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道印無雙 作者:臨海貍貓(連載中)

 
cchjames 2016-8-5 09:3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8 424188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5:28
第170章 注孤生


任何一個新事物的產生,都必將伴隨著種種爭議,詩詞自然也不例外。

前面介紹過,此時空的百家燦爛文化並不比現世低弱,至多只能說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而數千年流轉發展下來,詞文名篇層出不窮,不說將優美文字寫盡,但也形成了個頗為成熟龐大的體系。

而在此體系下想要另闢蹊徑,自創流派,難度以及所遇阻力無疑也就可想而知。

並不是因為才華的問題,實際上即便是場內心中再為抵觸的儒生,也不會去否定這首摸魚兒—雁丘詞,的確是篇不可多得的經典好詞,拔得這場比試頭籌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甚而還有些過了……

是的,現如今就有人在暗自吐槽這首詩詞的主人,也就是葉席,竟然會想到拿如此經典詩詞,來參加這等不起眼的青樓賽事,這就好比用攻城投石機砸蚊子,簡直可恥!

眾人質疑挑剔的是這摸魚兒,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個新作詞牌!

這也不是什麼文人相輕的毛病,事實上這種質疑確實是有必要的。要知道詞最初是伴曲而唱的,而眾所周知曲子都有一定的旋律、節奏。這些旋律、節奏的總和便就是詞調。簡單點說,如果這摸魚兒被確定是個新作詞牌,那今後甚至是千古後世,都將會有無數文人按此調填詞。且先不說這份功績如何大到令人眼紅眼炸,只說其所負使命,便容不得絲毫馬虎大意。

畢竟前人都希望能為後人所推崇敬仰,而不希望因錯漏被後人屢次翻找出來取笑鞭屍。

然而作為被質疑的對象,葉席,現在卻只想說——如果我說這只是無意的裝逼裝過頭,沒想成名,那你們信不信……

答案毫無疑問,當然不會被採信,但這也就是事實。

葉席之所以會寫這首摸魚兒,就是因為先前的蝶戀花沒出任何問題,便下意識的以為這個詞牌在此世間也是有的,哪想到蝶戀花確實有,但摸魚兒卻沒有呢……

這特麼真的是個誤會啊!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面對著房內十余青樓女子以及秦瀚冰、潘胖子兩人的崇拜目光,葉席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努力下,輕咳兩聲:“咳咳,那個,這首詞不是我的……恩,少年時逛集市,偶遇個自號半仙的算命老頭,經常于攤前吟唱這首詞,一來二去便就記下了,大致情況就是這樣,我只是借來用用而已……”

“呵呵,那前幾首呢?”

“那是個衣著破落的游方道士……”

“葉哥!”話音未落,潘胖子粗暴打斷,伸手指了指自己胖臉,“你覺得三歲幼童長我這樣嗎?”

秦瀚冰也在一旁誠懇勸道:“葉兄弟你可以渺視我們在詩詞方面的造詣,但不能無視我們的腦子智商啊。”

實際上你們的智商真不怎麼樣,講真話都不信……葉席嘴角抽動幾下,無奈,只得擺出個看似淡定、實則蛋疼的從容表情,努力扮演出一副不求聞達于諸侯的高人隱士風範,輕擺手:“開個玩笑,這首詞……偶得佳作、偶得佳作,呵呵……”

“這就對了嘛!”潘胖子撫掌而道,“知道葉哥你不喜出風頭,但我們兄弟之間還有必要瞞著嗎?”

“恩,我的錯、我的錯。”葉席摸了摸鼻樑,眼角餘光掃到兀自議論紛紛的樓下大堂,果斷轉移話題,“對了,既然那蘇念念讀了我的詩詞,那這場比試就算是我們贏了吧?”

“呃……”這是顯而易見的,但秦瀚冰、潘胖子兩人聞言卻俱都一愣。原來他們方才被那新作詞牌給嚇到了,一時間竟是忘了比賽這事。現在聞聽葉席話語,這才將將反應過來,

“對啊,摸魚兒是葉哥寫的,那不就代表我們贏了?!”一拍腦門,潘胖子驚喜叫道,“我說剛才怎麼總覺得怪怪的,好似疏忽了什麼大事……果然是大事啊!哈哈,我們贏了!”

秦瀚冰亦是激動拍著葉席肩膀,少見爆出句粗口:“真特娘漲臉!葉兄弟,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你的節目能讓我們黃印班贏了!”

葉席挑眉:“敢情你先前都不相信來著?”

“呃,口誤口誤,其實我一直對葉兄弟你信心十足……哈哈,好吧,我的錯。酒來,我自罰一杯,大夥也都舉杯為我們才華橫溢的葉兄弟乾一杯!”

……

到現在才想起來歡呼慶祝,這反射弧無疑是有點長的,而究其原因,自是因為他們還有點不敢置信。雖然從第一輪的僥倖過關到第二輪的博運氣,再到第三輪的狀元登頂成功闖入決賽,葉席的表現是越來越好,也給了他們莫大信心。

但感覺能贏和實際獲勝畢竟是兩碼事,再者他們幾人參加這比試真的只是適逢其會,一點準備都沒有,與樓下那些要錢有錢、要才華有才華的其他參賽者比起來,也毫無優勢,但最後獲勝的卻偏偏就是他們,如此兩人自是有些被天降餡餅砸中的幸福眩暈感。

“來來來,再乾一杯。”隨意撈起袖子擦了下嘴,潘胖子再次倒酒舉杯,對著葉席擠擠眼,神情頗為猥瑣的叫道,“方才那杯是慶祝葉哥一舉奪魁,現在這杯是恭喜我們葉哥今晚入得美人閨房,爭取好事成雙,嘿嘿……”

秦瀚冰大笑:“不錯,這杯是一定要敬的。據我所知那蘇念念還是個清倌人,葉兄弟好福氣啊!”

是了,這次比試的彩頭就是能入那蘇念念閨房,不過並不是什麼拿一血,而是紅袖添香,秉燭夜談。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與現世大為不同,這從進得歡場後老鴇的言語就能看得出來,在這裡,老鴇會說她的姑娘琴棋詩畫,無一不精,並讓姑娘即興為客人唱個小曲聽聽。但在現世,老鴇則會指著手下姑娘介紹道,腿長腰細、活好水多,說不準還會讓姑娘當場劈個叉助助興什麼的……

當然了,如此並不是說這個時代的青樓就沒有那樣的特殊服務,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這裡包裝的要更文雅些,也分的更為細緻。有專門負責侍寢的姑娘,也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還有如明星般一呼百應的花魁。

蘇念念便是後者,而僅想憑比試獲勝就想輕易拿花魁一血,那自然是癡心妄想。當然凡事無絕對,如果你後續有能令對方姑娘加深傾慕的本事,溫水煮青蛙,慢慢培養感情,那也不是沒有成為入幕之賓的可能,而若是再有點財力,那直接為姑娘贖身娶回家做小妾,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這也是許多名妓花魁的最終命運。

好吧,之所以說這麼多,是因為葉席有點動心了。這也是廢話,美人當前,不動心的那是太監。

葉席當然不是太監,他是個性取向很正常的成年人,且兩世都是,如此自也會有那方面的需求。

而且不得不說,這種事情嘗試過與沒嘗試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若沒嘗試過,那即使心嚮往之,其實需求也不是那麼強烈的。但若嘗試過,識得其中美妙滋味的,那就有點不能忍了。

葉席是嘗試過的,在現世,雖然他並沒有成家,但戀愛也談過那麼幾次,或者與其說是戀愛,倒不如說是在異地兩個為生活打拼的他鄉人彼此慰藉,如此關係自是長不了。而待後來葉席事業小有所成時,沒功夫談情說愛,迎來送往的歡場倒是去過不少,不能違心的說是老司機,但裡面的門門道道卻也清楚,無非就是花錢解決生理需求而已,乾淨俐落,彼此也不用負責。

但在穿越來到此世後,葉席活了多少年,也就憋了多少年。

如此倒不是說沒有大山妹子看上葉席,實際是有的,找牛二伯談親說媒的媒婆還不少。畢竟葉席長得並不磕磣,還有一手打獵手藝,這在大山裡就是溫飽不愁的代名詞,也是姑娘願意嫁過來的條件標準。

可以說,如果此世界沒有印道存在的話,那葉席現在早就成家立業了,說不定孩子都有了,也享受一把家庭的溫馨滋味。

但因為印道,葉席清楚自己不會在大山裡待多久,再想想這裡的社會風氣,也就強行斷了這方面的念頭。

畢竟不是現世,還能無責任約個炮啥的。在這裡睡個淳樸的山裡妹子,壞人貞潔,結果你若還不娶人家,那真的是分分鐘投河給你看……恩,你也跑不了,也會投河,被撞進豬籠裡的那種。

……

言歸正傳。

受秦瀚冰兩人話語影響,葉席沉寂多時的春心不禁有點騷動了,但多少也還有點猶豫,這是想到後續與那蘇念念培養感情的麻煩了,浪費時間啊,還有成為備胎的風險,投入與報酬完全不成比例嘛。

唉,話說這比試獎勵幹嘛要是個花魁呢,普通青樓女子多好啊。長夜漫漫,大家完全可以談談文藝,順便彼此交流下肉體與靈魂的看法,皆大歡喜不好嗎……

也就是秦瀚冰與潘胖子不知道葉席這注孤生的糾結想法,否則非得狠狠嘲笑他不可。且不說這事成與不成尚且兩說,就算成了,你好好的花魁不要,卻要最沒地位的賣肉妓女,簡直大逆不道啊!

也就在這天字三號房內慶祝歡騰,各人各懷心思時,門外忽然傳來響聲動靜,

“閻少?你今晚也來了……咦,你的手怎麼了?”

“原來是念念啊,哦,沒事,一不小心磕到了……”

“無事就好,對了,差點忘了介紹,這位是韓太傅……”

“哈哈,用不著介紹了,韓太傅之名夜傾城誰人不曉?恩,閻家閻高軒見過太傅,您老識得小子的,不知還記得否?”

“你是閻副城主的愛子吧,我們確實見過。咦,逸才也在啊?”

“末學後進蕭逸才拜見太傅!”

“哈哈,不敢瞞太傅,蕭老正是小子請來助拳的,原想著能給念念捧捧場,不想此間另有高人為此次活動增色,倒是小子多此一舉了。”

“難怪老夫方才瞧那第一首詩詞,黃菊散芳叢,清泉凝潔雪,頗有散逸之氣,原來是出自逸才之手,如此就怪不得了。”

“讓太傅見笑了,那輪蕭某實在贏得僥倖,無顏受太傅誇讚。”

“哈哈,好了,蕭老你就不要自謙了,太傅即點你為狀元那自有點的道理。對了,念念與太傅此來這裡……莫非那位得勝高人正在這天字三號房中?”

……

門外似有兩夥人無意撞到一處,其中一方自然是那蘇念念與韓太傅,應是為兌現比試獎勵而來。至於另外一方……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放下手中酒杯,聽到動靜的潘胖子不由皺眉看向門口。一旁從遐想中回過神來的葉席,挑挑眉,同樣是有這感覺。

隨即不等兩人沉思回憶,秦瀚冰便眯眼撇嘴道:“確該耳熟,你們今天中午剛聽過。”

“那個閻少?”葉席恍然。

潘胖子一拍手掌:“是了,我先前與你們說起過,那個姓閻的也在這裡,就在我們隔壁的天字一號房。他現在來這裡……”

微頓,想到什麼,潘胖子與秦瀚冰不由都是看向葉席。此前有雜役說過的,那閻少對這蘇念念似乎很有意思,只要後者出來撫琴,他便必到,為此還花重金長期訂下天字一號房。

既如此,眼下這活動,那閻少自然沒有不參加的道理。但現在最後的獲勝者不是他,而是半道出來截胡的葉席……

紅顏禍水啊……葉席也是想到了這點,嘴角不禁抽了抽,我特麼就是想找個唱曲的,怎麼就整的這麼複雜呢?

無語間,外面寒暄告了個段落,隨即房間木門便被輕輕敲響。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葉席幾人也未糾結,揮手便示意門旁雜役打開房門,一行四人魚貫而入,除開蘇念念與韓太傅外,另外兩人中果然有中午見到過的那個閻少。

相比起上次見面,這時的閻少稍顯狼狽,右手手掌似乎受傷了,裹著塊厚厚傷布,隱有血跡滲出。落後一旁韓太傅半個身位,持禮甚恭,但當抬頭向葉席幾人這邊看過來時,目光中卻有著掩藏不住的陰霾……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5:44
第171章 裝逼的代價


獲勝獎勵是進入蘇念念閨房,但現在人家自行找上門來,那自然是有事的。

果不其然,蘇念念貌似只是順道過來,滿足下好奇心而已,實際她是做中間介紹人的,真正迫不及待想見葉席,或者說是想見那幾首詩詞主人的,應是那進得房中就不斷打量葉席幾人的韓太傅。

麻煩來了……

一瞧那韓太傅的神色舉動,再看著他手裡所拿著的正是方才自己所寫的那首摸魚兒—雁丘詞,葉席就有點頭疼了,早知會如此麻煩,他肯定不會去寫什麼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接寫首紅豆情詩不就完了嗎?

當然,無論是韓太傅還是蘇念念,都是有點身份的人,做不出一上來就直接發問的舉動。進得門來還是先以寒暄、自我介紹為主,這是必不可少的人際交往,也是鋪墊。

值得一提的是那方才在門外說著要見識下高人的閻少,好似真的只是來見識下而已,照面後,恍若初次相識,平聲靜氣的與葉席幾人打了聲招呼,便推脫有事帶著他口中喚作蕭老的青袍老者,乾脆退出門去。

如果不是中午雙方不算愉快的見面,外加進門時有察覺到他眼中掩藏不住的些許陰霾,葉席幾人說不定就真信了他的見識理由,但現在,葉席與秦瀚冰兩人交換了個眼色,不禁都是微微皺眉。

會咬人的狗不叫。

葉席幾人的適逢其會,無疑是壞了那閻少的好事,對方現在肯定是憋著滿肚子怒氣殺意的。而且葉席有注意到那閻少受傷的右手,外面包裹著的厚厚布帛,像是臨時從衣服下擺扯下來的料子……這是不正常的,以對方的身份地位,即便是不小心受傷了也會用專業傷布,怎麼可能會如此草率處理?

除非那傷口是剛才弄的,因為來不及便只能將就。而剛才的時間段正是那蘇念念宣佈最終獲勝者的時候,如此也就好想明白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大怒之下是捏碎的酒杯,還是摔碎了酒瓶碗碟……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閻少當時定然是怒火中燒的,否則一個修印師又怎麼會被碎瓷片輕易割傷?但就是這樣的滔天怒意,只是過了小會,就只剩下眼中不易察覺的些許陰霾。再等隨後與葉席幾人招呼時,那些許陰霾都不見了痕跡……

如此做派當然不可能是那閻少胸襟開闊,有意淡化此事,這話只能騙幾歲小孩。葉席幾人很清楚那閻少是在隱忍,應該是有考慮到房中還有蘇念念與那韓太傅在的關係,而且乍然遭遇也確實不好立刻發難,所以選擇了暫時避退。

這舉動看似有些虎頭蛇尾,但其實不然。就從對方能準確找到天字三號門外,也就能知曉肯定是有派人調查過的,也應該提前就知曉了壞他好事的正是葉席幾人。而在彼此都知對方存在的情況下,那閻少還選擇若無其事的過來打聲招呼,其中意味就頗為值得玩味了……

挑釁?算不上。準確的說,這是在宣示一種姿態,一種將葉席幾人正式納入視野的姿態。

類似戰前通牒,若加上旁白的話,那應該就是——恭喜,你們成功激怒我了,幾個渣渣!

