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391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6 18:16
第二百章 暗中算計

  陸塵看了他一眼,道:「不就是那魔教內奸的事嗎?」

  老馬指了一下阿土,道:「那關牠什麼事,為什麼一定要在月圓之夜前送走?咱們眼下頭等大事就是要找到那魔教內奸,在這種緊要關頭,你卻非要分心去送走一隻狗?」說著他頓了一下,看著陸塵皺眉道:「我看你今天有些古怪啊,是有什麼事發生麼?」

  陸塵搖搖頭,道:「沒什麼,我一切都好。」

  老馬凝視他片刻,隨即點頭道:「你也是多年的老人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總之你自己小心些。」

  陸塵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向大門走去。

  一旁的阿土想要跟過來,陸塵攔住了牠,想了想後,將牠帶到了院子中,拿了些東西給牠吃,又一邊撫摸著阿土的後背,一邊低聲對牠說了些話語。

  阿土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但就那樣蹲坐在地上,確實也不跟過來了。

  當陸塵走過那條狹窄的通道時,回頭看了一眼,還能看到那隻黑狗安靜地蹲坐在那個寂靜的院子裡,正凝視著他的背影,僅有的一隻眼睛裡有淡淡的光芒閃動著。

  陸塵笑了起來,對著阿土揮了揮手,阿土的尾巴甩了甩,對著他叫了一聲。

  ※※※

  蘇青珺是在數日後回到山上的,當陸塵看到她時,她正從山道上走過來,看著臉色有些憔悴,神情也有幾分沉重。不過在看到陸塵的身影時,她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加快了腳步走過來,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沒事了嗎?」

  陸塵鬆了鬆筋骨,笑道:「好好的,沒事。」

  蘇青珺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隨後又有些歉疚之色,道:「本來我應該早點回來看你的,可是家裡實在走不開……」

  陸塵擺手微笑道:「沒關係,我這裡也沒什麼大事啊。不過家裡怎麼了,發生什麼急事了嗎?」

  蘇青珺猶豫了一下,隨即輕聲道:「也沒什麼好瞞你的,我弟弟蘇墨在那天回家以後,當天晚上就發病了,神志不清,滿口胡話,情況很糟糕,看上去就像是……」

  她的話沒有說下去,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大概是不忍心將「白痴」這種字眼放在她弟弟身上吧。

  陸塵「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陪著她在飛雁台上隨意走去,漸漸走到了懸崖邊上,看著前方茫茫雲海。

  山風吹過,蘇青珺嘆息了一聲,道:「我爹娘向來最愛弟弟,見此慘狀自然是痛徹心扉,接下來便是到處找人救治,我也要跟著幫忙請託。至於你這邊,我也有些擔心,就怕你回去後也有此狀況,那就糟糕了。只是那種情況下我實在脫不開身,只得請易昕妹妹幫我來看看你,不過聽她說你安然無恙,我才鬆了一口氣。」

  陸塵點了點頭,道:「我並無大礙,妳不用擔心。」說完他沉吟了一下,又看了蘇青珺一眼,道:「對了,我聽說前些日子還出了另一件事,就是那何毅的兄弟何剛,在昆吾城中出事了?」

  蘇青珺苦笑了一下,道:「不錯,確有此事。其實此事也是我不能回山的緣故之一,本來我弟弟被折騰成那樣,正是我蘇家群情激憤,要與那何毅不肯干休之時,偏偏出了這一檔子事,結果好像一夜之間,那位何師兄反而變成了受害之人,人人都以為是我們蘇家買兇報復了。」

  陸塵想了想,對蘇青珺問道:「真不是妳們蘇家幹的啊?」

  蘇青珺白了他一眼,嗔道:「當然不是了,我剛才不才說了嘛!」

  陸塵哈哈一笑,道:「開玩笑開玩笑,不過妳別說啊,我剛聽到這事時,第一反應確實也是想到了妳們家。這事太巧了,如今宗門裡許多人私下裡議論時,都覺得是妳們做的。」

  蘇青珺面有鬱悶之色,有些無奈地道:「誰說不是呢!可恨我們還不能出來分辯。這件事背後頗有蹊蹺,可是何師兄死了一個親弟弟,他背後又站著獨空真人和掌門,如今反倒是變成他們有理了,我們蘇家這口惡氣真是沒法子出了,只得硬生生地暫時嚥了下去。」

  陸塵看著身邊這個女子,只見她臉上微有氣惱之色,胸口起伏,大概是心裡還在生氣吧。只是天光灑落下來,清風吹過她的鬢邊,秀髮隨風飄舞時,她依然清麗如昔日,甚至還有種感覺,分隔了這些天,再見她時,彷彿又比以前美麗幾分。

  懸崖邊有一陣子沒人說話,安靜得猶如世外桃源,蘇青珺的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臉頰一紅,對陸塵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本來說要回來看看你傷勢如何的,結果變成了我向你抱怨了一大堆話。」

  陸塵笑了笑,道:「無妨的,我沒事聽聽也無所謂,不過妳也不必太生氣了。」說著頓了一下,又道:「那這件事,妳們就準備這樣算了?」

  蘇青珺忽然冷笑了一下,道:「當然不會,我就這麼一個弟弟,糊里糊塗地被人搞成這樣,以後會不會恢復還不知道呢!怎麼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讓這件事過去?而且再說了,我也聽到風聲,說是那位何毅何師兄對弟弟之死大為悲痛,雖然並未有什麼過分言辭傳出來,但是我估摸著以他的性子,只怕也未必肯善罷甘休吧?」

  「總之,不管怎麼樣,我們蘇家跟他姓何的,這仇就算是結下了!」蘇青珺淡淡地道。

  陸塵皺了皺眉,道:「聽著真是麻煩啊!」

  蘇青珺道:「也無所謂什麼麻不麻煩了,之前我們蘇家暫時忍耐,是看在掌門真人等大人物的份上,不想讓諸位真人誤會了。但如果何師兄真要撕開臉面鬥的話,我們蘇家也不可能會怕了他。」

  說這話的時候,蘇青珺面色凜然,又有一絲自傲之色,大抵是多少年傳承下來的世家大族,總歸會有的一份底氣和自信吧。

  陸塵點了點頭,附和了幾句,蘇青珺搖搖頭,道:「其實這些事到如今也就是這樣了,但最可恨的就是那個暗中算計的人,找準這個時機故意挑動我們雙方仇怨,實在可恨!」

  說著,她恨恨地咬牙,看著遠方雲海,對陸塵道:「以後若是能找到此人,我必殺之!」

  陸塵沉默了片刻,然後微笑點頭,道:「妳說得對,這人太壞了,該殺!」

  ※※※

  當天黑的時候,蘇青珺已經回洞府去休息了,飛雁台上一片安寧,一輪明月升上夜空,將月光灑落下來。

  木屋中沒有阿土的身影了,讓陸塵覺得比以前的日子有些空蕩,也不知道現在山下昆吾城中的阿土,是不是也這樣看著月亮呢?

