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靈異] 鬼喘氣 作者:邪靈一把刀(已完成)

 
Babcorn 2016-8-13 18:36:1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9 81817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21:54
第一百一十九章 脫險



    眾人的游動速度越來越慢,大腦也因為缺氧,思考能力也緩慢下來,唯一剩下的便是機械性的游動。

    大部分人應該都試過憋氣的感覺,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想,如果真到了支撐不了的那一步,我會考慮自己給自己一刀,也好過活活被淹死強。正想著,前方的馮鬼手身形卻忽然消失了,我霎時間一個激靈,混亂的思緒全都集中到了一處,緊緊盯著馮鬼手消失的位置。

    顯然,發現異常的並非我一個人,水中的其餘三人紛紛停下動作,在水下面面相覷,神色全是震驚。

    豆腐打了個手勢,詢問怎麼回事,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上來。

    就這時,呂肅估計是想弄清楚怎麼回事,所以冒險往前游了一段,但緊接著,他的身體也猛的消失了,彷彿被颶風颳過的房屋,瞬間從地面消失了。

    眼前的情況實在是過於詭異,一時間我和豆腐以及顧文敏,都躊躇不前,但僅僅幾秒鐘時間,我們三人就不約而同的開始往前游。事到如今,除了往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在這個水下,多待一秒,多消耗一點兒肺裡的氧氣,就離死亡更近一步。

    在那個剎那,我們三人充血的眼睛互相凝視,彷彿臨別時最後的對視一樣。

    這種感覺很不妙,但在大自然面前,人類顯得太過渺小,我們再沒有其它的辦法來擺脫眼前的局面,甚至在水下無法開口,除了目光和肢體接觸,我們連告別的話都無法說出口。

    很快,我們游到了呂肅兩人之前消失的位置,霎時間便感覺從下方傳來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低頭一看,我心中一涼,頓時感到絕望了。原來這水道在此處,竟然有個地下漩渦,而呂肅兩人剛才之所以會消失,百分之百,是被地下漩渦給捲了下去。

    也就是說,我們會被這個漩渦,帶到更深的地下水中去,或許永遠不會有見到出口的機會。

    這些個念頭只是一瞬間,因為下一秒,我們三人便被這股拉扯力給分散了,在一陣天旋地轉中,肺裡的氧氣也消耗殆盡,眼睛也根本沒辦法睜開,冰涼的水直往鼻腔和喉嚨中灌,讓人痛苦想嘔吐,但沒等嘔吐出來,更多的水又灌了進來。

    我已經看不見顧文敏和豆腐了,但我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估計跟我差不多。

    若是在其餘情景下,以我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的,但在水下,別說我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我是超人,也只能無可奈何。在溺水的痛苦中,我暈了過去,那一刻,我以為自己這一暈就是終點了,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醒來的時候。

    我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肺部脹痛,剛想張嘴,就先是噴出了很多水,迷迷糊糊睜眼一看,卻是豆腐在給我做胸腹按摩。他身上也是**的,見我醒來,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道:「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要去見閻王爺了。」說完,猛的用手摀住臉,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一愣,安慰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別跟個娘們兒一樣。」

    豆腐捂著臉,半晌才聲音嘶啞的說:「之前在水裡,如果不是你推了我一把,估計我這會兒已經上西天了。我看到你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樣子,自殺的心都有了。」

    我咳嗽了兩聲,笑道:「你這是要給我殉葬啊……等等。」我猛的一愣,覺得不對勁兒,問道:「我在水裡推了你一把?」這不可能,我當時自身都難保了,而且閉著眼睛,也沒有看清水下的情況,怎麼可能有能力去救豆腐?

    我問完,豆腐放下手,一臉呆像,說:「不是你是誰?」

    我這才發現周圍的環境,我們身旁不遠處,卻是一片浩瀚的大湖,除了我和豆腐,就再沒有其他人。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對周圍的映像更是一片模糊,也不知順著那地下水,我們究竟飄到了什麼地方。

    但僅僅過了片刻,當我一轉身,看到山腰上的荒村時,頓時醒悟過來,我們原來還在那湖邊。只不過由於水勢上漲,之前的月牙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煙波浩渺的大湖,所以一時沒有認出來。

    此刻正是白天,陽光有些刺眼,我和豆腐一坐一躺,山林間鳥叫獸吟,唯獨沒有人的聲音。

    顧文敏去哪兒了?

    呂肅去哪兒了?

    姓馮的去哪兒了?

    難道他們運氣不好,都已經淹死在了下面?

    我越想越覺得手腳發僵,連忙翻身坐了起來,胃裡由於長時間灌水,有種嘔吐感,使得我不由頭一偏,又吐出了一汪水。這一灘水吐出去,我感覺身體好受了些,大腦的思考能力也恢復過來,緊接著,我對豆腐說:「在水底推你的,不是我。」

    豆腐也愣了,摸著腦袋疑狐說:「在那種關頭,大家都自身難保,除了你肯捨命救我,還有誰會在那種時候推我?老陳,你是不是腦袋被水給淹懵了?」

    我有沒有救人,心裡很清楚,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有能力去救他人,所以說推了豆腐一把的,肯定另有其人。那個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救人,那麼他一定有很高的潛水技巧。我首先想到了馮鬼手,但又覺得不對,馮鬼手當時最先被水流捲下去,我和豆腐以及顧文敏是最後才下去的,和姓馮的有時間差,他不可能有機會救我們。

    相反,呂肅和我們被拉下水的時間,相隔的並不久,他有可能就是救人的人。

    但問題是現在,呂肅不見了,顧文敏不見了,姓馮的也不見了。

    他們在哪裡?是死還是活?

    一連串疑問在腦海中打轉,我立刻詢問豆腐後來的情況。根據豆腐講,他當時在水底下,也是處於溺水和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因此那個漩渦的外圍究竟是不是通向這個大湖的,他也說不上來,只記得痛苦萬分之時,有一雙手忽然拖住了他的肩膀,並且將他往上推。

    豆腐當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心知是有人在救他,但也抵擋不住溺水的痛苦,最終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和他都趴在湖水邊上。我的肚子漲得很大,無論怎麼叫都沒反應,豆腐當時也顧不得去關心其他人,想當然的以為在水底救他的人是我,因此看到我為了救他而人事不省時,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趕緊給我做急救。

    豆腐說:「你剛才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給你做人工呼吸了。」頓了頓,他又道:「難道你認為,當時在水裡救我,或者說救咱們兩個的,另有其人?」我點了點頭。

    豆腐卻搖頭,說:「你這個想法很不靠譜。你聽我分析給你。首先,那個人,如果有能力把咱們救起來,說明他當時沒有溺水,是清醒的,既然是清醒的,就不會現在連人影都見不到。」

    我說:「那你有什麼看法?」

    豆腐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說:「真相只有一個。」

    我看他的模樣,似乎是心裡有什麼計較,便問道:「是什麼?」

    豆腐保持著摸下巴的動作,隨即慢吞吞的說道:「我還沒想到,我只是想說一下柯南的台詞,我一直覺得這句話帥呆了,但沒機會說出口。」

    我看了他一眼,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心說:陳懸,對他的智商抱有希望,你這是活該,活該你有一天被氣死。

    我此刻剛剛醒來,大腦一跳一跳的痛,也沒工夫再跟豆腐瞎扯,站起身,目光巡視著湖面。有道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那三人真的死在湖中,也總該浮上來才對。或者,他們的屍體被卡在了某個地方?

    我做了很多推測,但心裡卻有個想法:連豆腐都能大難不死,更何況馮鬼手和呂肅那樣的人?他們肯定還活著,但這兩個人,此刻又去了何處?

    顧文敏一個女人,究竟有沒有活下來?

    我和豆腐決定在原地等,兩人擰乾了衣服上的水,升起了一團篝火。

    豆腐主動去山林間采了一些野蘑菇準備充飢。

    我本來有些欣慰,但一看他采來的蘑菇,只覺得想哭,我估計自己臉上已經沒辦法做出表情了,只能淡淡說:「越是鮮豔的蘑菇,毒性越強,這是一年級小朋友都知道的常識。小豆啊,這紫蘑菇、藍蘑菇、紅蘑菇,拜託你不要再采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最終的結果,是將裡面的蘑菇扔了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的,我還得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湖邊洗。這一點兒豆腐靠不住,他自小在城里長大,最窮的時候,一碗泡麵分成兩頓吃,但也沒有采蘑菇的經歷。事實上山間的野蘑菇,並不是人人都會洗的,如果不知道這其中的講究,那蘑菇能噁心死你。

    蘑菇是菌類,完全成熟後便開始腐爛,但它的腐爛是由內而外的,會滋生一些蛆蟲,蛆蟲一般多在蘑菇內部蠶食,從外觀看不出長蟲的痕跡,沒有經驗的人,根本無法看出來。有些吃野蘑菇的,自以為找到無毒的蘑菇就沒事了,事實上大部分人從外觀都看不出來蘑菇內部有沒有蛆蟲,一般有兩種方法可以區分,一是將蘑菇分開兩半,看中間有沒有蟲子,二是看蘑菇中間的顏色,如果發暗或者有微微凸起的東西,就說明裡面有蛆蟲。

    我對豆腐的智商已經絕望,因此讓他去洗蘑菇,我寧願餓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21:54
第一百二十章 吃黑



    一番折騰下來,待到吃飽喝足,時間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湖面依舊平靜無波,我們的衣服也烤乾了。

    眼瞅著日頭逐漸西斜,周圍卻連半個人影兒都不見,我心說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若人真的出了什麼事兒,難不成我和豆腐要在這裡等到天荒地老?想了想,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但我不得不踢了踢豆腐,示意他別在躺著挺屍,說:「人八成是不會出來了,咱們先回鳳頭村。」

    豆腐一愣,遲疑道:「咱們不等顧大美女了。」

    我說:「如果她活著,就不需要咱們等,如果她死了,等有什麼用?走吧。」我嘆了口氣,帶著豆腐開始往回走。說實話,這時候我心裡很不好受,但生活還得繼續,我總不能被這個給打垮了,再等下去,我們身上沒什麼裝備,月升夜暗,深山裡危險更多,與其如此,不如早點兒回到鳳頭村。

    我們二人往回沒走多遠,便發現了一些人留下的痕跡,看樣子時間並不久。

    難道是那個救了我和豆腐的人?

    他上岸之後,留下我和豆腐自己先走了?

    這個人會是誰?

    我幾乎只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呂肅,當時除了呂肅,剩下的馮鬼手屬於自私自利、見死不救型,而顧文敏屬於自身難保、無能為力型,除了他,估計沒有誰會救我和豆腐。那麼,他當時有沒有救顧文敏?

    這姓呂的上了岸就自己跑路,莫非是想分道揚鑣?

    以呂肅的為人,應該不至於做出獨佔鎮海石,去趙老頭那兒邀功的事情,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一個人跑路?