……

且先不說那機關算盡太聰明、結果反為他人做嫁衣裳的閻少,只說房中幾人在互相交換下身份資訊後,氣氛亦隨之熟絡許多。

葉席幾人這邊出面的自然是秦瀚冰,潘胖子口才是好,也擅長人際交往,但在當下這個環境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因為對面出來答話的是韓太傅,他商賈出身的身份無疑還是低了點,擺不上對等檯面。

“……原來小秦公子是秦副城主的愛子啊,難怪瞧來頗有些眼熟。”

“不敢不敢,當不得公子稱謂,太傅喚我明德即可,這是小子的表字。”

在那韓太傅面前,秦瀚冰自是持禮甚恭,也不敢有所隱瞞真實身份,畢竟對方可是個連他老爹都未必買帳的大人物。

說到這裡可能就有人會問了,難道秦瀚冰、潘胖子修印師的身份都壓不住對方?

這就得要看你怎麼看待這問題了,這個世界類似葉席那個時空的古代封建社會,在這裡人們最為看重的還是宗族關係。印道畢竟只是個小世界,且遠離塵俗,無法深入影響主流社會秩序。當然話說回來,秦瀚冰若不是出身官宦世家,而只是個獨來獨往的傭兵冒險者,那就大可不必給這個韓太傅面子了。惹惱起來,也用不著管他是否給當今天子當過老師,一印術下去,該躺還得躺……

言歸正傳,有了秦瀚冰父親這層關係,房間氣氛自然也就更為緩和。彼此再行寒暄幾句後,那韓太傅終於將目光投向一旁葉席,意有所指道:“明德可否為老夫引見下這位小先生。”

秦瀚冰聞言一愣,不是因為這要求,而是對方喚葉席的稱呼,先生!這可不是隨意可用的稱謂,要知道稱別人先生便就有向別人學習的意思。所謂達者為先,師者之意,這可是種帶著些許敬意的稱呼。

而以韓太傅的學識,自然不可能不懂這稱呼的意義。

一旁自替雙方作個中間引見人便許久不言的蘇念念,聞言亦不由將視線從房中那十余個青樓同伴女子身上移開,看向除了面龐清秀,其他並沒有什麼特別存在感的葉席,目光泛彩,頗為驚異的樣子。

沒有人是傻子,至少這蘇花魁不是,韓太傅這樣稱呼,定然是已經確定了那幾首詩詞的主人,正是眼前這略顯青澀的少年郎。

人老成精,眼光果然毒啊……對著瞧來的韓太傅微微躬身行禮,葉席心中不由暗自感歎。

要說他們總共只三人,想要看出來似乎不難。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或許潘胖子可以被輕易排除在外,因為他身上的銅臭味實在是濃了點,怎麼看也不像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但他與秦瀚冰就不是那麼好分辨了,一是因為他的年紀太輕,青澀面龐也頗具欺騙性。二是他的穿著打扮,明顯出身白丁,不像是有機會接受到良好教育的樣子……恩,大概就是因為後者暴露的吧……

擅長細節分析的葉席,很快就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他這身打扮會出現在這裡,且還能與明顯非富即貴的秦瀚冰兩人平等站在一處,這本就是最大的破綻。

“見過韓太傅,先生不敢當,小子姓葉名席,無字,太傅可直呼其名。”

“夜襲?”

這就是為什麼葉席每次自我介紹時都會詳細解釋的原因了……瞧了眼訝然微聳眉的蘇花魁,葉席抽了抽嘴角:“葉席,生來片瓦遮頭,死去一葉為席的葉席!”

“哦,不好意思,葉公子……”

“沒事,習慣了。”葉席不以為然擺手。

“無字?”韓太傅錯愕愣神,“你不是讀書人?沒入過學塾?沒有師長?”

擦!失算了……

古代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人都是有字的,成年後不便直呼其名,便喚表字。

比如秦瀚冰,也就是姓秦名瀚冰,字明德。只是印術學院裡面的學員成分頗為複雜,沒有字的普通人一抓一大把,比如楊澤就沒有,所以為了不做特殊區別,先前也是為了隱藏真實身份,秦瀚冰便沒提表字,只以姓名與葉席幾人交往。

但在這時代有一種人哪怕是出身白丁,毫無身份,也會有表字,那就是讀書人。即便先前沒有,入得學塾啟蒙時教習師長也會幫起一個,但葉席這個寫出經典詩篇的卻是個偽讀書人,從來沒入過什麼學塾,又哪裡會有什麼表字,就連葉席這姓名還是現世老道士在撿到他後給起的。

又要解釋,頭疼啊……說一句謊話,就要有再撒一百個謊的覺悟。葉席唯有硬著頭皮道:“小子沒入過學塾,也無真正師長,只是閑來無事愛翻書而已。”

“如此說,竟是自學成才?!”韓太傅聞言頓時大驚。

“呵呵,算是,勉強算是……”

“這怎麼可能……恩,倒也有幾分可能,想來也只有脫得舊文樊籠,方才會有獨闢蹊徑的勇氣,新作詞牌,寫出那首驚才豔豔的摸魚兒—雁丘詞……只是也不對啊,若無積累儲蓄,前幾首的照鏡見白髮、蝶戀花,又從何下筆寫來……”

沉吟思慮良久,回過神來,韓太傅看著葉席不由搖頭歎道,“若所言屬實,那小葉先生的才華天賦便太過可怕了,老夫生平僅見你一例。”

“有嗎?呵呵,太傅謬贊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葉席決定裝傻充愣扮鴕鳥了。沒辦法,在這等真正大儒跟前,說的越多,錯的也就越多,不如不說讓對方自行腦補,這樣或許還能蒙混過關。

事實證明葉席還是太天真了,在不糾結是否是自學成才的問題後,那韓太傅便拿出那張雁丘詞,作請教狀:“這首詞老夫甚為喜愛,也有意推廣此詞牌,然其中有幾處模糊不懂處,還請小葉先生明示。”

“太傅客氣了,但問無妨。”

“首先是這段前引地點,汾水雁丘……全州老夫去過幾次,卻從未聽說有河喚汾水,不知具體方位在何方?”

“哦,這個啊……汾水河很小的,其實就是個水溝,也就附近當地人知曉,太傅不知很正常。”

“原來如此,且看這句,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恕老夫見識淺薄,莫不是有前代帝王曾途徑汾水河旁,因而簫鼓相伴,熱鬧異常?不知是哪位帝王……摸魚兒此詞牌名可有出處?仄韻是依此雁丘詞固定不變的嗎?前片六仄韻,後片七仄韻?能否請小葉先生再寫一篇摸魚兒,讓老夫好作參考……”

“……哦,對了,還有這字,與先前書寫照鏡見白髮的字體如出一轍,筆跡瘦勁,鋒芒或隱或顯,似有自成一家氣象……這也是小葉先生獨創?不知可有參考源頭?可有命名……”

“……”

喂,老頭,你真的夠了啊!十萬個為什麼啊?信不信逼急了我現在就敲暈你,然後跑路走人……

這當然只能是想想而已,就看這韓太傅一臉激動求知欲,就知結果肯定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悔不當初啊,焦頭爛額的葉席現在剁了自己手的心都有。

特麼讓你手賤,遭報應了吧!

最後被逼無奈的葉席,唯有再次苦笑提筆,在一眾或期待或崇拜的目光注視下,又寫了首摸魚兒,這次是辛棄疾的。

寫完後好似扔燙手火炭似的丟掉墨筆,雙手擺出十字擋在身前,語速飛快:“什麼都別說,什麼都不要問。一切全在詞裡,自己體會。”

話落也顧不得什麼太傅不太傅的,毫不客氣轉身,回到桌旁端起酒杯,一副小爺不伺候了的無賴模樣。

見狀,韓太傅等人自是無奈,但也確實沒轍。畢竟葉席的身份不同秦瀚冰、潘胖子,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如果真要擺起修印師臉色來,那莫說韓太傅已經告老退休,就算是還在任上也奈何不得。

不過剛打發了那韓太傅,沒等葉席喘勻口氣,一道嬌俏身影又再次跟了過來,是那花魁蘇念念,手指攪著衣擺,頗為猶豫遲疑的屈身行禮,“葉公子……小女子有個請求,還望葉公子你能成全。”

揉著眉心,葉席頭也不抬回道:“只要無關詩詞,什麼都好說。”

頓了頓,沒聽到下文,葉席不由愕然抬頭,“不是吧,你也要問我詩詞?”

“呃,不是的……”咬咬牙,再次屈身行禮,“小女子是想請葉公子能將蝶戀花與雁丘詞送與我譜曲,或者其中一首也可以,我會奉上酬金的。”

葉席怔了怔,眨眨眼,旋即驀地一拍大腿,擦,都被那老頭整暈了,差點把自己來此的目的給忘了,這不是鬧呢嘛!

蘇念念明顯被葉席這自殘舉動給嚇了一嚇,隨即反應過來小臉滿是失望神色:“不、不行嗎?”

“誰說不行?哦,不好意思,嚇到了吧?來,坐坐坐,先吃個糕點壓壓驚。”瞬間記起目的來的葉席,努力擺出一副和善模樣,實則更像是只垂涎小紅帽的大灰狼,“詩詞小問題,呵呵,好說好說的……”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6:01
第172章 夜傾城北城區


“走?葉哥,這裡可是青樓啊……”

“我知道啊,然後呢?哦,明白明白,你們有活動自行安排就好了,不用管我,我先回去了。”

“葉兄弟要不再考慮下吧,青樓易近,但親近花魁的機會卻難得啊。”

“是啊葉哥,花銷什麼的我給你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哈哈,謝了,下次、下次吧……”

深夜,鳳儀樓門口,在秦瀚冰與潘胖子兩人即是惋惜又帶著點關愛傻瓜的目光注視下,葉席執意揮手道別,到底還是沒有進入花魁閨房,與那蘇美人秉燭夜談。

這並不奇怪,雖然在此世界待了有二十餘年,但葉席的行為習慣還是有著深刻現世烙印的。在他看來,若不是解決生理需要,那去什麼青樓,這不是擺明浪費生命嘛。秉燭夜談?別鬧了,有那時間我回去睡覺不好……

好吧,暫且不說這注孤生的想法對錯與否。只從這念頭也就能看出葉席是並不覺得可惜的,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懊悔情緒,相反,心情很不錯,因為此行的目的達成了,蘇念念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連同先前選定的那十余青樓女子,在兩天后代表黃印班,來學院參加開學禮的表演。

好歹沒白忙一場。

當然這不是沒有代價的,畢竟想要正式登臺表演,那之前肯定是要花時間排練準備。

那十余青樓女子倒是無所謂,包下來幾天價錢也不貴,無論是秦瀚冰還是潘胖子都出得起。但蘇念念就不同了,作為一樓花魁,她的個人時間是不多的,也很少會外出表演,這也不是什麼錢不錢的事,還有身份地位等考量因素在裡面。並且還要看鳳儀樓那邊同不同意,總之就是各種複雜。

好在葉席的那幾首詩詞魅力足夠驚人,在他表示要將那兩首蝶戀花、雁丘詞送與蘇念念譜曲吟唱後,阻力便順其自然的消失不見。

算是雙贏吧,這世界當然是沒什麼著作權說法的,青樓女子所唱曲調也完全不受限制,只看客人喜好,點什麼唱什麼,事後掏錢買本原作者的詩集那就算是講良心的做法了。

不過若較起真來,一個文人或許無法命令所有人都唱自己所作詩詞,但卻有放話讓誰不許唱自己作品的權利。

古代人,稍微講究點的,那都是要名聲臉面的。

這也是蘇念念與鳳儀樓顧忌的地方,葉席的幾首詩詞雖然都是在參加活動時所作,但他若出得門去,轉手就將那幾首詩詞送與其他青樓花魁念唱,那就是打臉了。

所以眼下這各取所需的做法,便是雙方都能接受的皆大歡喜結局。

恩,唱曲的有了,伴舞的也有了,接下來就只希望那蘇念念能不負那首千古名詞了……抬頭望著空中那輪亮如銀盤的高懸明月,葉席如此想著,隨即便沿著愈加稀少人流,沒入街道不見。

後方,鳳儀樓門口,瞧著葉席真就乾脆甩手走人,秦瀚冰與潘胖子兩人面面相覷,都是有些茫然無措。

還是那句話,這裡可是青樓啊!講道理來都來了,而且方才人家花魁雖然沒有明言,但卻有誠意懇請葉席去指點詩詞譜曲,這其實也就是個邀請,只不過方式矜持了點,但就算是個傻子想必也能聽得出來言外之意吧,但葉席卻直推脫今晚太遲,改日再說……

這特麼是個正常男人能說得出來的話?

淩亂了會,回過神來,秦瀚冰與潘胖子都是無語搖頭,說了幾句什麼,再次轉身走回鳳儀樓。並不是要在這過夜給葉席做做榜樣,因為只約莫過了半刻鐘,兩人便又從樓內走出,彼此拱了下手,作別離開。

而無論是先前離開的葉席,還是現在告別的秦瀚冰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街道側對面一茶館二樓上,正有十余人向這邊打量瞧來。

為首的正是那今晚大失顏面的閻少,其餘除卻蕭老陶老外,也就是方才在天字一號房作陪的人,均是年紀輕輕,身著華服,身份地位應該都不一般,沒猜錯的話是出自北城區的一眾衙內大少。

見到葉席幾人相繼從鳳儀樓內離開後,茶館氣氛頓時舒緩許多,一華服青年輕哼道:“算他們識相,若真敢在此逗留,染指閻少看中的女人,定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日出!”

“呵呵,田少氣勢可嘉,但其餘兩人也就罷了,那秦瀚冰可是秦副城主的獨子,還是莫要招惹的好。”

“是他?他怎麼與商賈貧民混一塊去了,真丟我們官家子弟的臉面。”

“應該是學院裡面的關係吧,聽說他進到西城印術學院了,閻少想必清楚的。”

“不錯,不過……”坐在首位的閻少捏著手中白瓷小茶杯,邪異眉眼微挑,“不是一路人了。”

同桌幾人了然點頭,沒有多問,也沒必要多問,每個層次境界都有獨立小圈子,只是隨後提起秦瀚冰時言語評價更為隨意放肆了些。

如此閒聊著,一個作護衛打扮的中年男子從對面鳳儀樓走出,匆匆穿過街道,進入茶館。

上得二樓後,因為包場的緣故,那中年護衛對著臨窗桌旁幾人施了一禮,便看著閻少直接道:“少爺,打聽到了,那幾人今晚是來此雇人的。”

“雇人?”喚作田少的華服青年聞言微愣,隨即不由啞然失笑,“來青樓雇人?”

點頭,“恩,他們傍晚一來就包了間雅房,在裡面選取了十餘位懂舞技的姑娘。聽個雜役說,隨後兩天這些姑娘都聽他們調遣,好像是要去學一支舞。”

田姓青年笑言:“越來越來意思了,你們說莫不是我們這秦大少異想天開,想要秘密訓練這批舞娘,然後給秦副城主一個驚喜?”

