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393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6 17:00
第一百八十章 血食秘法

  帶著肚子似乎大了一圈,幾乎將那些所有肉骨頭都吞下肚子的阿土回山時,一路上就光聽這隻土狗打飽嗝了。

  天氣晴朗的午後,崑崙山中景色寧靜秀美,山林青翠林濤起伏,偶爾還能看到一二座飛流直下的飛瀑,讓走在山道上的人有一種恍如仙境的感覺。

  靈山福地,彷彿靈氣無所不在。

  山道上行人不多,因為此處是在崑崙山山門之內了,所以目光所及皆是崑崙弟子,各色人等都有,但幾乎都是道行有所成的煉氣、築基等弟子,畢竟雜役弟子大多數都有許多事要做,不可能這麼悠閒。

  所以,相形之下,陸塵便顯得有些顯眼了,不過好在一來人少;二來,修道中人多數也懶得多管閒事,是以倒也沒什麼人來關注他。

  如此走了一段路,陸塵忽然遠遠地看到前方對面山道上走來一個人。

  在陸塵前頭同一個方向的幾個人,不管是築基境弟子還是煉氣境弟子,在看到那人之後,幾乎都是立刻點頭微笑見禮打招呼,而隨風飄來的聲音裡,也清晰地聽到了「何毅師兄」等字眼。

  陸塵腳步停了下來,目光望向前方,看著那個人越走越近,漸漸看清楚了那張英俊沉毅的臉龐,片刻後,他站到路邊微微垂頭,在那個人路過身邊時,與其他人一樣平靜地叫了一聲:「何師兄。」

  與陸塵擦肩而過的時候,何毅的腳步微微慢了一下,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個站在路邊不起眼的雜役弟子,何毅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有風從山林那頭吹來,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打了個小小的旋轉,吹起了一片落葉,飄起又落下,翻滾著飄向遠方。

  山道上又恢復了平靜。

  陸塵在原地站了一會,當週圍其他的崑崙弟子都走遠之後,只剩下黑狗阿土還蹲在他的身旁。

  陸塵看了阿土一眼,忽然說道:「既然遇上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跟去看看?」

  阿土歪了歪頭,看起來有些疑惑的樣子。

  ※※※

   陸塵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何毅曾經走過這條路,但現在已經走遠了,不過陸塵並沒有急著去追趕,而是慢悠悠地走著。

  在他身邊,阿土跑在他身前幾步遠的地方,輕輕地在地上聞嗅著,然後一路小跑著向前走去。

  陸塵就這樣跟著阿土,走啊走啊,一直走了很久,看著周圍的山勢地形,陸塵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因為這個方向的山道越走越是荒涼,更沒有任何住宿屋宅的跡象,甚至隨著深入,連人跡都變得罕見起來,道路上也開始出現了野草,散發出一股荒涼的氣息。

  又走了一會兒,在阿土異常靈敏的狗鼻子帶路下,陸塵在這條僻靜的山道上已經走了很遠,然後,他忽然看到了前方那座隱藏在高大峰巒之下、大半被陰影所籠罩的無名山峰。

  雖然隔了很遠,但是一股十分濃烈的陰晦之氣仍然傳了過來,陸塵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然後抬眼看向前方。

  遠處,隱約只能看見一個模糊背影的何毅,似乎正獨自一人走進了那無名山峰的背陰面,那裡凝聚了一股黑暗,彷彿是在瞬間就吞沒了何毅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了。

  陸塵向左右山勢地形看了一眼,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那座無名山峰上,過了片刻後自言自語道:「想不到在崑崙山中,居然還會有這麼一處陰地,不應該啊……」

  他的神色看起來有幾分驚訝,也有幾分疑惑,不過很快的他又再度鎮定下來,準備邁腿往前走去。但是在踏出腳步之前,他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阿土。

  那只黑狗正安靜地蹲坐在他身後的地上,在陸塵的目光看過來時,它還輕輕搖了搖尾巴。

  陸塵沉吟片刻,走過去蹲下身子,摸了摸阿土的腦袋,道:「前面那塊地裡,應該是有些不好的東西,你就別過去了。」

  阿土也不知聽沒聽懂,只是抬頭看著陸塵,口中輕輕叫喚了兩聲,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陸塵的手心。

  陸塵笑了起來,笑容看著彷彿是這一天中他最溫和的時候。他伸出手摟了摟阿土的腦袋,又拍了拍它的頭,低聲道:「自己玩去吧,回頭到這裡等我,或者天黑了,就自己去飛雁台那邊睡覺,知道了嗎?」

  阿土口中汪汪叫了一聲,然後起身向山道旁邊走去,在這中間,它還不時回頭看看陸塵。

  陸塵對它笑著,一直等到阿土跑進了旁邊的山林看不到身影了,他才緩緩轉身,再次望向那片山峰背後的黑暗,面上沉默的神色再度出現,片刻之後,他悄無聲息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黑暗邊緣,然後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他的身影也沒有任何動靜地、消失在了這片黑暗的深處。

  ※※※

   阿土在山林中奔跑玩耍著,呼吸著清新空氣,蹦蹦跳跳,時而撲打鳥兒,時而在地上挖洞,玩得十分自在,看起來似乎都有些忘了它那個主人了。

  不知不覺中,它在山林裡已經走遠了好一段路,來到了一處林中凹陷下去、同時遍佈白色花崗岩的小谷。

  阿土是一隻狗,很久以來它只對吃的很感興趣,但對其他什麼石頭啦、樹木啦之類的東西,都沒有什麼太過在意的表現。對著這座白石小谷,它也是同樣反應,慢吞吞地從小谷邊走過,看起來就要繼續往前跑去。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從那小谷中最大的一塊白色岩石上露出了一張美麗的小女孩面孔,她看著阿土這邊,忽然微笑了一下,然後趴在最大的那塊岩石上,對阿土招了招手,然後喊道:「過來!」

  阿土轉頭看去時,映入它狗眼中的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年紀雖小,一身氣質卻是與眾不同,如今竟然隱隱便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這美麗得如同謫仙一般的少女,當然就是白蓮。

  阿土站在原地,看起來有些吃驚,也有幾分戒心。它似乎驚訝於在這偏僻的角落裡居然還能見到白蓮,但戒備之心似乎一直都沒怎麼減退過。

  不過白蓮看起來倒是不太討厭這隻黑狗,反而又沖阿土招了招手,笑著說道:「笨狗,還不過來?」

  阿土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過去了。

  隨著阿土的靠近,白蓮臉上的笑容先是驚愕,然後慢慢消失,臉色也有些沉了下來。她看到了阿土身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傷口,還有它失去的一隻眼睛半隻尾巴,一切似乎都隱隱述說著在這隻狗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

  阿土慢慢地走到了那塊巨大的岩石下,然後抬頭向白蓮看去。

  眼前一花,白蓮從石頭頂部緩緩落了下來,就落在阿土的身子不遠處。

  「怎麼回事?」白蓮看著阿土的模樣,眉頭皺了起來,對阿土問道。

  阿土叫了一聲表示回應,但似乎沒有人能夠聽懂牠的意思。

  這讓阿土看起來有些沮喪,也有些失望。

  但白蓮的目光則是重新落在了阿土身上那些可怕的傷口上,喃喃道:「看來你身上的天狼血脈很不錯啊!被人這樣折騰了,居然還能活下來……」

  她慢慢地在阿土面前蹲了下來,阿土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自始至終,阿土看向白蓮的眼神中便始終帶著一絲畏懼和戒心。

  「嗯,不對。」忽然,白蓮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她盯著阿土像是發現了某個蹊蹺之處,然後沉思了好一會後,突然低聲說道,「怎麼可能……好像、好像有血食的氣息……」

  她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放到了阿土的頭上,阿土身子綳得有些緊張,但還是順從地趴在了地上,表現出了順服的姿態。

  白蓮對此似乎很滿意,也沒有為難阿土的意思,她的神情一直都是在凝神思索著,過了一會後才自言自語道:「這崑崙山上,居然還會有第二個懂得血食秘法的人嗎?」

  「那個人是誰?」她低下頭,盯著阿土的眼睛,忽然這麼問了一句。

  話聲聽起來有些冰冷,阿土卻是在片刻沉默後,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它看著白蓮,然後在喉嚨中突然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似一隻猛獸受到了刺激而發怒,對著白蓮慢慢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白蓮看著阿土的動作,忽然笑了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再怎麼有天分,還不是蠢麼?這個人我知道了。」

  她伸出手,拍了一下阿土的腦袋,阿土側過頭想讓開,卻只覺得眼前一花,白蓮的手掌心還是碰到了它的腦袋,正好按在它的狗頭之上。

  白蓮的眉頭舒展開來,手指輕輕彈動著,漸漸的,有一股白色煙氣從她指縫間飄揚出來,帶著濃郁的寒氣,在半空中揮發,如同最寒冷的冰塊一般。

  風雪經。

  崑崙派冬峰、化神真君白晨的獨門秘法。

  阿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立刻趴下了身子,再也不敢輕易亂動。

  白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還是聰明啊,這一點也是天狼血脈麼?不過我倒是有些奇怪啊,血食秘法居然沒讓你這隻畜生發瘋呢?」

  「這好像不合情理啊,讓我仔細看看。」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7 11:25
第一百八十一章 自由嚮往

  無名山峰的背面一直都是昏暗的,哪怕在白天裡也是如此。陸塵走進那片黑暗的範圍後,就感覺周圍的氣溫似乎突然下降了很多,同時,一陣陣陰冷的寒風從前方不停地吹過,彷彿陰靈可怕的手掌撫摸過血肉肌膚。

  陸塵對此並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這不過只是陰晦之地中常見的景象之一,對世俗凡人來說令人畏懼,對普通的修士來說,或許也因為罕見而有些麻煩,但是對他來說卻早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他似乎天生擁有一種融入黑暗的本領,在這片陰影中如魚得水,無聲無息地向前潛行著,沒有任何的痕跡顯露出來。

  沒過多久之後,陸塵就看到了那座黑色的宅院。

  黑色的大門此刻打開著,隱約可以看到何毅站在庭院中的身影,陸塵隱藏在黑暗的角落中,向那邊眺望了一會,然後目光落在黑色大門上方,寫著「義塚」兩個字的匾額上。

  他微微皺了皺眉。

  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意思,他大概是能猜到的,只是之前他確實也沒想過在崑崙派中居然會有這種似乎凡俗世間才有的東西。而再看了一下周圍,陰氣森森,黑暗湧動,陸塵很快就判斷出,這一片陰地的核心,應該就是在那片庭院裡。

  義塚,顧名思義,應該是死人才會到這裡的地方,一般人根本不會到這裡來。哪怕是像陸塵這樣過往常在黑暗中行走的影子來說,也輕易不會涉足這種地方。

  沒有人喜歡這裡,或者說,只要是活著的生靈就不會喜歡這種陰氣森森的所在,所以自古以來陰地就是屬於絶地之一。

  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何毅來這裡做什麼?

  如果不是有其他意外的話,陸塵心裡大概也已經想到了一個答案。他站在陰暗的角落中靜靜地看著那間黑色的庭院,心想,原來賀長生死後的屍體是被放在了這裡嗎?