    我思索一番,立刻說道:「不好!這小子難不成想黑吃黑!」

    豆腐說:「什麼黑吃黑?」

    我道:「咱們幾人本來就是一路的,而那鎮海石,不管是誰拿到都無所謂,所以之前呂肅將鎮海石收起來的時候,我並沒有跟他爭這個東西,石頭甭管在誰手裡,主要是那東西最後能交給趙老頭子就行了。所以正常情況下,呂肅根本沒有理由扔下咱們,唯一的可能只有一個,他黑吃黑,準備將八鯉斗蛟鎮海石給私吞了。」

    豆腐驚的合不攏嘴,說:「不會吧,老呂看著可不像那種人啊。」

    我氣的想抽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甭管多麼信任的人,你都得多留個心眼兒,什麼不像那種人,別這麼輕易就被人給收買了。」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搖了搖頭,心說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回鳳頭村,然後還得去趙老頭那兒一趟,無論如何,我得把陳詞留下的東西給弄到手。一方面那東西關係到鬼厙之面的詛咒,第二方面,那多少也算是我爸最後留下的遺物,臨死前讓人交給我的,不能就這麼落在別人手裡。

    雖說我和陳詞沒有什麼父子親情,但也不能讓他這麼死不瞑目。

    理好思路,我決定不去管呂肅的事,當先便帶著豆腐往回走,兩人疲於趕路,夜宿日行,第二天終於走出了峽谷,到了當天下午,便回到了鳳頭村。我們二人這一番折騰,無異於跟乞丐差不多,身上的錢包證件都沒了。

    好在那旅店的老闆認識我們,我倆也交過押金,和豆腐扯了個謊,只說在山間迷了路,又遇到野獸,這才如此狼狽。當晚我們二人在旅店住下,洗了個熱水澡,老闆是土家族,少數民族一般比較淳樸,心腸都不錯,順道給我還弄了些土家族自制的傷藥,效果挺好。

    我們換了身衣服,一邊吃飯,一邊向老闆打聽呂肅等人的動靜。他們如果活著,回來肯定也會在這地方露宿。

    這一問,果然便問出了名堂,卻聽那老闆說,呂肅在今天中午之前就已經到達了村裡,買了些吃食便離去,不見蹤影。剩下的還有當初和我們同行的女人,來櫃檯吃了些東西,打了個電話就走了,現在唯一還留下的,便是一個瘦高個兒,這會兒正在樓上睡覺。

    我和豆腐面面相覷,一時間心中亂成一團。

    和我們同行的女人?豈不是顧文敏?她還活著?

    這真是個好消息。

    但我心裡隱約有些不舒服。

    既然顧文敏比我們提前到達此處,說明她比我和豆腐都要先擺脫險境。以我和豆腐對她的照應,在那種關頭,她怎麼扔下我們,自己一個人回來了?根據那老闆說,她打了個電話便離開了,難道和那個電話有關?

    至於老闆說的廋高個兒,應該就是馮鬼手無疑,我和豆腐問明了他的房號,連忙去敲門。馮鬼手正在睡覺,頂著雞窩頭,罵罵咧咧,打開門一看,愣了,說:「是你們二位,喲,你們還活著?」

    豆腐聞言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腳道:「你個王八孫子都還活著,你竇爺爺我能死嗎!」

    這兩人自從殉葬坑的事後,便一直不對盤,馮鬼手哎嘿一聲,說:「你個軟蛋娘娘腔,別他媽給臉不要臉,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馮爺爺沒工夫搭理你。」

    豆腐一向自認為帥的驚天地、泣鬼神,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十個女人有九個要拜倒在他的男性荷爾蒙下,被馮鬼手罵成軟蛋,霎時氣的臉紅脖子粗,掄起袖子就要干架。馮鬼手冷笑一聲,手關節咯咯作響,擺出奉陪的架勢。

    我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推了馮鬼手一把,隨手將豆腐拉進房裡,順腳帶上門,淡淡道:「沒工夫閒扯,說正事。馮老兄,你是怎麼從那地方出來的?」

    我這一打岔,將話題帶入正軌,二人互相鄙夷的瞪視一眼同時收了手,便聽馮鬼手說:「當然是自己游出來的,倒是你們倆,那麼長的水道,居然能活下來,還真是個奇蹟。」

    我和豆腐對視一眼,豆腐接著問:「你出來後,有沒有遇到別的人?比如呂肅或者顧文敏?」

    「我沒有遇見任何人。還有其它問題嗎?沒有我就要睡覺了,這次是個賠本的買賣,什麼也沒撈著。」

    豆腐撇了撇嘴,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出場費八十多萬呢,少裝窮,我說……呂肅帶著八鯉斗蛟鎮海石生死未卜,難道你一點兒也不關心?趙老頭子交給你的任務失敗了,你這出場費豈不是一分也撈不著?」

    馮鬼手雙手環胸,靠在木頭椅子上,一幅漠不關心的模樣:「出場費不用你們關係。呂肅更不用我關心,你倆都能活下來,他死?不可能。趙二爺要的是鎮海石,至於是我們這個隊伍中誰給他的,並不重要。」

    豆腐道:「如果呂肅攜寶私逃呢?」

    馮鬼手漠不關心的表情頓時僵硬了一下,皺眉道:「你說什麼?」

    他倆對話時,我一直坐在旁邊觀察馮鬼手的表情,看樣子他不像是說謊。

    這人是第一個從水裡逃出來的,估摸著我們這些人都淹死了,便自顧自的逃命,自然不知道後來的事情。此刻乍一聽聞呂肅攜寶私逃,臉上的神情可想而知。

    此刻已經是入夜,窗外黑漆漆一片,這個位於大山深處的小村落處於一片自然的喧囂之中,夜風、鳥叫、獸吼、蟲鳴,隱隱約約的傳來,我們三人坐在簡陋的旅店單人間裡,面對著彼此和周圍斑駁的牆壁,一時間沒人說話。

    馮鬼手最終先開口,嘶了一聲,說:「不可能吧,你們想太多了,呂肅要那石頭有什麼用?」

    豆腐說:「我也一直在好奇,那一顆破石頭有什麼魅力,需要趙老頭兒耗費這麼多人力財力去找。而且現在,連呂肅都想吃黑它,難不成這東西真是什麼寶貝?」

    馮鬼手默然不語,最終搖了搖頭,說:「我也只知道關於八鯉斗蛟鎮海石能鎮水的傳說,但這種空談的東西能有什麼用?呂肅那人,別看他人模人樣,溫柔和善的,事實上精明的很,手段也黑,他絕不會去幹無所謂的事。「

    「難道這石頭,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妙處……」姓馮的兀自嘀咕,基本陷入自言自語的推測狀態。

    我和豆腐對望一眼,心知在他這兒是問不出什麼了,當即只能搖了搖頭,兩人沒理會馮鬼手,便回了各自的房間。

    回想這一番經歷,也不過六、七天的時間,但感覺卻跟打了一場生死大戰一樣。如今渾身放鬆下來,雖說這旅店床鋪太硬,但比起潮濕和凹凸不平的洞穴已經好太多了,倒頭一臥,不冷不熱,溫度也剛好,舒服的人都忍不住想呻吟,一沾枕頭便睡死了過去。

    模模糊糊間,我還想著明兒個睡個懶覺,然後就離開這個鳳頭村,以後一輩子也不來這種破地方了,接著便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睡的特別舒服,半夜裡翻身時,我手一搭,忽然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

    由於睡意正深,我沒能醒過來,只順著摸索,想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兒,結果摸著摸著,赫然發現,那居然是一顆人頭!

    我頓時就被嚇醒了,猛的從床上彈起來,卻發現床頭的燈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順著昏黃的燈光,便能看見豆腐正坐在床上,一臉呆樣。

    我只覺得一陣頭痛,忍不住揉了揉額頭,道:「小豆啊,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小子又是發什麼瘋,大半夜跑我房裡來了?

    我看了看牆壁上的鐘錶,上面顯示,現在正是凌晨的三點鐘。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21:54
第一百二十一章 警察



    豆腐縮著脖子,神情古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顯得鬼鬼祟祟。

    我心中一動,說:「你小子該不會是把人家房間裡的東西給弄壞了吧?我告訴你,咱倆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啊,我可沒錢賠。」

    豆腐連忙搖手,嚥了嚥口水,說:「不是……我不敢一個人睡了,這地方、這地方不愧是**,真的……真的有那種玩意兒……我在房間睡覺,半夜起來上廁所,你猜我看見什麼了……我看見一個女人在廁所裡梳頭……頭髮那麼長……老陳,求你收留我,要不……要不咱們連夜走吧。」

    若是在之前,豆腐跟我說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我肯定不會搭理他。但這一個月的經歷讓我明白,鬼神之說流傳千年,並非空穴來風,這**名號由來已久,豆腐八成是遇到不乾淨的東西了。出了那格格爾公主墓後,豆腐便將那串桃木手珠還給了我。

    據說倒斗挖蘑菇的人,天長日久,身上的陰氣會逐漸加重。這地方本就是**,而我們又剛從斗裡出來,估計是陰氣還繚繞不散,因此才讓豆腐招惹了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想到此處,我便讓豆腐打了個地鋪睡旁邊,心說我們兩個大男人,還有一串闢邪的手珠,即便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估計也不敢靠近了。

    但我低估了自己的氣運,人這運氣一低落下來,什麼倒霉事都來了。

    我做了個夢。

    正睡覺時,感覺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十分舒服,緊接著便聞到一陣幽香。由於是在夢中,我沒什麼警惕性,睜開眼一看,發現居然是我的前女友肖靜,主動依偎在我懷裡,依舊美豔動人,說:「你去哪兒了,這麼久不來看我,是不是變心了?」

    有時候,人在做夢時,是可以明白自己是處於夢中的,我當時就是那種感覺,知道這是個夢,所以很淡定,看著懷裡的女人沒有說話。

    肖靜笑了笑,便過來吻我,就算是做夢,我心中也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怒氣,心想你個臭娘們兒怎麼這麼不安生,做夢都不消停,離開男人你還活不了了。這麼想著,一腳便將人踹開,既然是在夢裡,那我也不用憐香惜玉、愛護女同胞了。

    我這一腳踹過去,肖靜當即倒在了地上,哭出了聲,一抬頭,我驚呆了,她一下子變成了顧文敏。那一瞬間我就被夢境迷住了,之前還清楚的知道是個夢,在看到顧文敏那一刻,我就完全沒有這個意識了,瞧見自己踢了人,立刻叫了聲她的名字,去將人扶起來。

    我扶著她坐到床上,顧文敏捂著被踹的小腹,顯得有些痛苦。我很急,便去查看她的傷勢,接下來的一切不言而喻,兩人越來越近,呼吸急促,倒在床上翻雲覆雨、這般那般,快活似神仙。簡單來講,就是我做了個春夢。

    科學家說,做春夢是一種壓力太大的表現,估計我大腦是真夠壓抑的,春夢整整做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起來時內褲全濕了,走路兩腿都在打顫,洗漱的時候去鏡子裡一照,頓時嚇了一跳。豆腐正在刷牙,看見我的臉,一口牙膏沫子就吞下去了,驚呼道:「老陳,你的臉……你這張人見人愛,車間車爆胎的俊臉怎麼成了這副鬼樣子?」

    鏡子中的人,臉色有些發青,就跟久病臥床的病患一樣,有點兒像電視劇裡被狐狸精吸乾精氣的倒霉鬼。我想著昨晚的事兒,頓時明白過來,心中暗罵一聲真他媽倒霉,人運氣一降,什麼倒霉事都來了,如果所料不錯,我昨晚之所以會做那個荒誕不羈的夢,八成就是有什麼鬼東西在作祟。

    我本以為有那串手珠在,再加上我和豆腐兩個大男人的陽剛之氣,怎麼著也不會出事,誰知那東西卻依然敢找上我,估計還是和那鬼厙之面的詛咒有關。它依舊在發揮作用,不斷影響我的人生,再任由其發展下去,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

    我沒搭理豆腐,就算我和他再親近,也總不能告訴他說:哦,我昨晚做夢,和顧文敏做了一晚的床上運動,所以今天虛脫了。我如果告訴他,我可以想像,這會成為他一輩子笑話我的把柄。我立刻將豆腐推出洗手間,沖了個澡,便準備帶著豆腐趕緊走人,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真是受夠了。

    豆腐臨行時說:「咱們要不要叫上姓馮的一起?」

    我說:「叫他幹嘛?」

    豆腐露出鄙視我的模樣,摸了摸我的額頭,說:「老陳,你平時不挺聰明的嗎,這會兒怎麼傻了。咱們身上沒錢啊,得跟姓馮的搭順風車。」他這麼一說我想了起來,我也確實被昨晚的經歷影響到了,因此有些心不在焉,豆腐這麼一提醒,我們便決定去找姓馮的,誰知他早已經先我們一步人去樓空,氣的豆腐將他十八輩兒祖宗一一問候了一遍。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出了村子再想辦法了,實在不行就聯絡幾個熟人過來接一程。