這自然是玩笑話,回應的便是哄堂大笑。唯有那閻少似乎想起什麼,若有所思的開口問道:“蘇念念呢?也是他們要雇的人?”

“少爺恕罪,蘇姑娘的情況小人沒有明確探得,不過從他們的舉動來推測的話,應是這樣沒錯。”

話落,瞬間就有青年義憤拍桌,

“好大的膽子!”

“我看是鳳儀樓越來越不像話了,當家花魁也能隨便雇傭?”

“不好說啊,別忘了,人家可是此次活動比試的贏家,若趁機提出要求,蘇大家還真就不好拒絕……”

雜言雜語推測中,閻少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看向護衛:“讓你重點打聽的詩詞呢?他們是從哪尋來那幾首詩詞的?”

中年護衛猶豫了下:“房內雜役說那些詩詞,是跟著秦少過來的其中一人所寫,就是那個樣貌打扮普通的青年,據說姓葉。”

“葉席?”脫口而出,閻少不由愣了愣,這名字他當然是熟悉的,也正是拜他所賜,葉席這名字如今在學院裡面可是名聲風頭一時無兩,當然都是惡名,

下意識皺眉搖頭,“怎麼可能?我雖不懂詩詞,但那葉席如此年輕,又出身尋常,就算他自小受得大儒學士教育,又怎會勝得過蕭老陶老兩人?”

護衛低頭抱拳:“小人也覺得此事古怪,但那雜役受得小人銀子確實是這般說的,而且他有親眼見到那葉席持筆寫詩。”

“莫不是花錢找的人捉刀代筆?”見得閻少皺眉沉思,有人順理成章的猜測道。確實是順理成章,因為他們就是這麼做的,只是請了人還是敗了。

“若真有這等高人,那花錢怕是請不來吧……那什麼不中用的蕭老陶老,閻少相請都頗花了番力氣。”

這就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了,受得啟發,那閻少眯了眯眼,語氣微寒:“秦瀚冰!”

以己度人,就像他能請來蕭老陶老一樣,在閻少看來,葉席幾人中有此能量的無疑也就秦瀚冰一人了,再一想及中午衝突,他又猜到了這是秦瀚冰的報復,知道他看上了鳳儀樓的蘇念念,便早早備好詩詞借那葉席之手來此搗亂……不對,應該是一舉兩得,拉來蘇念念與那十余青樓女子,且只是雇傭兩天時間,那定是在準備兩天后的開學禮節目了……

看看,聰明人就是這麼多疑。

好吧,講道理這也怪不得閻少會想岔,實在是相比起秦瀚冰來,葉席的存在感太過薄弱了點,很難進入閻少這等人視野,如此前者也就順其自然的躺了回槍。

而自以為看透一切的閻少,在將整件事情在心中轉了兩轉後,不禁暗自撇嘴冷笑,靠一群妓女就想翻身打敗林千雨?真是天真的可以,還是讓我來徹底按死你吧……

……

……

次日。

茶館內的算計陰謀,葉席幾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們現在也沒功夫搭理這些,雖然參與表演的人員已經找到,但距離開學禮也僅僅只有兩天不到的時間而已,任務無疑還是相當緊迫繁重的。

所以,在開學不到一周的這天,葉席幾人毫無懸念的逃了學。

其實認真說來也不算翹課,畢竟怎麼說這也是為班級爭取榮譽嘛,如果他們以此向裡斯特請假,那應該也是會得到批准的。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這途徑,因為沒必要,秦瀚冰是黃印班的助師,本就有點卯權利,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在留下張便條讓楊澤轉交後,幾人就毫無心裡負擔的溜之大吉。

嗒嗒嗒……

精緻馬車上,葉席與潘胖子兩人一人占著一邊,挑開窗簾向外望去。

此時正值上午時候,然眼下這寬闊且整潔的街道上卻見不到多少行人,唯有一輛賽著一輛的豪華馬車穿梭而過,道旁是兩條明顯經過規劃修葺的綠化帶,鬱鬱蔥蔥,瞧來頗為養眼舒適。樹林遮掩間,隱見探出的粉榭亭台,嘩嘩流水,鳥鳴相和……

這裡確實還是夜傾城地界,但相比起其他城區地方或髒亂或喧嘩的陰暗角落,這裡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在這裡,你不會看到滿臉菜色的貧民,也不會看到沿街亂竄的小販,更不會看到腰間鼓鼓囊囊、面色不善的幫派混混,倒是有幾隊禦馬跨刀的巡邏騎兵呼嘯而過,不斷暗示著此處的安定太平。

“這就是北城區啊……”許是受到這裡的環境氛圍影響,自來熟的潘胖子難得安靜許多,觀望半刻方才憋出來的喃喃自語聲也顯得很低很輕,唯恐驚擾到什麼似的。

沒錯,拜秦瀚冰所賜,葉席他們現在所處位置,正是這夜傾城中最為封閉神秘的北城區。

這是只能由達官貴人進出的地方,若無相匹配身份,抱歉,這裡不歡迎你。而若是強行硬闖,那路面上這些巡邏騎兵會直接送你去往城中大獄。

“準確的說,這只是北城住宅區,因而看不到什麼人。”坐在車廂中間位置的秦瀚冰隨意介紹道,“我們剛進來的那個門,再往東邊去些,便是城中大部分官衙辦公地方,那裡就要熱鬧多了,和東辰區差不多。當然,眼線也比較雜。”

頓了頓,對著回轉看來的葉席兩人攤手道,“我昨晚回去想了想,在沒登臺前,葉兄弟的節目還是保密一點比較好,免得出什麼岔子。而在夜傾城裡面,算得上隱蔽的也就是這裡了。鳳儀樓那邊我昨晚打過招呼了,包括那蘇念念,所需人員這時應該都是請到了。”

“去你家?呃,秦副城主也在?”潘胖子想到什麼,頗為緊張問道。

秦瀚冰搖頭:“是我家的一個莊子,平時沒什麼人會去的,算是閒置了,正好現在讓我們用來排演節目。”

潘胖子聞言頓時長鬆口氣,也難怪他緊張,要知道現在過來的不只是他們三人,還有那十余青樓女子的,若是這場面讓那秦副城主撞上,那真是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了。秦瀚冰無所謂,最多也就被責駡一頓,但他們就肯定要被認定是狐朋狗友了。

葉席倒是沒想的這麼複雜深遠,聞言只是不住咧嘴,聽聽,莊園,還是閒置的……再想想自己初來夜傾城時的前幾個晚上,因為無處可去只能尋個巷道角落打坐至天明,如此懸殊對比,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好了,就是這裡,我們到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6:15
第173章 這姑娘笑點有些低啊……


莊子是有許多種的,根據莊園主的地位以及功能的不同,名稱也不盡相同。

比如皇室的叫皇莊,亦或稱苑。鄉下土紳財主圈起來的那叫田莊,而眼下這獨屬於秦家的則是私莊。

即是私人領地,那雖已閒置自也有人把守。不過在秦瀚冰的帶領下,幾人自是暢通無阻就進得門來。內外稍一觀察對比,能看得出這莊子面積不算大,但裡面的亭台屋榭、池塘園林卻也一樣不少,放在現世,那也就是所謂的避暑勝地了。

步過前院,一風韻猶存的婦人率先從正廳中走出迎來,未語先笑,正是昨晚在鳳儀樓見過的那個胡媽鴇母,屈身行禮,嗔怪笑道,

“見過秦少、潘少,還有葉先生。秦少可是瞞得我好苦啊,若早知是你,樓內姑娘大可隨意喚去,又何需使什麼銀子?就是念念亦可協商,想來也無問題。但是如今,可是叫我丟人失禮了。”

失禮其實是談不上的,花錢雇傭青樓女子,葉席再以兩首詩詞換得那蘇念念兩天時間,這是樁公平交易。當然如果鳳儀樓那邊早知秦瀚冰身份,那就未必會用交易姿態來對待此事了,而是會想方設法的賣秦瀚冰一個人情,將利益最大化。

秦瀚冰大笑回禮:“哈哈,胡媽勿怪,是我思慮不周,在這先給你陪個不是。”

鴇母見狀連連擺手:“不敢不敢,秦少別怪我掉進錢眼裡去就好了。”

“怎麼會,在商言商嘛……”

寒暄幾句,那胡媽在知道秦瀚冰身份後,應是早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言廢話,一指身後正廳便道:“不敢耽誤秦少大事,念念與十余位姑娘我都領來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全憑秦少調遣。”

“那就謝謝胡媽了,待此事一了必有人情送上。”

話落,葉席跟在幾人身後走進正廳,剛入得門來便是陣陣幽香撲鼻,十餘身高相仿的可人姑娘分作兩排,亭亭玉立,正自齊齊屈身行禮……一瞬間,葉席竟是有了回到現世走進高檔場所的感覺,也就只差一句歡迎光臨。

搖搖頭,散去腦中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葉席左右看去,那些姑娘自然就是昨晚他在鳳儀樓選定的舞者。

蘇念念不在其列,而在隊伍首端處,略微靠人群後面一些,略施淡妝,依然抱著她那把古琴。若不是知曉身份,那依此行為下意識將她看做隨行丫鬟也說不定。但實際上你若真正瞧眼過去,那便絕對不會這樣想……

這世上總是有那麼一類女人,即便容貌長相不算太過出眾,也不會作搔首弄姿狀招蜂引蝶,但她只要靜靜站在那裡,便足以使得一些或有意或無意瞧來目光定格、沉迷。

這就是蘇念念,這也便就是花魁。

似是覺察到了葉席目光,蘇念念轉眸對視,微定,輕笑著福了一福。只是一個晚上而已,花魁自然不會忘了葉席,實際上葉席給與前者的印象還是很深的,一是因為那幾首無論放在哪個文會上都足以定江山,甚而讓旁人無法下筆的絕妙詩詞,二是因為葉席的特立獨行,受她邀請卻還推脫拒絕的男人,真的不多……

“這幾個木箱是?”一旁秦瀚冰注意到了姑娘們身後壘起來的幾個朱紅木箱,這顯然不是廳中原有之物,不由訝然問道。

胡媽笑著解釋:“是些衣物首飾,聽說秦少雇傭我們樓內姑娘,是想讓她們跳支舞,我便自作主張帶了幾套舞衣過來,看待會能不能用上,希望沒有幫倒忙。”

葉席幾人聞言不由都是一愣,這確實是他們疏忽的地方,只想到將節目人員配齊,卻忘了舞衣等襯托外物。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以秦瀚冰在北城區的能力,等察覺到這問題,想要臨時找來這些東西也不難。不過人家既然已經準備妥當,那終究是幫上忙的,也給他們解決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這也就是身份地位的好處了,即使你有所疏漏大意,也會有人幫你想到並自行送上周到服務。

事實證明這胡媽的確是幫上大忙了,打開木箱,葉席一眼就瞧中了件有著丈長袖子的輕紗舞衣,那長得過分的袖子其實是有個專有名詞的,喚水袖。而選擇這套水袖舞衣,那葉席想要的舞種效果無疑就是袖舞了。

袖舞並不是現世時尚舞種,而是歸屬于有著悠久歷史的古典舞,這個世界也有。所謂長袖善舞,本意正是取自於此舞蹈。

不瞭解?那也沒關係,它的變種大家肯定見過,現世中那些跳廣場舞的大媽,有時手裡會扯著塊長長紅布揮來揮去,呼呼作響,那便就是了……

當然葉席想要的效果絕對不是那種,真正的袖舞,在於通過肩、臂、肘、腕、身等部位不同幅度、力度、速度、路線的運動,使一丈水袖繚繞空際,變化出無數形態——時而嫋嫋直上,如蜂蝶飛舞;時而緩緩遊動,似流水清波;時而沖入雲端,像銀蛇騰空;時而捲曲迴旋,若風戲白練……可謂千姿百態,美不勝收。

不過限於排演時間關係,葉席這次不準備整的那般複雜,也沒必要,他這次想要的效果只是袖舞中的柔美一面,能做到這點也就行了。

所謂有什麼鍋,炒什麼菜,切忌眼高手低,這是葉席兩世為人的處事經驗。

而他的這點要求,讓原本還有點忐忑的十余青樓女子,聞言瞬間放下心來。

還是那句話,這個時代的妓女整體素質那是相當高的,只靠劈開雙腿可進不了青樓、賺不了大錢。更何況還有不少青樓女子,都是自小就被人買下培養的,舞技功底只是基礎而已,袖舞也幾乎是她們必學的舞種,如此一來,關於跳舞的表演進展自是極為順利。

唯一有點麻煩的就是需要設計些新的舞技動作,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那十余青樓女子在這方面本就是見多識廣的專家級別,再加上葉席的要求不高,不需要做什麼高難度動作,相反,他是要儘量將節奏舒緩下來,這也就等於是在降低難度。

於是在互相討論幾句後,葉席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已是被排除在話題圈外了,那十余青樓女子商議的開心,他反倒是很難插得進去嘴了。

這也是葉席作為穿越者第一次感覺自己被本地人給完爆了,不禁暗自感慨,畢竟術業有專攻啊!

雖然是有點鬱悶,但這是好事,葉席也沒有外行強行指導內行的習慣,索性放權讓她們大膽設計舞蹈動作,只要在中午前定下來,留好充足排練時間就行。

貌似漫不經心的搞定舞蹈後,葉席就順其自然的將視線放在負責唱曲的蘇念念身上,這是重頭戲,按照葉席想要的效果,舞蹈只是背景陪襯而已,這節目的真正靈魂之處,還在於唱曲。

因為那嘰嘰喳喳討論正歡的十余青樓女子,在徵得蘇念念同意後,兩人便離開喧嘩大廳,去往後院找了間安靜廂房。

情況所需,這原本也沒什麼,但當兩人真正關起門來,隔著方木桌相對而坐時,氣氛卻是有點尷尬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彼此還不算熟悉,僅打過一次照面,這在現世都可以說是曖昧,放在這封建時代那就更是大大逾矩了。

葉席迅速就察覺到了不對,率先打破寂靜,一指身前桌上對方進來時順手擺下的古琴,狀似好奇問道:“蘇姑娘很喜歡這把古琴啊,昨晚登臺時我見到的,也是這一把?”

有話語聲,房間因安靜而愈加尷尬的氣氛便瞬間散去許多。蘇念念點頭:“葉先生眼力不差,確實是這一把,喚作青桐,名字是小女子自己取的。”

“哦,我對古琴沒什麼研究,這青桐……”兩世為人,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葉席自然是通曉搭話技巧的,在這點上同性異性其實也沒多大差別。先從彼此愛好入手,總能讓談話氣氛活躍起來。只是與現世可以聊香水、首飾、妝容甚而家庭不同的是,在這個時代這些算是女孩子家的私密,輕易不與外人說的,所以在視線轉了幾轉後,葉席只能打量著那把看來有些陳舊、邊角處地方開始掉漆的古琴,拄著下巴,“……恩,是把名琴?”