  正在他沉思的時候,在那庭院中忽然有一道陰冷的氣息飄了出去,如一隻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陡然吐信,似沉眠的惡鬼突然睜開眼睛,一個枯瘦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何毅的身後,站在了那黑色大門之前。

  陰風陡然凜冽。

  森冷的目光掃過黑暗。

  望向那個陰影的角落。

  寒風席捲而來,吹起幾片枯敗落葉,那黑暗裡彷彿瞬間風起雲湧暗流激盪,然而過了片刻之後,卻終究只有幾片枯葉在天空飛舞著,然後緩緩飄落下來。

  那個陰暗的角落裡一片虛無,除了黑暗,彷彿沒有任何東西存在過。

  看屍人目光冷漠地淡淡掃過,在看到那一片空虛孤寂的黑暗後,他眼底深處似乎也掠過了一絲極細微的詫異之色。

  這個時候,一個人影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是何毅。

  只見他同樣也向外頭看了一眼,但並沒有看到什麼,於是皺著眉頭對看屍人問道:「前輩,怎麼了?」

  看屍人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在沉默片刻後,忽然問了一句道:「你是一個人來見我的嗎?」

  何毅點點頭,道:「是的。」

  看屍人「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走回了那個黑暗的院子中,那黑色的大門在他身後無風自動,就這樣緩緩合上了,將所有的黑暗和秘密,又再一次地隱藏起來。

  宅院外的黑暗如深海一般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以後,離剛才那個角落不遠處的另一個黑暗地方,從地面上忽然有一陣細細的顫動,然後像是黑暗分解,漸漸的,一個影子從黑暗中重新現身出來。

  那是陸塵。

  此刻的他臉色看起來有幾分冷峻,再一次望向那座庭院的時候,目光也與之前完全不同了。

  ※※※

  阿土趴在地上,用一種帶著幾分戒備的目光看著身邊的白蓮。這個擁有著出塵般美麗容顏的小女孩,此刻正露出淡淡的微笑,如白玉一般白皙晶瑩的手指,正輕輕在阿土背上黑色的毛髮間輕拂而過。

  點點如水晶般細微透明的白色碎屑,像一點點一片片碎雪粉晶在她的指尖飄起又消散,與阿土黑色光亮的皮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白色而冰寒的光輝中,淡淡的一縷縷氣息在阿土的肌膚上輕輕碰觸著,有些彈了回來,有些則滲了進去。

  漸漸的,白蓮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疑惑之色,似乎她發現了一件完全沒有想到的、極其古怪的事情。

  過了一會之後,她停下了手指的拂動,那些碎雪般如玉屑的粉末也隨之消失。

  阿土抬起了頭,看了她一眼,見白蓮似乎並無其他異色,便一點點向前挪去,然後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

  白蓮將阿土的動作都看在眼底,但不知為何,也沒有去阻止它,她明亮而清澈的眼眸裡,倒映出那隻黑狗的身影,但目光卻彷彿看到了更遠處。

  「不對,這不是血食秘法……血食何等霸道,一旦施法後,就算不爆體而亡,至少也是個瘋癲狂暴的下場,怎麼還會像你現在這樣……」白蓮盯著阿土,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喃喃道:「可是這隻狗體內,分明就是有血食的痕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世上,竟然還存在著另一種與血食同源通脈,卻比血食秘法更強的功法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南方那些蠻人幾千年來為此所死的幾十萬條性命,豈非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白蓮霍然站起,不知為何,她美麗的臉龐上湧起了一陣興奮的微紅,她盯著阿土。

  阿土有些莫名的害怕,向後退了一步。

  「陸塵……」白蓮低低地笑了一下,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道:「有意思啊有意思,陸塵,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

  陸塵在黃昏之前趕回了飛雁台,這其中,阿土還耽誤了一點時間,在他從那片黑暗的義塚之地出來後吹了好一會口哨,阿土才從山林裡跑了回來。

  回來的路上,阿土看起來情緒不算太高,但除此之外似乎也並無異樣,無傷無痛的,陸塵心中同樣還記掛著那片黑暗義塚中的詭異身影,便對阿土沒有太過注意。

  不過在走上飛雁台山道的時候,無論是陸塵還是阿土,人和狗的情緒似乎都經過這一段的走路調整了過來。阿土開始高興地跑前跑後,陸塵也遠遠地看到了在即將到來的黃昏光輝下,那個在飛雁台上悠閒散步的身影。

  不知為什麼,看見那個女子安靜的身影時,陸塵還是覺得自己心情好了許多,他露出了笑容,向著蘇青珺遠遠地揮手,喊了一聲。

  蘇青珺聽到了他的聲音,回頭看了過來,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黃昏降臨時,金色的陽光鋪灑在茫茫白色的雲海上,將目光所及之處的雲層都染成了美麗的金黃色。黑狗在飛雁台上快活地跑著玩著,兩個人的身影站在懸崖邊的平地上,被拉出了很長的影子。

  「回來了啊?」蘇青珺對陸塵說道:「還真是去了一整天呢!」

  陸塵笑著道:「是啊。這一來一去的路程也不算短,再加上,我在城裡跑了好些地方買了不少東西,就耽誤了一點時間,不過總算是及時趕回來了。」

  蘇青珺瞄了一眼他手中提著的袋子,眼中露出幾分好奇之色,道:「到底是什麼?搞得神神秘秘的。」

  陸塵呵呵一笑,招手讓蘇青珺走到一旁有幾塊岩石的邊上坐下,然後從隨身帶著的那個袋子中掏出一樣紙包的東西,遞給她。

  蘇青珺接過來,只覺得手心中還有些微微的溫熱,看了一眼陸塵,陸塵笑而不語,只是用目光示意她打開紙包看看。

  蘇青珺伸出手指輕輕拈開紙頭,掀開了兩層的薄紙後,便看到了裡面的東西——那裡面是一團黑乎乎的小圓丸子,同時散發出一股奇異的肉香氣味。

  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看向陸塵,道:「這是什麼?」

  「烤泥鰍。」陸塵笑著說道:「妳嚐一嚐,味道很好的。」

  蘇青珺怔了一下,道:「這東西……也能吃嗎?」

  「可以啊!」陸塵道:「妳別看它一團黑,但實際上外焦裡嫩,裡面的肉十分鮮美。我打小時候就最饞這玩意,可惜那時候沒錢買,一看到就流口水呢!」

  蘇青珺猶豫了一下,卻是微微皺起眉頭,道:「泥鰍這種粗鄙之物,生於污水溪河中,本身又無半點靈力,吃了對修煉沒有絲毫益處,我們為何要吃它?」

  「不為什麼啊!」陸塵聳聳肩,看著蘇青珺的眼神溫和中又帶著一絲笑意,道:「只是為了好吃而已,我想妳不必做每件事,都一定是要對修煉有用處才去做吧?」

  「……是這樣嗎?」蘇青珺似乎有些疑惑,又有幾分莫名的心動。

  「嚐嚐看?凡人窮人才能吃的美味哦。」陸塵看著她,不知為何,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然後微笑著道:「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過怎樣的生活就過怎樣的生活,這不才是最好的麼?」

  蘇青珺笑了起來,看著他,忽然問道:「那你心裡是想過那種日子啊?」

  「當然啊,我好想過自由自在不被人擺布的日子啊...太想了!」陸塵哈哈大笑起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7 17:00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黃雀胖子
   
  那天蘇青珺最後還是抱著幾分好奇的心情,試著吃了一下烤泥鰍。可惜的是,她並沒嘗到陸塵所說的那種足以讓人垂涎三尺、流連忘返般的美味,在微微皺眉了幾次後,蘇青珺還是放下了這些外形難看滋味似乎也是一般的東西。

  「好像不太對我胃口呢,總覺得不是那麼好吃。」蘇青珺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陸塵說道。

  陸塵看著她笑了一下,也拿起另一隻烤泥鰍放到嘴裡咬了幾口,過了一會兒,他吐到了旁邊地上,道:「嗯,好像的確不好吃啊。」

  蘇青珺笑著說道:「大概是你這一路從昆吾城裡帶到了山上,這麼遠的路,東西一個早就涼了冷了,還有就是,也不是太新鮮了,所以滋味便差了點吧。下次有機會,找到剛做好的烤泥鰍,說不定便好吃了。」

  陸塵搖搖頭,道:「跟那沒關係,我記得小時候偶爾有吃到這東西時,就算是隔夜的,我也照樣吃得口水直流。這烤泥鰍沒變,是我變了。」

  飛雁台上懸崖邊,忽然有片刻的沉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遠處還傳來黑狗阿土的哼哼聲,好像是跑到林子裡抓到了什麼,正在高興地鬧騰著。

  過了一會,蘇青珺卻是微笑起來,對陸塵道:「其實這不是好事麼?你現在是變得更好了,總不是你還想再過小時候的苦日子吧。」

  陸塵笑了一下,點點頭,道:「妳說得對,是變好啦。」

  他收起那些小吃,對蘇青珺笑道:「本來還想著讓妳吃點沒吃過的東西,開開眼界逗逗妳的,結果搞砸了,丟臉了啊,讓妳見笑了。」

  蘇青珺連忙道:「沒有沒有,其實……其實我也挺高興的,因為以前我確實沒吃過,甚至都沒見過這些東西。」說著,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

  ※※※

  夜深了,飛雁台上一片寂靜。

  蘇青珺早已回洞府去了,此刻看向那面石壁,便只有一片月光灑在光滑的石頭上,折射出清冷的光輝。陸塵住的木屋在飛雁台的另一端,更靠近懸崖一側的林邊,月光如水,此刻也落在木屋上,從打開的窗扉裡照射進來。

  深夜時分,陸塵還沒有睡。

  阿土趴在他的腳邊,蜷成一團已經睡著了,從那一次受了重傷之後,阿土在睡覺時只要陸塵在一旁,它就一定會依偎靠著他的身體。

  陸塵試著把它趕下床幾次,但阿土每一次都堅韌不拔地靠上來,最後陸塵也就聽之任之了。

  夜色淒涼,月光清冷,他的手放在腦後枕著,目光明亮,也在凝視著窗外那片夜色月光。

  他好像總是這樣,在黑暗的夜裡只要不睡,就異常的清醒。

  明亮的月亮高懸在夜空之中,倒映在他的瞳孔深處,就像是黑暗的大海中沉浮的月影,隱隱約約變幻著奇異的光彩。陸塵看著那一輪明月,此刻的月亮形狀已經不是那種最充盈的滿月形狀,而是稍微瘦削了一點。

  他在心中算了一下時間,然後低聲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道:「還有二十四天啊!」

  再過二十四日,便是下一個月圓之夜。

  那一天,在那個神秘的樹林中,他找到的那個躲藏在樹皮之下的神秘圖案,上面就透露著這世間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看懂的暗語標記。

  月圓之夜相會。

  最簡單的意思就是如此了。

  那是從黑暗深處所發來的邀請,陸塵看懂了收到了,不知吉凶,不懂禍福。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而且對於這件事,他甚至連老馬都沒有說。

  在下個月圓之夜的時候,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

  他沉默地看著月亮,過了一會後,忽然爬起身,將窗戶關上了。

  ※※※

  這一天,何毅下了山,徑直來到昆吾城中,找到了何剛所住的地方。

  兄弟兩人在屋中聊了一會,何剛便把自己這一段追查硃砂的收穫對大哥說了一遍,末了,帶了一點羞愧,道:「大哥,我真是沒用,花了這麼多工夫時間,還是沒找到什麼有嫌疑的人。」

  何毅倒是沒什麼生氣的神情,搖搖頭道:「你不必想太多,這都算是正常之事。想那三界魔教與我們正道名門作對多年,不知被追殺圍剿了多少次,若沒有些下三濫的小伎倆,只怕早就被咱們正道的那些前輩剿滅了。你找不到他們,也不算什麼。」