    誰知我們二人剛到樓下,便見旅店裡走進來三個人。

    之所以會一眼注意到這三人,是因為他們特別醒目,穿著警服。豆腐側頭對我耳語,說:「有困難找警察叔叔,咱們銀行卡也丟了,就算想轉個錢花花也不成,乾脆咱們讓警察叔叔送我們回去吧。」我不動聲色,沖豆腐打了個手勢,此時我們正在樓梯口,還沒有下去,我示意豆腐感覺往回跑,但為時已晚,那三個警察已經看見了我們,其中一個對我倆一指,冷冰冰的說:「站住,就你們倆,下來,跟我們走一趟。」

    豆腐眼睛瞪大,說道:「好厲害,不愧是警察,他知道咱們需要幫助,主動叫我們過去呢。」

    我只能苦笑,心說:警察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這深山老村裡,更不可能剛好就衝進這一家旅店,我看見他們的第一眼,心中就明白,他們八成就是當初跟蹤衛南京那一夥兒人,沒想到這幫人這麼堅挺,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走。

    豆腐這小子還以為是警察叔叔,確實是警察叔叔,不過是一群想請我們吃牢飯的怪叔叔。

    事到如今,跑也是跑不了了,我也只能見機行事,心說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這會兒跑,反而是做賊心虛了,當即也不點破豆腐,任由他繼續幻想警察叔叔救人的感人畫面,慢吞吞的;挪下樓,笑道;「幾位警察同志,有事?」

    豆腐在我身後,探出頭說:「警察同志,我們錢包掉了,能不能麻煩你把我們送回去。」我轉頭看了看豆腐,一時間啞口無言,最後便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回頭哥帶你去最好的醫院,腦殘是病,得治。」

    那警察明顯來意不善,三人都是面無表情的,打量了我和豆腐兩眼,問道:「請問你們的姓名。」

    為防豆腐壞事,我搶先答道:「我叫劉國強。」

    豆腐還不算真正腦殘,聞言也撒謊道:「我叫馬悟空。」

    警察又說道:「看下你們的身份證。」

    我道:「我們是來旅遊的,進山遇到了野獸,逃命的時候證件錢包都丟了。」

    那三個警察面面相覷,這時,其中一個警察的電話突然響了一下,他背到門外去接電話,須臾便又進來,手一揮,手:「就是他們,陳懸、竇泊志,把他們帶走。」

    豆腐總算知道不對勁了,立刻橫眉豎眼,怒道:「憑什麼抓我們,就算是警察,也得有憑有據吧,我們犯什麼罪了!」

    其中一個警察冷冷的盯著我們,說:「犯什麼罪,你們心裡清楚,我受人之託,所以不會太為難你們,手銬也就不上了。識相的的就跟我們走,用強的,我們也奉陪。」

    我目光越過門口朝外看,發現警察的到來,已經吸引了一幫村民圍觀,被條子盯上,就算想逃也是枉然,公安聯網系統又不是當擺設的,別說現在逃不出去,就算逃了,也是白搭,反而還要被通緝。

    這些人,怎麼會一口叫出我和豆腐的名字?

    受人之託,不會難為我們……他們是受誰之托?

    我隱約想到一種可能,但心裡有些不願意相信。緊接著,我和豆腐被帶到了村外的空地上,那裡是村裡的停車場,已經停了兩輛警車,其中一輛警車旁邊,站了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穿著筆挺的警服,猛的回過頭來。

    我心中一涼,暗道:顧文敏。

    豆腐啞口無言,看了看警車旁邊神色淡漠,身形高挑的顧文敏,最終苦笑一聲,對我說道:「老陳,看來咱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嗯……別傷心,女人如衣服,咱們到時候再換一件。」我沒理會豆腐,心裡到沒有太多的感覺,或許早在峽谷時,我就隱隱預料到了她的身份,只是我沒有想到,這麼一番同生共死下來,她居然連放水都不肯,這正義感和敬業精神,真讓我想……

    緊接著,我也沒再看顧文敏一眼,便坐進了警車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21:55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入獄



    車子一路向著村外的泥巴道而去,逐漸離開了鳳頭村的地界,車中很安靜,除了開車的警員,車上便只剩下我和豆腐以及顧文敏三人,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須臾,是豆腐先憋不住,對顧文敏說:「妹子,你太不夠意思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憑老陳當初拚死救咱們,你也不該……怎麼一轉眼就成條子了。」

    聽見豆腐說黑話,前面開車的警員透過後視鏡狠狠瞪了豆腐一眼。

    現在的一切再明顯不過,顧文敏應該就是當初追蹤衛南京那一夥兒警官,估計是想來個人贓並獲,因此由顧文敏便衣執行任務。她八成早就看出我和豆腐行蹤有問題,因此借搭車之便,打入了我們內部。

    估計是心裡早有這一層準備,我到沒有太憤怒,只是暗暗後悔當時心軟,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反倒是昨晚的夢境時不時的在腦海裡閃現,讓我心裡覺得有些尷尬,一看到顧文敏,腦海裡想起的就是她脫了警服的畫面,著實猥瑣,讓我不得不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須臾,顧文敏低聲說:「老陳,你還在生氣?」

    我沒開口,豆腐接話道:「你都要帶我們哥兒倆去吃牢飯了,能不生氣嗎?」

    顧文敏說:「誰讓你們這麼多職業不做,非要去當盜墓賊,我是警察,和惡勢力做鬥爭是我的職責所在。」

    她這話說的到是不假,甭管我們背地裡交情多好,但倒斗挖蘑菇本來就是違法亂紀的勾當,她作為一個警察,抓我們也是無可厚非。顧文敏緊接著又端正臉色說:「況且,負責這次任務的並不只是我一個人,我就是想幫你們,也……」最後她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接下來一路上,大約是有顧文敏的原因,這些警察同志對我們還算客氣,走走停停三天左右,我們被帶到了首都。我以前就到北京拿過幾次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對京城沒有多大的印象,**前**他老人家的像還沒瞻仰過,沒想到這次就直接被弄進局子裡去了。

    我和豆腐兩人被弄進了一個單號裡,伙食什麼的開的也不錯,除了沒什麼自由,其餘的都還好,甚至還找醫生給我看傷開藥,將傷口都處理了。我也是隨遇而安,倒在床上便蒙頭大睡,豆腐急的團團轉,一把將我從床上揪起來,搖著我肩膀說:「這都火燒屁股了,你怎麼還睡的著。你不是自喻為再世諸葛亮嗎,趕緊的,想辦法出去,我還沒娶媳婦兒呢,後半輩子可不想在牢裡渡過。」

    我被豆腐吵得實在沒辦法,只能開口,說:「別急,天塌下來也壓不到你,想讓咱們吃牢飯,哪有那麼容易。」

    豆腐聽出不對勁兒,目光直勾勾盯著我,壓低聲音說:「原來如此,看樣子,你早有對策。」

    我道:「知道當初我為什麼從**絲變成了高富帥,而你卻從富二代變成了**絲嗎?因為智慧。」

    豆腐不樂意了,說:「靠,你能蒙別人還能蒙我,少***裝牛叉,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見豆腐真急了,為避免他想不開,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便理了理思緒,將事情整理了一遍。

    這整件事情,看起來就是顧文敏這個便衣抓住了我和豆腐的犯罪現場,但事情發展到現在,越來越多的疑點冒了出來。

    首先是我們的提審程序。按照正規的流程,要想把我和豆腐收監,先要提審錄口供,其次進行嫌疑定罪,暫時拘留,直到證據確鑿才能判刑。而現在,我和豆腐到了北京,出了車門,便被帶到了這麼樣一個地方,完全不符合程序。

    其次,我和豆腐現今為止,都還是穿著自己的衣服,正常囚徒入獄,得剔頭、消毒、換囚衣,這些我們都沒有,包括我從格格爾公主棺中弄出的東西,至今都還放在我身上,就連基本的搜身都免了。

    豆腐聽到這兒,眼中一亮,總算明白過來,說道:「也就是說,這次逮捕,本來就有問題,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讓咱們坐牢,他們應該還有其它的想法……哈哈,不管了,只要不用吃牢飯,什麼都好商量。」

    看豆腐興高采烈的模樣,我都有點兒不忍心潑他冷水,但又不得不潑,於是我冷冷道:「我們現在有點兒相當於被非法拘禁了。不過拘禁我們的人又是警察,你說,能指揮他們的人,又是誰?」這個人,背後一定有很大的勢力。

    這個逮捕我們的人,真正的目地,並非想通過這次倒斗給我們定罪,之所以現在將我們監禁在此,很可能還有別的目地。

    豆腐也不是真的蠢,他就是不喜歡動腦子,真正開始思考時,腦瓜子也挺靈活,目光閃動幾下,豆腐回過味兒來,壓低聲音道:「你這麼一說,還有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他抓我們,自然而然可以查到趙二爺頭上去,這事兒往開了說,又牽扯到深圳地下交易,還有呂肅他們,這可是個大案子,不該對咱們這麼鬆懈,你說……難道是想用咱們當魚餌,把趙老頭釣上鉤?」

    我道:「我們和趙老頭的合作,有簽合同嗎?空口無憑,用咱們根本釣不了什麼魚,你當趙老頭子是傻蛋?知道咱兩出事,還乖乖等著?」按照我的預測,趙老頭子想要明哲保身,肯定會動用一些關係,把我和豆腐給弄出去。

    即便他不弄我們,背後指使監禁我們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把我們關起來。

    只要他有目的,就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

    「所以現在什麼都不用做,吃好、睡好、傷養好。」

    豆腐聽完,豎起大拇指,一通馬屁拍過來,我倆又隨意閒扯幾句,便倒頭睡覺,睡醒了沒多久,便有人送飯過來。現在的牢房又不是古代,吃飯的犯人,都是到一個大食堂自己領飯,獄警根本沒有送飯這項服務。

    打開一看,嘿,有魚有肉,有葷有素,還加一盅雞湯,聞著就一個香,我心中一想便明白過來,這八成是顧文敏給我和豆腐開的小灶,當即也不多說,兩人甩開腮幫子吃。這牢裡雖然沒有自由,但好在安全,不用擔心隨時會有軟棕子蹦出來,兩人吃完便胡天海地的瞎扯,好不愜意。

    豆腐覺得無聊,便說要給我講笑話。

    說有一個外國人,特別熱衷於學英文,但他總是將『鐵』和『鋼』分不清楚。有一回,他回到家,發現家裡的鐵門打不開,別對著窗戶口用中文喊:「老婆,你快把鋼門打開。」他老婆也是個半吊子,也用中文回:「鋼門被東西卡住了,你快進來修一修吧。」

    「哈哈哈哈……好不好笑……哈哈。」

    「…………」

    「老陳,你怎麼不笑?」

    我道:「你轉過頭,看後面。」

    豆腐笑點比較低,一個冷到極點的黃段子,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轉頭一看,頓時嚇趴了,結結巴巴道:「顧……顧大美女,你啥時候來的。」

    顧文敏臉色通紅,一雙幽黑的眼珠子如同要噴火,說道:「從你說要講笑話開始。」

    豆腐乾笑,慢慢往後面躲,看著顧文敏腰間別著的槍支,賠笑道:「早知道你在,我就不講這個了,要不,我重新再講一個?」

    顧文敏環著雙手,氣呼呼的說:「本來還擔心你們兩個在牢裡,會情緒不穩定,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了。小豆,我原以為你是被陳懸帶壞的,想不到你……你晚上等著吃牢飯好了!」顧文敏氣呼呼的走開,留下豆腐哀嚎不已,果然到了晚上,送過來的飯中,豆腐碗裡只有白菜加蘿蔔。