“呵呵,我現在相信葉先生確實對古琴沒什麼研究了。”蘇念念聞言不禁掩嘴輕笑,隨即大致是感覺到這動作言語有些不禮貌,便撫著古琴解釋道,“這只是把很普通的琴,是我幾年前剛出來為人唱曲時攢錢買的,也是屬於我的第一把琴。雖然現在是老舊了,音調也不准,需要經常調試,不過我總是捨不得丟了它。恩,我是不是有些守財奴?”

葉席搖頭,“當然不是,戀舊的人通常都是很重感情的人,這很好,比如說我……”攤開手掌,放在桌上,一臉深情,“你看,這只手跟了我二十餘年至今,我也沒捨得拋棄它。”

“呃?手……呵呵,葉先生說話很、很風趣,呵呵……”想來是從未有人與她這般對話過,蘇念念聞言先是愣了好一會,隨即方才反應過來輕笑,只說了一句,又忍不住低頭聳肩,為了不至於超過笑不露齒的禮儀範圍,憋得有些辛苦。

看,這就是時代的差異了,這番話放在這裡只是個單純冷笑話,但若放在現世,那就會有人說你汙了,說不定還會有人祝你與這只手掌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世風日下啊!

待那蘇念念終於止住笑意,葉席便順勢道:“蘇姑娘其實不用喚我葉先生的,我雖是比你年長幾歲沒錯,但這稱呼卻是把我叫的太老了,總讓我想起學塾裡那些板著臉的教習。”

“呵呵,先生說話不誠實,我可是記得昨晚先生說過自己從未入過學塾的。”略略沉吟了下,蘇念念笑道,“那我喚先生為葉公子如何?”

拄著下巴,“有點架鷹鬥犬的紈絝感覺啊……恩,就這個吧,至少聽來不覺得老氣。”

“那葉公子亦不必稱我為蘇姑娘了,顯得客氣,卻也陌生,不如喚我念念即可。”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葉席從善如流點頭,搭話是需要技巧的,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便是其中一種,現在兩人稱呼都是變了,彼此關係是不是就拉近許多了?

掌控著話語節奏,葉席重新將話題拉回:“聽聞念念你除了精通琴藝外,唱曲也是絕佳?”

“那些大多是外人吹捧的,我只是略通琴藝,略懂音律。”

“念念啊……”

“恩?”

“聽說過一句話嗎?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啊!”

“呃,小女子……小女子沒有聽說過,呵呵,好吧!”抿了抿嘴角笑意,深吸口氣,蘇念念故作大方點頭,拱手施禮,“小女子確實精通琴藝,擅長音律,不知葉公子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你跳個舞我看看。”

“……噗嗤!”在葉席的屢次有意針對下,那蘇念念終是破功大笑,潔白玉齒乍閃乍逝,隨即便被雙手遮掩,順勢也蓋住半邊微紅臉頰,只餘彎作月牙的眼眸露在外面,笑語悶聲悶氣傳出,“哈哈,葉、葉公子不許……不許這樣了,哈……”

這姑娘笑點有點低啊,我這還有好幾個套路沒施展呢,你就快要笑岔氣了……葉席聳了聳肩:“好吧,那就說正經的。如果我……喂,說正經的呢,別笑了。”

“哈哈,正經的……恩恩,小女子盡、儘量不笑,哈……”

撓了撓頭,葉席有點無語了,頗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只好自顧道:“如果我哼一個調子,你能否幫忙把琴譜譜出來?”

“咳咳……咳咳……這個應當是沒問題的。”也難為人家小姑娘了,為了止住笑意硬是連咳幾聲,這才勉強連貫回道,“聽調譜曲本就是音律基本功,葉公子你可以先試著哼一遍聽聽。”

讓葉席試著哼曲,而不是她自己試著譜曲,這話聽來無疑信心十足。

葉席輕點頭,清了清嗓子,正待開口卻又忽然想到什麼,探手入懷掏出張折疊宣紙、展開、鋪在桌上推了過去:“你先看著這首詞,這就是我要哼的曲調。”

蘇念念聞言眼眸瞬間一亮:“葉公子又寫新詞了嗎,那真得要好好觀賞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宣紙拿起,先是看到那因為折疊而顯得褶褶巴巴的紙張痕跡,不由無奈搖頭,隨即掃眼字跡,眉眼於瞬間舒展開來,此前一直藏著的櫻嘴也於不自覺中微啟,嘴角處,輕鬆笑意,早已消失不見……

廂房,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0 16:51
第174章 事到臨頭付之東流?


整整兩天時間。

葉席等人一直潛伏在那小莊園中,真的是潛伏,除開訓練排演外,包括吃飯、休息睡覺等等都未曾離開,當然也沒必要離開,有秦瀚冰這少莊主在,後勤方面自是無憂的。

值得一提的是鳳儀樓方面的人也未離開,很是配合,除了事先約定好的蘇念念與那十余青樓女子外,就連那胡媽都是留了下來,她當然是不需要參加排演的,但卻可以管理那幫她帶來的青樓女子,也會提醒快要訓練的走火入魔的眾人飯點到了……

鴇母可不是個清閒的活,相反,手下擁有眾多姑娘的她們,作用地位也就類似于現世的大堂經理,上面有人管著,下面管著別人,不時還要出面與外人打交道,業務可謂繁忙。但就是如此,這胡媽卻選擇一直留在這幫忙做些瑣事,從不提讓人送她回去。

當然,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胡媽如此賣力,自然也是有目的的。但人情往來就是如此,即便明知她此舉是為逢迎,討個人情,但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兩天後的下午,最後一次集體排練結束時,秦瀚冰還是頗為客氣的找到胡媽當面致謝,並親口許了個人情……

這些都只是小事,重要的是節目。在眾人齊心合力下,排演進展的相當順利。

恩,這順利主要是指舞蹈,基本沒讓葉席操什麼心,那十余青樓女子自己就搞定了。

比較麻煩的是唱曲,不要誤會,花魁的水準毋庸置疑,實際上這也不是蘇念念的問題,而是葉席自己的問題,他想要的唱腔效果與這世界主流唱腔截然不同,好一番適應折騰,才在第二天勉強讓蘇念念轉變過來,加入舞蹈再行艱難磨合……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兩天葉席與蘇念念的交流是最多的,主要是前者對於後者的填鴨式灌輸。

沒辦法,時間太緊,唯有用這種方法才能在最短時間內留下最深印象。好在蘇念念表現的極為專業,對葉席口中不時冒出來的新鮮觀點也不排斥,相反,興趣頗濃的樣子,有時飯碗端在手上,兩人都會因為一個靈感碰撞,而果斷拋下目瞪口呆的眾人,匆匆回房試驗效果……

這舉動落入旁人眼中,自是容易誤會的。再加上葉席在兩人相處時為了調節氣氛,也為了防止那蘇念念因為他施加的壓力過大半道甩手不幹,有意講了不少小笑話、小段子。而以後者那低的可憐的笑點,自是一聽就中招,廂房內的銀鈴笑聲基本就沒斷過。

見狀,潘胖子不只一次的在秦瀚冰面前滿臉敬佩的長吁短歎,感慨還是葉哥手段高明,之前看似冷漠的拒絕美人相邀,不解風情。原來只是忽冷忽熱計謀、欲擒故縱手段,套路太深了……

……

嗒嗒嗒。

臨近傍晚時候,依舊是那輛載著葉席幾人進入北城區的精緻馬車,沿著寬闊主幹道,風一般的向西城區印術學院急速奔去。

速度是快了點,但完全不用擔心車禍,因為來往車輛在看到那輛精緻馬車上的徽章後,都會遠遠選擇避開。算是個交通潛規則吧,其實有些車夫也不知曉那徽章代表什麼,但他們很清楚夜傾城中但凡是鑲有徽章的馬車,都是或官室或豪強的存在,輕易不能招惹,否則就不要怪禍事臨頭時追悔莫及。

車廂內,

“開學禮於酉時三刻開始,地點在一號禮堂,有表演任務的需要提前一刻過去,以現在的時辰我們趕過去完全來得及,所以不用著急。”秦瀚冰依舊坐在車廂正中位置,語調緩和,神情姿態與外面風馳電掣的車速形成鮮明對比,很是淡定從容。

“一號禮堂?那假長毛開學時有介紹過嗎,在學院什麼位置?”微頓,潘胖子不自覺扭了扭肥碩身軀,指著身上緊繃華服,歎道,“唉,我們非要穿這身行頭過去嗎?有些緊啊,不會崩裂掉吧……”

身著由華貴絲綢製成服飾的不只潘胖子一人,秦瀚冰與葉席都是如此,這當然都是由秦家提供的,畢竟是參與正式場合嘛,自然要打扮得體面些。不過同樣是華貴衣服,穿在秦瀚冰身上叫相得益彰,穿在葉席身上叫人靠衣服馬靠鞍。但落在潘胖子身上那就只能說是悲劇了,除了將他身上肥肉凸顯的愈加明顯外,其餘附加氣質什麼的一點看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一號禮堂的具體位置,不過楊澤已經打聽到了,他會在學院門口接我們過去的。另外……”秦瀚冰忍著笑意打量著頗具喜感的潘胖子,搖頭道,“身形尺寸是你自己報的,工匠師傅只是據此制衣,這能怪得了誰?”

“那肯定是偷工減料了!上個月我剛量過尺寸,絕對不會記錯的!”

“哈哈……”

看著憤怒且言之鑿鑿的潘胖子,秦瀚冰與葉席對視了眼,終是忍不住大笑,也實在不忍揭穿這不是師傅的手藝問題,而是他又胖了的慘痛事實。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秦瀚冰擺手道:“好了好了,只要你待會慢點走,不要做激烈動作,衣服不會裂掉的。恩,還是說說節目吧……葉兄弟,你有幾分把握?”

這自然是在問勝過地印班的把握。

葉席搖頭:“不好說,當局者迷。具體節目如何排演時你們也看到了,不若你們來評價下吧。”

“那還用問?我說是十成!”幾乎沒作什麼考慮,潘胖子便誇張讚歎道,“幾個姑娘舞的好看,小嫂子唱的也好聽,只要學院裡面那些人沒聾沒瞎,我們定能輕鬆勝過那地印班!”

“我就不應該問你……”葉席無語,彼此也算是結識了段不短時間,潘胖子的性格習性葉席當然已有所瞭解,簡單來說,這是個純粹場面人,從來報喜不報憂,尤其是在最近認定葉席有高超撩妹技巧,能幫助他搞定終生幸福大事後,那說出來的奉承話簡直不能聽。

“還有,小嫂子是什麼鬼?我已經解釋許多遍了,我與念念只是剛認識的朋友而已,並無其他關係。而且她才剛滿十八歲啊……”

微頓,想及這時代十四五歲及笄嫁人生娃的女孩大把,再看著潘胖子一副‘編,繼續編,反正我懂得’的猥瑣嘿笑表情,葉席頓覺心好累,無奈揮手,“算了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吧。”

“呵呵,其實那蘇姑娘模樣身段都不錯,娶回來做個小妾綽綽有餘,若葉兄弟真有心的話……哈哈,好吧,不說了,還是說回節目。”略略沉吟了下,秦瀚冰頷首道,“我也覺得我們的節目不錯,尤其是蘇姑娘的唱詞,那由葉兄弟改過來的曲調,雖不走主流詩詞唱腔,更近於俗世俚語小調,初聽來是有些怪異,但多聽幾遍卻越發覺得悅耳……總之,我是有幾分信心的。”

這就是老成之言了,雖然聽來更像是什麼都沒說。但也還是那句話,當局者迷,不只是葉席這個節目策劃者,其實秦瀚冰兩人作為節目從無到有的參與者也是如此,他們幾人看好是沒用的,在結果沒出來之前,誰也沒有把握肯定說這節目就一定會受到大眾褒獎歡迎。

恩,潘胖子說的不算……

“當然,不管結局如何,葉兄弟的援手之情絕不會忘,若無你出手幫襯,我這次……哈哈,好吧,是我矯情了,我之過也。”看著瞬間做皺眉攤手狀的葉席,秦瀚冰仰天打了個哈哈,擺手歉然,示意自己失言。

“秦老大你就是太過客氣,我們兄弟幾個誰跟誰啊?誰幫襯一下誰那不都是應該的嘛,是不是啊葉哥?”不用問,這話只能是出自潘胖子之口,他也是目前這個小圈子的潤滑劑以及添加劑,總是在想方設想的拉近著幾人關係。

對於這樣的套近乎葉席並不排斥,相反他是有些欣賞潘胖子的,因為從後者身上,總能讓他依稀看到現世商人的影子。想來若將這潘胖子扔掉現世去,憑著這樣的處事方式,他照樣能在商圈裡混得風生水起。

如此想著,葉席笑著附和點頭。

實際上他這次之所以願意出手,還逃了兩天課,主要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秦瀚冰,還是想為自己出口氣啊——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呢,而且有時候一味的低調忍讓只會讓人看低,而愈加變本加厲,不若適當反擊,最好還要打臉打疼,打到對方不敢再行招惹為止!

……

片刻後,抱著各種心思、大抵還是忐忑居多的葉席幾人終於抵達印術學院門前。

這個時候的學院自然早就放學,鐵門也敞開著,但卻見不到多少學員出來。相反更多的是進去的人,與葉席幾人的打扮類似,大多身著錦繡華服……這些並不是學院中人,而是學院請來觀禮的,基本也就是夜傾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秦老大、葉哥……”院門處,葉席幾人剛下車站穩,一道身影便快速行至身前,正是楊澤。後者因為那天晚上沒跟去青樓,隨後的兩天排演節目自也沒參與。

倒不是葉席幾人有意孤立,而是學院中必須得留個人守著,否則他們的請假條都送不到導師裡斯特手裡。況且楊澤有上課記筆記的習慣,使得葉席幾人即便翹課也不會有跟不上課程的後顧之憂,實乃留守不二人選。

“出事了!”

沒等葉席幾人招呼,卻見那楊澤一臉慌張焦慮道,“我們的節目出事了!”

“呃……”幾人面面相覷,不由都是有些愣神。待反應過來,秦瀚冰皺眉道,“不用慌,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楊澤急道:“昨天學院裡面就有傳言,說我們黃印班在無計可施之下,請了一幫妓女來表演節目,是對學院開學禮的公然侮辱。到得今天,這傳言就愈演愈烈控制不住了……你們兩天沒來學院,我也不知道怎麼去通知你們。”

“怎麼可能!”潘胖子大驚:“我們的節目一直都在保密當中,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葉席聞言皺眉,瞬間聯想到了什麼。

“閻、高、軒!”秦瀚冰的反應也不慢,牙關緊咬,一字一頓恨恨道,“姓閻的、真有你的,跟我玩盤外招!”

這兩天他們一直待在北城區莊子裡,就連鳳儀樓那幫人都沒出來過,節目消息肯定不是從他們這洩露出去的。而即如此,那就只能是那天晚上在鳳儀樓中無意撞到的閻少一行人了,只要後者起了疑心,那打聽到他們在樓中選人的情況並不難。再一推測,結果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狀況無疑是相當糟糕的,不得不說,那閻少確實是好手段,拿捏的也相當精准,從他們雇傭的妓女身份處入手引導人心,短短時間內就令他們徹底淪為笑柄,並受到全院師生的鄙夷。

想及嚴重後果,潘胖子不由怒駡:“幹!姓閻的這特娘是玩陰的啊,有種我們憑節目堂堂正正分出勝負啊!”