  何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道:「大哥,聽你這話的意思,莫非在其他地方還有收穫?我只是怕這時間拖得久了,你師父還有掌門真人他們會有些不耐煩。」

  何毅道:「無妨,你不必擔心這個。對此事我其實早已對他們二位說過,此番能做出如此大事的魔教奸細,必定在魔教中地位極高,道行修行也定然不低,所以可想而知隱藏極深,短時間內要想找出來也是難上加難。對此,二位師長都是點過頭的,而且他們明面上也裝著將此事漸漸淡忘,但其實也未嘗不是暗中想將那賊子再度引出來。」

  「真要抓住那廝就好了!」何剛恨恨地道。

  何毅微笑道:「放心,崑崙派幾千年宗門底蘊,不會那麼容易容這些賊人亂來的,遲早都能抓到他們。等到那個時候,我再幫你向他們兩位師長求情,看在這件功勞的份上,或許他們可以讓你重回崑崙派。」

  何剛身子一震,醜臉上露出驚喜之色,猛地站了起來,道:「真的?大哥,這是真的嗎?」

  何毅嘆了口氣,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騙你作甚?」

  何剛大喜,重重點頭,一時間似乎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想而知,那崑崙派在他心目中有多麼重要。

  從小到大,從他懂事的時候開始,他就跟隨著大哥進入了崑崙派。崑崙山就是他心目中的家,除此之外更無他處,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發生的那場意外後,他被趕出崑崙派時,何剛才會那樣萬念俱灰,險些就這樣麻木不仁地死去。

  幸好,他在這世上還有一位最愛他的大哥何毅。

  隨後何毅又與何剛聊了一會,叮囑他在這昆吾城中一切小心,至少在這件大事前不要再招惹是非。

  何剛自然一一答應下來,隨後也把自己這段日子在昆吾城裡的見聞對何毅說了,其中的重點他就說到了蘇家事變的那一幕。在言語中,何剛對蘇青珺十分蔑視,旁敲側擊地對大哥示意這女人水性楊花並非良配,至於陸塵這種根本不上檯面的雜役弟子,何剛甚至連名字都懶得說,只怕污了大哥的耳朵。

  何毅聽完之後,卻是搖了搖頭,道:「雖然我跟蘇青珺交情不算深厚,但我覺得她應該不是那種人。」

  何剛急了,連忙道:「大哥,那都是我親眼所見……」

  何毅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你並沒有看到什麼事,就只是蘇青珺回蘇家走了一趟而已。這件事我心裡有數了,不過對我們兄弟來說,蘇青珺也只是没干係的路人而已,我們不用去巴結他們蘇家,但也犯不著去招惹他們,知道麼?」

  何剛默然片刻,然後點了點頭,道:「好。」

  何毅看著自己的這個弟弟,將聲音放緩和了些,道:「小剛,我知道你一心都是想讓我好,其實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二人,其實就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在心中實話實說的,我真正能託付性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其他的事我自然會應付好,你現在不用替我操心了,只要做好自己就行,好麼?」

  何剛點頭道:「是,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

  何毅微笑著拍了拍何剛的肩膀,道:「等日後你重回崑崙,你我兄弟二人,在一起做一番大事業。未來日子還長,誰知道我們將來能做到什麼地步,或許就是領袖崑崙,亦未可知啊,是不?」

  何剛大笑,連連點頭,眼神中掠過一絲激動,彷彿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憧憬。

  ※※※

  何毅離開的時候是悄無聲息的,為了不引人注目,他甚至還換了另一身衣衫,遮住面容,再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何剛的屋子。

  只是在他漸漸走遠之後,在他身後的那條長街上,突然從某個角落裡走出了一個看上去面色老實巴交的拉車漢子,他有些茫然而空洞的眼神向著何毅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後,這個漢子帶著另一個人,站在了同樣的地方,先是指了指何剛的房子,然後又指了指何毅離去的那條長街,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個胖子。

  胖子老馬。

  老馬望著那條人來人往熱鬧的大街,輕輕擺了擺手,然後他身邊的那個毫不起眼的拉車漢子就退開了,轉眼間,就如同一滴水消失在這人群大海中。

  老馬的嘴角抿了一下,回過頭,目光看上去似乎有些淡淡的冷峻之意,望向那棟房子。

  片刻之後,他忽然又笑了一下,笑容冰冷。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8 11:00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蓮之疑

  斗轉星移,月落日昇,時光悄然流逝,又過了幾天,距離下一個月圓之夜還有二十一天。

  ※※※

  這天早上陸塵打開房門,剛剛從木屋裡走出來的時候,結果第一眼卻看到了一個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身影站在屋外,不由得吃了一驚,道:「妳怎麼會來這裡?」

  飛雁台上的平地上,白蓮正站在那兒,眺望著周圍秀麗的景色,道:「想不到這飛雁台上居然有這等風光景物,真是令人羡慕啊!什麼時候我才能也有這麼一座洞府呢?」

  陸塵「哼」了一聲,走過去伸了個懶腰,然後道:「別裝了,妳現在所在的天穹雲間奇峰上,那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神仙秘境,整個崑崙派中,也只有元嬰真人才有資格踏足那邊的。這樣區區一個飛雁台,妳會放在眼裡?」

  白蓮微微一笑,忽然看到一隻黑色的狗頭從陸塵身後鬼鬼祟祟地探出來往這邊看了一眼,白蓮頓時「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好像很高興一樣對阿土招了招手,道:「阿土,過來啊。」

  阿土看了一眼白蓮,一聲不吭地往後一縮,夾著尾巴就躲房裡去了,都不帶半點猶豫的。

  白蓮窒了一下,在原地看起來有些尷尬,片刻後慢慢將手放下,然後乾笑了一聲,對陸塵道:「這隻黑狗好像不太喜歡我啊!」

  陸塵也笑了起來,道:「阿土雖然笨,但有時候也會靈光閃現一下的。」

  白蓮盯著他,道:「你這話是在諷刺我麼?」

  陸塵也沒有回答她話的意思,只是聳了聳肩,然後道:「白姑娘,妳如今的身份地位,只怕貿然前來這飛雁台上有些不妥當吧?」

  白蓮淡淡地道:「有什麼不妥當,我覺得沒什麼關係,再說了,這裡雖然被劃作蘇青珺的洞府,但只要我不進入她的洞府之中,這飛雁台的山路我隨便走走,崑崙派裡也不可能會有禁令的吧。」

  這種禁令當然是不可能有的,飛雁台景色不錯,但實在也算不上什麼重地禁區,只不過平常宗門裡大多數人都尊重蘇青珺,自然而然地便少來這裡,令飛雁台成為了蘇青珺的私人所在。

  陸塵當然不可能與白蓮在這上頭爭執,所以也只是擺擺手,道:「得了,妳也別跟我囉嗦,妳既然到了這飛雁台上,一定是找蘇青珺的吧?我幫妳去叫她。」

  說著,陸塵轉過身去,臉上卻是掠過了一絲好笑神色,暗自心想,眼下這還早呢,一旦蘇青珺被叫醒出來,心情必定不佳,那時候說不定便有好戲看了。

  誰知白蓮卻叫住了陸塵,道:「不用去了,我來這裡不是找她,而是來找你的。」

  陸塵站住腳步,輕輕嘆了口氣後,轉過身子,看向白蓮。

  白蓮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神色間似乎有些狡黠。

  陸塵搖搖頭,走了過去,同時放輕了說話聲音,苦笑道:「我說,咱們不是以前已經說好了麼,井水不犯河水的。妳如今的身份貴為真君弟子,又是身懷千載難得一見的五柱根骨,這樣貴重的身份,整個崑崙派都要哄著捧著妳。妳這突然間跑來找我一個一無是處的雜役弟子,讓我怎麼辦?萬一要是被人知道些什麼東西去,只怕明天就要有無數人過來查我了。」

  白蓮嘿嘿一笑,道:「怎麼,你很害怕被查嗎?」

  陸塵反問道:「那妳怕不怕?」

  白蓮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陸塵說道:「所以呢,咱們還是別來往的好,妳過妳的好日子,我苟且性命做我的雜役弟子,豈非對咱們都好?」

  白蓮看著他,道:「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你的事我也從來都懶得管。不過除了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向你問個清楚。」

  陸塵皺了皺眉,道:「是什麼?」

  白蓮盯著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會不會南方蠻族那些薩滿中流傳的『血食大法』?」

  陸塵一怔,隨即眉頭舒展開來,似乎是在一瞬間他就已經想到了很多,也想通了今天白蓮突然而至的理由。不過在明面上,他卻還是搖了搖頭,然後異常堅定地回答道:「不會。」

  白蓮指了一下那間木屋,道:「但是我從那隻狗身上,感覺到了血食秘法的痕跡。」

  陸塵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道:「妳看錯了!」

  白蓮注視陸塵半晌,過了一會後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你這個人越來越有意思了,好像暗中藏著的秘密,似乎比我還更多一些啊!」

  陸塵目光閃動了一下,微笑著道:「這樣啊……要不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怎麼說?」白蓮那張看上去似乎應該是天真無瑕的臉上,此刻卻彷彿是這世上最聰明狡猾的狐狸一般。

  陸塵道:「秘密換秘密,妳說一個秘密,我說一個秘密,這樣大家就都舒服了,怎樣?」

  白蓮想了想,道:「感覺不太好,你這個人看著忠厚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我信不過你。」

  陸塵嗤笑一聲,道:「喂,我跟妳也不熟的,妳別亂給我安帽子罪名。」

  白蓮則是笑了笑,道:「別人看不出來,我能不知道麼?以前你騙了那個易昕小姑娘,現在又打算去騙這位蘇青珺了吧?」

  陸塵笑了起來,道:「妳這一手亂安罪名的功夫挺不錯啊,莫非是白晨真君所傳授的厲害手段?」

  白蓮指了一下陸塵的心口,微笑著道:「你自己心裡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敢發誓,自己對那兩位女子從來沒說過謊麼?」

  頓了一下後,她又若有所思,道:「你這般奸詐,我跟你做生意感覺太危險了,不能做啊!」

  陸塵哈哈大笑,只是眼神看上去略有幾分冷意。

  白蓮就這樣來了一趟,與陸塵聊了一陣後就走了,果然正如她所說的,她對蘇青珺並沒有任何的興趣。只是那個看似年少的小女孩,哪怕是走了以後,也還是讓陸塵為之皺眉沉思了半天。

  說實話,在崑崙上他如今也見過了不少人,但是給他最大壓力的都不是那些神通廣大的真人,反而是這個隱匿在背後陰影中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彷彿也隱藏著無數的秘密,藏身在黑暗之中。

  ※※※

  會不會白蓮就是一個魔教內奸呢?