    這牢裡的日子什麼都不用想,也沒人搭理我們,我和豆腐在裡面住了兩天,之前積累下的疲憊也一掃而光,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兩人沒事兒講講葷段子打發時間,一開始還坐的住,到後來,豆腐肚子裡那點兒笑話全講完了,我們開始渴望自由了,便拍著門叫:「來人、來人。」

    執勤的獄警這幾天跟我們玩的不錯,吊兒郎當走過來,說:「怎麼,又要開始講笑話了,今天領導視察,我不能跟你混。」

    豆腐說:「獄警大哥,我們哥兒倆什麼時候能出去?」

    獄警正色起來,說:「喲,我看二位每天高高興興的,還以為你們住的很暢快呢。這才對嘛,這才有坐牢的樣子。我每天下班回家,吃的都是三菜一湯,老乾媽、豆腐乳、辣白菜外加一杯白開水,看你們每天大魚大肉,我都想坐牢了……」

    這獄警是山東人,特別不靠譜,說話天南海北的扯,我一見他跑題了,連忙打斷他,說道:「人民警察,生活艱苦,是我們尊敬的榜樣,等我們出去以後,肯定請你大吃一頓,不過你還是先幫我們一個忙,幫我們聯繫聯繫……顧文敏。」

    獄警聞言,笑了笑,說:「顧警官啊,她一直負責文物盜竊案件,是特別行動組的頭頭。我也看出來了,二位跟顧警官很熟,憑藉她的關係,你們在號子也不會待太久……不過她的電話不太好打,你也知道,現在中國移動又漲價了,我們警察的工資一分錢都沒漲,日子艱難啊……」

    我道:「北京烤鴨十隻。」

    獄警聞言,立刻指著我,神色嚴肅,說:「等我消息,我馬上去辦。」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48
第一章 消息


    那獄警蹬蹬蹬跑開,我和豆腐百無聊賴的在號子裡等了半個多小時,他那邊才終於傳來消息,說顧文敏走不開,但讓人給我們帶了句話:一切交給我。

    我和豆腐面面相覷,一時不能理解顧文敏這句話的意思。

    豆腐揣測道:「她的意思是,她會想辦法把咱們弄出去?既然想救咱們,當初為什麼還抓我們?」

    我們三人還沒有交情之時,顧文敏是負責文物盜掘案的警官,我們和豆腐是盜墓賊,抓我們天經地義。不過顧文敏本就不是一個人行動,後來估計想保我和豆腐也沒轍了,畢竟那麼多警察蹲著,看樣子,她現在估計也正忙活著,想用關係把我和豆腐弄出去、。

    想到此處,我對顧文敏心中那一絲隔閡到也消了,於是和豆腐兩人耐心等待,第三日到了飯點兒,卻遲遲不見有人送飯菜過來,我和豆腐扒著鐵欄杆望眼欲穿,片刻後,便見顧文敏穿著一身警服緩步過來,身邊還跟了兩個獄警,示意他們將門打開。

    門開之後,也不給我和豆腐說話的機會,顧文敏神情嚴肅,衝我們打了個手勢,說:「可以出去了,跟我來。」看她的樣子,現在似乎不是說話的時候。能出去當然好,我和豆腐也不廢話,二人跟在顧文敏身後,不多時便出了號子,號子外面是一片空地,停了許多車。顧文敏帶著我倆上車,轉身扔了個錢包給我,說:「你們的證件和卡,這段時間我都幫你們補好了。事情有些棘手,我通過關係暫時把你們弄了出來,不過……」

    豆腐急道:「不過什麼?可千萬別把我再抓回去,我都快憋死了。」

    顧文敏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微微搖頭,說:「一言難盡,事情最終的結果怎麼樣,我也沒轍。雖然我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但盯著這個案子的不止我一個人,我盡全力把事情壓下去。你們可以先干自己的事,一切等我消息。」

    事情做到這份兒上,看來顧文敏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我和豆腐這段時間在號子裡休養生息,臉色也紅潤起來,反觀顧文敏漂亮的臉上卻帶著疲憊的神色。我心中一軟,也不再提案子的事情,轉而問道:「當時在那個水洞裡,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難道也是呂肅救了你?」

    「呂肅?」顧文敏搖頭,秀氣的眉頭微挑,說:「其實我們在特訓時有練過潛水,下水後呂肅很快就失蹤了,我看你和小豆暈了過去,所以拖著你倆上了岸,上岸後沒有看到其它人。」豆腐啊了一聲,說:「原來當時在水底下救我的是你?乖乖,顧大美女,你太不夠意思了,這一手藏得可真夠深的。」

    估計是看我和豆腐消了氣,顧文敏一直緊繃的神色也鬆了下來,撲哧一笑,開玩笑說:「凡事不留一手怎麼行……到了。」

    說話間,她在一間酒店前停了下來,從兜裡掏出房卡,說已經給我和豆腐訂好了房間,讓我們可以先在酒店休息,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回深圳也行,但能留在北京更好,因為事情還沒有解決,出了什麼事,也好就近商議。

    顧文敏自己還有公事,便駕車離開了。

    豆腐盯著她遠去的車屁股,感嘆道:「多好的女人啊,什麼都辦的妥妥噹噹的,老陳,你覺得顧大美女怎麼樣?你們倆八字兒究竟有一撇了沒?」我沒回答,豆腐見我不吭聲,急了,說:「哎哎,你小子不會還想著那個姓肖的吧?那女人喜歡的不是你,是你的錢……你可不能沉迷於她的美色啊,再說了,顧大美女不比她差啊……」

    我理會豆腐,逕自往酒店走,心裡卻也不由得想起了肖靜,畢竟我跟她處了三年,那三年裡快樂的日子也有不少,若說放下,我沒有那麼爽快。但當剛才顧文敏將錢包遞給我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平靜的心彷彿被溫水淋了一下。

    肖靜習慣了我對她好,習慣了我對她的照顧,習慣了我在疲憊的應酬之後,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去照顧她,但除此之外,她似乎從來不肯為我做任何事情。曾經她為我下過一次廚,然後說油煙燻的皮膚難受,第二天就找我拿了比錢去做美容。

    從沒有一個女人像顧文敏這樣,為了我,將自己弄的疲憊不堪。

    我想著想著,不由笑了一聲,豆腐驚道:「你小子發神經了。」

    「不是,我現在才發現,我以前有多蠢。」

    豆腐有些不明所以,說了句變態,便倒在沙發上看電視。我沒他那麼粗神經,都這功夫了,還翹著二郎腿什麼事都不操心,趁著豆腐看電視的功夫,我給趙老頭去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依舊是登封樓的員工,須臾便轉給了趙老頭,我尚未開口,他那邊便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事情了,東西拿到沒有?」我暗罵這老東西,我和豆腐關在號子裡,他什麼事不敢,現在到好意思提東西。

    我於是淡淡道:「難道馮江一沒有告訴你,東西被誰拿去了?」

    趙老頭聲音嘶啞,顯得有些惱火,說:「要不是南京出了事,也不至於被吃黑了,哼,什麼被蛟龍給吞了,我看南京和小羅,十有**是被呂肅給抹了。」

    聽他的意思,似乎是認為衛南京和羅德仁其實是被呂肅給弄死的。

    我之前對呂肅此人並沒有好感,總覺得他行事太過完美,有種讓人看不透的感覺,而經過蛟龍一事,我雖然並沒有改變自己當初的想法,但對於呂肅,也並非那麼仇視。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但他救過我,這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我說道:「怪只怪衛南京死的太早,你現在找我也沒用,東西在呂肅手裡,你趙二爺手眼通天,從呂肅手裡將東西拿回來,應該不是難事吧?呂肅這個搭檔,是你們安排的。東西,我也是從鬼王遇龍墓裡取出來了。你安排的人吃黑你,不肯把東西交給你,那可就與我無關了。我該辦的都辦了,陳詞留下的東西,可以給我了吧。」

    趙老頭那邊氣的夠嗆,重重的哼了一聲,陰測測的說:「你說的沒錯,東西按照約定,我也應該給你,不過這件東西,我必須得拿到鎮海石以後才能給你。」

    「為什麼?」

    趙老頭說:「當初我們就是這麼約定的。而且,沒有鎮海石,那件東西,就算給你,又有什麼用呢。」

    不等我多說話,趙老頭接著道:「看樣子你倆也有貴人相助,那我就不再你們身上多費功夫了,等我消息吧。」趙老頭說完便啪的一聲掛了電話,饒是我再有定力,也不禁罵了句娘。

    轉頭將這事跟豆腐一說,豆腐疑狐道:「難道你老爹留給你的東西,還和八鯉斗蛟鎮海石有關?我怎麼覺得那姓趙的老東西是在誆咱們?你打算怎麼辦?」

    「老虎不發威,他拿咱兩當病貓,既然他那麼想拿到鎮海石,我偏不讓他如意。」

    豆腐驚道:「你打算去找呂肅?通過什麼辦法找?當初咱們可沒交換電話號碼。」

    我道:「倒斗挖蘑菇的人,電話隨時都在換,就算有電話號碼,現在也找不到人了。這呂肅在道上名聲很大,我們可以去打聽打聽。」

    「怎麼打聽?」

    蘑菇既然挖出來了,當然得銷贓,在這個行業裡,消息流傳的最廣的,便是當地的古玩市場了,不管是想收貨的、想賣貨的,還是想組織『掌眼』挖蘑菇的,都和那些地方脫不了干係。剛好,北京的潘家園便是全國人氣最旺的古玩地。

    若論起規模,它還比不上深圳的古玩城,但有一點,潘家園的年份擺在那裡,看起來似乎已經過時,沒有琉璃廠一類的有氣派,事實上暗地裡大買賣層出不窮,那地方人如流水,誰也不記得誰,去那兒打聽消息,最穩妥不過。

    此刻已經是下午,潘家園下午六點就要關門,我和豆腐便計畫第二天去,兩人也沒有其它衣物,出門點了個火鍋當晚飯,又就近買了兩套衣服,洗洗涮涮,上網查了些資料便倒頭睡。

    第二天,我和豆腐早早起床,打了個的士一路到潘家園。

    舊時的潘家園,原本是個舊物交易市場,由於是舊物交易,因此時不時便會有人『撿漏』買到古貨,久而久之,就有人專程來這兒淘寶,漸漸發展成了以古玩交易為主的市場。當然,古玩這東西,十件有九件兒假,而擺在檯面上的,都算不得什麼好貨,真正的好東西,那都是放在地下交易的。

    過去潘家園還有鬼市兒,也就是夜市。黎明前夕,潘家園空空蕩蕩,那時候沒有霓虹燈、沒有攝像頭、沒有全方位防盜鐵門,一入夜,潘家園裡黑漆漆一片。

    擺鬼市兒的人,拿布簾子鋪在地上,上面擺放著需要交易的東西。

    為什麼會被叫做鬼市?因為這些人都是晚上做買賣,弄的東西大多數也是來路不明,見不得光的。買賣東西的雙方趁著黑夜交易,互相也看不清對方的臉,需要什麼東西,全憑一套暗語。

    比如有人在身前鋪上一塊布簾兒,上面雜七雜八擺一堆假貨,旁邊點一根白蠟燭,蠟燭旁邊放一碗清湯寡水的青菜湯。不懂門道的外人乍一看,以為是個租不起攤位,所以趁夜擺的窮漢,但懂行的人就能從各個方面看出端倪。

    比如那白蠟燭,蠟燭有照明的意思,明通『冥』,意思就是我這兒專收從蘑菇裡倒騰出來的冥器。至於旁邊那一碗青菜湯更不得了,青菜湯是青色的,和青銅的顏色相當,擺一碗青菜湯的攤位,做的都是大買賣,就算你手裡有殺頭的青銅貨他也敢收。

    買家和賣家做交易時,也不直接講價,當先還有一套暗語和手勢。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48
第二章 買賣


    做交易的人,先口上說暗語,比如賣家說:新出土的山根。

    山根就是玉器的意思。

    買家一聽,如果有興趣,就會詳細詢問:山根多重?

