,火摺子火光愈見微弱,然本應一點就燃的柴火卻無絲毫動靜。

    “不、不應該啊,不是抹豬油了嗎……”湊近看去,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自己光潔溜溜的腦門上,原來火摺子點的是沒染豬油的一端柴火,難怪怎麼也點不著。

    “鎮定、鎮定!小問題,只是小問題!”穩住心神,二禿再次吹起火摺子,正待點燃抹有豬油一端的柴火,眼角餘光掃到什麼,不由愕然轉頭,就見街對面一棟三角瓦房後方驀地冒出濃稠黑煙,隨即就是衝天火蛇呼呼躥起。

    “哎?”下意識低頭,看著手頭尚未燃起的柴火,又再次轉頭,看著濃煙滾滾的街對面房屋,二禿一臉懵逼……什麼情況?我這還未點呢,怎麼對面房屋先燒起來了?

    ……

    此時,三角房屋。

    砰的巨響,突如其來的大力推門聲,瞬間將屋內盎然春意一掃而空,也使得桌旁酒興正酣幾人簌然一驚,下意識轉頭,看著灰頭土臉衝進來的手下,不等青衣老者怒喝質問,對方先行尖聲叫道,

    “走水了!紀老,屋後走水了!”

    青衣老者聞言一愣,隨即更添怒意:“廢物!不是讓你們盯住醫館的嗎,怎麼還是讓對方燒著了?幾時起的火?”

    “呃,剛剛……”

    “那還好。”青衣老者神色稍緩,隨即轉過身來,對著那幾位官差歉然拱手道,“不好意思,些許跳樑小丑,打擾了幾位大人的雅興。”

    那幾位官差既然接受邀請坐在這裏,那自然是明白什麼的,一旁坐在主位、身軀略顯臃腫的官差不以為然擺手:“不妨事。對了,既然紀大夫醫館走了水,那職責所繫,我們一起過去瞧瞧?”

    “自是應當。”

    “敢在我們的地頭放火,燒得還是紀大夫的醫館,我看那人是活膩歪了!”

    “走走走,帶上家夥拿人。”

    “這……”看著一臉正氣、搖搖晃晃起身的幾名官差,)青衣老者狀似猶豫了下,隨即汗顏歎道,“此乃老夫之過也,這樣,待此事一了,我再擺幾桌酒菜給各位大人賠罪。”

    “哎,紀大夫你太客氣了……”

    就在幾人還在這客套推讓間,那灰頭土臉的手下卻是急了,嘶聲叫道,“不是、紀老,走水的不是醫館,而是我們現在這間屋子啊!”

    叫聲落下,屋內霎時一靜,只見眾人身軀驀地齊齊一震,估計剛才喝下去的酒水現在已在體內瞬間蒸發大半,化作點滴冷汗自後背額頭溢出,

    “你說哪、哪裏……該死!一群飯桶!”青衣老者暴怒,“這裏走水了,你們不會去打水澆滅啊?”

    “打了,可是澆不滅啊。”那手下哭喪著臉,“那火太邪門了,燃什麼燒什麼,原本只是燃著牆角幾堆木柴,但一桶水下去卻不見什麼反應,現在快燒到裏屋了,大夥快跑吧——”

cchjames 發表於 2016-9-3 09:30
189章 火借風勢過馬路


呼嘩——

高懸明月,無垠清輝下,濃煙滾滾,條條火蛇衝天而起,肆意狂舞燃燒。

當二禿看到這幕時,街對面的火勢無疑已經起來,本就不大的三角瓦房,眨眼間的功夫就被刺鼻黑煙籠罩,好在那有些莫名其妙的大火,應是從屋後逐漸燃起,蔓延速度也不算迅捷,目前看來傷害面積還在可控範圍內,並沒有無限擴大跡象。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數道身影,正在房屋外圍來回奔波積極施救,拎桶澆水、覆土掩埋,不時大聲喧嘩,亂糟糟忙作一團。緊接著又響起幾聲震天鑼響,旁邊幾棟被吵醒的屋舍亮起燈來,先是咒罵,隨即就是數聲走水驚呼!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鄰里關係還是不錯的,亦或者只是單純擔心火勢會連累到自家房屋院落,反正在短短幾息後,滅火隊伍瞬間得以擴大。