  陸塵望著白蓮遠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然後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回想起自己知道的有關白蓮的種種消息,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小女孩或許叛逆,或許有許多秘密,但這樣小小的年紀就背負重責大任,要進入崑崙派這樣規矩森嚴的名門大派做奸細,還不能犯什麼太大的錯誤。

  這樣的事,似乎實在不是一個小女孩可以做到的,哪怕白蓮看起來少年老成,哪怕她的天資如此出眾。

  如果可能的話,陸塵其實根本就不想理會白蓮,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而已,與白蓮根本就是天壤之別。相反的,如果白蓮關注他的消息傳出去,那基本就相當於全崑崙派都開始關注自己了。

  這樣的情形對一個影子來說,簡直就是絶死的境地。

  但是如果她不是魔教的奸細,白蓮身上那些隱藏的秘密又如何解釋呢,一個小女孩,為什麼會能夠施展出南方蠻人中也是密不外傳的神秘巫法?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越發的撲朔迷離了。

  阿土在發現白蓮來到飛雁台後,就老老實實地一直呆在木屋中,半點都沒有出去的意思,似乎對那個小女孩忌憚格外的深。

  也就是在白蓮離開遠去之後,阿土才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鬆弛了下來。

  陸塵走回木屋,看著阿土,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

  ※※※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便又恢復到了原來平靜的模樣,陸塵做著自己的活,然後在黃昏時分蘇青珺一身整齊地出來散步,他們兩人在懸崖邊站了一會,聊聊天,然後又在天黑下來之前各自告辭,回到了自己的屋裡洞府中。

  這一晚夜色很黑,無星無月,只有寒風冷冷地吹著,似乎就是所謂的月黑風高夜。

  陸塵安靜地坐在窗前,在松濤陣陣中看著黑暗的天穹,一直等到子時過去。

  已是深夜時分,大地萬物似乎都已入睡,就連群山也陷入了安眠。木屋中,阿土蜷縮在他的腳邊,安靜地睡著,看去似乎格外的安心。

  陸塵悄悄地站起,整個身子忽然一斜,都沒有去打開木門,就這樣有些詭異地從窗口滑了出去,然後翻身關上了窗戶。

  夜色之下,他融入了黑暗,向著遠方飄然而去。

  那個神秘的魔教奸細在那片樹叢裡的大樹上留下了一個神秘符號,雖然陸塵能看懂幾分並猜測出其中的意思是下個月圓之夜相見,但是在那之前,他也不會放過其他的可疑線索。

  或許那個符號只是一個居心叵測的陷阱呢?

  陸塵在多年的影子生涯中,早已學會了幾乎不相信任何人的本能。所以有其他的疑點時,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比如,那個黑暗而神秘的義塚。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8-6-19 19: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8 17:00
第一百八十四章 詭異三眼

  在那天之前,陸塵一直都不知道崑崙山中這個奇異而神秘的所在,有的時候想想,也會覺得義塚真的是一個很詭異的地方。像崑崙派這樣一個名門大派裡,本不該有這種俗世的東西存在,但它偏偏存在了,而且看上去歷史還很悠久的樣子。

  往日裡,陸塵從未從任何一個其他人口中聽說過有關於義塚的隻言片語,似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地方,就像是始終籠罩在義塚地域周圍那片昏暗的陰影一樣,義塚一直都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人們不知道它,但它卻一直存在著。

  其實類似的事情在人世間還有不少,有很多時候我們沒見過沒聽過的人和事,於是我們便以為不存在不可能,哪怕偶然發現了什麼,也一定會以自己的想像去揣測那個東西的樣子。

  陸塵當然不會是這個模樣,比起修真界的絶大多數修士來說,如今的他在明面上的道行或許低微,但他的閲歷和見識,在看過太多的人和事之後,早已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對義塚的突然出現確實意外,但該做的不是猜測,而是去仔細查探一番。事有反常即為妖,義塚在崑崙山這裡實在是顯得有些太過奇怪和突兀了。不過如果真的只是這樣一個收留無主屍骸的地方,縱然是他有所懷疑,也未必會冒險過去。

  之所以他這個晚上會潛入無名山峰,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那天他看到了何毅來到這裡。

  何毅這個人,如今就像是一隻也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森冷而竭力地搜尋著那個兇手的下落,而來到義塚這邊,一定也是因為他在這裡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到底從義塚裡面得到了什麼呢?

  陸塵決心一定要弄清楚這一點。影子的耐心必然是無可置疑的,但誰也不能去質疑影子的行動力。

  就像是十年前那一場荒谷之戰,沒有人曾經下過命令,沒有人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但是在那最危險也最危急的關頭,他還是斷然出手了。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迅捷地前行著,只是不知為何,許是這夜風太冷,他忽然覺得胸口有些寒意。

  一轉眼,已經有十年沒見她了吧……

  那張曾經美麗的臉龐,隨著時間歲月的流逝,似乎和人世間所有的回憶一樣,在記憶中漸漸變得模糊,而唯一清晰還篆刻在心頭的,就只剩下了她的名字。

  ※※※

  崑崙派的宵禁是個古老的規矩,沒有人知道到底持續了多少年,包括所有的元嬰真人在內,大家在當初第一次登上崑崙山的時候,這條規矩就一直存在了。

  或許,真的是當年的昆元子和鐵羅兩位祖師定下來的?

  但是,定這個宵禁的規矩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陸塵不知道。事實上,他在崑崙山上的日子裡,當黑夜徹底降臨時,他就曾有數次偷偷離開了自己的屋子,在黑暗中潛行著。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崑崙山深夜後開始宵禁這件事,感到了特別的困惑。

  每一個他偷偷出來的深夜裡,崑崙山幾乎所有他趁夜經過的所在都沒有任何宵小竊賊,所有人都對崑崙派敬畏有加,他行走了很多次,就在那些在夜晚裡孤寂的山道上。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任何古怪的難以理解的事情。

  崑崙山裡的夜色與其他地方的深夜並無任何不同,或許偶爾會巡山的守衛弟子是有些奇特的地方?

  那麼這條宵禁的規矩,豈非是最蠢不過?

  可是所有歷代的崑崙門人弟子們,卻仍然一代一代地將這個規矩傳了下來。陸塵對此並不容易理解,但是他可以閉嘴,心裡想著大概幾千年前兩位祖師的那個時代,每當崑崙山深夜時分,便會跑出來一些怪異的存在,會威脅到宗門裡弟子的生命吧?

  而如今幾千年後的現在,那些危險彷彿都不翼而飛了。

  又或者,它們只是被封閉了起來,被鎮壓在崑崙山下最神秘最沉重最嚴密的地方。

  黑暗中潛行的陸塵突然猛地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黑暗陰影中,眉頭皺起,似乎在仔細思索著什麼。過了一會之後,他忽然回身向遠處看去,那個方向是崑崙山脈的最深處。

  那裡還有一片傳說中的禁地,是崑崙派的根基所在,甚至就連元嬰真人都不能輕易靠近。唯一能掌握那片黑暗地帶的人,便只有兩位神通絶世的化神真君了。

  陸塵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在猜測著天穹雲間禁地裡到底有什麼,這一次似乎同樣陸塵也想到了這一點。

  陸塵一直不知道那個魔教奸細到底看上了崑崙派的哪一點,所以很難追查此人。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那個內奸就是衝著某個秘密來的,而崑崙山上最大的秘密,大概不正是那個禁地中有什麼嗎?

  ※※※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哪怕心下有了一點全新的懷疑,但陸塵還是老老實實地再次來到了義塚這裡。

  這裡面有一個神通廣大的看屍人,在白天的時候陸塵便感覺到了此人道行非凡,竟然差一點就找到了他。何毅堅持要來這個令人不快的地方,想必也是要從這看屍人手中得到某些消息吧。

  黑夜之中,義塚似乎比白天又更黑了一些,有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

  黑色的庭院如同一隻巨獸,沉默地趴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陸塵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然後開始慢慢靠近,但是直到他快走到那緊閉的大門附近時,黑色庭院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陸塵正有些猶豫是否該進一步深入探查時,突然之間,一道陰風吹過,在他前方不遠處的黑色大門,猛然間自己打開了。

  有一道燭火亮了起來,那是枯槁的看屍人突然來到了大門邊,左手托著一隻蠟燭。

  藉著火光,陸塵看清楚了這個人的神色表情,他似乎有些冷漠,並無意與任何人說話,只是看了一圈後,突然淡淡地開口道:「有請貴客現身,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回去睡覺了。」

  陸塵靜靜地看著看屍人的身影,藏身在黑暗中,一言不發,甚至就連呼吸都安靜了下來。

  看屍人又等了片刻後,然後果然真的轉回身,走回了庭院裡,黑色的大門在他背後吱呀一聲關上了。

  陸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他搞不清楚為什麼這兩天幾次都栽倒在這上面了,那個看屍人似乎總能夠提前發現一些不對的地方,但好像又不能真的準確找出敵人,於是便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那麼現在,自己要不要過去呢?

  ※※※

  他在義塚外頭的黑暗中站了一個時辰,始終沒有貿然走上前去,他只是抬頭向外面眺望,看著那一座座雄偉山峰,看著這裡的地勢地形。在第二個時辰到來前,他突然轉身離開了這裡。

  這個時候,天色仍然一片漆黑,但確切地說其實已經是又過一天了。

  距離下一個月圓之夜的時候,還有二十天。

  陸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義塚地域,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離開的時候,在那座黑暗的庭院中,看屍人並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去睡覺,而是自己獨自一人站在了庭院中央,似乎正在側耳傾聽著什麼,當陸塵在外頭離開時,那個看屍人才輕輕鬆了口氣。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忽然低聲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道:「這幾年崑崙派中出了好些個天才人物啊!日後前程真是不可限量。」

  陸塵乘夜急走,準備在天亮前趕回到飛雁台上。雖說大清早的蘇青珺不太可能出來巡視,那個女子其實有一個很奇怪也很好玩的小怪癖,就是她特別地喜歡睡覺。

  在蘇青珺受到重傷的那個夜晚,陸塵曾經進過她的洞府一趟,雖然後來無論是誰他都口風緊密,從來都是說沒進去過她的洞府,但是在那個晚上,陸塵確實還是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蘇青珺似乎頗有幾分性子分裂的模樣,在人前端莊美麗,在人後居然就有些慵懶。陸塵還清楚地記得,那天他進去的時候,看到了蘇青珺洞府中的那張床上,什麼都很乾淨,什麼都很整齊。

  就是被子沒有疊。

  他心中想到了這些事,有些暗暗的好笑,不過或許是蘇青珺叮囑過他,所以他對此事從來守口如瓶,只不過有時候想起來還是會發笑,想著以後萬一蘇青珺成親了,那時候還能避開她的丈夫麼?

  黑夜風急,山道漫漫,他腳步輕快地走著。

  突然,從黑暗深處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猛然傳來了一個詭異的聲音,如猛獸吧唧了一下嘴巴,又像是餓狼饞涎欲滴的聲音。

  陸塵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前方的黑暗裡,在這個似乎已經平安寂靜了幾千年的安靜的崑崙山的夜晚,有三點綠色的幽火呈三角形狀,就像是一個頭上長了三隻眼睛一樣,詭異無比地在他眼前出現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9 10:40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黑火狂潮

  黑暗中看不清那個怪物的身體形狀,只有那三隻綠色而詭異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陸塵。在那一刻,陸塵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阿土,在過去某些個夜深時候,阿土的一雙眼瞳裡也曾經有過類似的如幽火般的光芒。

  但是二者是不同的!

  陸塵迅速地做出了這個判斷,阿土的眼睛雖有綠芒,但其中的光澤乾淨明亮,雖然在黑暗中看到時會有幾分陰森感覺,但其中仍然可以感覺到那種情緒的變化,是有那種生氣的;而眼前突然出現的這種碧綠色三眼,那綠光遠強於阿土的眼眸,就像是三團熊熊燃燒的綠色火焰,並且充滿了暴虐殘忍的氣息,彷彿只剩下殺戮之意。

  不知為何,在看清這一點後,陸塵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然後臉色也很快沉了下來,皺起眉頭,看著對面這個突然從黑夜裡冒出來的詭異怪物。

  這東西當然不會是什麼善類,光是從黑暗中傳遞過來的那種暴虐氣息就足以讓他將其歸納到平生見過的最兇殘的幾種生物中去了,而他過往所見過的類似這樣的東西,幾乎都在這片神州浩土上最危險的地域中,也就是迷亂之地深處。

  但此地分明是崑崙山,是西陸靈山,是崑崙派的山門根基所在,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兇殘的怪物存在?