    這重量其實不是指真正的重量,而是指年代一類。

    兩人一番暗語對下來,交換了買賣物品的信息,如果這門生意想繼續,就得先估價。

    過去都是寬袍大袖,兩人用袖子遮住手,玩袖裡乾坤,各自比手勢出價,價格估好,便可以去真正的店舖裡詳談。

    若有人想組織『掌眼』挖蘑菇怎麼辦?也行。

    那些上了年頭的古玩店,大多有自己的『供貨商』,如果你想挖蘑菇,只要找準這樣的店家,對方覺得你可信後,便會牽線搭橋,事成之後,倒出來的東西,店裡全收了。

    這其中的門道數不勝數,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現如今的潘家園,進行了現代規劃,鬼市兒也沒有了,賣的貨裡面,一百件有九十九件是假的。這些假貨,專門用來坑外國同胞。那些外國人近年來特別推崇中國的古玩,都喜歡來潘家園『淘寶』。

    雖然時事在變化,形式也發生了改變,但這些暗地裡的交易,依舊在潘家園熱火朝天。有句話是這麼形容的:不懂古玩的,就去琉璃廠,那邊兒假貨少,上當幾率低,但好貨不多。真正懂行的,會看、會聽、會聞、會說的,都是去潘家園,那地方雖然看起來寒顫,但地下流動的,可都是硬貨。

    我和豆腐下了車,一路往裡逛。

    這地方不論什麼時候,都是人流如織的,比深圳那華美的古玩城可熱鬧多了,走在裡面摩肩接踵,汗流浹背,兩旁一道道過去全是擺地攤的,什麼黃貨、白貨、山根、雙圓、混球、軟片兒、硬片兒、親口、大口、長頸,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多了去了。

    我和豆腐看的眼花繚亂,目光所見到的全是仿古貨,耳裡聽到的也都是胡天海地的交流聲,什麼我這對珍珠耳環是當年慈禧太后戴過的,我這個鎏金龍木桶是當年同治皇帝上廁所用的,我和豆腐逛了一圈,都是些西貝貨。

    我心想:這些擺地攤的,都是些水貨,真正的行家沒準兒還在裡頭的店面中,還是抓緊時間往裡面看看。正打算帶著豆腐走快些,忽然聽到旁邊一個擺地攤的,正在忽悠一個老外。

    那擺地攤的頂著一個方便麵頭,身上穿著文化衫,臉上全是大疙瘩,往人堆裡一扔,可以嚇壞一堆姑娘。

    只見他手裡拿了個親口,也就是碗。那碗黃色,上面繪了彩龍,正忽悠那老外說:「……這是康熙黃釉瓷,不能少價,看你是個有緣人,古董講究的就是個緣分,兩千塊你拿走,咱們交個朋友。」

    豆腐不太懂古玩,說:「這麼一個破碗,真的還是假的,能值兩千嗎?」

    我說:「清代黃釉瓷燒製最好,工藝最高的,是雍正時期的貨。康熙黃釉釉質細而晶瑩,似雞油,所以又稱「雞油黃」,胎厚重而剔透。你看看那個,釉糙發青,而且帶著賊光,份量不用過手,看瓷片兒就知道不過關,是流水線上的批次貨,二十塊錢都貴了。」

    原本這地方人來人往,我說的聲音又小,誰知那老外中文還真不賴,居然聽懂了我這一連串話,本來都要給錢了,聞言立刻罵那擺攤的方便麵頭是騙子,嘴裡說著:「goddamn!」趕緊走的遠遠的。

    那擺攤的頓時怒了,雙手叉腰,打量著我,一幅被惹毛的樣子,說:「看得出來,你有兩把刷子,不過不懂別他媽瞎說。釉子發青,是『蛋黃青』釉,還有這光,這不是賊光,是『油頭』,常年把玩下來才能形成的油頭。你小子是來砸場子的吧?」

    所謂的油頭,指的是人油,一件古物,如果經常有人去把玩它,人手上的汗液油份經常摩擦,久而久之便會吸油,表面泛出油光,一般有油頭的東西都假不了。

    但古玩這東西考的就是眼裡,那碗要真是康熙黃釉親口,哪兒能才賣兩千,至少也得兩百來萬。我也不想跟這人瞎磨嘰,拉了豆腐就準備走,那攤主猛的往我跟前一站,說:「不許走,今兒個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別想離開我這鋪子。」

    我這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他這麼一說,我還真來火了,冷笑一聲,正打算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虎威,他忽然又壓低聲音說了句:「山根叼著鳳凰,六個六,借一步說話。」

    豆腐也已經掄起袖子準備幹架,聞言道:「什麼鳳凰六個六的,少和竇爺爺饒圈子,敢不敢打,不敢打就麻溜的閃開。」

    我瞧豆腐趾高氣昂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這小子屬於典型的狗仗人勢,有人在旁邊撐腰的時候,就唯恐天下不亂,要我今天不在這兒,他一個人遇到這種事兒,我保證,他絕對是求爺爺告奶奶喊饒命。

    豆腐不知道,我卻是知道,這人說的是道上的暗語。山根叼鳳凰,就是他知道我手裡有真貨玉器,而且是從女性的墓中挖出來的,至於後面的六個六,應該是他報的價碼,我對行話也並非全通,因此也弄不清楚這六個六究竟指什麼。

    不過我有些奇怪,這人怎麼知道我手裡有貨?

    難道我身上有什麼破綻不成?這麼一想,我好奇心上來,便對那人說:「土要翻新貨要過,走著。」

    那人一聽暗號,眼睛一亮,立刻給旁邊一個攤主打招呼,說要回店裡接待客人,讓他幫忙照看一下攤位,接著便領著我倆一路往前走。走到前面,當街擺地攤的就明顯少了,兩邊都是古玩小門面。那人將我們引進其中一家小店,只見上面寫著『石聚來社』。

    所謂的石,自然指的是玉石,這鋪子也不大,臨鋪一排玻璃櫃,後面一個屏風。那人進了鋪子,立刻關上大門,見豆腐盯著玻璃櫃裡造型各異的玉器瞧,便說道:「二位,這些都是水貨,入不了二位的眼,咱們內裡說話。」

    這人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在前面引路。

    豆腐嘀咕道:「你倆剛才磨磨唧唧在說什麼東西?」我沖豆腐搖了搖手指,示意他靜觀其變。

    那屏風後面是個小廳,待三人落座,我便問道:「你怎麼看出我有東西的?」

    那人嘿嘿一笑,說:「做一行,要的就是眼力,不僅得有眼力,還得會聞。要說這聞功,潘家園我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打從二位從我鋪子前面過,我就從你們身上聞出一股老屍的味道,想必二位是剛從斗裡出來,手裡肯定有熱貨。」

    豆腐嘖嘖稱奇,驚嘆道:「你這麼一聞就能聞出我們身上帶著冥器?你別是猜的吧?那你聞聞我到底幾天沒洗腳了,聞出來我就相信你。」

    那人估計沒遇到過豆腐這種火星腦袋,苦笑說:「您可真能開玩笑,我就直說了吧,除了聞還得看,你們身上屍油的味道太濃了,這味道別人聞不出來,可難不倒我,我一聞著味兒,就開始打量你們……」說著指了指我的褲兜,道:「這凸起的形狀,不是煙、不是打火機、還有三環紋,我估摸著,應該是個玉如意對吧?」

    我小時候就聽爺爺講,倒斗這行裡的聞家很多,一塊古物,放在鼻子下一聞,就能斷出年代。有個笑話,說有個盜墓賊摸出了個龍頭肛塞,出貨的時候,聞家往鼻子下一放,立刻說道:「這東西不好,墓主人死的時候肯定便秘了,屎沒拉乾淨,味兒太大了。」

    但這種厲害的聞家比較少,我沒想到這方便麵頭其貌不揚,居然還有這本事。

    只聽他自我介紹說姓石,原名石磊落,但行業裡,都叫他外號『石疙瘩』。據說他臉上的疙瘩是有一次收錯了貨惹上的。

    那是一個單干戶從民國墳裡倒騰出來的,那單干戶挖墳開棺的時候,裡面有只通體發紅,碩大如貓的癩蛤蟆,把盜墓的單干戶嚇了一跳,掄起短柄鋤就將那蛤蟆給弄死了。那蛤蟆身上的血液染上了棺材裡的東西。

    民間有說法,說通體發紅的大癩蛤蟆是蛤蟆王,毒性很猛烈,而且無色無味,沾上什麼東西,那東西就會帶上毒。那盜墓賊聽過這說法,自己將東西用布裹了拿到石疙瘩這兒來賣,而且裝成不識貨的模樣,要了個比較低的價格。

    石疙瘩還以為撿了大便宜,連忙買下來,把玩了沒多久,臉上便長起了疙瘩,怎麼治也治不好。

    從石疙瘩曾爺爺那一輩兒起就是倒騰古玩的,在潘家園已經駐紮了兩代人,這個圈子裡,從下鬥到出貨,各個環節沒有他不知道的,在北京一帶的古玩界,也算享有盛名。

    我心說,如果真享有盛名,怎麼我一點兒都沒有聽說過?一看這人就是個吹牛吹破天的。

    我和豆腐坐下,聽他越吹越不靠譜,不由得打斷他,說:「東西你到底收不收?」我心裡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如今我們被條子盯上,手裡的貨有些燒身,早早出手為妙。再來,這石疙瘩好歹也是潘家園的地頭蛇,怎麼著也知道些行情,或許還可以借此向他打聽打聽呂肅的事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48
第三章 神木方耳環神牌


    見我和豆腐要賣東西,他總算回到了正題。

    那次在格格爾公主棺裡,我一共摸了四樣東西,一件是公主脖子上掛著的玉牌,那東西我覺得有些眼熟,準備自己研究研究。另外三件,一件是玉扳指,一件是個八寶如意,另外一件是個不知什麼材質的牌子,我當時看著造型有些古怪,便也拿了過來。

    石疙瘩讓我將東西放在桌子上,這才自己慢慢看了起來。

    古玩有個規矩,就是交易不過手。

    要買賣或者看什麼東西,千萬不能從別人手裡接,或者往別人手裡送,得放在桌子上,讓他自己去看。否則中途要是一個沒拿穩或者一個沒接住,東西磕了爛了,責任誰承擔?古玩動不動就是幾十幾百上千萬的身家,一失手沒準兒就得賠的砸鍋賣鐵。

    我和豆腐坐在凳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等石疙瘩出價。

    只見石疙瘩看了半天,隨後拿起第一件,說:「這玉扳指為女款,比較少見。扳指是權利的一種象徵,一般男性墓居多,女性墓出土量很少,不過這扳指成色發黃,顯然是被屍油沁的太深。玉有了屍沁,就叫死玉,一般人家不買這種東西,一來不好看,二來晦氣。最多兩萬……」

    「兩萬?」豆腐失聲道:「合著我們哥兒幾個的命這麼不值錢,一趟下去,就摸了個兩萬塊錢的貨,老陳啊,你這眼光不行啊。」

    我打量了石疙瘩幾眼,便看出這小子是想坑我們,什麼屍沁死玉的,分明是想壓價。

    我有心想向他打聽呂肅的事兒,於是沒有還口,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石疙瘩以為成功的忽悠到我,立刻眉飛色舞的往下看,將這第二件八寶如意也批的一文不值,說:「如意以金鑲玉為貴,你看看這個,只有金,沒有玉,檔次就低了,顯得俗氣,而且這金年代久,色澤發暗,上面的紅寶石嵌縫裡也屍油沁,不行不行,唉……」他嘆了口氣,一咬牙,說:「這麼大的潘家園,二位能一進門兒就遇上我,也算緣分,這樣吧,你這東西,我按照最高價收,五萬,不能再多了,你看怎麼樣?」

    我心裡暗笑,心說滾你媽的蛋,五萬?除非我腦子進水了,但面上也不動聲色,做出自認倒霉的神情,示意他繼續往下說。這石疙瘩也是有兩把刷子,看到第三件東西的時候,忽然神色一變,搖頭先是嘆息,緊接著嘴裡嘖嘖有聲,說道:「這是個好東西啊。」

    那東西約三寸長,兩寸寬,顏色發黑,兩邊各有一個方形的環耳,入手厚實沉重,手感又不似金鐵,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按照石疙瘩一心想壓價的念頭,就算是再好的東西,也不會當著賣主的面前誇出來,但瞧他這情不自禁的模樣,難道還真是什麼寶物不成?