  他凝視著夜空中的明月,眉頭微皺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很快的他忽然神色一動,坐了起來,目光向窗戶外頭看去。

  果然不過片刻之後,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陸塵嘆了口氣,也不起身,只是對著窗戶外的那個人影道:「妳又來做什麼啊?」

  那人走得近了,月光照亮了她的臉,卻是白蓮。

  這個擁有著出塵般美麗面孔的少女,在這月光中顯得格外高貴美麗,彷彿真是從天而降的仙子一般。她倒也沒跟陸塵客氣,走過來伸手一搭窗檯,便直接跳起坐在了上面,然後居高臨下地往屋裡看了一眼,忽然一怔,道:「阿土呢?」

  「被我趕走了。」陸塵淡淡地道:「那隻笨狗太蠢了,看著煩!」

  白蓮「哼」了一聲!面上露出了一副擺明不相信這話的意思,不過從這個角度上看去,陸塵忽然發現白蓮今天的衣裳上衣領豎得很高,剛好遮住了大半脖子。

  好像察覺到了陸塵的目光,白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脖子,道:「拜你所賜啊,那傷口古裡古怪的,半天都不好。有時候我真的是懷疑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了,用的都是這些說不出來的邪魔手段。」

  陸塵把身子坐直了些,面上露出嚴肅神色,對白蓮道:「我不是魔教奸細。」

  白蓮「哼」了一聲!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屑,但不知為什麼好像又信了他這句話。

  陸塵看了看外頭黑暗的夜色,搖搖頭對白蓮道:「我說,妳有事沒事地整天這樣到處亂跑,一是妳那位神通廣大的師父都不管妳的嗎?二呢,這山裡終究還是有宵禁規矩的吧?這萬一妳被巡山弟子看到了,豈非是尷尬?」

  白蓮一臉不屑,道:「第一,我師父平時確實不管我,他老人家自己一大堆事,恨不得天天都修煉呢;第二呢,宵禁算個屁!門規算個屁!本姑娘乃是化神真君的親傳弟子,別說那些廢物抓不到我了,就算被他們看到了,他們又能拿我如何?」

  陸塵默然,隨後苦笑了一下,道:「妳小小年紀,倒是看得透徹啊!」

  白蓮高坐窗檯,俯視於他,道:「廢話,這世上人本就有高低之分,沒本事的人憑什麼跟我們平起平坐?你又裝什麼聖人?」

  陸塵笑了一下,不再言語,轉頭望向那天穹之上的月亮,只見這一晚的月亮明亮而豐盈,照亮了大片黑暗的夜空。

  距離下個月圓之夜,只有七天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7 11:21
第二百零一章 婉約歌聲

  月光之下,那個少女雙腳懸空地坐在木屋的窗檯上,一手搭著窗框,一手放在腿上。夜風幽幽吹來,拂起她的一片衣角。偶爾她的腳會輕輕踢動幾下,似與風纏綿,又像突然浮起的童真,只為單純的好玩。

  在她的唇邊,有一絲突然的微笑,清淡卻溫和,就像是一個十歲女孩本該有的模樣。

  夜色已深了,月光清寒。不知為什麼,她卻依然沒有離去的意思。

  她就這樣忽然安靜下來,既不向陸塵追問阿土的下落,也不對陸塵惡言相向。陸塵在那瞬間,突然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只覺得白蓮似乎只是單純地坐在那邊玩耍而已。

  不過陸塵當然不可能真的將眼前這個女孩當作普通的十歲少女。開玩笑!以她前幾次展露的手段之兇狠毒辣,陸塵覺得自己但凡是道行經驗稍微差一些,就根本已經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不過這樣僵持下去似乎也不是個辦法,白蓮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但這地方是陸塵的木屋,至少陸塵今晚還想睡個覺的。有白蓮這樣一個異常危險的女孩坐在窗檯上,哪怕陸塵膽子再大,他覺得自己也不敢閉上眼睛。

  所以,陸塵覺得自己還是要跟白蓮說一下,心想既然大家都沒話說了不如就此一拍兩散各回各家睡大覺豈不是最好?當他正要開口的時候,忽然卻聽到白蓮口中驀地傳出了一陣低哼聲音,慢慢地像是她開始低聲唱著一首小曲:

  月牙彎彎,

  照見合歡。

  紅色衣裳,

  為誰梳妝?

  咿呀……

  流年似水,

  白頭慌張。

  朝見紅妝,

  暮隔千山。

  咿呀……

  這首曲子短小簡單,詞意婉約,在她口中唱來卻是有一絲落寞孤獨之意,就像是一個孤獨女子滿懷幽思,渾然不似她這個年紀所該有的滋味。

  不過在見識過白蓮那些兇狠手段的陸塵眼中,他早就沒把白蓮看作是小女孩了,只是雖然如此,在聽到這一首歌曲時,他仍是有一絲突如其來的莫名恍惚。

  月光照在白蓮絶美的臉龐上,有恍如仙子般出塵的氣息,她的歌聲也像是迴蕩在九天之上的聲音,音色輕靈剔透,幾乎到了完美境地,讓人一下子就融入其中,彷彿看到了歌曲中那個心懷思念的女子。

  夜色幽幽,冷風寂寂,她的歌聲漸漸低落,然後消失不見。

  陸塵忽然開口道:「這首歌,妳是從哪裡學來的?」

  白蓮轉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頓了一下後,又問道:「我唱得怎樣,可好聽麼?」

  陸塵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確實好聽,妳的聲音非比尋常,這支小曲在妳口中唱出來,可以說是多了幾分仙靈之氣。」

  「哈!」白蓮嘻嘻一笑,似乎忽然間很是歡喜,然後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嘛,像我這樣的天才人物,怎麼可能會有事情做不好呢?就是唱歌也一定唱得最好聽!」

  陸塵輕聲道:「這歌我聽得有些耳熟,好像以前什麼時候曾經聽過的,妳能告訴我嗎?」

  白蓮笑了起來,然後道:「不行。」

  陸塵一怔,道:「為什麼?」

  白蓮道:「我高興啊,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想告訴你,就不告訴你了!」

  陸塵啞然。

  白蓮看著他的樣子,似乎有些高興,然後又略帶得意地道:「得了吧,你今天可是夠幸運了,告訴你這世上可沒人能聽到我唱曲子呢,你是第一個,所以你天亮以後可以去燒高香了!」

  陸塵心中一動,看著白蓮,道:「這樣啊,那我確實運氣不錯。不過我聽妳唱得這麼好聽,不管誰聽到都喜歡啊,為什麼沒有其他人聽過……」

  白蓮臉色僵了一下,目光微微低垂,道:「也沒人願意聽啊,他們都希望我……嗯,都想讓我好好修煉做一番大事呢。」說著,她好像忽然心中有塊石頭被無意中搬開了一樣,神情猛地鬆快起來,抬起雙手伸了個懶腰,臉色慵懶,還歪了歪頭有些怪沒形象的感覺,然後說道:「所以說啊,雖然你這人不是好人,一肚子壞水,但看來看去,似乎也就只有在你這裡,我才能自由自在地唱歌罵人啊。是不是啊?混帳!」

  陸塵聽到她罵粗話也不生氣,凝視她好一會後,忽然間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妳這小小年紀的,以前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嘿嘿,隨便騙你幾句,你還當真了!」白蓮忽然笑出聲來,指著陸塵搖頭笑道:「看你那傻樣,是不是還想安慰我,或是要救我出苦海啊?」

  陸塵聳聳肩,沒有說話。

  白蓮嘿的一聲跳下了窗檯,對著陸塵揮揮手,道:「那隻狗身上有我想知道的秘密,我一定還會再來的,你別想躲開我。」說著,便腳步輕快地向遠方走去。

  陸塵看著她的背影,見到她的腳步蹦蹦跳跳,似乎在這個冷清的深夜裡,她的心情真的比之前好了不少。

  大概……是吧?

  ※※※

  距離本月十五日召開宗門評議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所以近日來崑崙派上下都多了一絲緊張肅穆的氣氛。

  這種評議會也是老祖宗們傳下來的規矩,一年一次,回顧往年展望未來,評定諸多事宜,其中關係到不少宗門內資源靈材重新分配,所以可以說是崑崙派中最重大的大事。

  按照崑崙門規,宗門評議會慣例上金丹境以上修士都可以列席,所有元嬰真人以上的修士都必須出席。當然了,化神真君這般至高無上的存在還是有特權的。不過在過去幾年中,確切地說,是閒月真人出任掌門真人後,白晨真君在每一年的宗門評議會上都有出現,反倒是天瀾真君因為在真仙盟中諸事繁忙,反而沒怎麼回來參加。

  一年一度的大事,當然是要慎重對待,天昆峰正陽大殿上,這些日子裡已經有人開始妝點布置了,宗門裡其他的大事小事,也都逐漸安靜下來,要讓位給這一年中最重大的時候。

  陸塵依然在安靜地等待著月圓之夜的到來。

  不過對於那個神秘的魔教內奸暗中佈置在月圓之夜時相見,陸塵心中還是有許多疑惑的。別的不說,這如此湊巧地和崑崙派一年中最盛大的大事同一天發生,難道又是一個巧合?