按道理來說既然火勢只局限一處,現在救火的人手又這麼多,那在眾志成城下一人拎來一桶水澆下去,應該就能做到控製火勢,進而逐漸熄滅。但實際情況卻完全不是如此,你見過一桶水甚至都無法完全滅掉一根胳膊粗的燃燒木棍?這裏就有……此狀況擴大到整個火勢,便是任憑眾人如何施救,那熊熊火蛇雖有所消減,但卻依舊妖嬈,大有一副不將這三角瓦房徹底燒成灰燼就決不罷休的駭人架勢。

“不行不行,火勢已經完全起來,壓不住了……”

“閉嘴!隔壁就是老子家,壓不住也得壓,快打水……”

“特娘的到底是誰放得火,屋裏還有人嗎?”

“不對啊,我怎麼感覺這火越滅越大了呢……”

……

終於有人察覺到了火勢的邪門異常,但也不敢肯定,畢竟水克火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所以說出後隨即大多都是搖頭,只以為是自己錯覺,轉身便匆匆加入滅火隊伍。就在這時,喧嘩吵雜聲中驀地傳出聲大吼,

“你在做什麼!住手!”

說話之人手拎水桶,全身上下黑若鍋底,是第一批參加滅火的人,也是先前埋伏在這的醫館幾名崗哨之一。畢竟是有任務在身,多出個心眼,讓他在無意間瞧到了街道對面,自家醫館牆外,正有個頗為鬼祟身影舉著根燃燒柴火,揚手曲臂,作拋投狀。

不用說,那自然是二禿了,雖然眼下這忽如其來的變故並不在他先前簡單計劃之中,但來都來了,什麼都不做就走當然不是二禿的風格,於是在回過神來後,二禿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不變,做個有始有終的人。

當然,畢竟是事情有變,外加街道不甚寬闊,幾丈外便是人影憧憧,喧嘩熱鬧,二禿此時的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導致他扔出去的第一根燃燒柴火,在牆頭上磕絆幾下,撞出點點火星,這才勉強落入牆內。

即便是抹有豬油,但一根柴火就想燒毀這偌大醫館宅院,無疑還是不大可能的。所以二禿決定再點一根,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熟悉叫喊忽的遙遙傳來,“大哥——快跑!”

三槐子?二禿下意識轉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暴露,街對面正有個拎著水桶的‘黑人’大步奔來,氣勢洶洶,

“小賊,給我站住!”

二禿雖然腦子不大靈光,但也不至於到傻的地步,此時當然不會呆呆站住,束手就擒,相反,怪叫一聲娘咧,也不管什麼計劃不計劃的,轉身撒腿就跑。

不過他的撤退路線明顯有問題,若是反方向跑,說不定還真就讓他給逃了,但他下意識選擇按照原路返回,那就出問題了,那醫館崗哨只是稍微轉變了下方向,形成對角之勢,便仗著身高腿長接近追來。

好在是傻人有傻福,便就在這時,後方傳來怒吼咆哮,“蠢貨,你要跑哪去?回來救火!”

“可是紀老……”

“可是什麼可是,你瞎啊!一群廢物,滅不了火,我拿你們是問!”

“是是是……”

是那個青衣老者,因為手下的及時提醒,他倒是沒折在火場中。不過現在的他瞧來也甚是狼狽,披頭散髮,手捂前額流血不止,一身倜儻青袍被燒出數個黑窟窿,完全不見之前運籌帷幄的從容模樣,更像是城中隨處可見的落魄流浪漢。

這是有原因的,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在得知房屋被大火包圍後,無論是先前還與他稱兄道弟的官差,還是方才對他百依百順的娼妓,紛紛拋下他不管,一窩蜂的向門口衝去。而他這一把老胳膊老腿的自然是爭不過的,額頭的傷勢以及這一身狼狽,也就是這麼來的。

“沒燒死?命很大嘛……”看著下方暴跳如雷、不斷組織人滅火的青衣老者,一旁閣樓屋頂上,盤腿而坐、拄著下巴作圍觀群眾模樣的葉席,不由挑了挑眉,有些遺憾。

毋庸置疑,這火當然是葉席放的,他可不像二禿那般費盡周折最後也只丟了個柴火就忙不迭跑路,放把火而已,多大點事啊,隨手掐個火信印不就行了?