“現在已經不是勝負的事了!”楊澤再行急道,“下午有人向學院提出抗議,建議取消我們班在開學禮上的表演資格。學院那邊正在商議呢,那假長毛……那裡斯特導師方才也被叫去了,現在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呢。”

“什麼!”幾人聞言心中不由都是一沉,這是要下死手啊,搞臭還不算完,乾脆就讓你上不了場,直接判負出局,以絕後患。

“幹幹幹……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連爆出數道粗口,潘胖子望著近在咫尺的校門,神情有些迷茫了。他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準備節目,辛苦排練,結果事到臨頭卻被告之很可能上不了場,一番努力也盡皆付之東流……

“我去找學院!”狠狠跺腳踩了下地面,秦瀚冰咬咬牙,當即就要轉身沖入學院。

很顯然,不甘心的秦瀚冰是想到利用其父親關係打通學院,但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實權副城主在夜傾城裡的面子確實不小,但想要依此就影響到印術學院還是不大可能。印道畢竟是印道,哪怕是有教無類的印術學院,也與俗世政權有著不小鴻溝,這是兩個世界。

所以葉席伸手拉住了他,目光平靜的搖搖頭,言簡意賅:“等。”

“等什麼?還有什麼好等的?”

“等!”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2 09:37
第175章 風塵之中,必有性情中人


葉席在等什麼,秦瀚冰幾人並不知曉,也沒心思去猜,他們這時已經完全陷入各自情緒,無法自拔,憤怒、沮喪,以及深深的無力。

棋差一招,如之奈何?

其實秦瀚冰先前想到將排演地點定在北城區,並早早派人將鳳儀樓一干表演人員全部接來,就是擔心會出現眼下這樣的問題。男人去嫖妓在這時代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甚而說來還頗為風雅,但這並不代表妓女的身份就如何高尚,實情恰恰相反,下九流中娼妓排第七,第八就是樑上君子,地位如何可想便知。

但秦瀚冰沒想到的是,儘管他已經提前做出防範,卻還是被有心人瞧在眼裡,抓到了把柄。

而只從這點來看,不得不說那閻少不愧是出身於官宦之家,除開眼光精準、手段高明外,心思也夠狠辣決絕。

實事求是來講,那閻少難道真的擔心葉席他們這靠一幫妓女撐起來的節目,會打敗林千雨嗎?答案當然是不可能,也不會有人相信這勝負有什麼懸念,所有人只會把這比試當做個笑話看待。

但那閻少還是出手了,這樣做的原因除了想噁心下葉席幾人外,其餘的,應該就是要將任何一絲可能存在的懸念都扼殺在萌芽狀態——

並不擔心己邊會失敗,但就是要先行徹底按死你!

這等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段,聞之不禁令人心生寒意。也正是秦瀚冰幾人無力的緣由,本就有把柄在別人手中,如今又被這般精心針對,實在讓他們看不到絲毫翻身餘地。

當然只是無法翻身回擊,解決方法還是有的。

當下最好的應對法子,就是讓隨後過來的蘇念念等人回去,放棄開學禮上的表演。這樣葉席幾人雖然會因此輸掉比試彩頭,但卻可以避免被學院中人恥笑。

兩害相權取其輕。

但是看著只說了個等字後,便保持神色平靜如水的葉席,話到嘴邊,還是被秦瀚冰幾人給咽了回去。

周遭不時有馬車駛來駐留,都是頗有身份的來客,或是披金掛銀的富態商人,或是身著便服但威勢隱隱的官員等等,若是碰到一處又恰巧相識,自免不了拱手行禮,寒暄應酬,隨即又彼此客氣的相請對方先行一步。

由此也就能看得出來這開學禮于印術學院的意義,並不是簡單的迎新儀式那麼簡單,而是一場大有野心的盛會,其目的與現世那些蜂擁進入華夏市場的西方電影類似,都是一種意識形態的輸出。

印術學院很清楚自己在東方大陸的尷尬地位,尤其是眼下這署名為黃金獅鷲的學院,他們是第一個進入這東方最大王朝的學院,這是優勢,也是劣勢。為了自保,也為了最大程度減輕身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標籤印象,他們必須要有所行動……而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老外的確很聰明,尋找到的突破口也很精準,那就是不斷找機會與本地上層建築進行溝通交流!

封建時代社會,其實就是個由上至下的金字塔,只要搞定上層,下層便幾無阻礙。

當然這些與現在葉席幾人的處境並沒多大關係,甚而眼下這場盛會,也與身為學員的他們關係飄渺……

熱鬧喧嘩門旁,偶有來客將訝異目光投來,這是認出那精緻馬車上的徽章標識,順勢也將秦瀚冰這個副城主之子給認了出來,有人走近幾步,似要招呼,不過隨即在看到他們這邊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沉寂氣氛後,這應是官員身份的中年男子敏感意識到了什麼,稍稍遲疑,便又收回步伐,遠遠頷首示意轉身離開。

也就在這時,葉席動了,不過不是走向學院門口,而是反身走向外面街道,迎著幾輛同樣精緻正緩緩停靠路邊的馬車。

鳳儀樓的人到了。

難道葉兄弟要等的人是她們……秦瀚冰與潘胖子對視一眼,都是有些疑惑,不過在他們反應過來下意識靠近幾步,聽到葉席正向當先走下馬車的胡媽解釋話語時,便知自己是想岔了。

“……事情就是這樣子,抱歉,是我考慮不周。”葉席坦然道,“麻煩是沖著我們來的,你們現在可以回去,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這也原本與你們沒有干係。當然,耽誤你們兩天時間,事先約定好的酬金分文不少……”

“等一下。”一旁蘇念念偏了偏巴掌大的小腦袋,“葉公子的意思,是我們的節目已經被學院取消了?”

“那倒還沒有,不過……”

“那我們就在這等等。”打斷話語,蘇念念輕聳香肩,“反正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再說如果事情有轉機呢?”

葉席微怔,看了眼神色輕鬆、似乎並未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事情的蘇念念,頓了頓,攤手:“或許是我剛才沒說明白,節目確實沒有立刻取消,但那是因為學院那邊還在商議,結果未知。恩,現在也不是節目的事情,而是學院裡面有人將你們的身份大肆宣揚,說的話比較難聽。就算待會節目通過,你們正式登臺表演的時候也會面臨……”

蘇念念似是打定主意不讓葉席把話說完整,再一次打斷,冷清嗓音帶著微微諷刺:“葉公子是覺得你們被我們的娼妓身份連累了?”

“當然不是。”搖頭,葉席回答的很果斷。蘇念念見狀瞬間微眯笑眼,理所當然道,“那不就行咯,挨駡的是我們,我們自己都不在意,葉公子又何必再作婆婆媽媽姿態呢?”

微頓,回頭看向身著表演舞衣的十余青樓女子,“姐妹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沒錯,葉公子你想多了。”

“我們姐妹本就是低賤娼妓,這是實話沒錯,也沒什麼好辯駁的,如此讓人罵上幾句又有什麼打緊?”

“是啊,往日裡我們陪笑陪酒,性子再差的客人都見過,什麼難聽的話也都聽過,甚至客人發起酒瘋來,挨打幾下也是常事,早就習慣了……”

“倒是我們還從未嘗試過在印術學院裡表演呢,葉公子若是讓我們這般就輕易回去,我們姐妹們可不依哦,嘻嘻……”

鶯鶯燕燕,夾雜著些許不以為意的調侃輕笑,聽來是有些吵鬧的,尤其是當物件只有一人時,直欲令人頭腦發脹。

但看著眼前這十余言笑自若、好似絲毫未受他方才話語影響的青樓女子,葉席卻沒有任何不適感,微怔片刻,深吸了口氣,稍撤半步,躬身行禮:“謝謝!”

“今日之情,必不敢忘!謝謝!”跟來的秦瀚冰三人自也聽到了方才對話,不由同樣面色鄭重的上前躬身行禮。

“呃……”“葉公子……秦少……”“快快起來,我們受不得這大禮的……”

見得葉席幾人如此鄭重其事行禮,姑娘們倒像是被嚇住了,先是下意識側身避開,隨即又連忙上前七手八腳扶起幾人。

葉席沒有堅持,順從起身,面色帶著些複雜感慨。

風塵之中,必有性情中人。這是葉席在現世聽來的話,具體是在哪裡已經忘了,但他很清楚自己今後絕對不會忘記此情此景,也不會忘記眼前這出身風塵的十餘性情女子!

葉席希望蘇念念等人走嗎?那當然是不希望的。辛苦排演兩天卻被告之很可能上不了場,不只是秦瀚冰幾人不甘心,他同樣也很不甘心。但葉席做人是有底線的,這是他們的麻煩,與蘇念念等人無關,未免牽扯到干係,他有必要將其中緣由與蘇念念等人說清楚,否則于心難安。

而蘇念念等人真像她們口中說的那樣,不在意流言罵語、不在意有人拿她們的身份侮辱說事嗎?那自是不可能,不過都是些十餘歲的小姑娘而已,大的也不過雙十出頭,這等年紀即便是娼妓,即便是在青樓那處大染缸裡,閱歷豐富,又怎會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看法?

再說的直白點,誰願意無緣無故就招人罵呢?傻子也不願意吧,她們當然不是傻子,但她們卻說自己不在意……

這時,“等等,我還在這呢,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幫傻丫頭拿主意了?”說話的人是胡媽,黑著面孔,作勢揮手欲打,“沒大沒小,我看是許久沒教訓你們了,一個個皮都癢了是不是?”

“嘻嘻,胡媽媽你可別嚇唬人,往日裡你不是經常告訴我們要聽客人的話,不要使小性子嗎,我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

“吆,翅膀硬了,還學會頂嘴了?別嬉皮笑臉的,說的就是你,蘇念念,我可是都看清楚了,方才就是你帶的頭,看我不打死你這臭丫頭!”

“啊,媽媽饒命……”

“胡媽!”秦瀚冰見狀上前半步,正待皺眉不悅攔下。卻被葉席伸手拉住,隨即笑著拱手道,“謝謝胡媽成全。”

那胡媽聞言微愣,隨即不由瞬間展顏笑道:“哈哈,葉公子倒是有副好眼力勁。成全談不上,你們付了錢的嘛,而既然拿人錢財,那自然得與人分憂。不過……”

微頓,對著秦瀚冰眨眼笑道,“秦少別忘了先前許下的人情就好。”

秦瀚冰這時哪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苦笑搖頭:“胡媽這是說的哪裡話,莫說一個人情,待此事一了多少人情我都應著。”

“呵呵,那我可記下了。”

“沒問題!”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節目能上與否,但胡媽、蘇念念等人仗義相助的行徑,無疑是給了幾人點希望。望著周遭因為剛才這裡的動靜而好奇瞧來的眾多視線,秦瀚冰稍一沉吟,揮手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若我們先進學院再說。”

其實他們早就該進學院了,只要留個人在這將後到的蘇念念等人領進去就行。不過想著他們如今在學院內的偌大臭名,幾人自是不願進去挨那鄙夷目光注視的,但現在比他們還小的姑娘都不畏懼這個,那他們自也沒有怕的道理。

“醜話說在前頭啊,待會如果挨駡了,你們可不要哭鼻子。”

“囉嗦!帶路吧,我的葉公子。”

“得,當我沒說。”葉席自討沒趣的聳了聳肩,當先跨步向學院門口走去,同時目光掠過秦瀚冰幾人,後者均是微微點頭,不著痕跡的留步走在姑娘們的周遭週邊,隱隱守護。

不管如何,既然人是他們請來的,那他們自得盡可能的保護一眾姑娘不受傷害。

穿過鐵門,雖然學院守門人看著他們這有男有女的偌大陣勢,不禁有些愕然愣神,但卻也沒有詢問阻攔,開學禮期間學院基本是不設防的,當然若提刀拿劍、明顯來者不善那就不行了。

這不是說學院的防衛力量在這一天就完全鬆懈,實際上是恰恰相反的,門口不設防,門內就未必了,這是個外鬆內緊的格局。只要有人敢在學院內鬧事,不出幾息,保准十余門攻擊印術就瞄準轟來了。這一點都不開玩笑,要知道此時的學院裡面可是有不少城中頭腦人物在的他們的安全自然容不得絲毫馬虎。

蘇念念等人當然是沒進來過印術學院的,此時自然瞧什麼都覺得新奇,一棟西方風格的拱頂建築就能令她們嘖嘖稱奇,一座略顯裸露的男子雕像同樣也會令她們羞不自甚,不要以為妓女都是開放的,且不說這裡面還有不少如蘇念念這等清倌人,只說這個時代風氣,就算是嘗過歡愉滋味的青樓女子,同樣也開放不到哪去。

不過儘管她們表現的很是好奇,葉席也很少會去講解什麼,相反,進入學院後,葉席便一直腳步不停的帶領眾人向黃印班走去。

只要能進到教室裡面,關上門來,那自然也就能最大限度的隔絕外面的風言風語,以及窺探視線。

但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沒等葉席帶著眾人穿過學院廣場,就聽一道熟悉嗓音驀地從旁傳來,

“這不是秦少嗎?這般匆忙是要去哪啊……咦,念念?你果然也來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2 09:50
第176章 氣場壓制


“這不是秦少嗎?兩日不見,如今這般匆忙是要去哪啊……”

話一入耳,葉席心中不由就是一沉,轉過頭去,幾人神色都是不好看,尤其是側方秦瀚冰,臉色陰沉的好似能滴下水來,眯眼看向後方走來的同樣十餘人偌大陣勢,當先之人可不就是那眉眼邪異的閻少?

應該不是有意在此堵截,因為那閻少身旁除了兩個身著學員制式黑袍的跟班外,其餘大多都是神情傲慢的華服青年,此時正目光玩味看來……沒猜錯的話,他的目的與葉席等人一致,都是來學院門口處接人的。

而現在雙方能在這撞上,只能說是冤家路窄了。

走近幾步,就見那閻少目光忽的微凝,“咦,念念?你果然也來了……”

葉席聞言心中不禁一動,若有所思的掃眼過去,心下已然肯定在學院內散播傳言的正是對方無疑。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沒有絲毫意外神色。

不過蘇念念等人是不知道這點的,她們只知道學院內有人意欲找麻煩,拿著她們的身份在大做文章,但具體是誰並不清楚。葉席方才沒說,也沒必要說,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的麻煩,沒必要將蘇念念等人牽扯進來,她們也牽扯不起這恩怨。

但葉席還是小瞧了蘇念念等人察言觀色的能力,在覺察到周遭氣氛有異後,應該是意識到了什麼,蘇念念向著上前招呼的閻少屈身福了一福,以示回應,其餘再不多話。

秦瀚冰適時橫身擋在中間,瞥眼看去,毫不客氣道:“你來做什麼?”

“秦少這話就有點不近情面了,你我兩家是世家,本該多親近才是。而且……”故意頓了頓,那閻少大有深意的掃了眼後方十余青樓女子,笑道,“秦少兩日未來或許有所不知,最近學院內可是有流傳著諸多不利傳聞,不少人對你們乃至整個黃印班都大有意見,我是擔心秦少你在一無所知之下吃人暗虧,方才特地前來告之。”誠意拱手,言辭懇切,端得是一副急公好義熱心腸。

秦瀚冰聞言一窒,幾絲怒容乍閃乍逝,偏偏又發作不得,憋悶得不輕。

“閻少好意,我們心領了。”回以拱手,葉席接過話來平靜道,“不過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宵小之輩而已,也就只會躲在暗處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不值一提,不值理會!”