  陸塵腦海中掠過這重重疑問,但並沒有細想,因為在那詭異碧綠的三眼與他對峙了片刻之後,那怪物似乎就已經按捺不住對血肉的渴望,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聲,陡然衝了過來。

  破空之聲銳利無比,彷彿離弦之箭瞬間就衝到眼前,也正因為那怪物動了起來,陸塵隱約看到了一點那怪物的模樣,看起來是一條如同小蛇般的怪蟲,半個手臂長,身子只有大拇指般粗,但卻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怪頭,而最顯眼也最可怕的三隻綠眼,就在這隻怪物的頭頂上。

  呼嘯聲彷彿挾帶著黑暗衝了過來,陸塵面沉如水,向後退了一步,右掌翻起黑色短劍已然出現,一劍便劈了下去。

  然而,那怪蟲如此之快的速度,在半空中居然瞬間彎曲轉折了一下,避開了那鋒利的劍刃,更是順勢直接從劍刃上翻轉直上,一下子捲到了陸塵的手腕上,然後怪頭一低,便是一口直接咬在了陸塵的手腕上。

  這幾下動作迅疾無比,那怪蟲的速度快得嚇人,陸塵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只感覺手腕猛然劇痛了一下,在那一刻,似乎他還聽到了另一種可怕的聲音。

  那是皮開肉綻血肉刮骨的聲音,那是恐怖的怪蟲瘋狂地吞噬血肉的聲音,而且幾乎是在瞬間,那怪蟲竟然是瘋狂地扭動著,然後直接沿著被它一口咬開的傷口鑽了進去,直接進入到了陸塵的手臂裡。

  恐怖而可怕的劇痛如潮水般從手臂處湧了過來,陸塵的手掌猛烈地顫抖著,那一刻他瞬間失去了對自己右手的掌握,手指無力地鬆開,那柄黑色的短劍直接掉落在地上。

  而在黑暗之中的微光下,他甚至還看到自己皮膚上鼓起了一道扭曲而可怕的痕跡,拚命地扭動著,不停地向著手臂上方衝去,眼看著不消片刻,那怪蟲就要在血肉中衝過肩胛,直入胸膛,去啃噬他的心肺五臟。

  這個黑暗的深夜裡,陡然間充滿了無限可怕的殺機,就好像整個世界全部都化作一片冰寒。

  陸塵忽地冷哼了一聲,一抹黑暗的焰火陡然從他眼眸深處亮起,與此同時,在他身軀最隱秘的深處,那個安靜而孤獨的五行神盤也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然後霍然翻轉。

  黑色的神盤再度顯現,那一點黑焰燃燒在他的氣海之中,瞬間黑火大盛!

  手臂之中的詭異怪蟲突然去勢一頓,似乎在那瞬間它也感覺到了什麼,哪怕是血肉在前,這隻怪蟲竟然也顯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畏懼,竟有幾分後退之意。

  然而,黑暗已至!

  如同無邊無際黑暗大海上的一聲轟鳴,無盡的黑暗瞬間一起沸騰起來,從四面八方瘋狂地向陸塵的身軀湧了過去。寒風大作,黑暗呼嘯,似一場癲狂的狂舞,圍繞著那陰影最深處的一簇黑暗火焰。

  冰冷的氣息四散而開,再沒有絲毫的憐憫生氣,一股可怕而充滿了殺戮之意的氣息從陸塵的體內猛然升起,倒捲而回,直接從體內衝向那隻怪蟲所在的右臂。

  黑暗的火焰,在這股如巨濤般的浪潮中閃爍著,如猙獰的笑容張開了惡鬼的大嘴,要吞噬所有的生靈。

  這股殺氣,甚至比剛才那隻詭異怪蟲所流露出的氣息更暴虐、更可怕、更無情。

  那隻怪蟲的暴虐似乎是要瘋狂地吞噬血肉生靈,而陸塵體內的這股殺氣,卻彷彿天生只是單純地為了殺戮,是要毀滅一切,將所有的生靈生氣全部抹殺!

  黑暗中,陸塵睜眼挺立著,全身突然一震,然後無數的黑色火焰突然從他的身體中噴薄而出,瘋狂地燃燒著,而詭異的是,他周身的衣物絲毫無損。看上去,他就像是正在燃燒的黑色火人。

  那隻怪蟲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然後向後瘋狂退去,但是這個時候已然來不及了,那股黑暗之潮似巨浪滔天,轟然湧過,直接衝入了陸塵的右臂,然後淹沒了那隻藏在血肉之中的怪蟲。

  一切,在瞬間安靜了!

  狂潮過後,這世界寂靜如初,只有陸塵的身子還站在黑暗中,輕輕地喘息著。

  過了片刻後,他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又輕輕抖了抖。

  「啪嗒」一聲,一小塊焦黑緊縮只有小指般大小、如同一塊石頭般堅硬的東西,從他傷口處掉了出來,然後重重地砸在地面,滾了兩下。

  夜風冷冷,從他身邊吹過。

  陸塵感覺到了一陣涼意,從額頭、脖頸,到後背,這才發現在剛才那彷彿電光石火般快速的一瞬間,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黑色的火焰仍然還在他的眼眸中燃燒著,那黑暗的狂潮也仍在他的體內湧動,他輕輕喘息著,有一絲絲顫慄的感覺。

  洶湧的黑火逐漸平息了下來,然後緩緩退卻,縮回了他的身軀裡,黑夜重新安靜了下來,連黑暗也變得溫柔,輕輕簇擁在他的身邊,安撫著他的身軀。

  然而就在這時,在逐漸退回氣海的那些詭異的黑潮中,陸塵忽然感覺到了一絲與眾不同的氣息,那是新的帶著殺戮暴虐的氣息,是這片黑火殺死了那隻怪蟲後所掠奪而來的。

  在過往的時候,當他擁有了這種詭異而奇特的黑色神盤時,每當他殺戮生靈的時候,便會有一絲類似的氣息被吸入黑色神盤上的黑火中,然後滋養而壯大著黑火。

  陸塵並不瞭解,也不喜歡這種感覺,他甚至隱隱有種感覺,如果這樣下去,他只怕終有一天會在這可怕的殺戮中沉淪,以至於萬劫不復。

  所以在那之後,他便極少殺戮生靈,除非是在萬不得已和自保的時候。但是這個晚上,他所感覺到的氣息與之前殺戮時的完全不同,那股被掠奪而來的殺戮氣息強烈而充沛,幾乎是過往任何一次殺戮的十餘倍之多。

  而在吸取了這種強烈的新力量後,陸塵氣海中的那面黑色神盤上的黑火,也瞬間似乎大了一圈,在那片幽暗的世界裡靜靜燃燒著,彷彿對著這個身軀的主人,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陸塵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然後閉上了眼睛。

  半晌之後,當他再睜開眼睛時,黑色的焰火已然不見,周圍的夜風雖冷卻不再肅殺,吹動著這片山林,彷彿在這深夜中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陸塵往前踏出一步,蹲了下來。

  地面上有塊黑色的東西。

  他撿起了掉在一旁的那柄黑色短劍,輕輕撥弄了一下,確定並無異樣後,然後撿了起來。

  這是那隻怪蟲的殘骸。

  在他體內那可怕而凶暴的黑火狂潮焚燒下,這隻怪蟲幾乎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直接被殺死,然後整個身軀也被瞬間焚燬,只剩下一些最堅硬的殘渣被聚到一起,變成了這樣一塊黑色而堅硬的石頭。

  那詭異的碧綠眼睛當然是沒有了,但是當陸塵的手指在這塊黑色石頭上慢慢抹過時,還依稀能感覺到一些令人驚心動魄的紋理和痕跡,那些骨骼和利齒的殘渣融合到了一起,讓人無法想像在不久之前,這東西還鑽在血肉之中,如同一隻嗜血的惡魔。

  崑崙山中,為什麼會有如此可怕而兇殘至極的怪物?

  無論從哪個方面去想,這種東西都不可能在崑崙山脈中出現,兩位化神真君,數十位元嬰真人,還有更多強大的修士,上下十萬人的名門大派,但凡有稍微兇殘些的妖獸,都早已被驅逐走了。

  而陸塵更是十分肯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崑崙派中也從來無人說起過。

  似乎,從來沒有人知道這種在黑夜裡突然出現的怪物,只是今天晚上憑空出現的一樣。

  它是從哪裡來的呢……

  陸塵眉頭緊鎖著,手掌抓緊了那塊焦黑的石頭殘骸,目光向遠處望去,只見遠山深處山影重重,黑暗似無所不在。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9 17:09
第一百八十六章 蘇家家主

  那一天早上,陸塵打著哈欠從木屋裡走出來的時候,便看到在安靜的飛雁台上,距離他這間木屋不遠處,有一個男人背負雙手站在那裡。

  他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氣度儒雅,神色平靜,或許是因為年歲的緣故,兩鬢已經有了些許星點,但依然可以看出他仍然是在一個男人最鼎盛的年紀。

  這個男人站在那裡,正眺望著那一處懸崖外的雲海,隨後大概是聽到了聲音,他轉過身來看到了陸塵,然後便露出了笑容,平和且安靜,對陸塵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你好。」

  「嗯,你好,請問前輩您是?」陸塵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以前並沒有見過此人的印象,便客氣地問了一句。

  那個男人向他走來,在距離陸塵數尺開外的地方站住了,既不太近顯得尷尬,也不會太遠令人覺得無禮。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陸塵,然後點了點頭,含笑道:「想必閣下就是陸塵吧?」

  「嗯?我就是陸塵。前輩認識我?」陸塵有些詫異。

  那男子微笑道:「哦,之前應該是沒見過的,自我介紹一下,敝人姓蘇,名天河。」

  「蘇天河……」陸塵在心中念了一遍,忽然臉色一動,再次看他的面容,果然覺得有些眼熟,卻是與蘇青珺有幾分相似之處。他吃了一驚,道:「莫非您是蘇家的……」

  蘇天河笑了笑,頷首道:「在下算是蘇家家主吧,也是青珺的父親。」

  陸塵一時啞然,倒是沒想到這一大早的,這位蘇家家主居然獨自一人來到了這飛雁台上,不過看這蘇天河的樣子,氣度雍容不凡,卻是與他家裡的幾個年輕人截然不同。

  此刻蘇天河的目光也是掃過陸塵的臉,過了片刻後嘆了口氣,道:「陸兄弟,我教子無方,御下不嚴,以致於讓你受苦了。這件事都是我們蘇家的錯,我先向你賠罪了。」

  說罷,他肅容拱手,卻是向陸塵行了一禮。

  陸塵眉頭挑起,眼中有一抹異光掠過,但隨即連忙讓開,道:「前輩切莫如此,我可是當不起。」

  蘇天河微笑著對陸塵道:「陸兄弟通情達理,真是人中俊傑,想必也是心胸寬廣之人。」說著,他上前摸出一隻布袋塞在陸塵手中,道:「這裡面是些珍罕靈材,大概也能值個數千靈石吧。些許心意,不能抵老夫心中愧疚萬一,還請陸兄弟收下,也請看在我這張老臉份上,懇請陸兄弟萬萬不要對我們蘇家有所記恨啊。」