沒錯,眼下這熊熊大火並不是普通火焰,而是那宛若跗骨之蛆的變異火信印。如此也就難怪水土沙石皆是無效了,要知道火信印一旦起來,連修印師都能燒個乾淨,就更不用說這區區一棟小屋了。

當然,燒屋子並不是葉席的最終目的,也傷害不到那背後下黑手的青衣老者。

“既然你如此命大,那不妨再試試這個。”站起身來,葉席輕笑撇嘴,隨即雙手疊於身前,掐印捏決,向著東北鬼門方向印了三印,輕喝一聲,“風信印:生風寶印,走你——”

話落揮手成扇,向著完全淪為火場的小屋扇去。

下方兀自施救的眾人只聽耳旁驀地呼呼尖嘯,尚未明白過來怎麼一回事,一股巨力便從身後襲來,齊齊就是一個趔趄,驚呼聲此起彼伏。

“哎喲!”“該死……”“哪來的大風?”

未等驚呼聲落,轟的巨響,火光大照,灼熱氣息四散撲來,原是那小屋似是受不住烈火燒烤,徑直分崩離析,倒塌下來。

這狀況沒出眾人意料之外,畢竟火勢如此猛烈,既然沒控製得住,那小屋自然是保不住的。但隨即發生的一幕,就令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了。

小屋倒塌,那伴隨著的當然是火勢散開,這也是最令左右住宅居民擔憂的事,誰也不敢保證散開來的火勢不會向自家蔓延。當即便有不少人下意識閉眼,向著滿天神佛祈求庇佑,或許是聽到了他們的乞求,熊熊火勢並沒有散開,而是依舊凝聚一處,在呼呼勁風下,宛如大軍過境,徑直壓過街道,不偏不移的燒上對面建築,那有著雙龍搶珠屋簷雕紋的宅院。

這一幕是極其詭異的,火借風勢不稀奇,但火借風勢過馬路就超出眾人理解範圍了。

或趴或站,抬頭張嘴,所有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呆呆看著對面宅院後門在大火侵蝕下轟然倒塌,一時作聲不得。

半響後,方才有人低聲喃喃,“這……不會是遭報應了吧?”

“那個……好像是桂杏醫館啊……”

“醫館怎麼了?若是沒做虧心事,怎會有這等事發生……”

當正常思維無法理解信服後,人往往就會偏向於一些神神叨叨的猜想。這在現世馬老人家的主義光輝下都屢見不鮮,更不用說這個本就有鬼怪概念的時代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想,至少青衣老者不會,後者回過神來,驀地瘋也似的跑過街道,向大火燎燎的後門撲去,若不是一個手下在他從旁奔過時下意識伸手抓住,這青衣老者恐怕真得直直跑進火海,

嘶聲慘嚎,“醫館!我的醫館!快來人啊,救救我的醫館——水?水!快拿水來救火,快去啊啊啊……”

“紀老?紀老!不好,紀老暈死過去了,快叫大夫!”

“紀老不就是大夫嗎?”

“掐人中!”

“澆水、澆水見效快……”

街道中央,隨著那青衣老者忽然軟倒在地,場面頓時變得更為混亂。救人的救人,救火的救火,心有顧忌不願再行幫手就在一旁瞧熱鬧的也有,誰也沒有注意到在火勢燃起醫館宅院後,那陣突如其來的怪風便徹底消失不見,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後方閣樓上的身影。

唯有肆意燃燒的火蛇,在清輝月光注視下,依然妖嬈不可方物,不緊不慢的吞噬著大好事物……

……

次日,旭日微升。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南城區的清晨向來是安靜的,比其他三個城區都要安靜,這看似與它混亂狼藉的名聲不符,但若仔細想來卻也暗合道理,在經過那多姿多彩到躁動的夜晚後,又有誰還有精力在這大早上鬧騰呢?