話音方落,那兩名身著學員黑袍的跟班頓時怒了,厲喝出口,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小子你說話小心些,需知禍從口出!”

葉席訝然驚咦,皺了下眉:“我說的是那些只知背後耍手段的無恥小人,兩位怒從何來?莫非……”也是故意頓了頓,狐疑看向那兩怒目瞪來的跟班,“不是吧,莫非這與兩位有所關係?”

“放屁!”

“這位兄弟是喚作葉席吧,你說笑了,這當然與我們沒關係。”輕描淡寫,一語帶過。那閻少目光極是平靜的掠過身旁跟班,後者兩人頓時靜默不言,隨即又狀似有趣的打量了眼葉席,淡然揮手道,“我只是前來好意提醒幾位,你們自己身陷囹圄不要緊,但可不要因此牽連到無辜的人。”說罷,目光順勢瞧向蘇念念。

得要說這話是有點無恥的,因為利用蘇念念等人身份抹黑攻擊的正是這閻少,但現在從外人的角度看來,他反倒成了悲天憫人的聖人,葉席等人卻成了拖人下水的罪人。

秦瀚冰惱怒道:“虧你說的出口,莫要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

“算了,秦哥。”在沒有證據之前,鬥嘴鬥機鋒這種事情,攤開來說是沒用的。就像辯論,只一味重複論點正確,卻拿不出論據證實,這只會是種弱勢的體現。

更重要的是,隨著他們這兩幫人在此駐留過久,廣場上已經有不少目光瞧來,而且應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少視線都是沖著蘇念念等人去的,指指點點,依稀能聽到‘妓女’‘有辱斯文’等等字眼。

此地不宜久留,迅速打定主意後,在勸住秦瀚冰時,葉席還是不由暗自搖頭。

有一句說一句,秦瀚冰與這閻少雖然同屬官宦家室出身,但論起耍手段、鬥機鋒來,兩人明顯不在一個層級上面。前者算不得什麼衙內紈絝,算是比較有出息的那種官二代,只是有點自持身份,拉不下來臉面,不像後者,倒是頗有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梟雄氣質。

如此想著,未等葉席直接拉人離開,卻聽那閻少先行說道,“好了,提醒已經帶到,秦少自己思量吧。開學禮快要開始了,我就不在此多言了。最後希望待會秦少拿出來的節目能足夠精彩,彩頭勝負什麼的無所謂,開心嘛,也好讓我這幾位得空過來觀禮的朋友開開眼界。恩,努力,我是相信秦少你有這個能力的!”

“呵呵,這恐怕是難了,閻少難道沒聽說黃印班的節目要被學院取消了嗎?”

“有這事?莫不是誤會?”詫異看了眼身旁跟班,後者冷笑點頭、進而搖頭,那閻少見狀一撫額頭,再行看向面黑若鍋底的秦瀚冰,歉然攤手,“抱歉抱歉,這事確實是我疏忽了,並不是有意來戳秦少你痛處的……恩,不過這也沒關係,重在參與嘛。開心,開心就好了,呵呵,對了,念念你幾時再撫琴?胡媽也在這啊,那到時定要通知我前去捧場……”

“你特娘——”在知道自己被算計後,秦瀚冰心中本就甚為不爽,如今看著罪魁禍首還在面前旁若無人的裝模作樣,怒氣沖腦之下立刻就要揮拳暴走,好在被一旁潘胖子及時伸手抱住,葉席也走了過來按住他震顫肩膀,低聲輕喝,“冷靜,別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他在故意激怒你!”

秦瀚冰聞言好似被兜頭一盆冷水澆下,瞬間清醒過來,停止了暴怒掙扎。是了,現在可是學院開學禮,如果他真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動手的話,哪怕他有個秦副城主的父親,恐怕也會立刻被學院趕出去。那時,才是真正的輸陣又輸人!

事實也就是如此,在見到秦瀚冰被勸住後,那閻少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失望,不過隨即就被很好掩蓋,退後半步,狀似錯愕道:“秦少生氣了?哦,理解理解,畢竟你們班的節目被學院取消了嘛,你身為黃印班的助師自然不會好受。”

“說完了?”葉席乾脆一拱手,“那就告辭吧……”

未等葉席話音落下,一道聽來有些漫不經心嗓音卻忽得傳來,“誰說我們黃印班的節目被取消了?”

幾人愕然轉頭,

“導師?”

“假長……呃,導師!”

不遠處,那背負雙手走來,明明有著東方面孔卻作西方浪蕩子打扮的中年男子,不是黃印班導師裡斯特又是誰?

終於等來了……葉席目光一閃,心中頓時長鬆了口氣。

沒錯,葉席方才在學院外所說的等,就是等這裡斯特的消息,雖然說不上來什麼緣由,但從楊澤口中得知裡斯特被學院方面叫去商議後,不知怎的,葉席就覺得對方能搞定此事……

“見過裡斯特導師。”雖然不同班,也不歸管轄,但裡斯特畢竟是有著學院導師身份,閻少與那兩名跟班都是客氣行禮。

但走近的裡斯特卻顯得不是那麼客氣,掃眼過來,直接問道:“你們是哪個班的?”

“地印班。”

“哦,地印班我熟啊,給你們導師皇甫明帶句話,問他上次一起去喝花酒的錢他打算什麼時候還我,或者什麼時候回請我一頓?就這樣,去吧。”

“是……呃……”下意識轉身回走,但隨即閻少幾人又怔在原地,轉頭看著隨意擺手示意他們離開的裡斯特,不由都是愣了愣,不只是因為那信息量頗大的傳話八卦,還因為對方這態度,呼來喝去,強勢的不留餘地。

也是因為如此,那閻少自方才一碰面就在這苦心經營的壓迫氣氛,也被瞬間一掃而空。猶豫了下,還是頗為不甘心的試探問道:“剛才導師說黃印班的節目……”

裡斯特似笑非笑看來:“你倒是對我們黃印班的事情挺關心啊。”

“我只是……”

不等解釋,再次被裡斯特打斷:“告訴你也無妨,學院商議結果是黃印班可以上臺表演。要我說多大事啊,不就是妓女嘛,學院裡那幫老頭去青樓的還少了?裝什麼假正經啊,淨耽誤事……咦,你們還不走?”

“呃,這就走……”

“等等,這幫人是誰?你們朋友?那一塊帶走啊,傻愣著幹什麼?”

“是是是……”

能看得出來閻少對於裡斯特這種不著調風格是很不適應的,再一次被擺手示意退去後,走出幾步,經得提醒,方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幫朋友留在後面,只得又灰溜溜走回來,再次行禮離開。

沒有以勢壓人,更沒有動用印術手段壓人,只是寥寥幾句,那方才手段百出的閻少就被呼來喚去,直如個提線木偶。

葉席幾人見狀自是看的眼中異彩連連,不過與只覺得大為解氣的秦瀚冰幾人不同,葉席看的要更為深入一些——這是純粹氣場的壓制,就像一個大人站在小孩面前,哪怕這大人與小孩之間並無任何關係,但當那大人揮手令小孩做些事時,小孩還是會不自覺選擇服從。

當然這只是比方,實際要更為複雜,那閻少可不是懵懂小孩,他出身於官宦世家,又是天賦驚豔的修印師,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屬於見過世面的那類人物。但實情就是如此,當他站在裡斯特面前時,他是被壓制的弱者。

一直等到走出幾丈距離遠離後,葉席有注意到那閻少回了下頭,看向這邊,目光中滿是羞惱憤恨,很顯然,他終於從方才唯唯諾諾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可惜已經遲了,該丟的臉早就丟了……

“還愣在這做什麼?”強勢退走閻少一行人後,裡斯特轉過身來,看著葉席幾人,皺眉,“開學禮就要開始了,你們還不趕緊去禮堂?”

愣了一下,只顧著高興的秦瀚冰幾人這才意識到什麼,不由激動道:“我們班的節目真的可以參加開學禮了?”

“廢話,商議時桌子都被我拍爛了,這點小事我還辦不來?”裡斯特理所當然道,隨即想起什麼,上下打量了眼葉席,像是第一次認識似的,“看不出來啊,你小子還有這些花花腸子呢,就是眼光差了點,地印班那林千雨我見過,也就相貌不錯,身材差得遠了。不過各花入各眼,我支持你,別給黃印班丟人,贏下表演,拿下那林千雨!”

“……”葉席無語了,有心想要解釋什麼,但看著裡斯特一副看同道中人的瞧來眼神,葉席敗退了。

實際上葉席還是低估了裡斯特的節操,因為對方在大義凜然的給他們鼓完勁後,竟然轉身就走進了那群青樓女子當中,一邊嘀咕著貨品不錯,一邊找到了胡媽,從後者口中得知鳳儀樓招牌名後,方才心滿意足離開。

“其實這假長毛……瞧來也沒那麼討厭。”看著依舊那副浪蕩子模樣,踩著漫不經心步伐離開的裡斯特背影,潘胖子忽地長聲感慨道。

秦瀚冰與楊澤俱是附和點頭,顯然都是同意潘胖子這番見解。唯有葉席,沒好氣翻了個白眼,

“別特麼廢話了,一號禮堂在哪?帶路!”

就在葉席等人匆匆離開時,又是一眾人跨入廣場,應是學院請來觀禮的,甚而有身著學院金邊白袍的西方人陪同,身份地位應是不低。便是在這群人中,一身處中央位置的玉面青年似乎若有所覺的樣子,轉頭瞧向葉席離去背影,微皺眉頭,

“怎麼了,陸侯爺?”

“哦,沒什麼,方才看到個人似有些眼熟,一時又記不起來在哪見過……恩,應是我看錯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3 08:58
第177章 君子報仇 小人報仇


“恩,應是我看錯了……”

“呵呵,陸侯爺瞧走眼的時候可不多。”

“偶爾總會有。”這頗有溫潤君子氣質的俊朗青年搖頭笑道,“東南地界我本就很少踏足,夜傾城更是第一次來,如此又哪裏會有什麼熟人?這不,聽說今晚這裏有熱鬧可瞧,便迫不及待過來見識了。恩,倒是勞煩公務繁忙的秦副城主你隨之陪同了。”

與之答話的是個束發帶冠的中年男子,下頜留有尺長黑須,雖只是身著便服,但卻有隱隱威儀透出,顯然是個久居人上的主。不過現在他卻落後那青年半步,神態亦顯得頗為鄭重:“陸侯爺客氣了,這是下官的榮幸。而且即便陸侯爺沒有此行,下官今晚也會過來的。”

“哦?這是為何?”

“小侯爺初來此地,可能有所不知,這學院每逢開學禮時候,都會寄出大量請帖請我等前來觀禮。當然來與不來都是自願隨意,不過據說這黃金獅鷲家族在西方帝國地位不低,類似我王朝一地藩王,勢力甚大,如此自不好太過駁面。若不是城主臨時有要事在身,脫不開來,那此次陪同陸侯爺前來的就不是下官了。”

陸姓青年聞言恍然點頭:“原來如此,這麼說我這次還是來對了,也見識見識西方藩王所屬勢力與我東方到底有何不同?”

“差異處自是有的,但眼下這只是個學院學塾,也瞧不出多少來。待會開學禮上的表演,也不過就是些歌舞吟唱,並無什麼出奇……”頓了頓,束發帶冠的中年男子再道,“除了請帖相邀駁不開面子外,下官此來還有個原因,那便是下官有一犬子,今年正式入得這學院進學印道。”

青年訝然:“竟有此事,這般說秦副城主的愛子也是名修印師?”

中年男子先是點頭,隨即又是輕歎搖頭:“慚愧,下官那子雖有些修煉天賦,卻資質駑鈍。學院每屆共招收四班修印學員,名為天地玄黃,下官那子只能入得末席,實在汗顏。”

“秦副城主此言差矣。”陸姓青年似有不同見解搖頭道,“印道一途,道有萬千。天賦雖甚為重要,卻也不是決定性因素,至多在前期修煉中占得些進展迅速便宜,到得後來便沒那麼輕易了,一步一重天,還得看悟性機緣與努力程度……”

微頓,看著中年男子略有些茫然神色,這才想及對方並不是印道中人,青年想了想,笑道,“這樣吧,如果秦副城主不擔心我誤人子弟,待會得空可攜愛子過來讓我瞧上一瞧。”

“這……這可如何使得!”中年男子聞言先是一怔,似有些不敢置信這天大機緣竟如此輕易就砸到自己頭上,隨即反應過來不由身軀微顫,激動狂喜不已。

“無妨。”青年溫言擺手,“恰好我也想見識下西方印道,權當交流而已。莫不是秦副城主信不過我?”

“不敢不敢……那下官在此便厚顏替犬子謝過小侯爺指點恩德!”話落,躬身便要行以大禮,青年伸手攔住,“秦副城主太過客氣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好好!”連聲應下,隨即看著一旁陪同的學院中人面露難色,中年男子不由一拍額頭,“我之過也,只顧著說話卻忘了開學禮行將開始,侯爺請!”

“同請、同請……”

在金邊白袍的學院中人指引下,一行人沿著葉席他們方才奔去方向,笑談而行。

而如果葉席在這,彼此打個照面的話,那竟然會認出這陸姓青年,正是他在全州見過的那個來自皇城的陸千秋,也就是那個一臉主角相的傢夥。

不過葉席能輕易認出對方,對方卻未必能認得出他來,事實也就是如此,如今的葉席還沒有被對方納入視野的資格,會覺得眼熟,還是拜葉席當時壞了別人的好事……

……

話說兩頭,且先不管這抱著觀禮遊覽念頭而來的陸千秋,只說葉席等人在緊趕慢趕後,終於是來到了開學禮地點,也就是一號禮堂。

其實所謂一號禮堂,葉席等人都是見過的,就是開學時填寫身份資料的那個狀似大劇場的環形階梯教室。恐怕也就只有這裏,方才能容納得下全院師生、以及邀請而來的校外人士落座觀禮。

當然此時的禮堂與葉席先前見過的那個光禿禿教室已大為不同,數十道幕簾直接將場地分割開來,整體看來分為三部分,最靠近裏面的是供表演人員休息、準備的後台,最外面的則是觀禮地方,至於中間地帶,也就是那環形平臺,那自然是正式表演舞臺。

除了幕簾外,教室內壁多了些飾物,大多是書畫類作品,東西方風格的都有。前排座位上還擺著些瓜果點心等餐盤,那並不是用來吃的,只是用作裝飾,能在那裏落座的也只能是學院高層以及受邀前來的城內名流人物。

整體看來這裏是有做些改動裝扮,但也算不得張燈結彩,西方老外貌似不興這套。整座場地最吸引人注意的,竟是上方穹頂懸掛下來的幾十餘水晶吊燈,一看就是西方舶來品,雕紋形態各異,華麗高貴,璀璨光明。

開學禮還未正式開始,因而人潮湧動的室內顯得很是吵雜喧鬧,聊天的、找位置的、呼喊姓名的等等,做什麼的都有。一般來說,交頭接耳瞧來頗為激動興奮的那是新生;閉目養神、甚而拿出書卷來擺出副兩耳不聞窗外事姿態的,那定然是前幾屆老生無疑。

一動一靜,鮮明對比。

到得這裏,葉席幾人與蘇念念等人本該分開,一去觀禮落座,一去後台準備。但他們的情況與別的班級不同,別的班級即使是有請外援,也不會本班一個人不上,但他們卻做得極為徹底,當真是完全外包。

如此,自然是要有人陪同帶路的。

簡單商議了下,最後由葉席帶著蘇念念等人去後台,秦瀚冰三人則去找尋本班位置落座。這樣分派實屬無奈,葉席甚至都不知道後台門在哪,但他是節目策劃人,一旦待會節目有什麼變動,只能靠他來進行調整,所以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葉席不是個張不開嘴的人,而且學院內似乎有類似學員社團類的組織存在,這並不奇怪,開學時葉席就注意到有一幫學長學姐,在學院各處為新生做著類似引導的工作,這當然不會是自發行為,只可能是有人在後面組織。只是因為葉席他們剛入學院不久,還沒接觸到而已。

眼下也是如此,在向個瞧來頗為面善的年輕學姐打聽後,後者很是熱情的將葉席等人帶至一道簾幕前,伸手一指,“裏面就是了,快快進去,你們差點遲到了,進去後會有人給你們登記並告訴你們何時出場的。對了,你們是這屆新生吧,哪個班的,女學員竟然這般多?”