  陸塵並不相信,他覺得這其中或許還有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蹊蹺曲折地方。然而他現在仍然對那個魔教內奸一無所知,所能做的,也唯有等待了,與此同時,他也盤算著是不是趁著這幾天趕快下山一次,將黑狗阿土從昆吾城中帶走。

  至少扔到城外的山林中去也好吧。

  沒有人會猜到陸塵如今心裡的各種盤算計較,崑崙派上上下下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閒月真人總攬全局,但各種多如牛毛的雜事瑣事,督辦掌管的人卻不是他,而是閒月真人的師弟卓賢。

  身為一個金丹修士,又是白晨真君的二弟子,還是掌門真人的師弟,卓賢多年來在崑崙派中也是聲名顯赫,包括大多數元嬰真人在內的修士對他都禮敬三分。

  卓賢也是一個十分有能力的人,精明強幹,大事小事一把抓卻幾乎從不出錯,向來深得白晨真君和閒月真人的信任。

  這一天在天穹雲間上的冬峰,卓賢走出洞府時,一轉頭便看到了離自己洞府不遠處的屬於三師妹的洞府門口,白蓮正站在那兒,有些出神地望著遠方。

  風雪漫天飄灑著,在如天地奇景般的冬峰上悠然飄落,白蓮身穿一身雪貂白裘,站在那兒便如同一個絶美的雕像一般,漂亮得令人窒息。

  不過卓賢年歲大閲歷見識早已深厚,並沒有太過驚詫,只是微笑著道:「師妹,這麼早就起來了啊?」

  白蓮轉過身來,面色清冷,一如這漫天冰冷的雪花,禮貌而帶著一絲疏離感,對卓賢行了一禮,道:「二師兄,早!」

  卓賢點了點頭,道:「為兄今日要下山忙,白天可能就不回來了,妳一個人在山上小心些。」

  白蓮道:「小妹知道了,師兄放心。」

  卓賢笑了笑,剛想轉身離開,忽然卻聽到白蓮突然又開口問了一句,道:「二師兄,我有句話想向你請教一下。」

  卓賢停下腳步,道:「師妹有話請說。」

  白蓮道:「我聽說山下……也就是宗門裡,近日有件事一直鬧得很大,就是有魔教奸細潛入我們崑崙派中,還殺了一個無辜弟子?」

  卓賢沉默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死去的那弟子名叫賀長生,當年祖上也曾經是我們崑崙派的弟子,後來家道中落,但到了他這一輩看起來有點想要振作的樣子,可惜卻遇上了這樣的事。」

  白蓮皺了皺眉,道:「賀家我以前好像也聽人說過一次,但也沒有太多印象。不過這魔教殺人作惡,咱們怎麼不去抓住他們?」

  卓賢道:「已經派人查了,可恨那魔教妖人奸詐,至今我們也沒查出什麼來,反而還無故多生了一些事端出來。」

  「何毅?」白蓮看了他一眼,問道。

  卓賢略感意外,但隨即想到白蓮的家世,便也釋然,道:「是他。」

  「聽說他最近不太好吧?」白蓮問道。

  卓賢有些奇怪地看了白蓮一眼,平日裡這個女孩很少會說這麼多的話。不過他還是耐心地道:「嗯,聽說他在追查的過程中與昆吾城的蘇家有些衝突,最近也被他師父抓了回去,重新閉關去了。不過怎麼說呢,這次他似乎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白蓮有些詫異,道:「此話怎講?」

  卓賢淡淡地道:「聽說前日他以大毅力降伏心魔,於激憤之中化悲痛為宏力,一舉衝破金丹境,如今已是和為兄我一樣,是一位金丹修士了。」

  他看著白蓮微微一笑,悠然道:「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莫非白蓮是穿越來的?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7 18:23
第二百零二章 魔教復興

  崑崙山脈巍峨雄偉,屹立在西陸大地上,幾千年來不知吸引了多少英雄豪傑的目光。當此之時,在昆吾城中一條安靜的街道上,便有兩個男子並肩而立,遠遠地眺望著那連綿起伏的山脈。

  其中一人相貌平凡,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長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讀書多年一事無成的落魄書生,望著遠處青山,他忽然笑了一下,卻是對身邊人說道:「陳兄,真不是你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男子卻是個熟面孔,正是當初在仙城中那個魔教據點裡出現過的陳壑,此刻只見陳壑搖了搖頭,道:「范退兄,確實不是我們。其實我們在知曉崑崙山上有轉生陣出現後,本還以為是你們西陸這邊的教門暗子動的手。鬼長老也正是因為擔心你們過於急進,這才讓我過來看看的。」

  那叫范退的男子笑了一下,目光微微閃爍,道:「多謝鬼長老好意,也連累陳兄辛苦跑這一趟了。」

  兩人轉身背對崑崙山,沿著街道緩步走去。陳壑微微笑了一下後,對范退道:「那這事就有些奇怪了啊!既非你西陸教門所為,也不是我中土仙城那邊的教眾,其餘幾處教門離西陸也遠,更不可能萬里迢迢跑到這裡插手崑崙派的事,那麼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

  范退聳了聳肩,看起來也是無奈,道:「或許是某個早年就安插進崑崙派、但如今已經失去聯繫的內應?自從十年前荒谷一戰後,我聖教精鋭損失慘重,群龍無首,亂成一團,許多人確實也聯繫不上了。」

  陳壑點點頭,隨即看著范退,道:「范兄,這些年來局勢艱難,但你在西陸這邊一力堅持,力挽狂瀾,將殘破之局維持下來又逐漸休養生息恢復元氣,才有了如今局面,兄弟我十分敬佩,便是鬼長老對范兄也是讚賞有加啊!」

  范退笑了笑,看了一眼陳壑,沒有接話。

  陳壑又接著說道:「不過范兄,從此次事情來看,我們聖教確實已經到了不變不行的地步,再不能如此混亂下去了。那崑崙山上有人能用出轉生陣這等高階神通,想必定是我聖教重要人物,但我們卻對此一無所知,甚至直至今日也無法聯繫上那人,而且出事之後,我們最先的反應都是先確認究竟那人是哪裡教門出身……如此困窘之境,再不改變,我聖教定然復興無望啊!」

  范退道:「陳兄,有話直說無妨。」

  陳壑擊掌道:「好,范兄快人快語。鬼長老對范兄之才甚為器重,有意與你相見,並委任為聖教副教主之職,不知范兄可有意乎?」

  范退面色微變,直視陳壑,愕然道:「副教主?」

  陳壑點頭道:「正是。」

  范退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便是十年之前的荒谷之戰時,本教中也只有長老之位而無教主,事實上,聖教長老會議事早已沿襲多年,教主之位空懸了幾百年了吧?」

  「不錯,確實如此。」陳壑含笑點頭道。

  范退眼中精光一閃,道:「那陳兄你這句話的意思,兄弟我就不解了啊?」

  陳壑淡淡地道:「如今正是聖教危難之秋,昔日五大長老在荒谷中已歿三位,前些年真仙盟浮雲司暗中刺殺,又死了風長老,如今只剩下鬼長老一人。因此鬼長老深思熟慮斟酌再三後,覺得當破舊立新,重設教主之位,如此方可一統聖教,結束如今混亂局面,天下教眾力往一處使,齊心協力方可完成三界一統之偉業。」

  范退深深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後道:「那教主之位……」

  陳壑直接道:「當然是鬼長老親自擔當,放眼聖教,也唯有他老人家一人可以服眾。」

  范退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後,忽然笑了一下,對陳壑道:「若是如此的話,給我一個副教主之位,你們的誠意也不可謂不大啊!」

  陳壑誠懇地道:「范兄,只要你答應下來,從此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日後聖教偉業有成,神仙殿中必定也是有你一席之地的。」

  范退淡淡地道:「陳兄言重了,神仙殿乃是本教歷代神祇英才居所,在下萬萬不敢奢望。只是剛才所言之事關係重大,牽涉極多,我手下也有一大幫子人,不是我一言可決的。此事還請容我仔細斟酌一段時日。」

  陳壑目視前方,眼底深處目光微冷,但很快還是客氣地道:「這是當然。」

  兩人一起向前走去,看著這樓宇起伏的繁華昆吾城,陳壑忽然又道:「那崑崙山上的那個人怎麼辦?」

  范退沉吟片刻,道:「既然有轉生陣出現,那位想必也是我聖教弟子無誤。至於跟你我雙方都無聯絡,大概也是這些年來聖教混亂零落的結果。但不管怎麼說,有這樣一位手段了得的同門在,我們不可能置之不理。」