    豆腐早就被石疙瘩給忽悠了,聽說倒騰出來的東西只值五萬,整個人已經如霜打的茄子一樣,開始盤算著怎麼下第二次鬥了。一見石疙瘩那讚歎的模樣,不禁眼中一亮,急道:「怎麼,這個寶貝是不是很值錢?能賣多少?」

    石疙瘩看了我們二人一眼,說:「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我和豆腐齊齊搖頭,他便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壓低聲音說道:「這東西,我也從來沒見過,不過看這造型,還有上面的紋飾,一看就是韃靼的神器,我們先按照它的外觀起個名字,姑且稱為『黑木方耳環神牌。』韃靼族信奉薩滿教,薩滿教認為萬物有靈,人和世間萬物的靈魂是一體的,因此薩滿都有本命神。你看,這個神牌上面,畫了一個怪物,這就是一個本命神。這種神牌,也只有薩滿巫師才有,而且法神又遵循火化,死後神牌也會跟著火化,所以這東西,基本是不世出的,你們是怎麼搞到這東西的?」

    那格格爾公主,傳說天生異稟,可以與萬靈對話,和薩滿法師學習過巫術,有本命神牌也不奇怪。不過她並非死在韃靼,死後沒有按照韃靼薩滿法師的葬俗火化,因此這個神牌才保留了下來。

    石疙瘩又說:「物以稀為貴嘛,而且神牌又是薩滿神靈寄託的地方,放這麼一個東西在家裡,怎麼也覺得古怪。這東西的價格,得從兩個方面思考,第一是考古價值,從考古價值來講,它屬於無價之寶,但從市場價值來說……」他指了指玉扳指和如意,道:「那還不如這兩件東西值錢。」

    見我不為所動,石疙瘩有些吃不準,又是一通天花亂墜,總之將我這三件兒東西批評的一文不值,估計最後又怕我和豆腐惱羞成怒,便又將價格往上抬了抬。我哪兒能讓他如意,一邊說考慮考慮,一邊兒便向他打聽呂肅最近的動靜。

    石疙瘩聞言一愣,說:「您說的是鬼哭刀呂肅?這位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的行蹤,我可不知道,怎麼著,二位難道是想找這位呂爺一起……」

    豆腐不耐煩道:「知道你就說,問那麼多干嘛,要怎麼樣才能打聽到他的消息?」

    石疙瘩有心想坑我手裡的貨,自然是變著法兒討好,也不在乎豆腐語氣惡劣,回道:「鬼哭刀呂肅的消息我不知道,但要怎麼聯繫他,那我心裡有譜。出了門兒往前左轉,最氣派的那個店面『一元堂』,暗地裡專倒騰殺頭貨。那位呂爺好手段,手底下出的貨,從來沒有差的,像我這種小店面,我都不好意思請他進來。他的貨,大部分都是一元堂在接,您們二位要想打聽呂肅的消息,可以去那個地方。」

    「一元堂。」豆腐念叨了一句,拽著我的胳膊,說:「事不宜遲,趕緊的。」

    石疙瘩見我們要走,連忙阻攔,說:「哎哎,二位,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辦,先辦完眼前的事要緊,這三樣東西我出個友情價,十五萬全收了,你看怎麼樣?」我看了石疙瘩一眼,隨即慢悠悠的將東西收進懷裡,說道:「三百萬,一分不能少。」

    那玉扳指和如意,確實算不上頂好的東西,十來萬也湊合,但那件兒『黑木方耳環神牌』,卻真是不世出的神器,若非格格爾公主情況特殊,恐怕舉世也難找出第二塊,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為過。要不是現在被條子盯上,東西有些扎手,我怎麼著也要等它『冷』兩個月再慢慢出手。

    做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剛出土的東西燙手,不好出,越是貴重的東西,條子盯的越緊,有些青銅貨,出土一兩年才敢拿出來賣的也有,這個過程行話叫『存冷』,就是等風頭過了再銷贓的意思。

    石疙瘩一聽報價就傻眼了,拍大腿道:「我好心拿你們當朋友,二位兄弟可不能這麼不識抬舉,我敢打包票,出了這個門兒,沒人會比我出更高的價了,這樣,二十萬,不能再多了。」

    我理都沒理他,心說自己還沒窮到這份兒上,按我的想法,拼了命弄出來的東西,寧願一分錢賣不出去,也不能賤賣了。誰知剛走出這大門,石疙瘩的口吻又變了,身體鑽出門口,快速堵在了我們身前,豆腐道:「怎麼著,你還想明搶了?」

    他這一番話聲音高,立刻吸引了過往路人的目光,石疙瘩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狠狠一跺腳,說:「行,我服了你們了,再加,這次五十萬,翻兩倍!」

    豆腐奇了,說:「之前你不還說這三樣東西是破爛貨嗎,這會兒怎麼價格一升再升啊?」

    石疙瘩訕笑連連,說:「二位都是精明人,我是個做生意的,低買高賣是常態。既然兩位不上當,那我也只能做誠信生意了。五十萬,天地良心,絕對不騙你,這是我的名片,二位可以去別家多對比幾趟,生意要不要做,到時候再說。」他將名片往我倆手裡一塞,便讓出路。

    我心中覺得奇怪,這一次看著到不像是說謊,難道我和豆腐這一次下斗,真的就只有這麼點兒收穫?這和我們的付出可不成正比啊。

    雖然這麼想,但我也沒當面說出來,便招呼豆腐,按照石疙瘩指的路,一路尋摸著去那『一元堂』,誰知到了地方,卻是大門緊閉,朝旁邊的商戶一打聽,卻說從兩天前,這就暫時歇業了,至於什麼原因,也無從知曉。

    豆腐摸著下巴,揣測說:「呂肅手裡拿著鎮海石,肯定是要出貨的,他剛從斗裡出來,這個一元堂就關門了,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線索到此處便中斷了,我不死心,便道:「咱們多走幾家店,那石疙瘩吹牛皮到是有一套,嘴裡的消息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多走幾家店,沒準兒還會探聽到別的消息。」我倆這麼一合計,便專挑些大的店舖鑽。

    這年頭,有錢就能開店,錢越多,店越大,但古玩冥器這一行,是暗地裡的交易,店盤再大,暗地裡沒有路子,那也是上不來檯面,只是表面光鮮而已。

    我和豆腐對潘家園的形式並不熟悉,一連好幾家,就是用同樣的法子,先說賣東西,誰知東西拿出來後,和我心底的估價差了十萬八千里,最高的只肯出價到二十萬,而且很多黑話都對不上,因此我和豆腐也不敢貿貿然的詢問呂肅的事,兩人碰了一鼻子灰,走在人來人往的潘家園,心情可想而知。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48
第四章 神秘買家


    豆腐抓著腦袋說:「看來姓石的小子沒騙我們,他給的價真的是最高的,要不咱們賣給他吧。」

    我此刻已然冷靜下來,心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說:「你傻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做生意的,哪有虧本收東西的,如果這東西真的只值二十萬,他為什麼願意出五十萬?」

    豆腐眨了眨眼,說:「對啊,這是為什麼?」

    我被他氣樂了,說:「修修你的大腦吧,都生鏽了。咱們剛才走了那麼多家,唯獨這牌子的來歷,他們都說不清楚,所以把價格壓的很低,但那石疙瘩卻一口道出了神牌的來歷。」我這一提點,豆腐立刻明白過來,一拍大腿,說道:「那小子有問題啊!這麼多行家都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他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沒錯,這就是事情的關鍵點。

    我立刻一拍豆腐肩膀,說:「走,去石聚來社。」

    我們這一番折騰,已然到了日暮西斜,去了聚石來社後,看見石疙瘩正坐在門口的籐椅上,摸著肚皮唉聲嘆氣。一見我和豆腐,他立刻蹦跶起來,面帶笑容,語帶挪揄,說:「喲,二位回來了,東西出手沒?」

    他這是明知故問,豆腐是一點火就著的主,立刻揪著石疙瘩的衣領,說:「小子,別得意,少跟竇爺爺這兒歪歪繞繞的。不戳穿你的把戲,你還真當別人都是傻子,趕緊從實招來,你收這東西想幹什麼去。」

    我原本還想慢慢盤問,哪知豆腐這急性子,一口氣全給說出去了,石疙瘩皮笑肉不笑,盯著我二人,說:「我既然願意收,自然有人願意買,古玩交易,買賣不問身份,這我可不能告訴你。二位就說願不願意賣吧。」

    他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

    也是,跑遍整個潘家園,也就他這裡價格最高了,而且還是翻了兩倍,正常情況下,不賣給他,又賣給誰?這小子吃定了我倆,於是拍開豆腐的手,坐回了籐椅上,說:「你們要沒有商量好,那我再等等。」這人軟硬不吃,豆腐也沒轍了,看著我,一臉無可奈何。

    我看著石疙瘩得意洋洋的模樣就來氣,心說我陳懸一世英名,還能為了這五十萬給你裝孫子不成?老子又不是窮的吃不起飯了,跟我充什麼大爺。

    當即一揮手,對豆腐說:「挪地方,咱們把扳指和如意賣了,那神牌就留著做個紀念,咱們又不差這點兒錢。聽說潘家園裡有家遠近聞名的烤肉店,烤出來的東西那叫一個香,咱們趕緊出手,點一個烤爐,來點兒小酒,好好吃一頓,走。」

    那石疙瘩聽我說吃的,肚子頓時就咕嚕咕嚕叫起來,又見我和豆腐要走,也急了,連忙說:「哎喲,我石磊落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遇見你這麼軟硬不吃,錢擺在面前也不賺的主兒,我服了行不?我這兒給二位賠罪了,那扳指和如意我可以不要,但那神牌,還真就我這兒收,實不相瞞,這背後有個大主顧等著呢。」

    我見這孫子總算肯說真話了,便問道:「哪個大主顧?」

    石疙瘩左右看了看,說:「這地方人多嘴雜,說話不方便。看著天色已暗,也到飯點了,不如咱們就去你說的那家烤肉店,邊吃邊說。」這小子一邊說肚子一邊叫,摸著肚皮打哈哈,說:「討生活不容易啊,我平時都是八點才吃晚飯,饅頭咽鹹菜就湊合著過了,有道是……」

    我趕緊打斷他,示意讓他帶路。什麼饅頭就鹹菜,有道是亂世的黃金,盛世的古董,做古玩這一行的,要沒有個百十來萬的身家打底,人家都不把你當同行。

    跟我這兒哭窮,他絕對是哭錯對象了。

    不多久,我們三人便到了那家烤肉店,裝修的挺氣派,人也多,石疙瘩大手一揮,要了個上等的包間,安安靜靜,三人落座點菜,服務員上了烤鍋、蘸料、杯碟盤碗便退了出去。這家店的味道做的不錯,我和豆腐也折騰了一天了,本想邊吃便聊,但吃起來就停不下嘴,三人吹著空調喝酒吃肉,別提多暢快。

    中國人甭管辦什麼事都喜歡先吃飯,不管認不認識、不管有沒有仇,往飯桌上一坐,三杯酒下肚,關係立刻就親熱起來了。我也喝的眼花耳熱,強打起精神,問石疙瘩:「現在該說正事了吧?」石疙瘩醉態畢現,大著舌頭,使勁兒拍豆腐的肩膀,說:「小竇、竇爺,竇兄弟,你就是我的親兄弟,咱們是相見恨晚……哦,陳兄弟你問買家?這可說來話長了。」

    一頓飯下來,三人已經是稱兄道弟了,石疙瘩也不再滿嘴瞎扯,抹了抹嘴,打個飽嗝喝了口茶,便看著我和豆腐二人,神情嚴肅,臉上的疙瘩都發出紅光似的,清著嗓子,說:「這件事,說起來大有來頭。實不相瞞,二位手裡的扳指和玉如意,都是冷門貨,算不得什麼好東西,真正好的,就是那『黑木方耳環神牌』。這東西,我敢打賭,整個潘家園,除了我,誰也不認識。這事兒具體來歷,得從兩年前講起。」

    石疙瘩父親那一輩起,就開始在潘家園生根落戶,別看店面小,事實上乾坤都在暗處。石來聚社也不做一般人的生意,有自己的一套關係網,來往的也都是老主顧。大部分時間,石疙瘩都是帶些假貨擺地攤,看起來跟一般的小販沒區別,事實上就是為了讓人『看明兒』。

    所謂的看明兒,也就是看暗號。他擺攤的時候,攤位上會放一塊兒折成三角形的白布,一般人乍一看以為是抹布,實際上就是個明兒。白布折成三角形,象徵人死後的孝帕,意思就是收死人的東西。能看出門道的,大多是行內的人,一見石疙瘩的明兒,自然而然就會聯繫他。

    兩年前的一天,有一個奇怪的主顧找上了石疙瘩。

    這個主顧有多奇怪?