  說著,他一臉誠懇之色地看著陸塵。陸塵面上也是露出幾分惶恐之色,點頭道:「蘇前輩您太客氣了,這、這怎麼好意思?」

  一邊說著客氣話,陸塵便要將那隻布袋推出去,但手掌上的手指卻是抓緊了布袋。

  蘇天河目光往那布袋上瞄了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便堅決要給。

  兩人推讓了一會,最後,陸塵還是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並一臉高興地對蘇天河致謝。

  說笑一陣,蘇天河與陸塵看起來便已經聊得十分投機,中間他看了一眼那邊石壁洞府,便轉過頭來對陸塵說道:「陸兄弟,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能否過去幫我去喚青珺一聲,讓她出來與我相見?」

  陸塵略感意外,道:「前輩,您與她乃是父女,這直接過去叫門不就好了?」

  蘇天河嘆了口氣,道:「陸兄弟你有所不知,前一陣我不在家中,聽說青珺回來與內子,還有幾個兄弟大吵了一架,然後好些日子兩邊都不聯繫了。我回來之後聽聞此事,立刻就將他們痛斥了一頓,隨即便上山來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後,又誠懇地道:「其實你剛才說的也有道理,我與青珺乃是父女,什麼事自然都能說開,只是我怕她心中還有氣惱,不肯見我啊!所以,還是麻煩陸兄弟一下了。」

  陸塵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好吧,我幫您去叫一下她,不過話可要先說在前頭,她自己會不會出來見您,我可不敢保證。」

  蘇天河哈哈一笑,神態輕鬆,只是眼底深處似有一道微光閃過,笑道:「哈哈,看來陸兄弟果然對青珺有所瞭解啊,知道這早上的時候叫她有些困難麼?」

  陸塵怔了一下,隨即立刻搖頭,笑道:「不不不,蘇前輩您誤會了,我哪知道那些,就是怕我這麼一個身份低微的雜役弟子,就算去叫蘇小姐,也未必搭理我啊。好了,您等著,我過去幫您叫一下。」

  說著,他便轉過身向洞府石門那邊走去。

  早上的陽光從天上灑落下來,照在這兩個男人的面上,清楚地映照著當陸塵轉過身子背對著蘇天河的那一刻,他們兩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同時消失了。

  男人的目光,平靜而帶著幾分冷漠,深沉如海。

  ※※※

  陸塵站在洞府的石門前,開始大聲地拍打叫門起來,偶爾在間隙中回過頭時,他和蘇天河都是彼此露出笑容微微頷首示意著。

  不過叫了半天,石門仍然紋絲不動,似乎蘇青珺並沒有出來的意思。

  陸塵摸了摸胸口,那裡還躺著一塊黃色的符石,當初種植鷹果樹時蘇青珺給他的那塊燃心符,後來她也並沒有收回去。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其實他如果要找蘇青珺的話,是不會這樣叫門的。不過現在的他也無意去使用燃心符,就是這樣又叫了一陣後,然後回過身來看著蘇天河,有些無奈地道:「前輩,您看……」

  蘇天河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對陸塵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在此久留,而且山下城中確實也有些事要辦,只能先走了。陸兄弟,麻煩你回頭見了青珺,幫我與她說一聲,只說老夫過來看她了,都是一家子人,沒什麼事是不能說開的,讓她有空也下山來看看我。」

  陸塵應了一聲,道:「前輩放心,我一定轉告。」

  蘇天河微笑拱手,然後轉身去了,從頭到尾,他都是風度儒雅,平易近人,與之前陸塵所看到的其他蘇家人截然不同,是一個讓人很難不對他有好感的人。

  陸塵看著他的身影逐漸走遠,眉頭也是微微皺了一下。

  ……

  和平常一樣,蘇青珺一直等到了這一天的黃昏時分,才施施然從洞府中走了出來,在飛雁台上閒逛散步著。陸塵看到了她,便將白天蘇天河來到這裡的事告訴了蘇青珺。

  蘇青珺聽了後沉默不語,臉上神情看上去有些複雜,隱隱有些氣惱,卻又有幾分內疚慚愧的模樣。

  陸塵將她的神情變化看在眼中,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如實地將蘇天河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給她聽,然後便走開了。

  那個黃昏裡,蘇青珺在懸崖邊眺望雲海看了很久,所站的位置恰好就是白天蘇天河所站的地方。

  ※※※

  「聽說這世上最難割捨、斷開的便是父母與子女的親情了啊。」陸塵對老馬感慨地說道:「可惜我從小就沒感受過這種滋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麼深厚難捨。」

  老馬嘿嘿一笑,道:「誰說不是呢,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老實地轉告了那蘇老頭的話,我還以為你至少也要在裡面搗鼓點東西摻點壞水呢。」

  「胡說,我哪裡是那種人。」陸塵道。

  「相信我,你是的。」老馬說道,然後一低頭躲開了陸塵砸過來的一隻杯子,又笑嘻嘻地道:「所以這傳話的後果,就是蘇青珺今天下山回家了?」

  陸塵點點頭,道:「她當了二十年的大家閨秀孝順女兒,父母雙親皆在,哪裡可能真的說斷就斷。而且,你也別小看了那蘇天河,我看此人城府頗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比他下頭那些廢物子侄強太多了。」

  老馬「嗯」了一聲,道:「不錯,蘇家這些年蒸蒸日上,蘇天河功勞很大。」

  陸塵不在這上頭說話了,兩人坐了一會兒,陸塵忽然道:「距離下個月圓之夜還有幾天?」

  老馬怔了一下,道:「好好地你問這個作甚?」說著皺著眉心算了片刻,隨即道:「還有十九日吧。」

  陸塵默然片刻,道:「死光頭在那一天之前能回來嗎?」

  老馬目光一凝,臉色陡然嚴肅起來,盯著陸塵,低聲道:「怎麼回事?莫非是那奸細有什麼動靜?」

  陸塵猶豫了一下,道:「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說著,還是將那日在林中發現的那個神秘符號以及其中他所看懂的意思對老馬說了,末了道:「那一天那個內奸到底會不會出現,又會不會與我相見,我眼下還是說不上。」

  老馬沉吟片刻後,道:「這件事我立刻稟告大人,然後三天內你再過來一趟,如何?」

  陸塵點了點頭,道:「好。」

  老馬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喜色,道:「若是能這樣順利地找到內奸,咱們就輕鬆了啊。」

  陸塵笑了一下,道:「怎麼,莫非你原本是想要在這裡找個十幾年這麼久的嗎?」

  老馬想了想,笑道:「十幾年是不用的,但是我倒真是想過或許會用上至少幾年時間。」

  兩人相對而笑,過了片刻後,陸塵似乎順口問了他一句,道:「對了,你見識也不差,有沒有聽說過一種三眼碧綠光澤、形如小蛇吞噬血肉的怪蟲?」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0 11:12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弱肉強食

  老馬呆了一下,道:「這是什麼東西,你再仔細說說。」

  陸塵便又將自己昨晚看到的那隻三眼怪蟲的外表模樣對老馬仔細說了,但對那場短暫卻又驚心動魄、凶險至極的激鬥卻忽略了過去。

  老馬聽了之後也是皺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後搖頭道:「以前我還真沒聽說過這世上有這麼古怪的凶物,這樣吧,回頭我再幫你查一下。」

  陸塵知道老馬除了消息靈通外,各種各樣的門路也是極多,這麼多年來他對老馬別的沒有,但這方面的信心卻是從不動搖。當下頷首道:「好。」

  老馬沉吟了一下,忽然面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看著陸塵道:「奇怪啊!這等凶物如此殘暴,保不定會害死多少人命,怎麼可能會在崑崙山中這等地方出現?」

  陸塵也是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昨晚也想到這個了,同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我上山這麼久,以前從未聽說過有人談起此類凶物,再早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有關於此的消息,應該是剛剛突然出現的?」

  老馬臉色忽地一沉,放低了聲音,輕聲道:「當真如此湊巧?會不會是有人盯上你了……」

  陸塵也是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後道:「應該不是。眼下對我有些不快的,頂多只有一個蘇家,但有蘇青珺在,他們也不敢亂來,更不用說蘇天河還親自到飛雁台來過一次,擺明是想緩和父女關係。在這節骨眼上,他們不會亂來的。」

  老馬緩緩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總感覺,近來崑崙山上或許有些暗流湧動,你自己小心一點。」

  陸塵「嗯」了一聲,隨即看了他一眼,道:「暗流湧動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些,莫非是最近你聽到了什麼風聲?」

  老馬遲疑了一下,道:「我之前確實聽到了一點消息,說是在崑崙派中有人,嗯,確切地說,是在元嬰真人那個層面上,有人對當今掌門閒月真人有所不滿。」

  陸塵眉頭一挑,神色頓時肅然起來,輕聲道:「當真?」

  老馬點了點頭,道:「多半是真的。」

  陸塵也沒有去向老馬追問這個消息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多年來的交情和相處早就讓他明白了這其中的分寸,而且他也相信,老馬既然敢對他說這個消息,只怕多半就是確定了。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但聲音仍然放低著,道:「質疑當今掌門真人,而且這閒月的上頭還有一位化神真君坐鎮著,到底是哪個元嬰真人如此大膽?這以後還能有好果子吃?照理說不應該啊!到了那境界的大人物,哪個有簡單的,一個個都是奸詐如狐才對。」

  老馬笑道:「按理說,或許應該如此吧。」

  陸塵看著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那就是說,這其中就是有什麼沒道理的地方了。讓我想想啊,這天底下所有的道理,都是有根基才能說得通的。可是在崑崙山上,能夠面對閒月真人包括那位白晨真君,都有資格不講道理的,那些元嬰真人可是不夠啊……」

  老馬笑而不語。

  陸塵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死光頭這是按捺不住了嗎?」

  老馬聳聳肩,道:「我琢磨著也說不上什麼按捺住不住的,只不過如今大人多在真仙盟中,少有在門內,崑崙山上白晨真君一支獨大,大概總要找幾個機會發發聲,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才對。」

  陸塵點點頭道:「這就說得通了,難怪那些元嬰真人敢開口說怪話,這是背後有靠山啊。嗯……說話的是不是百草堂的那兩位?」

  老馬道:「聽說一共有三四個人,但聲音最大的應該還是千燈、明珠兩位真人。而且他們也確實師出有名,畢竟這次的藉口就是跟百草堂有關。」

  陸塵一怔,道:「他們藉口的是什麼?」

  老馬微微一笑,道:「上次有魔教妖人暗殺了崑崙派一個雜役弟子,經過多日追查仍無消息,百草堂中自然要抱怨幾聲了,想必如此連閒月真人也不能說什麼罷?」

  陸塵默然片刻,道:「好手段!」

  ※※※

  這一天,蘇青珺和陸塵都下了山,飛雁台上便是一片冷清,除了那座石門緊閉的洞府外,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木屋,裡面還有一隻黑狗。

  阿土現在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在飛雁台這邊的生活,在每天起來後牠甚至還會先在飛雁台上走上一圈,就像是一個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地,然後時不時地找一些角落或是樹根處尿一下。

  本來牠還會跑到那洞府石門的附近做這種事,但是在蘇青珺強烈的抗議下,陸塵也教訓了牠幾次,阿土便聰明地避開了那一塊地方。不過有的時候牠看向那面石壁的時候,一隻獨眼裡還是流露出了些許遺憾之色。

  飛雁台是個僻靜所在,平日裡少有人來,山林中也沒什麼猛獸,倒是鳥雀不少,平日裡鳴聲清脆的,十分悅耳,倒是為這裡平添了幾分仙氣。

  阿土巡走一圈後,便走到那面懸崖前趴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遠方的雲海。

  在過去的時候,每當白天閒暇時,阿土並不是這樣獨自待著,牠會常常跑出去鑽進山林去玩耍,跋山涉水,盡情奔跑,那個時候牠甚至還喜歡去那座奇特的狗頭山,去找那隻巨大的青牛,去看那山上一層層各種各樣的異獸們。

  那樣的日子彷彿就在昨日,那個時候的阿土每天都是快樂和充滿幹勁的。

  但是,牠現在不一樣了。

  阿土如今不再去找青牛,不再去那座狗頭山,甚至也很少再進入山林中,就算跑進山林,也最多只是在飛雁台的附近,不會再跑遠了。

  這一切的改變都源自那一場痛徹心扉而殘忍的暴虐,牠受了很重的傷,重到了差點失去了性命,重到了牠從此心懷恐懼。從那個黑暗的夜晚開始,阿土幾乎不再相信除了陸塵之外的任何人,或許易昕是一個例外。

  牠也不再去找那些山林中的異獸了,因為當牠傷好後再次前去狗頭山時,阿土發現那些眾多的異獸看牠的眼神再度發生了改變。曾有的尊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戲謔、是輕視、是嘲諷、是兇殘……

  有誰會看得起一隻渾身傷痕,被打得只剩一隻眼睛半截尾巴的土狗呢?