  陳壑贊同地點點頭,道:「范兄言之有理,我意也是如此,而且說不定那位兄弟做出這件事,就是放出風聲想跟我們聯絡的意思。我看是不是在崑崙派……」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用手在空中隨便畫了個圖形,看著像圓形,卻又有些彎曲起伏,不知是什麼。

  不過范退顯然認得這個手勢,看了之後點點頭,道:「嗯,我安排人去。」

  陳壑笑著看了他一眼,道:「范兄果然了得,看來連崑崙派這樣的頂尖門派中也能安插人進去。」

  范退卻並無得意之色,只擺了擺手,道:「這不算什麼。其實崑崙派這等名門大派,門下人數眾多,反而也算不上太難,不過最多也就是最底層的雜役弟子了。再往上想進人的話,便是千難萬難。」

  陳壑笑道:「無妨,日子還長久,以後總有機會讓他們知曉我們聖教的厲害。」

  兩人相對而笑,如同多年好友,彷彿全無芥蒂,並肩向前走去,在長街上走過一條旁邊不起眼的僻靜小巷,徑直去了。

  ※※※

  幽深寂靜的小巷裡,黑丘閣的牌匾還掛在門框上,孤獨地看著安靜的巷子,等待著彷彿永遠都不會有的客人。

  老馬坐在他心愛的那把躺椅上,半眯著眼睛打著瞌睡,在他身後隔了一條狹長甬道的後堂院子裡,阿土正靜靜地趴在那兒。

  在院子的另一邊有一個大盆,裡面放著不少肉骨頭,按照往日的習慣,異常貪吃的阿土早就將這一大盆吃光了。可是這一天不知道為什麼,這盆子裡的食物還剩下了一大半。

  阿土趴在院子裡的地面上,神色間有些懶懶的,看上去無精打采,似乎就連肉骨頭對它也失去了吸引力。

  在這個安靜而慵懶的午後,好像陽光照射下來時都是柔和無力的。這個時候,從前方的牆上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細的叫聲,阿土的耳朵猛地豎起,然後抬頭往上看去。

  牆上青瓦間,出現了一隻野貓的身影。

  野貓小心地走在高牆上,不時左右觀望著,忽然間看到了下方院子中那一大盆的肉骨頭,頓時眼前一亮。

  阿土抬頭看著那隻野貓的身影,僅有的一隻眼睛裡微光閃爍著,然後看著那隻貓東張西望了一陣後,開始小心翼翼地跳下高牆,往那盆肉食走去。

  野貓很小心,不停地看著周圍,也自然很快地就看到了在院子另一側的黑狗。阿土緊緊注視著那隻野貓,但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的動作神態,只是慢慢站了起來。

  野貓有些害怕,向後退了幾步,但看到阿土並沒有衝過來的意思,它又等了一會,膽子便慢慢大了些,而那盆香噴噴的肉骨頭似乎又格外的誘人,讓它不由自主地往那邊走去。

  野貓一邊盯著阿土,一邊慢慢地往肉骨頭那邊走著。小院子很安靜,沒有任何的聲音。

  阿土眼底深處有淡淡的美麗光澤亮了起來,如碧綠的火焰。

  野貓對此一無所知,它現在的注意力已經大部分都放在了近在咫尺的那盆肉骨頭上。過了片刻後它終於挨到了盆子邊,然後再也忍耐不住,埋頭大咬了一口。

  不過野貓還是沒有放鬆警惕,嘴裡叼著肉,還是立刻抬頭看著阿土,不過阿土仍然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野貓試了幾次,終於是放心了,口中「喵喵」叫了幾聲,大喜過望地開始了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餐。

  直到它埋頭大吃吃得不亦樂乎時,突然發現有一片陰影遮住了頭頂上方。

  遮住了它的整個身子。

  剎那之間,野貓全身毛髮炸起,驚叫一聲抬頭看起,只見一隻黑狗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邊,一隻可怕的獨眼正閃爍著碧火般的幽焰,緊緊地盯著它。

  一張可怕的大嘴,已經慢慢張開了一半,露出了雪白而鋒利的獠牙。

  野貓驚恐大叫地跳起想要逃走,但是突然一隻狗腿迅捷無比地從半空中按了下來,只一下,就將它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下一刻,黑暗的陰影完全淹沒了過來,將這隻野貓吞沒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8 11:00
第二百零三章 疑惑

  崑崙山上有許許多多的雜役弟子,他們是這個名門大派的最底層,他們幹著絶大多數苦活累活,得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報酬,心裡盼望的還有一份很大很大的夢想。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但能夠一步登天的當然只有極少數極少數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塵其實就算是其中的一個。

  不過像陸塵這樣的人並不多,在他之前幹過活的流香圃中,還有無數雜役弟子仍然在苦苦度日,無法出頭。

  張志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雜役弟子。

  他來崑崙派有好些年了,但一直沒什麼起色。在最開始的時候其實張志也曾經努力過,勤奮地幹著自己所有能做的活,堅韌地在苦活累活中堅持著做到最好,但儘管這樣也沒有什麼機緣從天而降落到他的頭上。

  於是,張志漸漸也懈怠了下來,他心中有過不滿,有過委屈,也有過憤怒,但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他除了能力一般外其實也很怕死,所以到了最後張志終於還是變成了一個老油條,而不是那種偶然出現的瘋子。

  因為在崑崙山上混得足夠久,因為在流香圃這裡老資格夠油滑,所以總的來說,張志在雜役弟子中的日子還算可以。不過前些日子在一次爭執中他吃了虧,那是與一個叫做賀長生的人發生了爭鬥,還當場被人打暈了。

  不過這場爭執的主角並不是張志,也不是賀長生,實際上反而是幾個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而後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張志吃了虧,原本是很惱火的,但是過了一陣子後的某一天,他聽說了一件事賀長生死了。

  死得很突然,死得莫名其妙,聽說……還死得很慘。

  到底怎麼個慘法,張志沒有親眼看到,但聽周圍人私下裡傳來傳去的各種形容,他一開始是有些幸災樂禍的高興的,但時間久了心情平復下來時,也覺得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而且聽說兇手很可能還是魔教的妖人,這就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說實話,張志認識賀長生的日子不短了,雖然關係一般,但是他確實不認為這個人會和魔教扯上關係。隨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在他都快忘掉了這件事的時候,又有個叫做何毅的人將他提了過去,問了半天話。

  賀長生這廝到底是做了什麼?為什麼死了這麼久,宗門裡還在查這樁命案?

  不知為什麼,張志在疑惑的時候,心裡居然有了一點點的嫉妒和羡慕,因為他知道如果是自己發生意外死掉後,絶不會引起崑崙派的注意,甚至都不會有太多人關注。

  大家都是一樣的雜役弟子嘛!

  張志就是這樣一個平凡而又普通,心裡有些人之常情的自私的人。他有過夢想,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名動天下,當然,這些事如今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可是,誰不想與眾不同呢?

  嗯,如果有機會降臨的話。

  每一天張志起床出門的時候,他都會往不遠處那棟曾經是賀長生所居住過的、如今已經空置廢棄的房屋看上一眼,然後心裡便有一個念頭,心想大概如今除了那些為了抓魔教妖人的人之外,還記得他這個人的,大概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吧。

  這真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

  直到那天早上,在距離即將召開的宗門評議會還有六天的時候,張志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出門口。

  一直到中午時分,有路過的人察覺到不對回稟上去,趕來的守衛弟子才發現,張志走上了和賀長生似乎差不多的路。

  他死了,死在自己的屋裡。

  聽說死狀挺慘的。

  聽說屋子裡到處都是血。

  還聽說,這次又是該死的魔教妖人幹的!

  ※※※

   不知道三界魔教有沒有特別關注崑崙派,或許是應該有的吧,但如今在宗門評議會即將召開的當口,又還有前一段賀長生的命案未破,再一次發生殺死張志的慘劇,毫無疑問地,是在全崑崙山上下所有人的面前,又狠狠地打了崑崙派一記耳光。

  魔教之猖狂,令人髮指!