    他是個蒙面人。

    這事情要是放在電視劇裡,那一點兒也不稀奇,但放在現代,那就很古怪了,愣誰在街上,如果看到一個蒙著臉的人,估計都會吃驚,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

    那人進了石疙瘩的鋪子,拿出了一張a4紙,上面用鉛筆素繪了一個圖案,是一個動物的圖案。看著像狐狸,但多尾多爪,眼睛是個三環紋,看起來就像有三個瞳孔一樣。這麼古怪的造型,石疙瘩可從來沒見過,便問那人有什麼指教。

    那人並沒有留下姓名,只是問他,有沒有見過帶有這個圖案的東西,石疙瘩一看不是來做買賣的,態度就冷了下來,說沒見過。那人又等了會兒,便留下了那張圖紙,說:「只要遇到帶這種圖案的東西,全都收下了,收貨的錢翻三倍付賬。」也就是說,如果我這面『神木方耳環神牌』賣價五十萬,那麼事成之後,那個人就會花一百五十萬的價格,從石疙瘩手裡買走。

    當然,石疙瘩之前一直壓價,估計是想低買,然後高價報給那個收貨的人。

    天上哪有這種掉餡兒餅的好事,一開始石疙瘩抱有懷疑,但當那人揭下面罩的一角時,石疙瘩看清他的臉,就覺得財神爺來了。

    這人的臉長什麼模樣?能讓石疙瘩如此大驚失色?

    這件事說起來,就不得不提起老北京倒斗界的三大軍閥。

    為什麼會被稱為軍閥?因為據說這三家人,都是軍閥出生。清末民初,軍閥割據那會兒,有點兒權勢財力的,紛紛揭竿而起,自己組建軍隊。軍閥們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又殺你,總之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

    其中有三股軍閥勢力,當時都是以京城為據點,後來為了發展勢力,又打到了別的地方。這世界上,最花錢的不是吃喝玩樂逛窯子,而是養軍隊。就是財力再大,也供養不了一個軍隊日復一日的消耗。怎麼辦呢?挖墓唄。

    當時時局混亂,這三家雖說互不相識,但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學習曹操、項羽,掘墓以充軍餉。

    事實上當時北邊兒這一片的軍閥很多,但由於他們三家走了暗路子,因此撐到了最後,形成了三大軍閥派系。後來又歸順於北洋軍閥,到北洋軍閥瓦解,袁世凱失勢,這三家也跟著凋零,但盜墓的本行保留下來,時值今日,已經是北邊兒地下三霸。

    這三家分別是段、郭、顓。

    其中段家的人,大本營已經搬到了海外,出國搞起了文物回流,現如今京城底下,最大的買賣,都是郭家和顓家。

    郭家暫且不表,因為他們當家的不爭氣,一連生了五個都是女的,到現在還沒有培養出接班人,而那五個大小姐,都是嬌滴滴的姑娘,哪裡願意跟死人打交道,整日裡巴黎、紐約亂飛,和各路富家公子約會,將老本行忘得一乾二淨,眼見著一天不如一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49
第五章 鄂倫春


    我們單說顓家。

    這個姓比較少。

    我國上古傳說中的五帝有黃帝、帝嚳、唐堯、虞舜、顓頊。

    而顓家一直稱自己那一派是顓頊的直系後裔。這個暫且不表。且說顓家現在的老大,道上人稱:玉面閻羅。這名字有點兒武俠小說的意思,但除了這個詞,估計已經沒辦法形容他這個人了,玉面閻羅的事,說起來不得不讓人唏噓。

    顓家這些年發展一直比較平穩,特別是在段家移民海外,郭家又一代不如一代的情況下,顓家可謂如魚得水。這玉面閻羅,有一手極其佳的『切』功。倒斗挖蘑菇所謂的望聞問切,便是觀風望水、聞土辨穴、問人摸路、切地斷形。

    據說玉面閻羅下斗挖蘑菇,什麼都不帶,就帶一根鐵釺。

    鐵釺是盜墓挖蘑菇的基本工具,將鐵釺插入地下,如果下面有木片兒,石頭、地磚什麼的,鐵釺會傳來不同的震動和手感。行家就根據這種十分微妙的手感,來判斷隱藏在地下的墓穴,實在是一門需要天長日久才能領略的高深技藝。

    之說以稱他為玉面,是說他這個人外形特別好。有個關於他的小故事,說他有一回和朋友出去放鬆,在酒吧的吧檯上喝酒,有朋友開玩笑說:「就憑你這條件,我敢打賭,你勾一勾手指,至少會有五個女人自動送上門來。」

    於是他就朝著吧檯勾了勾手指,結果……整個吧檯的人都朝他走過去了,連男的都有。這事兒傳的很廣,是一場趣聞。為什麼又叫他閻王?到不是說他這個人有多凶橫,而是他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後來有一半都毀了。

    當時那人放下面罩,石疙瘩先是看到左邊的側臉,他心裡打了個突,很不平衡,心想:這側臉太完美了,我要是沒長癩疙瘩,我絕對比他帥。隨後那人轉過頭,石疙瘩看到了來人的右臉,先是嚇了一大跳,隨後心中有種幸災樂禍的平衡感。

    只見那人右臉,全是燒傷的痕跡,密密麻麻佈滿著黑色的肉疙瘩,坑坑窪窪,彷彿是被什麼東西腐蝕過一樣,看一眼都覺得渾身發毛。

    石疙瘩心中的不平衡,瞬間就恢復了,但沒等他心裡高興太久,忽然便覺得不對勁……眼前的人樣貌如此奇怪,難道是……

    他立刻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玉面閻羅本名叫顓瑞,瑞是祥瑞的瑞,可惜這人的命運和名字背道而馳,生活過的一點兒也不吉祥。

    顓瑞是什麼人,老北京地下一霸,錢多的能把自己的小店給燒了,他交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有賴賬的說法。

    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麼好的活兒,送上門哪有不接的道理。石疙瘩估摸著,顓瑞這麼上心收東西,肯定是有什麼來頭,古玩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消息流通,要閉門造車,只會虧得血本無歸。他當即旁敲側擊的打聽起來,但顓瑞口風很緊,而且性格怪癖,什麼也沒問出來。

    事後,為了賺到顓瑞這比錢,石疙瘩下了很多功夫,將那副圖紙上的圖案,向自己的各路朋友打聽,還真打聽到了一些事兒。

    越往下查,石疙瘩越興奮,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回是遇上大主顧了。這件事兒,細細追究起了,不得不提起顓瑞最後一次下斗的事情。

    他是顓家的老大,大部分時間主要是提供線索、資金、裝備和關係網等等,由手下的『掌眼』組織人手挖蘑菇,除非是碰到什麼不得了的油斗,否則自己很少親自出馬。但有一次,顓瑞帶了一批人,去了四川一個叫萬窟山的地方。

    蜀地有懸棺葬俗,即人死後不埋入土中,而是在懸崖上鑿洞,將棺材放入崖洞中。

    那萬窟山歷來便是當地的一處懸棺葬群,一眼望去,高聳入雲的懸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因此得名萬窟山。行程之前,一切自然是極為隱秘,無人可知,因此他們去了萬窟山哪個地方,又找到了哪個斗,都不為人知,但就從那兒回來之後,顓瑞的另一半臉就毀了。

    根據那半臉的傷情,石疙瘩推測說:「我敢打賭,那絕對是中了『火硫』一類的機關,被腐蝕燒傷出來的,嘖嘖,你是沒瞧見,那一轉過臉,我嚇得連做了好幾晚上的噩夢。」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別跑題,淡淡道:「我對那男人的臉怎麼樣沒興趣,說正題,他為什麼會收這東西。」

    「哦……」石疙瘩賊眉鼠眼,接著往下說。

    那顓瑞自從萬窟山一行後,便開始打聽圖案的事。雖說盜墓是個大圈子,但混的層次不同,又有無數小圈子,顓瑞自然也不會打聽到石疙瘩這兒來,估計是他那邊的人際網用光了,也沒有摸出半點兒信息,這才找到石疙瘩這樣的人。

    但事情也巧,石疙瘩有個朋友,專門在內蒙古一帶倒騰古玩,兩人經常會見面。

    石疙瘩摸了很久的底,也搞不清那圖案的意義,有一回這朋友來北京出貨,兩人約出去吃飯喝酒,席間石疙瘩想著顓瑞的錢,就如同一塊大肉,放在嘴邊卻沒本事吃,不由連連嘆氣。

    那朋友於是問他出了什麼事,石疙瘩便將個中緣由一說,那朋友便很熱心的要幫忙。

    他那位朋友是鄂倫春人。

    「鄂倫春」一詞有兩種含義:「使用馴鹿的人」和「山嶺上的人」。他們信奉薩滿教,崇拜自然物。新中國成立前,鄂倫春族還處於原始社會,社會內部尚未形成社會分工,只有男女老少之間的自然分工。社會生產以集體狩獵為主,採集和捕魚為輔。

    五十年代後,在政府的幫助下,鄂倫春人才開始走出森林從事農耕和工業。

    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是個自由的民族。

    他們生活在興安嶺一帶,綿亙千里的興安嶺上,到處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生長著落葉松、紅松、樺、柞、楊等耐寒樹種和木耳、蘑菇、榛子、都柿等土特產品和藥材。林中棲息著虎、熊、鹿、狍、野豬、貂、狐狸、野雞等珍禽異獸。河裡游弋著鮭魚、鰉魚等魚類。

    鄂倫春人世世代代就靠著一桿槍、一匹馬、一隻獵犬,一年四季追逐著獐狍野鹿,遊獵在茫茫的林海之中。

    豆腐聽我說起鄂倫春人的由來,不由驚嘆,說:「馴鹿?那邊的鄂倫春同胞,冬天豈不是還可以騎著馴鹿滑雪橇,太帥了。還能打獵,這可是我夢想中的自由生活啊。」

    我道:「有機會可以去那邊玩兒,馴鹿雪橇什麼的可以坐,鄂倫春人很好客。打獵就算了,不是你打獵,是動物獵你還差不多,所以你就不要去給鄂倫春同胞添麻煩了。」

    石疙瘩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有錢就是大爺,有了錢,你就算是日本人,他也能攀親帶故,沒錢?沒錢什麼都別談,什麼滿、漢、回、蒙、鄂倫春,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石疙瘩打從心裡看不起他這位『朋友』,因為那邊交通不便,思想落後,而且鄂倫春人喜歡打獵,崇尚自由,對金錢的**沒有那麼強烈,所以不怎麼富裕,合作起來沒什麼油頭,因此那位朋友說要幫忙,石疙瘩也沒往心裡去,將圖紙往桌上一擺,便自顧自的喝悶酒。

    誰知那朋友一看,竟然說了句:「這個圖案,有點兒眼熟。」

    石疙瘩一愣,心說自己問了那麼多道上的行家裡手,都跟看天書似的,沒一個人見過,這小子居然說自己懂?他不是在蒙人吧?