不過今天是例外,一早上大門初開,盥洗買菜的婦人、呼吸晨光鍛煉身體的老人、端著飯碗的青壯男子等等,各式人群,自發聚集在巷道各個角落,眉飛色舞的訴說討論著什麼,氣氛煞是熱鬧。

“……妖風,那絕對是妖風!我表舅就住在興川街那邊,昨晚他還去救火來著,他說當時只聽呼的一聲響,眼前便什麼都看不到了,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月光都照不進來,你想想這是有多邪門……”

“桂杏醫館啊,唉,我就知道它遲早要出事,那個地段就有問題,坐北朝南,前門直抵路口,生意是紅火了,但犯煞氣啊。果不其然,現在被燒的什麼都不剩了吧……出事的是後門?哦,它那個後門問題就更大了……”

“……我跟你講啊,別聽他們胡咧咧,就是缺德鬧得。否則為什麼大火別的都不燒,就燒那桂杏醫館呢,還過街燒,擺明了就是那醫館平時不幹人事唄。”

“對頭,我上次去那瞧病就花了不少銀子,結果呢?屁用沒有,還是靠我身體好硬抗過來的,你說缺德不缺德……喲,葉大夫出來買早點啊……在聊什麼?哦,我們在聊那桂杏醫館的事呢,葉大夫你沒聽說?”

……

在經過開學禮以及求醫告示的事情後,葉席就知道了輿論傳聞在這個口口相傳時代的恐怖擴散速度,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還是對其低估了威力。

昨晚半夜發生的事情,在場的人也不算多,但現在只過了區區幾個時辰,竟然就傳遍了周遭區域,還個個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是出來買些包子,來回沒半里地,他就聽了七八個不同版本……

為了避免聽到第九個版本,葉席很是客氣且堅決的拒絕了熱情鄰居的相告,匆匆返回醫館,然而等他剛跨進大門,就見拿著掃帚做著日常清掃工作的幾個熊孩子,圍著他們的大哥二禿,一臉激動的聽著更為激動的後者在那發言,

“……街對面忽然起火這算什麼?這算突發事故!若擱在以往我們聽說的那些刺客死士身上,那肯定是要取消行動,從長計議的。但我是誰?我是名震橡樹道的禿二哥!我會害怕嗎?告訴你們,我一點都不怕……”

呵呵,沒看錯的話,你當時手都在抖,點柴火都點錯了方向……

“旁邊有那麼多人在救火,無論是誰轉頭往街這邊瞧一眼,我就暴露了、就完蛋了!你們說這危險不危險?危險?哈哈,我一點都不慌。因為我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它就是最安全的。結果怎麼樣?等我扔進最後一個柴火,這才有人發現我,但到那時還有用嗎?沒用!我早就安全撤退了……”

最後一個?你不是總共只扔進一個嗎?還在牆頭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掉下去,而且牆那邊就是水槽,你那柴火連個火星都沒冒出來就光榮犧牲了……

“別聽外面那些胡言亂語,什麼妖風、大火過路,那都是吹牛呢,我放的火我還不清楚?那什麼桂杏醫館就是我一手燒掉的,敢算計我禿二哥,反了他了!”

可以,很強勢!第一次聽人吹牛吹的這麼厚顏無恥,你咋不上天呢……

cchjames 發表於 2016-9-5 10:20
190章 學員標識牌、榮譽點


昨晚那場詭異大火早已熄滅,但後續影響卻在不斷蔓延,有人歡喜有人憂。

憂的自然是青衣老者以及桂杏醫館那幫人,賴以營生的醫館被燒了個乾淨,無疑給他們帶來了沉重打擊。不過也還是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即便沒有二禿等人的衝動行動,待告示事件一了,葉席也不打算放過對方,如今只是順手為之將這結果提前了而已。

至於喜的人那可就多了,醫館的詭異覆滅,無疑給周遭群眾提供了個頗為喜聞樂見的談資,就看這熱度,估計一個禮拜內休想輕易散去。當然最高興的人還得屬二禿,自覺成功救贖的他找回來了自信,也找回了往日沒心沒肺的開朗心情。

相比起這個來,事實如何已經變得不再重要,所以無論是真正動手的葉席,還是隱約猜到內情的黃老、小果梨,都默契的沒有提及揭穿。二禿幾人也沒說,在城中放火畢竟是在犯罪,他們是知道點輕重的,而且做隱於暗處的英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感覺也很爽不是嗎?