  當牠路過的時候,猛虎對他咆哮,仙鶴用嘴啄頭,猴子抓著枝條蕩過上空時伸手去抓牠的半截尾巴然後吱吱狂笑。還有更多的獸類都是冷漠地看著,任憑那只隻狗哀叫而無動於衷,偶爾摔在它們身前時也會一腳踹過去。

  在這世間所有的山林中,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都是如此的赤裸裸,誰又會同情你肢體的殘缺、身受的苦痛?

  阿土曾經仰望過山巔,那個巨大的身影如同往常一樣臥在那裡,似沉睡一般,又像是根本懶得去理會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後來,阿土離開了那裡,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從那以後,牠就更加眷戀地守在陸塵的身旁,哪怕是漆黑的夜晚,牠都要蜷縮在陸塵的身邊才能安睡。


  這一天陽光溫和,灑落在雲海,也照在黑狗的身上。

  阿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把頭趴低了靠在地上,覺得有些無聊。牠看了一眼飛雁台下山的山道那邊,山道上空無一人。距離陸塵回來的時間還早著,牠心裡知道這一點。

  山林那邊又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聲,阿土想了想後,便起身往後山那邊走去,在牠體內似乎一直有一種對山林的熱愛,牠喜歡在山林中的感覺。

  走進了飛雁台的後山林子中,隨處可見的都是生長了多年的古樹老藤,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息,讓阿土一下子心情好了許多。牠到處聞聞嗅嗅著,似乎有些開心起來,連腳步也輕盈起來。

  就這樣走走停停,跑跑跳跳,那光影變幻而又安靜的林間,彷彿就是一個只屬於黑狗阿土的世外桃源。

  忽然,阿土停下了腳步,牠抬起頭,用唯一的一隻眼睛盯著前方。

  那邊的一棵大樹邊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下站著一個身影,此刻聽到了動靜,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掃過阿土時,便微微笑了一下。

  那是白蓮。

  這個神秘又美麗如謫仙的女孩,突然出現在這個飛雁台後山的山林中,第一眼看去,她彷彿就是這片翠綠森林里美麗的精靈,但不知怎麼,卻又似乎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她微笑著對阿土招了招手,然後自顧自地又趴在石頭上向前張望著,好像在偷偷窺視著什麼。

  阿土有些猶豫,本能地想要向後退去,但片刻後白蓮又向牠招了一下,阿土便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白蓮指了一下石頭後面,壓低了聲音,對阿土輕聲道:「你看。」

  阿土也有些緊張起來,偷偷探頭出去,便看見了在石頭後方大約六尺開外的林間空地上,有一隻珍珠野雞正站在地上,低頭在落葉叢中翻找啄食著食物。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阿土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輕幽而帶著幾分蠱惑的聲音,如魔鬼的低語在牠身旁飄蕩著。

  「那隻野雞的血肉,一定很好吃吧……」

  阿土全身陡然一緊!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0 17:00
第一百八十八章 與虎同謀

  寂靜的樹林中,白蓮和阿土像是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塊大石頭背後,偷偷摸摸地窺視著前方林中那隻正在覓食的野雞。

  那隻野雞看起來很漂亮,全身有珍珠般美麗的斑點,點綴在鮮艷的羽毛上,長長的尾羽不停上下拂動著,在林間掠過令人驚艷的弧線。

  阿土看了一會兒,縮回了腦袋,轉身想走。

  但一隻白皙的小手攔住了它,白蓮面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它,然後輕輕摟住了阿土的脖頸。

  不知為什麼,在平日裡,阿土除了陸塵和易昕外幾乎對所有人都抱有戒心不肯親近,但唯獨在這個白蓮跟前,明明它對這個小女孩並不算十分親密,但對白蓮的各種動作卻一直都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

  眼下也是如此,阿土有些順從地被白蓮拉了回來,它唯一的眼眸看著白蓮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蛋,閃爍著些許不安的目光。

  白蓮按著它,在石頭背後坐下,也不去管地上泥土的骯髒,她只是微微笑著,然後湊到阿土的耳邊,低聲道:「我覺得啊,你是一隻與眾不同的狗,有些奇怪的地方,我一直都想不通呢!」

  阿土歪了歪頭,似乎想要再次離開,卻又被白蓮拉住了。

  這個小女孩凝視著阿土的眼睛,雖然這隻黑狗如今樣貌醜陋模樣兇殘,但是她並沒有絲毫的厭惡鄙視,甚至於,她的目光裡還有一絲少見的溫柔。

  她只是微笑著輕聲道:「你本該不止如此的,阿土。」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吃鮮血活物。」

  她輕輕翹起身子,往那石頭縫隙邊看了一眼,確認了一下那隻野雞還在後方,又轉過身子對阿土說道:「你是我見過的第一隻承受了血食秘法後還活下來的妖獸,你知道這個結果意味是什麼嗎?」

  她握緊了拳頭,在阿土面前揮了一下,道:「在那些骯髒的蠻人部族中,你這樣的妖獸有另一個名字。」

  「聖獸!」白蓮笑嘻嘻地說道,然後輕輕摸了一下阿土的頭。

  ※※※

  昆吾城,黑丘閣。

  陸塵站了起來,對老馬道:「時候不早了,這些事你先盯著,回頭咱們再……」

  話未說完,老馬卻伸手攔住了他,道:「你先別走,還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

  「嗯?」陸塵道:「什麼事?」

  老馬道:「我找到何剛了。」

  陸塵眉頭一挑,看了一眼老馬,然後重新坐了下來,道:「在哪裡?」

  老馬道:「就在這昆吾城中。」

  陸塵笑了一下,道:「行啊,你這胖子的手段,比我想的還更厲害些。」

  老馬謙虛道:「你過獎了,我就是吃這碗飯的,都是分內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陸塵哼了一聲,道:「虛偽!這年頭的胖子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喂!」老馬不幹了,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動不動就翻臉罵人的。雖然說有的人對不起你,但也不是所有胖子都這樣嘛!」

  「我告訴你,胖子也是有尊嚴的!」老馬義正言辭地說道。

  「哦,對不起。」陸塵道。

  老馬呆了一下,像是沒想到陸塵居然這麼乾脆地承認錯處,一時間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乾笑一聲道:「呃,其實也沒什麼,沒什麼的……」

  陸塵淡淡一笑,看著老馬不說話。老馬被他這麼看著忽然有些心中發毛,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道:「你這傢伙,心裡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別亂來啊,胖子也不是好惹的,我跟你說……」

  陸塵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嘆了口氣,輕聲道:「老馬,這十多年有你一直陪著我,是我的運氣。」他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字地說道:「謝謝你!」

  老馬一時怔住了,然後微微低頭,過了片刻後他忽然笑出聲來,只是那笑聲裡有幾分乾澀,笑罵著道:「謝你個頭啊!你以為我真的願意陪你啊,那不是沒辦法麼?我告訴你,這十多年你可是欠了我一屁股人情債了……」

  「咦,有嗎?」陸塵問道。

  「廢話,當然有的,我幫了你多少次,救了你多少次,這要換成靈石,都足夠咱們買下昆吾城裡一條街了我跟你說!」

  「居然這麼值錢嗎?可是我怎麼覺得,我們兩個人加起來似乎也換不了昆吾城裡一間商舖啊?更別說一條街了。」

  「唔……這個不重要!」老馬摸了摸腦袋,十分淡定地將這個尷尬的問題拋之腦後,然後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似乎突然很好很好,笑容滿面十分高興的樣子,哈哈笑著伸手想去拍陸塵的肩膀,但很快又縮了回來,大概是覺得那樣太過著相,不太有男子氣概吧。

  他向旁邊走了兩步,深呼吸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恢復了平靜,然後回頭笑道:「少廢話了,說說吧,那何剛如何處置?」

  陸塵沉吟片刻,道:「暫時先盯著,不要去動他?」

  老馬「嗯」了一聲,道:「但是何毅一直在追查那件事,怎麼辦?」

  陸塵道:「讓他查吧,說不定還能驚動些隱藏在暗處的人。」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陸塵想了想,道:「不過也不好完全置之不理,你找個人盯著那廝,免得要動手的時候突然找不到人了。」

  老馬點點頭,道:「這當然沒問題,不過你說的動手是怎麼個打算?」

  陸塵笑了一下,道:「這就要看何毅了,若是時機剛好的時候,用他這個最看重的弟弟去逼他一下,想必他也會做出一些令人想不到的結果吧。」

  老馬看了他一眼,答應了一聲。

  陸塵默然片刻,忽然又是苦笑了一下,道:「我這些話說的,是不是天生的惡人?」

  老馬安慰他道:「哪有那麼多對錯,我們兩個人手染的鮮血也沒少了,但是我一直覺得,這些年我們做的事,總歸還是對的。」

  陸塵凝視著老馬的眼睛,道:「你是這樣想的?」

  老馬點頭,坦然道:「是,我就是這樣想的。我覺得我們兩個人,還有真君大人,從來都沒有做錯。」

  陸塵深深呼吸了一下,點頭道:「你說得對。」

  ※※※

  「那我走了啊。」

  「慢走,一路小心。」

  「過兩天我再找個機會下山吧。」陸塵說道。

  老馬送他走到黑丘閣的門口,道:「嗯,這沒事,全看你自己,總之,全看自己的安全行事,也莫要勉強。」

  陸塵笑了一下,轉身欲走,但老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順便問了他一句,道:「對了,前頭你對我說的三眼怪蟲那個事啊...」

  「怎麼,你想到什麼了嗎?」陸塵轉頭看他。

  老馬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就是有點奇怪,那隻怪蟲如果像你所說的那般兇殘,又貪食血肉,在那天深夜時遇到了你,想必會有一場激戰?」

  他看著陸塵,問道:「戰果最後如何?」

  陸塵眼睛閉了一下,然後聳聳肩,道:「那怪蟲確實厲害兇猛,很是麻煩,突然衝出來的時候,搞得我一陣手忙腳亂的,差點就要傷在那東西手裡。不過後來我用短劍自衛,幾個回合下來,那怪蟲拿我沒辦法,就自己跑掉了。」