  被這一巴掌打得最痛的,當然就是崑崙派掌門閒月真人,他身為如今一派之首,門下連續發生這種事情,一次或許還能說是意外,又發生一次真的可以讓人直接懷疑他的能力了。

  是以,閒月真人勃然大怒,在天昆峰正陽殿中的咆哮怒吼聲,居然不止是大殿之外能聽到,甚至就連山腳下的人都有所耳聞。

  然而,雖然閒月真人表現得極為憤怒,但有些事是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也有些人並不害怕他所表現出來的狂怒。

  以百草堂一係為首的幾位元嬰境真人對此事大為不滿,直言說魔教如此猖獗,未來這堂堂崑崙還能不能住人了?大家的臉面還要不要?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抓不住兇手?到底是兇手太過狡猾還是我們自己人無能?

  這些問題一個個如刀刃般向閒月真人刺了過來,讓他疲於應付,在這上頭他確有沒理的地方,無論怎麼說,身為一派掌門保護門下弱小弟子,實在是天生責任,就連白晨真君想幫他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

  為了彌補過失,同時也是表明自己的態度,盛怒之下的閒月真人直接拉起了大網,在崑崙派中開始了一輪大排查,誓要將那個可惡的魔教兇手抓出來。

  一時之間,崑崙派中風聲鶴唳,一片混亂。

  陸塵與這些混亂形勢隔得有些遠,並沒有受到太多打擾,飛雁台足夠安靜,蘇青珺過往的力量已經足以讓他待在這裡。

  但是陸塵對此顯然不太滿意,他終究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其中最關鍵也是最讓人疑惑的一點就是,殺死那個張志的兇手到底是誰?

  賀長生是怎麼死的,這世上不會有人比陸塵更加清楚,但是張志的死,卻實在是讓陸塵有些糊塗了。這個兇手當然不可能是他自己,但是看起來,似乎卻也不像他一直苦苦追查的那個魔教內奸。

  那個神秘的魔教內奸已經畫出了一個圖,定了一個時間,無論怎麼想,陸塵也覺得自己想不出那個內奸還有突然再冒出來殺人的理由。

  這段時間裡,難道不是應該更隱蔽地躲起來才對嗎?

  陸塵心中有一大堆疑惑,所以在當天便找了個理由去張志所住的那個房子外看了看。

  那棟房子光看外表似乎和賀長生住的差不多,都是最普通的雜役弟子房,而且因為發生了命案,此刻在屋子外頭再度出現了守衛弟子,平常人輕易不得靠近。

  當陸塵站在遠處觀望的時候,有山風習習吹來,很快的,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陸塵並沒有靠近那邊,他只是遠遠看著。

  如果真的不是那個神秘內奸突然發神經再搞出一件大事來,事實上陸塵就不信這個,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外部有真的魔教精鋭滲透進崑崙山了。

  對於這個可能,陸塵臉色連變都沒變,但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他的目光望向了某處。

  那邊是一處很大很茂密的樹林。

  ※※※

   陸塵繞了一個遠路,從另一邊進了這個林子,然後一路輕車熟路地走向那個森林的中央地帶,來到了上次那塊大石頭邊。

  他環顧四周,只見周圍所有的樹木都和原來一樣茂密,空氣清新,但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東西了,除了一些傾倒倒塌的石柱石板。

  陸塵在附近找了一回,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而且他也找過了樹皮,仍然一無所獲。

  就在他以為這個新來的魔教妖人似乎不太懂規矩,居然沒有留下信物圖紋表明身份時,陸塵忽然發現了在森林裡的另一個地方有些與眾不同。

  就是那塊大石頭。

  他走上去仔細找了半晌,然後終於在靠近泥土的地方,看到了一個圖紋。

  一個兩葉一花的大樹圖樣。

  ※※※

  煩請現身,一敘舊情。

  這是新的那個魔教圖紋中,陸塵所能看到的一點含義。

  然後,陸塵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事情非常的明顯,他用那種極少流傳的轉生陣佈置陣法殺了賀長生,這種事同時引起了那個魔教內奸和崑崙山外其他魔教之人的窺探,甚至於已經將手伸進了這裡。

  不過陸塵也從這種弔詭的局勢中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那就是崑崙派之外的魔教中人,似乎也同樣並不清楚在崑崙派中這個魔教內奸的情況,並因此不顧艱難、冒著被崑崙派這樣實力強大的名門大派瘋狂攻擊的危險,也要出頭表明自己的存在,意圖和那個內奸聯繫上。

  這讓陸塵十分驚訝,因為他清楚地記得,當初天瀾真君對他說起此事的時候,是清楚而直接地對他說明了:那個魔教內奸是受了魔教全部氣運押注的一個人!

  如此人物,魔教中怎麼可能一個人都不曉得?居然在出了事之後還想著變著法子的來猜人找人?

  這件事情,一定是哪裡有問題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8 18:02
第二百零四章 血蟲重現

  那一天陸塵回到飛雁台上後,來到那處懸崖邊上,望著茫茫雲海和壯闊天地,獨自一人坐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以後,月亮升起,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後的地面拉出了一條孤獨的影子。

  ※※※

   同樣的,月光也照在崑崙山脈深處,天穹雲間上的四座奇峰。在其中的冬峰上,漫天風雪依然飄舞著,月光之下的山道上,併排站著兩個身影,卻是崑崙掌門閒月真人和卓賢二人。

  閒月真人面色不太好看,神情有些嚴峻,時不時地抬頭仰望冬峰高處,在那絶巔之地狂風暴雪呼嘯奔走包裹成一團,正是傳說中白晨真君修煉所在的洞府。

  「師父他什麼時候能出來見我?」閒月真人對卓賢問道。

  卓賢面有為難之色,道:「師兄,這話我真沒法回答你,師父閉關修煉這等大事,我哪有資格去過問時間長短?」

  閒月「哼」了一聲!面上掠過一絲焦急之色,在山道上來回走了幾步,看起來有些心煩意亂。

  卓賢勸他道:「師兄,你也不要太過焦慮了,左右不過是千燈、明珠那幾個人鼓噪幾句,難道還真能翻了天去麼?再說了,就算情況再糟糕,不還有師尊在此麼。到時候只要師尊出面,就能震懾眾人,管保讓他們不敢多吭一句。」

  閒月點了點頭,顯然在他心裡也是有如此想法,不過很快的他又嘆了口氣,道:「師弟,你的話不無道理,但我總覺得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想跟師父商量一下才好。而且你看,過去數年裡,每一次的宗門評議會師尊都有出席鎮場,若是今年突然不去了,再加上那些魔教殺人之事,只怕就會惹人說閒話,故意挑撥我們師徒關係了。」

  卓賢默然,他與閒月真人乃是多年的師兄弟,都拜在白晨真君的座下為徒,心裡當然是瞭解閒月真人如今為何如此不淡定的緣故。當年在崑崙派中決定下任掌門人選時,說實話,在一眾元嬰境真人裡,閒月真人雖然算是出色人物,但也並沒有到傲視群雄的地步,其他至少有五六位元嬰真人的道行實力都不弱於他,甚至能夠明顯勝他一籌的也有那麼一兩位。

  但最後出任崑崙派掌門真人的,還是閒月,在這中間最大的原因,眾所皆知的便是他們共同的師父白晨真君。

  這些年來,閒月真人在掌門位置上做得其實還算不錯,勤勤懇懇,但一直都不能服眾,明裡暗裡說怪話的人從來不缺少。

  此番魔教殺人之事越鬧越大,宗門裡對閒月真人的非議之聲也是甚囂塵上,也難怪閒月真人氣惱之下又有些煩躁不安。再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宗門評議會了,崑崙派中重要人物幾乎都要悉數到場,到時幾乎可以想見的是,對這次的魔教殺人事件定然會再度提起,那麼接下來對閒月真人的質疑,也一定會有人提出來。