瞧著葉席身後那一溜排身著舞衣、顯得很是專業的蘇念念等人,年輕學姐不由好奇問道。

“謝謝師姐,我們是這屆黃印班的。”

“哦……呃,黃印班?這屆的?”

“是啊,那我們先進去了。”再次頷首致謝,時間緊迫,葉席也沒注意到那年輕學姐瞬間變得古怪的表情,當先掀開幕簾,跨步走進。

有那道厚厚幕簾阻擋,外面一直縈繞耳旁的喧嘩吵鬧聲瞬間減輕許多,顯得煞是安靜。

那學姐並沒有騙人,葉席進來後轉頭就見到個坐在方木桌後面的年輕男子,桌上散放著幾頁紙張,應是登記地方沒錯。

轉頭點了下人數,確定蘇念念等人都在後,葉席走了過去,拱手行禮:“師兄你好,我是這屆新生葉席,請問是在這裏登記表演嗎?”

“沒錯,就是這裏,你們怎麼才來啊?”那年輕男子皺眉抱怨了聲,隨即也是不敢耽誤,直接道,“說吧,你們是哪個班的……算了,現在才來登記的估計也就你們一個了,我自己找找看……”

“不好意思,有勞師兄了。”葉席一邊陪著笑臉,一邊在心裏暗自將那閻少罵了個狗血淋頭,若不是對方先前在廣場上的耽誤,他們也不至於現在才來。

快速翻找了下幾頁紙張,年輕男子手上一頓,“找到了,你們是第九屆黃印班的吧,新生啊,難怪……等等!”

霍然抬頭,目光怪異的看向葉席,隨即又從後方蘇念念等人身上掠過,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一彎,似笑非笑,“你們就是傳聞中的那個……黃印班啊!”

年輕男子的聲音不大,但因為這裏要比外面安靜許多,周遭還是有不少人聽到了,瞬間一靜。與此同時,葉席只覺如芒在背,修印師的敏銳五感,讓他感知到有諸多意味不明視線瞧來,似有趣、似鄙夷、似漠然……但大抵還是鄙夷輕視居多。

蘇念念等人沒有葉席這般敏銳感知,但出身歡場慣於察言觀色的她們,還是敏感察覺到了周遭氣氛的異常,意識到了什麼,表情一木,不自覺緊了緊身軀,小幅度挪動鞋尖湊近,好似寒天臘月裏抱團取暖的山間小獸。

“你們班第八個出場,排在與你們同屆的地印班後面。”年輕男子遞來張紙條,目光大有深意的再次掃了眼蘇念念幾人,輕輕搖頭,指了指裏面,“排到你們節目估計得一個時辰後了,自己先去裏面找個位置歇息準備吧。”

葉席定定看著眼前那張紙條,沒有伸手接。

這一刻,他後悔了!

其實他這個節目未必是要妓女來表演的,換上諸如秦瀚冰說的私人豢養的歌姬舞姬,效果也是一樣。只是因為他先前被那林千雨激怒後,想著靠一群妓女打敗對方,能帶來更大的雪恥效果——正是因為這個有意無意的念頭趨勢,影響了他的判斷,最後方才選擇了蘇念念等人。

老實說,他這想法也不能說是有問題,如果沒有被閻少那群人故意宣揚抹黑,先行在學院裏面造成了聲勢,那等此事一了,誰又會去在意蘇念念等人?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深吸了口氣,葉席移開視線,搖頭道:“算了……”話音未落,一只小手忽然從旁伸了過來,接過那張紙條,是蘇念念,屈身對著年輕男子福了一福,脆生生道:“謝謝。”

轉身,看著緊鎖眉頭的葉席,展顏一笑,“我們不在意的。”

……

外面,秦瀚冰三人找到了黃印班所屬位置,不過匆匆而來的他們,同樣沒有注意到周遭古怪氣氛。

這屆黃印班當然也是新生,都未曾見識過學院開學禮,但原本該如其他新生般活躍議論的一眾黃印班學員,此時氣氛卻頗為暗沉,大多埋頭待在自己位置上,鴕鳥一般,抗拒著周遭其他班級不時指點瞧來的閑言碎語。

也只有在看到秦瀚冰幾人匆匆趕來時,一眾黃印班學員方才齊齊抬頭看來,不過神色目光卻算不得友好,相反,頗為憤憤,大有種羞與之為伍的神態。

只可惜,秦瀚冰與潘胖子並沒有覺察到,他們這小團體原本也與其他學員玩不到一塊去,唯有楊澤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但落座後幾次意圖張嘴都沒能插得進話來。

“秦老大,你說我們那節目到底能不能勝過地印班,我現在有點緊張……如果輸了,再看那姓閻的臉色,我可受不了。”

“我特娘就受得了了?”秦瀚冰沒好氣回道,“方才若不是你們拉著我,拚著被趕出學院,我也非得揍那無恥小人一頓不可!”

“還要揍啊?”潘胖子苦笑,“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葉哥的判斷了,秦老大,那姓閻的現在之所以專門與我們作對,是不是就是因為你小時候把人家給揍慘了啊?”

秦瀚冰聞言一愣,下意識摸了摸下巴,有點不能肯定:“不能吧……那可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多少年了,他到現在還記仇?”

“這誰說的準呢,有句話不就說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放屁,他充其量就是個小人!”

“那更完了,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你這話都是和誰學的,一套一套的。”

“葉哥啊,他就是這麼說的……”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4 09:21
第178章 後台小事


禮堂內,秦瀚冰與潘胖子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不時望向前方幕布籠罩舞臺,似等待也似期待。能看得出來他們確實有點緊張,不過同時也能瞧得出來他們現在心情不錯。

至少比方才在廣場時要好得多。

事實也就是如此,盡管這幾天出了不少變故,也令他們頗為措手不及。但不管怎麼說,他們辛苦準備的節目終究沒有半道夭折,順利登上舞臺,這就是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遺憾的是,這等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對了,那假長毛呢?”潘胖子忽然想起什麼,左右環顧,“剛才忘了道謝,這次得虧靠他,我們才涉險過關,不然結果還真就不好說。”

“那你還喚他假長毛?”

“呃,順口一說,習慣了。”

“他應該也在這吧,可能導師有專門位置,不用與我們坐一起。”秦瀚冰同樣左右看了下,搖頭猜道。

“我問問看……羅哥,你知道導師在哪嗎?羅哥……沒聽清楚?我是問你有看到我們導師嗎?呃,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不在這裏?”

前面有介紹過,黃印班的學員年齡層次差距很大,如此造成的結果就是人際交往起來比較困難,就目前來看,基本都是同年齡、同性別之間會有所交流,除此之外大多交情泛泛,也玩不到一塊去。

當然畢竟是同窗嘛,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招呼下還是沒問題的。況且潘胖子又與別人不同,他秉持的人際交往原則是商場上和氣生財的那一套,
哪怕心裏看誰不對眼,表面也會是一團和氣,說白了就是不輕易得罪人。

但現在當他問話出口時,那與他交情還算不錯的中年男子,羅哥,卻雙手抱肩恍若未聞的看向前方,再等潘胖子繼續追問,轉頭回應的卻是張面無表情臉龐,微皺眉頭,定定對視幾息,隨即又轉過頭去……

潘胖子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一臉茫然,正待下意識伸手再問,探出的手臂卻被一旁楊澤拉住,苦笑,“別問了潘哥,他不會理睬你的,班內其他人恐怕也是如此。”

潘胖子聞言明顯更懵了,頓了好一會方才遲疑道:“我最近……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不是,還是因為那幾個謠言傳聞。”楊澤無奈道,“先前造謠葉哥時,只地印班的人看我們不爽。後來傳言我們請妓女上臺表演,大半個學院的人瞧我們班的目光都不對了。你們這兩天沒來不清楚,現在學院內只要聽說是黃印班的人,走哪都會有人議論指點……”

說罷掃眼示意周圍,秦瀚冰與潘胖子兩人順勢看去,這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位置有些偏中的他們就像塊吸鐵石,牢牢吸引著四周旁班學員不時轉頭看來,目光大多玩味鄙夷,或竊竊私語,或明目張膽的輕笑指點,氣氛煞是熱烈。而處於最中間位置的黃印班學員,卻大多垂頭靜坐,詭異安靜,瞧來還真頗有種四面楚歌的感覺。

“幹!一幫人云亦云的蠢貨,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潘胖子緊捏拳頭低聲咒罵,隨即指了指羅哥等同窗學員,又反過來憤怒指向自己,“所以呢,他們受了氣,不敢向外人反駁,倒是把氣撒在我們頭上?”

應是聽到了,那喚作羅哥的中年男子當即轉頭瞪目:“如果不是你們請什麼妓女,我們又何至於被連累非議?”

“哈,笑話!”潘胖子怒了,反唇相譏,“開學禮表演是整個黃印班的事情,先前讓你們出主意想節目,一個個推脫不幹,現在我們把節目想出來了,打算為班級爭光,你們坐享其成反倒有意見了?”

“坐享其成?你們的成果在哪?讓我們被全院師生恥笑?”

“我們是想不出來節目,但想不出來可以棄權。反正我們是來修行印道的,又不是來娛人聲色的……”

“不錯,說到底這不過就是你們這些衣食無憂的富家公子哥的遊戲而已,顧著自己逞能,卻不想著可能連累他人……”

好似點燃了個炸藥桶,看著周遭數名憤憤斥責的同窗學員,以及投來的不屑怨恨目光,潘胖子心中即是委屈悲涼,又是怒意翻滾,霍然起身,“你們……”

“算了潘二,道不同不相為謀,莫要讓外人瞧我們笑話!”秦瀚冰面色陰沉的攔下潘胖子,眯眼注視著羅哥等人,寒聲道,“黃印班不是哪幾個人的班級,你們這樣想,我沒話說。我只希望你們能記住今天自己所說的話,等哪天你們被人欺上門來,不要奢望班級為你們出頭——言盡如此,好自為之!”

……

一點小插曲,並沒有在禮堂內引起什麼波瀾,只是令本來就貌合神離的黃印班,同窗關係降至冰點,臨近分裂。

這是頗為令人無奈的,但出現這狀況也幾乎是必然的。還是那句話,年齡層次相差太多,班級內甚至有不少學員是葉席等人爺爺輩的人物,彼此想法理念、興趣愛好什麼的根本不合拍,鬧到如此田地也是能想到的事情。

若換個比較時髦的詞彙來形容,那就是代溝。兩世為人的葉席是深知這點可怕的,所以他先前果斷拒絕了裏斯特的提議,不授助師一職……

而如果說秦瀚冰這裏受到的是來自內部的惡意,那葉席那裏就是紅果果的外部惡念了。

後台。

開學禮應該就要開始了,後台這裏也隨之變得異常忙碌,導師模樣的人在呼喊指揮,身著黑袍的前屆學員則在奔行穿梭,傳達著具體命令。當然更多的是待在道旁兩側身著各式服裝的表演學員,或緊張調試著手中樂器,或強作鎮定的閉目養神……

喧嘩吵雜,人來人往,原本就不甚寬闊的地方變得愈加狹窄。不過在有處角落,卻顯得異常安靜,不是因為這裏的人不多,實際上這裏算是個靠後的通道口,有好幾個場次排在後面的表演團體都在這裏歇息準備。

而如果有心觀察這些人視線規律的話,就會發現這裏的焦點是十餘身著白紗舞衣的年輕女子。這原本也沒什麼,美女人人都愛看嘛,即便是女子,也會投來同性間的比較目光。但眼下這些目光意味可不是如此簡單,若按照性別大體歸納下,便是男的目光玩味,女的眼色輕鄙……

不消說,那處於目光焦點的自是蘇念念等人。且這般注目‘禮遇’,並不是偶爾為之,而是從她們進入後台的那一刻起,到穿過走道,來到這裏坐下直至現在,一直跟隨其後。

妓女沒什麼稀奇,但來到印術學院還登臺表演的妓女,就不多見了,實際上這是印術學院開學禮上的頭一遭,算是開創了歷史,所以分外新鮮好奇的眾人瞧著蘇念念等人,就像在打量著闖入街頭鬧市的山間野獸。

目光是不傷人的,傷人的是目光背後所蘊含的意味。這些所謂的新鮮好奇,便就是如此……

當然除了用目光注視外,總也有個別膽大的行動派,就是在這詭異寂靜氣氛下,一個身形挺拔、面容算是俊朗的青年,忽得被身後幾名同伴哄笑推出,站在過道上,搖頭攤了攤手,隨即稍稍沉吟下,在周遭眾人注視下,抬步越過走道,行至十餘青樓女子身前。

站定,迎著蘇念念訝然目光,躬身行禮:“姑娘你好,能請教下芳名嗎?”

語氣很溫和,態度亦是誠懇,再加上他嘴角處若有若無的無奈笑容,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發生在他身上的倒黴事情,諸如與友人玩笑打賭,不幸輸了,無奈下唯有履行賭約,硬著頭皮過來詢問……大致過程應該就是這樣,這是個值得同情的可憐人。

而以這種姿態過來詢問,再以他那算得上優秀的身材外貌,應該很容易得手才是。

事實也就是如此,蘇念念在微怔後連忙起身,屈身回禮:“公子好,小女子姓蘇,名念念。”

其實這個時代女子的姓氏是不能隨意外露的,待字閨中,閨名只有家人才能喚的,嫁人後夫君可喚小字,但外人就只能喚某某氏,這是封建禮教的一種,不遵守就很容易會被認為是不守婦道。不過蘇念念的身份有些特殊,她出身青樓,自是沒那麼多規矩。

“蘇念念,念念不忘,好名字。”俊朗青年頷首讚道,隨即掃眼蘇念念懷中所抱古琴,目露喜色,“姑娘好古琴?小生恰巧也好此道,只是技術疏淺,貽笑大方之家。不若姑娘留個地址,也好讓小生日後前去請教。”

以請教姓名為由接近,承接喜好,最後再探得地址。不得不說,這俊朗青年是有些把妹技巧的,也足夠耐心。然而,

一聲歎息,一隻手掌從後方搭上他肩膀,“兄弟,眼光不錯啊,你也看上她了?”