  他口中說著,一隻手垂在身側,在那袖袍中,他的手掌心裡有一團堅硬而粗糙的焦黑色石塊輕輕滾動,上面依稀有些猙獰的痕跡。

  老馬「啊!」了一聲,看起來有些失望,道:「這樣啊,難道那怪蟲沒留下什麼東西麼,什麼骨頭、殘肢、肉塊的都可以,這樣找起來或許會方便些?」說著他頓了一下,又笑道:「看來你最近恢復得不錯啊,道行雖廢,戰力卻是不低。」

  陸塵沉默了片刻,看著老馬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後,還是抿了起來。他的手指捲曲握緊,將那塊怪蟲的殘骸抓緊在手中,然後微笑著說道:「是啊,沒留下什麼東西呢!」

  ※※※

   「你慢慢地過去,去咬它的脖子啊……」

  白蓮的聲音輕悠悠地迴蕩在這片幽靜的林中,迴蕩在阿土的耳邊,彷彿是第一次他們遇見時,那沾染了鮮紅血腥的情景,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阿土的呼吸開始慢慢有些急促起來。

  白蓮看著阿土,眼中隱隱有一絲興奮之意,那種彷彿是女孩看到了最心愛的玩具所綻放的喜悅,還帶著一絲異樣的殘忍的光澤。

  「去吧,去吧,你跟其他的妖獸是不一樣的,它們本該是匍匐在你腳下的螻蟻。」

  「你才是這世間百年難得一見的聖獸啊!」

  「去咬死它,喝了它的血!」

  阿土慢慢地轉過頭去,獨眼裡倒映出那隻野雞的身影,有一抹血紅掠過,卻彷彿仍然還有一絲掙扎。

  「殺戮喝血之後,你就完全不一樣了,阿土……」白蓮輕輕蹲在黑狗的身邊,摸著它的頭,她的臉似不沾凡塵的仙子,她的聲音卻彷彿如同地獄而來的魔鬼,輕飄飄而滿是蠱惑之聲。

  「去吧!開始殺戮之後,血食秘法的力量才能在你體內真正生長壯大,你才會成為比任何妖獸都更強大的存在。」

  阿土忽然抬頭,望向前方。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這隻肢體殘缺的黑狗,到底是不是聽懂了那話裡的意思,只是它的眼眸,已經完全變紅了。

  血紅!



  阿土不要啊!變成魔獸就回不去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1 11:00
第一百八十九章 動手徵兆

  日子在不動聲色地過著,很多事也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蘇青珺回了一趟蘇家,在父親蘇天河的安撫勸解下,和家裡終於還是和好了。

  本來麼,血肉至親數十載的一家人,又哪裡可能真的就把這份親情說斷就斷。而且,蘇天河也給足了自己這個天才女兒面子,將蘇家三兄弟好好懲戒了一頓,便是蘇青珺的母親白氏也眼含熱淚,與蘇青珺相擁而泣。

  於是,接下來便是風雨過後見彩虹了,蘇家又是一片和睦,不過經過這一次的折騰,全蘇家上下都再一次看得清楚,蘇青珺在家中的地位一時間鶴立雞群,再也無人可及了。

  回山之後,蘇青珺見了陸塵,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將這件事說了。

  陸塵也只是笑著恭喜她,並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抱怨自己曾受到的痛苦折磨都白吃了那些苦頭。

  蘇青珺想著要補償他一點,但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便想著以後日子還長,倒也不急於這一時。反正如今陸塵已經有了一個掛名弟子的身份,她也有理由照顧他,等日後時間再久一些,她找個機會真的將他收為親傳弟子了,各種資源、靈丹什麼的供應著,總要還他一個築基境就是,也就不枉他這一輩子修行一場了吧!

  距離下個月圓之夜還有十八天的晚上,月亮升起時,看起來似乎比昨天又瘦了一些。月光仍然還是很明亮,照在飛雁台木屋的窗檯上,如一片霜雪。

  陸塵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窗戶外頭的夜色,過了片刻,在旁邊的黑暗中有一陣輕動,是阿土走了過來,靠著他的身子,卻是抬起一雙前腳搭在窗檯上,也向外頭的月亮望去。

  月光照在他們一人一狗的身上,柔和得如水波一般。

  陸塵伸手摸了摸阿土的身子,然後發現這隻黑狗看著那天空的月亮看得十分出神,牠唯一的獨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就像是一顆黑色透明的寶石。

  那目光有幾分孤獨。

  有幾分嚮往。

  陸塵靜靜地看著阿土,並沒有去打擾牠。過了好一會之後,阿土轉過了頭,重新看向陸塵。

  月光灑落下來,阿土的獨眼中光芒閃動著,漸漸變得溫和,然後順從地在陸塵的身邊躺了下來,依偎在他的身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陸塵關上了窗扉,黑暗降臨在這個屋子中,有那麼一刻,他忽然很想有一面鏡子,讓他可以看看自己的面容和眼睛。因為就在剛才,他忽然覺得阿土的那種眼神,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十年前的自己。

  ※※※

  這幾日天黑夜深的時候,陸塵都有暗自出去,在黑夜中穿行在崑崙山脈裡的山道上,小心地試探著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但是,那種奇異的三眼怪蟲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個晚上驚心動魄又凶險至極的遭遇,似乎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又或者,只是一個莫名的巧合。

  如果不是此刻陸塵的手中還抓著一塊堅硬焦黑的殘骸石頭的話,那個晚上的一幕或許就真像是一場夢一般,顯得不再真實了。

  然而,黑石在他手心裡粗糲的感覺,還是不停地提醒著陸塵這塊石頭背後的兇殘。

  當萬籟俱靜的深夜時分,連阿土也沉浸在夢鄉中時,陸塵又悄然離開了飛雁台,走進了深邃的夜色中。

  在這種詭異的三眼怪蟲之事上,他並沒有對老馬說出所有的真相,特別是他已經殺死了這樣一隻怪物。因為一旦說出,必然會牽涉到他此刻體內最大的那個秘密——天底下從未有過的黑色神盤,還有那種掠奪生機藉以生長的恐怖稟性,他都不想讓別人知道。

  或許是他當了太久的影子,已經不再習慣去相信別人,哪怕是曾經跟他可以託付性命的老馬,他也本能一般地去保守一點最後的秘密,就像是藏起了自己最後一點底牌。

  三眼怪蟲不出現,這事情就無疾而終了,或許當真只是一隻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古怪妖獸而已。只是,這世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麼?偌大的崑崙山,這隻三眼怪蟲誰都不找,偏偏就遇上了自己?

  陸塵做了很多年的影子,他已經不太相信巧合了,包括這次,也是一樣。

  於是,他一直苦苦思索著此事,翻來覆去地想著,想著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或是引人注目的地方,可是想來想去後,他發現自己似乎只有一個秘密,或許會與眾不同地可能吸引來這樣的怪物。

  就是那氣海中神秘無比的黑色神盤。

  那天晚上,他在黑暗的山道上沉思了許久,然後對著夜色微微閉上了眼睛。黑暗如潮水般在他身邊起伏湧動著,似大海升起波濤。

  當他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黑暗的焰火已經燃燒在他的眼瞳中。

  無聲無息的黑焰在他的身軀上緩緩燃燒起來,這一刻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痛苦和絶望,黑焰就像是變成了陸塵身軀的一部分,在他的血肉上搖曳著。

  夜色漆黑如墨,黑暗翻滾如潮。

  這個男人站在這黑暗的夜裡,似乎像是對著前方無邊無際的夜色發出了一聲怒吼,一聲呼喚。

  然後夜色清冷,黑暗如淵,並沒有任何的回應。

  一切似乎都黯然平淡,只有孤獨的感覺仍然縈繞在身旁。陸塵有些失望,讓黑火悄然縮回身軀並熄滅,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心中一動,望向崑崙山脈的深處。

  那裡目光所不可及的遠方,那裡是崑崙山裡最神秘的禁地,那裡有終年不散的濃霧,那裡的天上有四座懸浮於空的奇異山峰。

  穿過黑暗,穿過群山,一股莫名的悸動突然從虛空裡湧來,似有人在那遠方向這裡看了一眼,又好像其實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

  陸塵感覺到了一些異樣。

  但是那感覺一閃即逝,甚至沒有給他留下多餘一點的時間去仔細品味,就這樣瞬間消失了。不過就是這片刻的工夫,陸塵就已經感覺到了一點不同。

  有什麼東西,真的是在那邊,在那片禁地裡,和他體內的那股黑暗氣息呼應著。

  這片寂靜安寧又龐大無比的崑崙山中,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

  而這個秘密,會不會和那個魔教奸細有關?

  ※※※

  這一天白天的時候,有個人來到了飛雁台,不顧陸塵的勸阻,執意將蘇青珺從洞府中叫了出來。

  蘇青珺有些不快,當然了,這也很容易瞭解,不過很快的,這個人所帶來的消息讓陸塵和蘇青珺都有點怔住了。

  曾經轟動一時但很快又沉寂下去的賀長生被殺案,在拖了這麼長時間後,突然又起波瀾。門中師長們委託追查此事的何毅在承受著巨大壓力,仍堅持追查到底的情況下,終於是有所發現,開始行動了。

  只是,他第一個下手的對象,還是讓大多數人都為之驚訝了一下。因為何毅帶人將蘇家的蘇墨、蘇遷、蘇文三兄弟,先行扣下了。

  以追查魔教暗殺的由頭扣人,便等於說是懷疑蘇家三兄弟不但可能與賀長生之死有關,更有可能有與魔教相勾結的嫌疑。

  這頂帽子,或者說是這項罪名實在太大太重,重大到連蘇家都承受不了的地步。所以,蘇家很快就開始了行動,發動在崑崙派中的眼線,以及一些平日交好的修士為自己打探消息,同時,也竭力幫蘇家三兄弟開解,這其中最重要的當然就是蘇青珺,所以今天所帶來的口信,便是懇求蘇青珺儘快出手相助。

  蘇青珺聽完這個消息後神色嚴峻,也沒怎麼跟陸塵商量,便關好洞府石門,直接跟傳遞消息的人下山了。

  陸塵看著蘇青珺走遠之後,也是目光複雜地望著山下。

  與蘇青珺對此事幾乎一無所知完全不同的是,賀長生命案的前前後後,陸塵幾乎都是瞭如指掌。

  這世上對一件兇案瞭解最清楚的人是誰?那肯定是兇手啊。

  陸塵在飛雁台上等了一會,然後便也起身下山去了。

  當飛雁台上安靜下來,又一次只剩下自己一隻狗時,阿土便有些焦急煩躁的樣子。它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片後山山林,過了好一會後,它慢慢起身,走了進去。

  山林中有淡淡的光線,阿土將周圍都看得很清楚,走著走著,耳邊又傳來那些熟悉的鳥鳴聲。不過,這一天阿土並沒有再次遇到白蓮。

  事實上,在那天遇到白蓮後,阿土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那個僅僅只有十歲出頭的小女孩,似乎比絶大多數的成年人都更忙一樣。

  沒看到白蓮,阿土似乎並不驚訝,甚至看起來還更輕鬆了一些。不過很快的,它的身軀便又繃緊了,因為它看到了在樹林中前方一處地方,有一隻小鳥忽然飛到了地上,用鳥喙去厚厚的落葉層中翻找著食物。

  阿土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便慢慢地靠了過去。

  它的身影、動作近乎無聲無息,彷彿是天生如此,彷彿是天才的獵手,一點點靠近了那隻鳥兒。

  突然,那隻黑狗猛地撲了過去,在那隻小鳥驚起之前,一口咬住了它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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