  在全宗門上下重要人物的面前,閒月真人當然丟不起這個人,他覺得自古以來怕是沒有一任崑崙派掌門真人會受到這樣的羞辱。不過如果是像往年一樣,白晨真君出席並坐鎮在天昆峰正陽大殿中後,無論是哪一派的人馬再想胡說八道,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只是早在數月之前,白晨真君就跟他們二人說過今年可能不想再出席宗門評議會了,一來,他過去確實也沒什麼大事,無非就是幫徒弟鎮場而已;二來,大家都覺得這好些年來閒月真人這個掌門之位做得也不錯,差不多地位也穩了,所以也就懶得跑這一趟,乾脆閉關自行修煉去了。

  話雖如此並沒有錯,但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一段時間裡,突然就發生了魔教這一檔子事,搞得崑崙派滿城風雨,上下不寧,那些個元嬰真人似乎也找到了藉口,冷嘲熱諷個不停。

  在這種情況下,閒月真人覺得今年可能還是要請師父再參加一次宗門評議會才好,於是便來到了冬峰上請求師尊。不過聽卓賢的話,白晨真君卻是已經閉關多日未出了。

  他們二人自是不敢妄自打擾白晨真君靜修,只能在這山道上枯等,可是等了半天,白晨真君仍未有出來的跡象。

  閒月真人心中著急,忽然對卓賢道:「師弟,為兄宗門裡瑣事眾多,事務繁忙,平日裡便少來此處。莫非如今師尊閉關之後,連你也完全無法聯絡上他了麼?」

  卓賢苦笑了一下,道:「師兄,實不相瞞,我現在確實聯繫不上師尊啊!不過若是你實在萬分焦急的話……」他頓了一下,然後放低了聲音,輕聲道:「或許小師妹有辦法?」

  「白蓮小師妹?」閒月真人怔了一下,道:「她有什麼法子?」

  卓賢道:「師尊年邁之時才收了這麼一位關門弟子,加上又是千載罕見的五柱天資,自然是深愛之。除了平日有空閒時悉心教導外,他還將法寶『風語盤』交到白蓮師妹手中,若有急事時,找小師妹用風語盤的話,或許可以聯繫上師父。」

  閒月真人頓時恍然大悟,一擊掌道:「說得對啊,我怎麼就忘了這件事呢。師弟,你快帶我去小師妹的洞府,我來請她幫我聯繫一下師尊。」

  卓賢有些遲疑,看了看天色,道:「師兄,現在會不會太遲了?」

  卓賢看了一眼夜空,果然只見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不過他很快還是搖了搖頭,道:「事情緊急,還是儘快解決吧!師弟帶路,我去跟小師妹說就是了。」

  卓賢點了點頭,道:「那好,師兄你隨我來。」

  兩人順著山道重新往下走去,過了一盞茶時間便走到了那兩座洞府門前,卓賢先走過去拍了拍門,然後朗聲喊了一聲。

  洞府石門紋絲不動。

  卓賢皺了皺眉,又叫了幾聲,還是沒反應。

  旁邊的閒月真人有些吃驚,走過來問了一句,道:「難道不在洞府中?」

  卓賢搖頭道:「不應該啊!這麼遲了,出去就是違反門規啊!我再叫叫看,說不定是小女孩子家的,貪睡沒聽到。」

  說著,他又舉起手來,然後又拍門又喊著,如此叫了一會,但這個洞府仍然緊閉,毫無動靜。

  卓賢回過頭來,與閒月真人兩個人面面相覷,在那一刻間,他們腦海中都同時湧起了一個疑問:「這麼遲了,那個小女孩會跑到哪兒去了呢?」

  ※※※

   月亮在黑夜中閃爍著光芒,照耀在黑暗陰影中的崑崙山上。昏暗的山道上,一個小女孩正怡然自得地走著,像她這樣的年紀,又是在這黑暗陰冷的夜晚走在空無一人的山道,怎麼看都顯得十分詭異。

  這小女孩當然就是白蓮,她一張出塵美麗的臉龐上一片安靜,而看著走去的方向,卻正是前往飛雁台。

  她的衣衫在夜風中習習飛舞著,偶爾還能看到她脖子上高高的衣領,那是為了掩飾一點傷口,雖然基本上已經算是控制住了,不過當日陸塵給她造成的傷害,在她脖子上留下了十分怪異的傷口,終究還是沒有徹底好起來。

  不過不知為何,白蓮心裡似乎對那個叫做陸塵的人並沒有太多刻骨仇恨,這對從小驕縱的她來說有些不同尋常,甚至讓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大概是那個人雖然狡詐兇殘,自己卻可以在他面前不用虛偽裝扮,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樣真的非常痛快和舒服吧。

  哦,還有那隻黑狗。

  其實吧,那個血食秘法其實也並不是她自己說的那麼重要,再怎麼說也是她從小意外獲得的那個機緣學到的,也不是她一個人的獨門秘法,真要是不理會,那也就不理會了。

  反正,先過去煩著他唄,看著那個叫陸塵的人一臉無奈鬱悶的表情,還是很讓人高興的。

  白蓮心中這般想著,嘴角露出了微笑,腳步又加快了幾分往飛雁台走去。只是走著走著,突然她面上神情陡然一僵,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在她眼中有一絲驚訝和謹慎的目光掠過,與此同時,在她身前丈許開外的某個陰暗角落裡,突然三縷綠光從黑暗中透了出來。

  如碧綠的火焰。

  似三顆眼珠鑲嵌在一張古怪而兇殘的臉上。

  黑暗的氣息從那個角落裡噴薄而出,白蓮眉頭微微皺起,向後退了一步,隨即凝神看著那邊,臉上露出一絲戒備之色。

  綠色的幽火緩緩搖動著,漸漸地靠近了過來,白蓮很快看清了那赫然是一隻形狀如小蛇般的三眼怪物,正對她齜牙咧嘴,露出可怕的獠牙。那三道綠光正是三隻詭異的碧火眼眸,正長在那詭異的腦袋上。

  「噝噝噝噝噝……」一陣詭異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白蓮心中掠過一絲不安的感覺,凝視戒備著,但是在這一剎那間,她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對面那緩緩靠近的三眼綠眸怪蟲,正死死地盯著她,但並沒有看她的臉看她的眼睛,也沒有看她的手她的腳,那只三眼怪蟲的目光,赫然一直緊盯的是她的脖子!

  那個被衣領包裹住的、還有傷口沒有痊癒的脖子!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9 11:38
第二百零五章 黑暗吸引

  夜已深。

  陸塵已經躺在了床上,他的眼睛閉著,看上去彷彿已在夢鄉。

  但是突然間他似乎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雙眼之中竟然突然燃起了詭異的黑色火焰,掃過周圍。當熟悉的東西一一映入眼簾,發現自己還是在那個熟悉的小木屋裡後,陸塵輕輕嘆了口氣。

  他怔怔出神片刻,然後靠在牆壁上,伸手推開了窗扉。

  一道清亮如水的月光從天而降,從窗檯上透了進來,照在他的身上。

  陸塵看著天上明月,發現月亮又比昨天圓了一些,也許再過數日時間,便能層遞變圓了吧。

  窗檯月光潔白如紗,冷風吹過,清冷寂寞。

  陸塵看著窗外寂寥的夜色,忽然想到了前日那個坐在窗檯上的身影,那時的白蓮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兇狠毒辣的神秘人物,反而更像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少女。

  只是才想到這裡,陸塵便立刻搖了搖頭,將這個危險的念頭甩出了腦後,那個白蓮是天真可愛的?有這種念頭的人死在她手下的一定很多很多了吧。

  就在這時,陸塵忽然臉色微變,在他的雙眼之中,再一次燃起了黑色的火焰。遠方某處,竟然似乎有一股悸動的力量如此熟悉,他對此追索了很久,正是那種三眼詭異的噬血蟲。

  陸塵頓時精神一振,沉吟片刻後手一按窗檯,整個人便輕飄飄地掠了出去,然後趁著夜色他融入了黑暗,向山道上飛奔而去。

  ※※※

   這個晚上的冬峰,風雪連天中,閒月真人與卓賢二人站在白蓮的洞府門口,面面相覷。

  閒月真人忍不住對卓賢問道:「她這是去哪兒了,大半夜的有宵禁的,若是小師妹還在崑崙山上的話,萬一被人看到了,就是妥妥的一個不敬門規的罪名。」

  卓賢苦笑了一下,道:「師兄,我這也確實是不知道啊。小師妹天資聰穎過人,從來都是師尊他老人家親自教導,我平日裡跟她說話也不算多的。」

  閒月真人抬頭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月光下那更加美麗奇觀的被狂暴風雪包圍住的閃電,然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又嘆息了一聲。