當然,幕後黑手雖已遭到報應教訓,但傳聞也早就散出去了,告示事件本身並沒有得到絲毫解決。關於這個,葉席也與黃老商量過了,決定靜觀其變,先看那指揮使夫人反應如何,若是對方主動派人過來,那沒得說,無論治癒把握幾成他們都只能前去。但若是對方沒反應,那葉席等人也樂意配合裝回聾啞人,只當沒這事,該幹啥幹啥……

不過後者這明顯抱有僥倖心理的希望並不大,傳聞謠言這種東西,實在不靠譜。葉席只希望對方在聽到市面傳聞時,不會在一怒之下直接派兵過來包圍金斗醫館,那樣的話樂子可就大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葉席再三交代果梨等人,一旦對方過來那無論他放學與否,都要先去學院通知他,隨即才在早餐後揣著忐忑心思,出門上學去了。

說來也巧,剛到校門口,葉席就碰見了在道旁下車的秦瀚冰。

稍一對視,秦瀚冰大笑走來:“哈哈,這不是我們的大詩人、詞人,葉席葉兄弟嘛。不怕葉兄弟你笑話,我秦某人活了二十餘年,自傲慣了,真心瞧得上眼的沒幾人,但葉兄弟你絕對是我最為敬佩的那一個。或許你就不該來這學院學什麼印術,而是該去皇城學府做個受人尊敬的學士,以你的才學,說不準哪天就會一步青雲,拜官入相。”

“呵呵,秦兄莫要笑話我。”葉席笑了笑,不以為然擺手,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也就腦中記憶的那些詩詞能拿得出手,若是涉及到具體的儒學考究,那就是兩眼一摸黑。這樣的狀態去當什麼學士,那真是自找打臉了……

正待敷衍過去,目光掃著走近的秦瀚冰,卻是不由一怔,隨即又仔細打量過去。只一夜沒見,秦瀚冰身形外貌當然不至於會有什麼變化,但精神氣勢確實不同以往,尤其是當下迎面走來,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銳氣,直如利劍出鞘,鋒芒畢露。

見狀,葉席心中一動,試探問道:“秦兄這是……突破了?”

“咦,葉兄弟好眼力!”驚咦了聲,秦瀚冰又忍不住展露喜意道,“小有突破,昨晚正式晉級印師中階!”

葉席心道難怪,境界修為在乍一突破後,是需要段時間來消化收斂的,不然整個人就會呈現出如眼下秦瀚冰這樣的氣勢外放狀態,頗為懾人。其中道理就像現世那些附庸風雅的暴發戶一樣,若無時間沉澱,他們給人的印象也只會是暴發戶。

拱手誠心賀道:“恭喜,秦兄天賦異稟,著實令人羨慕。”

不想秦瀚冰聞言卻是苦笑搖頭:“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三年前我就是印師初階的修為,耗費數年功夫方才晉升中階,算什麼天賦異稟。而且我這也不是自己頓悟突破,只是借助外力機緣罷了。”

葉席一愣:“外力機緣?”

秦瀚冰點頭解釋道:“昨晚開學禮結束後我不是被人叫走了嗎,那是我父親的貼身侍衛,原來他也受了學院邀請前來觀禮。恩,主要是陪同一位才來夜傾城不久的貴客。正是在那位貴客指點下,我才得以順利突破。”

指點……就能突破?