    那朋友見他不信,便說:「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你讓我好好琢磨,這應該是在我家鄉那邊見過,等有消息了,我再聯繫你。」兩人散場後,石疙瘩將這事兒記在了心上,隔三差五就給那位朋友打電話。對方是個豪爽實在的人,一見石疙瘩要的急,便在家鄉多方打聽。

    還真讓他給找出來了。

    沒多久,對方送過來一根紅布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根剝了皮的木棍,就是那種冬天大山裡隨處可見的木棍子。石疙瘩一看就怒了,說:「你怎麼拿根破木棍子蒙我。」那朋友也有些不滿,說:「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將這個東西拿給你的,你怎麼能這樣。」

    「生命危險?」石疙瘩見他說的鄭重其事,便仔細去端詳那根木棍子,這一看,卻發現木棍子上還有『油頭』,顯然不是那種大山裡隨便撿的,看那油頭的光亮度,至少也有百年的歷史。

    什麼人,會經常撫摸這樣一根棍子?

    他再往深了仔細看,這才發現,木棍子上,還有很多細細的微雕,上面彷彿用針尖一類的東西,繪著各種各樣抽象的圖案,有的像飛鳥、有的像游魚、有的像人臉、還有更多抽象的圖案,模糊不清。這時,石疙瘩忽然發現,在那圖案中,有一個很微小的圖案,赫然和他手裡的圖紙一模一樣。

    「就是它!」石疙瘩驚喜萬分,連忙問:「這木棍子究竟是干什麼的?多少錢能賣給我?噢……還有,這究竟是個什麼動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49
第六章 薩滿教


    那朋友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倒騰古玩的人,大部分都油滑的很,沒有什麼良心可言。便聽那人說,原來他的父親,就是一位薩滿巫師,鄂倫春人信奉薩滿教,這根木棍子,便是父親平日裡祭祀神鬼所使用的權杖。

    當然,真到了祭祀儀式的時候,這根權杖上,還會裝飾很多別的東西。

    那人自然也想分一杯羹,而且隨著現代文明的入侵,他這一輩人已經不負祖先的淳樸,對於宗教信仰也沒有先輩那麼強烈,便將他老爹平日裡當成神一樣的東西給偷了出來。在薩滿的宗教信仰中,非神職人員,冒犯神器,是要遭到巨大報應的。

    不過那人不是純粹的信徒,自小生活在那種環境中,雖多少還是有些敬畏,但也架不住金錢的誘惑。

    只聽他說:「不過這動物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這上面繪的都是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大多都是虛假的,沒必要追究源頭,你的買家不是只需要拿到類似的東西就行了嗎?你趕緊聯繫聯繫。」

    石疙瘩一拍額頭,想到賺錢才是正事,當即按照顓瑞留下的聯繫方式去了電話,他琢磨著千金難買心頭好,那顓瑞大費周章找這種東西,肯定有什麼原因,不狠狠宰一頓,實在對不起這天大的好機會,所以他當時試探的報了個價格,說收貨得一百萬。

    報完價他就後悔了,心說按照原先的約定,顓瑞就得付給自己三百萬,一根木棍子,怎麼也不值三百萬。他害怕顓瑞反悔,剛想改口說自己把價格壓到五十萬,電話另一頭的顓瑞就爽快的接受了價格,當天下午就派人來取貨付賬,並且還將那位朋友請到了自己家,估計是打聽什麼信息。

    只可惜他那位朋友也是知之有限,所以顓瑞並沒有問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只是讓石疙瘩繼續留心。

    這事兒說起來到現在已經兩年了,哪能次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誰知剛好撞見我和豆腐,那『神木方耳環神牌』上的圖案,和顓瑞交給他的圖紙,一模一樣。

    這便是事情的起因和結果,石疙瘩本想框我和豆腐,想多賺一些,怎奈何我和豆腐不上當,講到此處便大著舌頭說:「話咱們就這麼說開了,都到這份兒上,我自然也蒙不了你們了。東西值不值錢,得看有沒有人稀罕它。現在就有一位大主顧稀罕它,過了我這個村,可就沒別的店了。」

    我原想著,這東西是從格格爾的棺材裡弄出來的,沒準兒會有些什麼關於鬼厙之面的線索,誰知石疙瘩也只是個中間人,說了這麼一大推,真正有用的東西,似乎也只有顓瑞這個人。

    萬窟山……

    他在萬窟山究竟經歷了什麼?

    為什麼出來之後,會急著尋找擁有這個圖案的東西?

    我隱約覺得,不管是那萬妖妃,還是格格爾公主,關於她們擁有邪惡力量的傳說,或許都於古老的薩滿教脫不了干係。鬼厙之面的詛咒,又會不會和薩滿神的巫術有關?想到這兒,我精神大振,也不去想什麼呂肅、什麼顓頊了,連忙道:「你那朋友的父親是薩滿巫師?你幫個忙,我想聯繫他父親。」

    如果這個邪惡的詛咒,真的來源於薩滿,那麼,現代的薩滿巫師,有沒有可能破解萬妖妃的詛咒呢?

    豆腐估計也想到這一層,樂道:「咱們以前怎麼沒琢磨出這個,嘿,太好了,解決了這個麻煩,看那姓趙的老頭子,以後還拿什麼把柄來咱們這兒耀武揚威。」

    石疙瘩喝的醉醺醺的,沒聽見豆腐說什麼,只大著舌頭說:「他、他父親啊……不走運,兩年前冬天就病死了,他自己也、也不走運,騎馬的時候摔斷了腿,現在已經不倒騰古玩了,就靠家裡的媳婦兒養。」

    豆腐聞言一咂舌,說:「難道是因為他偷了神杖,所以遭報應了?」

    石疙瘩聞言哈哈大笑,說:「兄弟你可真逗,什麼報應不報應的,那是他自己活該。現代人都開車了,他非得騎馬,那不是自找難受嘛。」我不由搖頭,對石疙瘩好感全無,心說那人雖說也不厚道,但好歹拿他當朋友,這石磊落到好,事到如今,卻半點兒愧疚之心都沒有,真是被金錢矇蔽了心肝。

    這樣的人我也不想深交,付了帳,便各自散場,約定貨到款到。

    我估摸著,那個叫顓瑞的人,應該也會找我和豆腐問話,他如此執著找這東西,必然也是和薩滿教有些牽連,或許可以從此人身上探聽到什麼線索,實在不行,就去內蒙古走一趟。

    這麼想著,我和豆腐回了酒店,洗洗漱漱上床睡覺,吃飽喝足,一覺便睡到了大天亮。

    臨早便接到石疙瘩的電話,說顓瑞那邊已經聯繫好,不過他人不在北京,具體交易和見面事宜還得等到三天後。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豆腐一邊等著顓頊,一邊兒打聽呂肅的下落,但都沒什麼進展,後來是豆腐提醒我,說:「這種找人的事,警察最拿手,說我們犯罪,呂肅也是我們的同夥啊,他們怎麼不逮捕呂肅?這事兒咱們得問顧大美女,讓她幫忙。」

    豆腐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不由一拍腦袋,心說遇到困難,不就該找警察叔叔嗎?雖說叔叔沒有,但警察妹妹也是可以將就的。

    當晚我就給顧文敏去了個電話,讓她幫忙尋找呂肅的下落,誰知顧文敏卻說,她一回北京,就調用系統開始查了,但很奇怪,呂肅的身份證、銀行卡,都沒有使用的跡象,所以沒辦法查到。

    什麼都沒用過?

    難不成呂肅躲在哪個深山老林去了?我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呂肅的模樣,心中又覺得這個推測有些不靠譜。

    顧文敏道:「狡兔三窟,他交友滿天下,隨便在哪個人家住下都有可能,或者有人給他弄了假證件也很正常。」

    豆腐估計是見我神色嚴峻,便勸說道:「沒事兒,要真找不著呂肅,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姓趙的一個老頭子,我還不信咱們鬥不過他,實在不行,就把你老爸留下的東西給偷過來。」

    我道:「你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怎麼偷?」

    正說著話,石疙瘩那邊來了電話,給我們一個顓瑞家的地址,讓我們過去,說人已經回來了。那顓瑞雖說沒見過,但光聽來頭已經很大,輸人不輸陣,我和豆腐去買了一身新衣服穿上,互相審視,覺得從頭到腳都ok了,才帶著東西去了顓瑞的住處。

    那是位於玉泉山那邊,那邊毗鄰香山,風景優美,算是霧霾北京空氣最好的地方,車子越往前行駛,周圍喧囂的車流便越來越少,林立的高樓也被甩在身後,兩邊綠蔭遍地,鳥語花香,算是鋼筋水泥城市中的世外桃源。

    豆腐趴在車窗上,看的咬牙切齒,說:「總有一天我也要住在這兒。」

    我道:「哪一天?下輩子。」

    他又說:「這些住這裡的人,肯定都是奸商、貪污犯,哼,我也不屑與他們為伍。」

    「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豆腐怒了,說:「你看不起我。」

    「你答對了。」

    說話間,車子停在了一棟白色的別墅跟前,門口已經有人等著,看樣子應該是保鏢一類的,問也不問,便引領著我和豆腐進了正廳。只見沙發上已經坐了個人,低著頭看不清容貌,不過能這麼大方坐在這裡的,估計就是這家的主人了。

    我直接坐到了他側面的沙發上,反正我也不靠他吃飯,用不著對他客氣。

    豆腐就更不知道什麼是客氣了,坐下便跟土包子進城一樣,驚呼道:「我靠,這套茶杯我在電視上見過,五萬多一套呢。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好啊。」對面的人不冷不熱的接了一句,忽然抬起了頭。

    由於我是坐在左側的,因此我只看的到這人的輪廓,雖然同是男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臉一定是上帝親吻過的,而豆腐的臉,肯定是被上帝掐過的,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反觀豆腐坐在右側,卻被嚇的跳了起來,嘴唇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也不知那人的右臉有多恐怖。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估計也發現自己這樣的反應有點兒不禮貌,於是憋出一句:「沒事兒,男子漢大丈夫,漂不漂亮無所謂。」

    我差點兒吐血,心說這完全是越描越黑。

    為了防止豆腐繼續說出什麼驚人的話,而導致我倆直接被趕出去,於是我立刻清了清嗓子,拿出了那三樣兒東西擺在桌上,開口客套一番,便示意對方看貨。

    顓瑞這個人面上沒什麼表情,不冷不熱,但當他的視線移到『神木方耳環神牌』時,目光忽然眯了一下,立刻將東西拿在了手裡把玩,順道往鼻子前面一放,聞了幾下,便說:「明中期的新貨,你們怎麼弄來的?」

    我不由得暗暗吃驚,心說爺爺的工作筆記上,記載了很多奇人異事和古怪手段,我以為很多都是誇大其詞,卻沒想到真的有這樣一群身懷絕技的人,只靠聞功,居然就能準確給古玩斷代,實在神了,看來我要想在這一行混下去,還有的學。

    我沒急著回答,事實上明器交易,來路大都不正,買賣雙方都不會刨根問底。顓瑞問我怎麼弄來的,明顯不符合行規。看他之前的神色,應該對這東西極為重視,像是有所瞭解,我不禁心下一鬆,心道:看來這條線索是摸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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