  ※※※

   陸塵在黑暗中前行,向著遠方黑夜中傳來的那種詭異氣息掠去。那種氣味十分的奇怪,不知為何竟然會牽引動他體內隱藏最深的那股黑火的力量,陸塵甚至隱隱有一種感覺,那是黑火和黑炎神盤饑渴的感覺。

  它們就像是饑餓而可怕的獵手,獵物就是噬血蟲,只要能殺了噬血蟲,便能吸取到更多更可怕的亡靈氣息。

  那股黑暗氣息實在太過明顯,像指路明燈般指引著陸塵的方向,但是當他趕到那一條山道上時,饒是陸塵從來膽大鎮定,也是忍不住臉色變了一下。

  前方黑暗的山道上,有一個嬌小的身影站在那裡,她的雙手高舉著,有絲絲冰雪從她指尖飄溢而出,而在她的身旁地面上,陸塵竟然一下子看到了好幾隻噬血蟲的屍體。

  那些噬血蟲幾乎全部都是被冰雪緊緊包裹,看起來凍得僵硬無比,大概是硬生生被凍死了。而此時,白蓮也好像看到了陸塵,目光微抬向他看來,然後忽然「嘿嘿」笑了一聲,道:「如何,我還算厲害麼?」

  陸塵看了一眼地下那些噬血蟲的屍體,忍不住也是苦笑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厲害!」

  「哈!」白蓮似乎一下子就高興起來,放下手中舉著的雙手,向陸塵走了過來,然後隨口道,「我本來想去飛雁台找你的,沒想到半路上居然碰到這種古怪東西,兇殘狠毒得不行,我就乾脆全殺了。」

  「佩服……」陸塵點了點頭對白蓮說道。

  白蓮哈哈一笑,腳步不停地走著,同時道:「你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啊?」

  陸塵想了想,道:「妳的那種功法可能剛好克制這種怪物吧,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厲害。」

  白蓮笑了起來,這時她已經走到了陸塵的身前,然後嫣然一笑,道:「那你怎麼來了,是來接我的嗎……」

  「別做夢了,我怎麼可能來接妳?」陸塵對白蓮的話嗤之以鼻,剛想再說幾句損她的話,突然間只見白蓮陡然身子搖晃了幾下,雙眼閉上,竟是一聲不吭彷彿突然變成行尸走肉一般摔了下來。

  陸塵大吃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將白蓮的身子抱住了,但是才一接觸她的身子,陸塵便是臉色大變。

  那彷彿是夜色中黑暗的咆哮,陡然在他眼前炸響,一片黑暗洶湧而來,瞬間捲在他的身旁。

  這種感覺正是三眼怪蟲的氣息,絶不可能還會錯。

  陸塵臉色連變數次,突然一伸手直接「刺啦」一聲!撕開了白蓮的右手袖子,頓時只見有一道黑氣在她異常白皙的手腕上出現,同時一道扭曲的凸痕從她手背後猛然躥起,然後瘋狂向上衝去,眼看著就要衝過肩膀然後直入胸膛。

  ※※※

   陸塵冷哼一聲,一隻手突然直接抓在了白蓮的肩頭,然後猛力抓下,那五根指頭上瞬間全黑,緊接著,黑色的火焰從他的手中噴湧而出,直接燒進了白蓮的血肉中,讓白蓮失聲尖叫痛苦吶喊,但與此同時,正在躥上來的那道黑氣也頓時停了下來。

  它好像看到了什麼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一時間竟然不敢再衝上前方,反而是掉頭回竄。

  不過這個時候的陸塵一手抓著白蓮的肩膀,另一手手掌則是順根而下,直接從白蓮手肘上勒了過去!

  片刻後,陡然只聽一聲尖叫,卻是有一隻活的三眼怪蟲從白蓮的手腕裡張牙舞爪地衝了出來。

  怪蟲破體而出後,白蓮口中嚶嚀一聲,直接癱軟在地,看起來是暈倒了。

  而陸塵則是看著飛到半空中似乎想逃跑的那只邪惡的噬血蟲,突然一伸手,竟是在半空中直接抓住了那隻噬血蟲的身子。

  噬血蟲「吼」的一聲!轉過頭來,似乎被徹底激怒了,正要對陸塵發起攻擊時,突然有一團深沉無邊如鐵幕般的黑火,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燃燒在,陸塵的手上。

  也同樣燃燒在,白蓮的手臂上,甚至從她的脖頸處,都亮起了幾縷詭異的黑光。

  在如此前後夾擊下,噬血蟲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瞬間就在那熊熊的黑色火焰中被燒焦、融化。

  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重新恢復了夜的平靜。

  陸塵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然後俯身將所有的噬血蟲屍骸都撿了起來,然後抱著昏迷不醒的白蓮,轉身大步離去。

  ※※※

   陸塵將白蓮帶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其實他心裡並不是太願意這麼做,但是一來他確實不知道該把這女孩往哪裡送,哪怕是他知道白蓮是昆吾城中白家的人,但此刻深更半夜,又有宵禁的,當然沒法送過去。

  一切都只有等明天天亮的時候再說了。

  而除了這一點外,陸塵還有第二個理由,讓他不能放棄白蓮,那就是三眼怪蟲的突然出現,這個號稱上古殺器的兇殘怪蟲,為什麼會突然圍攻白蓮呢?他覺得還是要把這事情弄清楚。

  白蓮的身體,或者說是白蓮的道行根基遠比陸塵想像的要更加強大,起初陸塵還預計白蓮大概要睡上半天了,但實際上,白蓮只是在半個多時辰後就醒了。

  「怎麼回事?」陸塵看到白蓮醒了之後,也沒有去噓寒問暖的意思,直接就對她發問。

  而白蓮看起來也很乾脆,道:「不知道!」

  「我是問那些三眼怪蟲的事,它們為什麼會突然攻擊妳了?」

  「我也不知道啊!」白蓮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子,然後像大多數時候陸塵坐的那樣,倚靠在窗檯邊的牆上,然後說道,「反正一開始是沒有任何徵兆的,就那樣突然湧了好幾隻出來,差點就把我活吞了。」

  陸塵皺起了眉頭,顯然看起來有些疑惑不解。反倒是白蓮似乎比較自在,趁著這難得的空閒機會,她看了看這個有些雜亂的小木屋,又看了看窗檯夜色,臉上卻是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大概是這樣安靜的景物終於讓白蓮的心也靜了下來,然後她凝神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不過我看到了有一個奇怪的現象。」

  陸塵精神一振,盯著她道:「是什麼?」

  白蓮道:「剛才所有的那些三眼怪蟲,不知為何,自始至終,所有的蟲子好像都盯著我的脖子,就好像我脖子上有什麼絶世美食一樣。」

  陸塵臉色微變,低聲道:「妳的脖子?」

  白蓮笑了笑,道:「就是你弄出來至今還沒好的傷口啊,我怎麼有種感覺,那些怪蟲雖然看上去不聰明,但或許就是對你身上修煉的東西十分感興趣。」

  「總有一天,它們還會來找你的!」白蓮像是對陸塵宣判一樣,帶著威脅說道。

  陸塵默然不語,心想,難道那些噬血蟲竟然也是對黑焰的力量異常渴求嗎?再聯想到之前那一次崑崙上大地震時曾經在崑崙深處顯露出來過的那股無法想像的可怕黑暗力量。

  陸塵凝視著白蓮,沒有說話。

  白蓮被他看得心裡有些不舒服,皺眉問道:「你看什麼看?」

  陸塵嘆了口氣,道:「小小年紀的,先把衣服披上吧。」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19 18:25
第二百零六章 女孩心性