葉席聞言嘴角抽動幾下,忍不住微微咧嘴,不是不信秦瀚冰話語,而是感慨其機緣。

這就是同人不同命了,有修印師日夜勤修苦練,絲毫不敢怠慢,卻進展有限,甚至大半輩子都在原地踏步,比如班內的那些白髮蒼蒼學員。又有修印師,他們明明只是正常修煉,亦或者重心根本就不在修煉之上,但因為出身緣故卻有大好機緣自行尋上門來,助力他們修為一日千里,迅速突破,比如秦瀚冰……

羨慕嗎?廢話,別人不好說,葉席自己是肯定羨慕的,但同時他也很清楚這個根本就羨慕不來,出生落地就決定了的事情,就算羨慕到雙眼充血也沒卵用?

搖搖頭,葉席道:“只是指點幾句就能令秦兄你順利突破,那位貴客不一般啊!”

“確實不一般。”提起那貴客,秦瀚冰不住頷首,一臉歎服尊崇,“他自皇城來,我父親喚他做小侯爺,年歲瞧來比我等大不了許多,但站在那裏,明明言談舉止甚是隨和,溫良如玉,我卻有仰觀入雲山峰之感,當真、當真……”

似是找不到恰當修飾詞語,又似是回想起了當時震撼觀感,秦瀚冰嚐試幾次,最終還是閉眼不言,搖頭悵惘。

他這種複雜情緒葉席是理解的,不就是一個土豪遇到了神豪,各方面都差距甚大因而大受打擊了嘛。拍了拍前者肩膀,葉席做出一副深表同情模樣,當然心裏的暗爽就不為外人道也了。

哈哈,小樣,還在我面前顯擺,現在遭報應了吧……

“等等,不對啊!”忽得頓住腳步,秦瀚冰好似恍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正自幸災樂禍因而有些心虛的葉席,一臉驚愕,“單憑肉眼就能看出我境界突破,難道葉兄弟你也……”

媽蛋,還以為你會讀心術呢……葉席暗自腹誹了句,表面上還是風輕雲淡的含笑點頭:“恩,僥倖,只比秦兄早了幾天而已。”

秦瀚冰瞬間無語,雖然有借助外力之嫌,但境界修為畢竟還是自己的,所以對於能突破到印師中階,他心底還是有點小得意的。恩,如果沒有知道葉席同樣突破到印師中階的話……

凡事就怕比較,因為有了比較,也就有了傷害。葉席與他年齡相仿,又同出於有著廢柴班之稱的黃印班,在秦瀚冰看來,天資天賦上,兩人是大哥哥不說二哥哥,都是一路貨色,誰也比誰強不到哪去。但現在他憑借著出身關係、外人指點方才尋到突破契機,葉席卻只憑自己便順利突破,還比他早了幾天……

這特麼就有點傷人了。

秦瀚冰自詡不是心胸狹窄之輩,但現在愣住半響後,還是不由的幽幽歎道:“將葉兄弟分配到黃印班,真是學院最大的錯誤……”

還有半句話沒說——也是最大的不公,對於黃印班學員的不公,在他們本就為數不多且千瘡百孔的信心上又狠狠割了一刀……

……

秦瀚冰確實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準確的說,他是個有野心的人。這個野心,不是修為身手上的野心,而是居於高位領導的野心。

而想要居於高位,自然不能妒忌賢能。所以秦瀚冰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與葉席談笑著步入學院。

學院一如往日,並沒有明顯不同,若非要說有,那就是在從旁路過的新老學員口中,興致勃勃談及昨晚開學禮表演的話題十分頻繁,不時能聽到‘水調歌頭’‘妓女’‘仙子’、還有‘劍器舞’等字眼,前者的頻率要更高些,語氣間頗為興奮推崇。

每每聽到這些,葉席與秦瀚冰都是相視而笑。這是個頗為新奇的體驗,所有人都在聊昨晚那場美輪美奐的水調歌頭歌舞,卻不知這節目的策劃人就在他們身旁不遠處,饒有興致的聽著他們的各式誇讚評價,一臉深藏功與名的裝逼笑意。