俊朗青年愕然回頭,就見個面龐略顯青澀的年輕男子正站在他身後,單手托著大塊木板,其上擺放著十餘隻盛滿青色茶水的瓷碗。

“你是何人?”

“問的好。”面龐青澀男子挑了個大拇指,一指蘇念念,再指了指自己,“我是她的恩主,換而言之,她現在是我的人,兄弟,先來後到,你這趁我不在就撬牆角的作法有點不地道啊。”

俊朗青年皺眉:“什麼先來後到,念念姑娘又不是物品,豈有先到先得之理?”

“喲,念念都叫上了,看來兄弟你是鐵了心的要和我爭啊。”面龐青澀男子歎了口氣,“這樣吧,我看你也挺投緣的,你想要她可以,不過我可是先付了錢的,不多,花魁出場價,紋銀整一萬兩,你看拿個八千補償我怎麼樣?”

頓了頓,“沒有?那七千呢……打個半折,五千總有吧?不是吧,五千你都拿不出來,還好意思學人泡妞撬牆角?”

聽著這大為不可思議語氣,俊朗青年面色青一片、紅一片,隨即重重揮了下衣袖,“有辱斯文!”話落轉身,頭也不回的匆匆離開。

“好了,人都走了,還愣在這做什麼?”看著瞪大眼睛的蘇念念,青澀男子,當然也就是葉席,一遞托盤,“自己拿,一人一碗,潤潤嗓子。”

如數散盡後,葉席拿著空托盤回到小口抿著茶水的蘇念念身邊,隨意道:“別信,騙人的。”

“啊?”

“我方才都瞧見了,是不是看剛才那人模樣,像是被好友逼來的,有點同情?老伎倆了,這裏姑娘這麼多,他上來第一個就找你,明顯是早就打算好的。”

“哦,我看得出來的。”

“看出來你還老實回應他?完了,看來我得叫胡媽把你給看牢了,免得哪天你一時心動就和個美男來個私奔什麼的。”

“哈,盡胡說……青樓女子本就得迎來送往,人家那麼禮貌的過來請教,我還能直接讓人吃個閉門羹?”頓了頓,蘇念念偏頭看向葉席,似笑非笑道,“倒是葉公子你毫不客氣就要把小女子往外面賣,還紋銀一萬兩,我怎麼沒瞧到這錢?”

葉席撇嘴:“這話就說的沒良心了吧,我這不是在好心幫你解圍嘛。別說你沒看出來,方才那人模樣雖是周正,打扮的也還體面,但腰間懸掛的那枚玉佩太貴重了,相對而言腰帶卻過於普通,一看就是那種身家底氣不厚實,偏還要硬充門面的家夥。”

搖頭,“再看看我,拿錢砸人雖然是俗了點,但是有效啊。沒看我剛才虎軀一震,他就急匆匆敗退了嗎?說不定現在還在那編派我土財主呢。”如此說著,抬頭衝著過道側對面的俊朗青年,一臉心痛的擺出個四的手勢,後者不屑撇頭,羞與為伍。

蘇念念見狀不由掩嘴笑了聲,隨即仰頭道:“如果他真拿出來錢怎麼辦?”

“你當我傻啊,誰沒事揣個幾千兩銀票在身上,揣得下嗎他……退一萬步,他真把錢拿出來也沒事,我這還有第二套打臉方案呢,用錢還是太俗了,大家可以比比才華,作作詩詞什麼的嘛,我可以讓他兩隻手啊,用腳下筆都能羞辱他!”

“……”
cchjames 發表於 2016-8-25 10:16
第179章 開學禮序幕


“……話說回來,詩詞才華這種東西其實也是最靠不住的。生前身後名,不若夾生白米飯。不要笑,這話就是說給你們聽的,尤其是在以後找夫君的時候,切記擦亮眼睛,不要那麼膚淺,美貌皮囊當不了飯吃。也不要玩什麼文藝深刻,那最是害人。記住了,如果一個人才高八斗卻換不來一官半職,鬱鬱不得志,那這人在其他方面肯定是有問題的。你可以同情他的遭遇,也可以尊敬他的才華,但最好與他保持距離,不然你就等著落坑吧……”

“嘻嘻,這話怎麼越聽越像胡媽的口氣?”

“這就叫過來人的忠告,胡媽是過來人,也是明白人。”

“公子的年歲好像還沒我們幾個姐妹大呢吧?”

“咳咳,這不是重點,有志不在年高嘛。”

“可我們的身份是妓女啊,最後能從良嫁人就算好運了,哪能奢望許多……”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妓女怎麼了?妓女也有情,妓女也有愛,要對自己有信心,永遠相信有個如意郎君正在世間的某處角落苦苦等待著你們,而在相遇之前,你們所要做的僅僅是多點耐心,恩,再多攢點嫁妝……”

人是群體生物,不過在陌生環境下,人也總習慣於沉默,怯於表達,就像先前待在角落處仿若遺世獨立的蘇念念等人。

其實出身青樓,又迎來送往,她們交際能力自是不缺的,甚而可以說是專業級別的。但這種專業只在青樓,來到這裏就完全施展不開,所能做的唯有靜靜忍受著打量非議,以及被動的遭人上門調戲……

不過這種狀況在葉席回來之後,也就瞬間蕩然無存。打量視線還在,指來手臂也有,但角落處這裏的氣氛,卻再不像之前那般死寂,相反,變得活躍熱鬧起來。

這當然是葉席有意引導的結果,既然決心要上臺表演、既然無法改變外在眼光印象,那葉席現在能做的,便就是讓蘇念念等人在登臺之前,心情盡量輕鬆,也盡量愉悅,這對於兩世為人的他來說,並不難。

畢竟,有個笑點很低的人在啊……

“又勸姐妹們從良攢嫁妝,又告訴姐妹們擇選夫君標準,呵呵……”蘇念念側頭想了想,隨即笑道,“比起方才那人,葉公子倒更像是來撬我們鳳儀樓牆角的。”

歎氣,“剛才就說你這丫頭沒良心,現在果然沒良心給我看了……”撇了撇嘴,葉席順勢望向一旁胡媽,發現後者正配合著偷笑的蘇念念做出狐疑表情,抬手,“得得得,好心總沒好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嘻嘻,那倒也不必,知道葉公子你好心,不過呢,卻也把事情想簡單了。”蘇念念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身旁十餘姐妹,“想要從良沒那麼容易的,姐妹們都和樓內簽有賣身契,除非是真好運遇上個肯花大錢為我們贖身的恩主,不然想從良就只能一點點攢錢為自己贖身。我這樣的屬於特殊情況,正常情況下,一般姐妹們需要辛苦十幾、甚至幾十年,才能湊足這筆贖身錢。而到那時候差不多也人老珠黃,去哪能輕易遇上良家呢……”

“死丫頭,什麼都敢往外面說!”

蘇念念昂起小臉,瞪視胡媽還嘴道:“就往外面說了,怎樣?”

“還怎樣,我看你是幾天不打皮癢了……”

這自然不是真的在爭吵,不說以蘇念念的花魁地位,就算是普通青樓妓女與鴇母的關係,也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壓迫者與被壓迫者的關係,那種情況當然也有,不過並不多見,更多的還是兩者相依相存。因為鴇母以前大多也是妓女出身,知道後者的苦處。

當然蘇念念所說的話是不假的,關於賣身契,關於許多妓女人老珠黃後沒有落身處,這些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這些聽來是有點殘忍,但仔細想來卻也不能全怪青樓黑心,要知道許多妓女都是自小就被青樓收養買下的,可以說若是沒有青樓,她們是很難活到今日的。換而言之,在她們正式成年出來前,青樓要免費負責她們的衣食住行以及培訓各種技能等等,花費可謂不菲。而即如此,那簽下賣身契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開青樓不是開善堂。

其次關於妓女人老珠黃後的安排問題,實際情況也並不是如人想像中的那般悲慘。青樓畢竟不算是個正經營生,若非走投無路,很少會有人願意被人指著脊樑骨來此工作。這也就給了許多無法從良的妓女機會,手腕靈活的可以去做鴇母,技藝出眾的可以給尚未出道的青樓女子作教習培訓,再不濟的,留下來也有個掃地端茶的活……對於後者,一般來說,青樓也不會做出絕情趕人的事情。

當然了,晚景悲涼的妓女肯定也是有的,而且數量還不少,這點是無法避免的,擱在現世還有打工半輩子卻無半份身家的人呢,如此就更不用說這時代沒有約束的青樓行業了,這也是青樓名聲不好聽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過這等沉重話題,彼此心知就好,沒必要放在眼下這場合與外人說,在被胡媽打岔後,蘇念念也順其自然的轉移開話題,與前者笑鬧起來。

但葉席聞言卻挑了挑眉,似有不同意見:“你說這些確實有道理,不過也有你們的營生手段太過單一的緣故所致,而且,你們的格局也不夠開闊。”

蘇念念聞言一愣,隨即不由笑道:“那依葉公子之見,我們這些姐妹們該如何打開格局、進行營生呢?”有意咬重字眼,向個明顯是外行人的葉席追問這種內行人都無法解決的問題,這自然是有些挑刺的,也有些不會聊天的意思。

不過也還是那句話,玩笑而已。這兩天接觸下來,蘇念念也習慣了葉席的隨和率意,以及偶有驚世駭俗的言論等等。

果然,葉席並沒有動怒尷尬,相反,心裏還暗自為她點了個讚,多少的捧哏人啊,自己剛想著聊天扯淡活躍氣氛,對方就把話題遞過來了……

想也沒想就回道:“你還別不服,營生手段待會說,先說格局。恩,就拿你來說吧,你是鳳儀樓的花魁,在城內也算小有名聲,但若不是踏進鳳儀樓,誰認識你?誰會知道你的琴曲技藝?”

蘇念念疑惑道:“可我不在青樓裏面表演,還能去哪?”

葉席反問:“你現在在哪裏?”

現在自然是在印術學院禮堂後台,蘇念念恍然明白了什麼:“原來你說的是外出表演啊,這個我有經歷的,富商貴人賀壽喜事,有時都會請我過去的。”

“你也說了是有人請才會過去,有沒有想過自己主動出去表演呢?”

“出去?”蘇念念茫然了,“沒人請,我出去做什麼?”

葉席撫掌:“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們的格局永遠只局限在一棟青樓、百餘個客人上面。而且這些客人還幾乎是固定不變的,每天來來去去都是這些人,還都只是打賞施捨的錢財。不說這會將你們的收益限製住,只說以你蘇花魁的名氣,琴曲雙絕的技藝,不覺得這有點明珠暗藏,嚴重浪費資源嗎?”

“葉公子說出去表演,可是念念她們出去表演給誰看呢?那些平民?他們可沒多少錢,而且就算是手有餘錢他們也不會賞給我們吧。”與懵懵懂懂的念念等人不同,胡媽明顯要敏感許多,聞言也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但同時也是霧水居多,聽不分明。

“這就要看你走哪條路了,要麼走上層路線,要麼走親民路線。胡媽你說的是親民路線,恩,那就先說這個。”葉席看著蘇念念等人道,“走這條路的話,你們先前的表演方式就不能用了,得換種接地氣的方式,唱些膾炙人口的俚語小調什麼的……當然,這樣做先開始確實是沒多少錢的,但能擴大名氣影響力。而等這名氣積累到一定程度時情況就不同了,喜愛你們的將不僅只是百餘客人,而是成千上萬的人。到時你們再行外出表演,也不用人施捨打賞,只收取來者觀賞表演的門票錢,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如果真能做到那一步的話,收益倒是小事了,更重要的是你們的身份地位將會產生巨大變化。不再買身,只賣技藝。不再是抬不起頭來的妓女,而是受萬人追捧的歌姬……”

沒錯,葉席說的是現世歌星開演唱會的那一套圈錢流程,且不說這方式放在這時代是否會水土不服,只說蘇念念等花魁在葉席眼裏,簡直就是個天生的明星料子,只是受推廣包裝等理念限製,她們的價值確實被大大低估了。

當然葉席現在說這些,並不是立刻就想改變什麼,這點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更多的還是興致來了順勢道出而已。事實也就是如此,除了那皺著眉頭、目光閃動的胡媽看來有些若有所思,似是受到不小震動外,蘇念念等十餘青樓女子還是嘻嘻哈哈,

“聽來有點像草台班子街頭賣藝的耶。”

“我們可是妓女啊,出去表演會被人扔菜葉的吧……”

“沒聽葉公子說嘛,到時我們就不是妓女了,而是受人追捧的歌姬。嘻嘻,這樣就應該不會被砸東西了吧……”

許是看到葉席聞言有些無奈的表情,蘇念念湊近道:“葉公子不要見怪,姐妹們笑鬧慣了,並無惡意。而且,其實,我覺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若能依此行事說不定就成了呢。”

“而且、其實,有幾分、說不定……”葉席撇了撇嘴,“你這安慰聽來真無半點信服力。”

“哈……好吧好吧,公子說的很有見地,一定能夠成功的!”靈動轉了下眼眸,蘇念念繼續笑道,“如果不是知道葉公子你志不在此的話,我也一定會勸胡媽招公子進鳳儀樓做事的。”

一撫額頭,葉席直接無語。進鳳儀樓做事?做什麼?大茶壺嗎……

“算了,剛才那句安慰其實挺好的……”

“是吧,我都說了……恩?”話語一頓,蘇念念與葉席對視了眼,下意識轉頭望向前方,周遭過道上的其餘表演學員反應也是如此,均是做側耳傾聽狀,頓了頓,“這是在……唱曲?聲音好怪啊,就像、就像……”

“就像一口老痰含在嘴裏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呃……噗嗤,哈哈,公子你好惡心……”

“習慣就好了,恩,開學禮開始了。”

……

開學禮確實開始了,以一首在東方人看來嗓音古怪,但聽來卻頗為激昂的西方曲調正式拉開序幕。

應該說這不能算是一場成功的開幕禮,雖然落下最後一個吟唱音節時台下掌聲熱烈,但那大多只是禮節性質的鼓掌。

這也是能想到的結果,畢竟這雖是西方印術學院,但場中更多的卻是東方人,如此一首純碎的西方曲調,自然是不討喜的,或者與其說這是個節目,倒不如說是個必須要走的流程。

台下前排,一邊拍著雙手,一邊望著臺上撤下的由幾十餘西方人組成的陣容龐大合唱團,陸千秋笑著轉頭:“這是西方曲子吧,音階完全不似我們東方曲調。秦副城主可知曲名?恩,聽著似乎有點戰場破陣樂的意思。”

一旁中年男子敬佩頷首:“陸侯爺所聽不差,這曲名為黃金獅鷲的榮耀,乃是這學院背後西方家族的族曲,也是這學院每次開學禮時必定吟唱的曲目。大致意思是在家族危難之際,每一個流淌著黃金獅鷲血液的家族兒郎,都該親身上陣,奮勇殺敵,守護家族領土不受侵犯。”

“原來如此。”陸千秋恍然點頭,“確實新奇有趣,只此一首曲子,這趟便不虛此行。”

“呵呵,侯爺若是喜歡的話,我記得這開學禮落幕時還有一首西方曲調。不過除此之外,便就都是我們東方學員的表演節目了……哦,出來了,第一個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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