不過當葉席兩人來到黃印班教室門口後,這好心情也就打了折扣。今天的黃印班氣氛比起往常來要冷清許多,還有點尷尬,像是忽然回到了開學時彼此不相識的階段,甚少有人說話,更聽不到有談及昨晚表演的話題。

秦瀚冰見狀輕哼一聲,揮手與潘胖子、楊澤兩人打了個招呼,便目不斜視的走進後方隔間換衣服。

葉席也聽說了昨晚禮堂內發生的事情,不得不說,本班節目都得不到本班學員的支持,是有點悲哀的,不過黃印班團結與否與他關係不大,其實他的心態是有點貼近那些青春不在的同窗的,來學院的目標極其明確,只為學習印道而來,除此之外其餘都是小事,未曾放在心上。

待葉席與秦瀚冰換好黑袍出來,自是又與潘、楊兩人熱鬧了番,主要是聽潘胖子的吹噓奉承,後者在這點上的造詣是深厚的,變換著花樣鼓吹不停,好似他們四人已經在學院揚名立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但實際情況呢?葉席與秦瀚冰方才一路走來,根本就沒人認識他們。

水調歌頭確實是出名了,但出名的是整個黃印班,還有蘇念念等人,與葉席他們這幾個幕後英雄沒半毛錢關係。哦,若是葉席現在出去宣佈水調歌頭是他寫的,那情況可能會有所不同,但是葉席會這樣做嗎?當然不會,他躲著麻煩都來不及……

笑鬧間,在距離學院關門鍾聲還有半刻鐘時,裏斯特出人意料的走進教室,手上還拎著個小木箱,這是開學以來他第一次沒有踩著鐘聲進來。

這自然是有原因的,要知道上午根本就沒有他的課程。果然,在走上講台放下小木箱後,裏斯特面朝眾人,頗為浮誇的張開雙臂,好似吟誦劇本般抑揚頓挫道:“今天我很欣慰,真的,因為我們共同創造並見證了歷史。在黃金獅鷲印術學院七屆開學禮上(前兩屆因為初來乍到並未舉辦),第一次由新入學的黃印班奪得最終勝利。我為你們感覺驕傲,也請你們為自己感到自豪並鼓掌!”

說罷帶頭拍手,隨即嘩啦啦掌聲響起。導師的面子還是要賣的,不過除了葉席幾人外,其餘學員在鼓掌時神情多少都有點古怪就是了。

恍若未見,待掌聲稍歇,裏斯特再次笑眯眯道:“為了表彰大家努力創造出來的奇跡,學院特地違例為大家先行發放了學員標識牌,這可是連天印班學員都只能在一年後才能領取的東西哦。除此之外,學院還給予大家每人十個黃金獅鷲榮譽點的獎勵。來,秦瀚冰你上來領一下發放給大家。”

學員標識牌?榮譽點?

一眾黃印班學員面面相覷,都是聽得一頭霧水。裏斯特顯然早就料到了會有如此反應,待身為助師的秦瀚冰上來拿走那裝有學員標識牌的小木箱後,不緊不慢解釋起來。

所謂學員標識牌,其實也就類似於現世學生證,有所區別的只是這學生證並不像現世學校中那樣一開學就發放下來,應該是有考慮到印術學院學員的流動性比較大,所以暫緩一年,待學員在第二年成為老生後再行發放。葉席他們這次算是趕巧了,恰好學院在為上屆學員製作標識牌,順帶著就將他們算進去當做獎勵。

確實是獎勵,還記得幾天前葉席在為賺取印幣苦惱時,裏斯特曾經說過的學院中有個可以領取任務的平臺嗎?那平臺只向院內擁有標識牌的學員開放,完成任務後,所得到的也就是榮譽點。

不要以為十個榮譽點少,據裏斯特說,依據其價值完全可以在平臺那兌換一門攻伐印術(注意,是印術,不是心法秘笈,不要搞混了),雖然只是品級不高的那種,但再想想黃印班有幾十名學員,也就相當於拿出了幾十門印術。而黃印班所付出的,僅僅只是一個娛人聲色的節目而已。

不得不說,學院這次確實算是慷慨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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