  白蓮呆了一下,然後忽然驚叫一聲,下意識地舉起雙手遮往胸口處。不過她的右臂受了傷,才抬起一半頓時就是臉色一白,痛哼出聲,直接又垂了下去,最後只是一隻手捂在胸口處。

  不過很快的,正是臉紅心跳驚愕異常準備對陸塵破口大罵卑鄙無恥的時候,白蓮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大部分都還好好的穿著,所缺者只有受傷的右臂上從肩頭以下的衣袖都被撕掉了,露出了白玉一般的肌膚,也是異常動人。

  不過此刻在她的手臂上,還是能很清楚地看到幾處傷口,手腕上皮肉綻開的地方,還有肩頭上觸目驚心的幾個黑色指印。

  這個時候陸塵開口道:「妳叫什麼,不就破了一隻手的袖子麼,我好心勸妳披上衣服免得受涼,妳怎麼就跟全身被人看光似的。」

  白蓮「呸」了一聲,鄙夷地看著陸塵,道:「一個大男人佔我口舌便宜,你也好意思?」

  陸塵翻了個白眼,道:「喂,小姑娘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麼我佔妳便宜?剛才我也是拼了命才把妳從那三眼怪蟲的口中救下來的。」

  白蓮冷笑,道:「少來這套了,你們這些臭男人我還不懂嗎,還不都是看我生得美貌,就一心想來佔便宜,什麼齷齪心思都有,你敢說你沒有?」

  「我沒有!」陸塵神情肅然,對白蓮正色道,「這話我可要跟妳說明白了,我可是半點那種心思都沒有。」

  白蓮看了他一眼,道:「那我問你,你說我容貌如何?算不算漂亮?」

  「當然不……」陸塵頓了一下,看起來還是沒辦法欺騙自己的良心,嘴裡咕噥了一聲,道:「好吧,確實挺美的,不過我不感興趣。」

  「鬼才信你,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塵道:「妳一個小姑娘家的,到底從哪裡學會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兇狠毒辣的手段我就不提了,這些男女之事妳這麼小的懂個屁!」

  白蓮怒道:「你別小看人,我什麼都懂!」隨後又冷笑道:「要是我不知道這些,只怕早就被你們這些臭男人騙得不知道哪兒去了。」

  陸塵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忽然間笑了起來,搖搖頭沒說話。

  白蓮不知為何,被他這種目光看著越發不自在起來,也越發惱火,怒道:「你看什麼看,沒見過像本姑娘這樣的美女嗎?」

  陸塵正色道:「妳罵我道行低微手段兇殘品德低劣就算了,反正咱們這些日子來還廝殺了幾次,是敵非友。不過不管怎樣,妳也不能污衊我會看上妳這樣的小姑娘,我對妳沒興趣啊!」

  白蓮大怒,伸手一拍窗檯,怒道:「你給我說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罵我醜?」

  陸塵道:「妳不醜,但我又不是瞎子,是對妳沒興趣。」

  眼看著白蓮氣得臉色慘白,似乎就要起身大動干戈的樣子,陸塵連忙擺手,道:「喂喂喂,妳到底有沒有家教啊?小小年紀還是個女孩子,整天動不動就要見血殺人的,聽我說完好不好?」

  白蓮氣沖沖地重新坐下,瞪著陸塵道:「你說,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塵聳了聳肩,道:「沒什麼意思啊,我是喜歡女人啊,但那是要成熟的女子,妳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我怎麼可能對妳有興趣?」

  白蓮怔了一下,臉色稍緩,但隨後面上又露出狐疑之色,看著陸塵道:「你這話當真?」

  陸塵失笑,道:「我騙妳做什麼,總之妳要是不放心呢,現在就走,我就不遠送了。」

  白蓮想了想,披衣下床道:「我還是走吧,你這人靠不住,我要離你遠點。」

  陸塵啼笑皆非,讓開了道路,搖頭笑道:「那妳最好說到做到啊,以後離我遠點,別來找我了。」

  白蓮走了幾步,忽然轉過頭來看他,道:「你……是不是曾經跟別的女人上過床?」

  陸塵一滯,隨後坦然點了點頭,道:「是。」

  「真噁心!」白蓮說道。

  「妳懂個屁!」陸塵笑罵了一句。

  白蓮想了一下,道:「我就不信你以前可以隨便睡覺的女人容貌都比我美,你憑什麼說我不如她們?」

  「呃……」陸塵一時啞然,片刻後揮手像趕蟲子似的驅趕白蓮,道,「我說妳越來越不像話了啊,這些話也是妳這個小女孩能問的嗎?」

  白蓮卻不為所動,冷笑道:「小女孩能像我這般殺人放血嗎?」

  陸塵翻了個白眼。

  白蓮對他說道:「你跟我說清楚,我馬上就走,不然這個事我弄不明白心裡不舒服!」

  陸塵看著她那張清雅出塵的美麗臉龐,如同仙子一般,突然間有了一種不太真實的錯覺,片刻後他嘆了一口氣,心想,這世道真是妖孽橫行,古怪之人隨處可見。

  「好吧,我說完妳就走啊!」陸塵對她說道:「女人和女孩是不一樣的,除了一張臉以外,女人身上還有很多地方是同樣有魅力的所在,妳還小,現在還沒有。所以我喜歡其他的女子,但對妳不感興趣,妳也不必擔心我會做什麼非禮妳的事情。我這樣說,妳可以理解了嗎?」

  白蓮瞪著他,陸塵面色坦然,迎著她的目光。

  兩人對望片刻,白蓮忽然臉頰紅了一下,伸手抱住胸口,啐了一聲,道:「無恥!下流!不要臉!」

  說完,轉身一溜煙地就跑了。只留下陸塵一個人愣在原地,愕然無言,半晌後才茫然道:「我到底又做了什麼,又罵我無恥下流不要臉了……」

  ※※※

  距離月圓之夜,還剩五天了。

  崑崙派中可以說是內緊外鬆,宗門評議會和大多數高階修士緊密相關,但對絶大多數最底層的雜役弟子來說,便如同是兩個世界。

  天兵堂首座獨空真人最近心情很好,其中最大的原因當然就是他的愛徒何毅近日裡一舉衝上了金丹境界,成為了一位金丹修士。

  從年齡上來說,何毅還不到三十歲,雖然比鐵支木原真人的弟子蘇青珺大了幾歲,但在他這個年紀來說,能夠修煉到金丹境界依然是一個驚世駭俗的成就,未來的成就絶對可以說是不可限量。

  至少在同門諸位長老真人的讚賞評語中,對何毅的評價也幾乎都是與蘇青珺一模一樣的。

  元嬰可期,真君有望。

  對於年輕一代的修士來說,對於他們的天分、天資、潛力的評價上,幾乎沒有比這句話更高的評語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獨空真人十分的得意,不過在這種欣喜的心情裡,也還是有一些瑕疵,比如,他平日裡最支持的掌門師兄閒月真人,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又比如,他那個剛剛進階的弟子何毅,雖然修成金丹,但看上去也未有狂喜之色,終日也是神情肅然。

  這其中的緣由獨空真人當然也是瞭然於胸,而且真要說起來,這兩邊兩件事,都起因於另一件事,那就是萬惡的魔教殺人。

  原先的那件事剛剛平息下去,結果又來一次,這些魔教妖孽簡直猖狂得無法無天,可恨他們偏偏又膽小如鼠,根本不敢正面出來一戰,只敢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暗算那些幾乎毫無戰力可言的雜役弟子,令人不齒。

  獨空真人向來是最堅定支持閒月真人的,對百草堂那幾位真人的所作所為十分反感。明明是魔教妖孽做的惡事,千燈、明珠這些人卻都把矛頭對準了掌門師兄。

  不過,雖然他心裡這般想著,但是當有人對他提議讓何毅再次出來繼續調查魔教之事時,獨空真人還是堅決推辭了。

  他實在是心疼自己這個徒弟,不想讓他再捲入這種紛亂之中。這些日子來因為宗門評議會在即,他也十分忙碌,不過偶爾有空閒時,他也會叫上何毅一起走走,算是為他開解一下。

  他太瞭解自己這個徒弟了,天資卓越,但心思太深,許多事都會憋在心裡。而前些日子他最看重的那個親弟弟何剛的死,對何毅的刺激其實比他表面上要表露出來的要更深重得多。

  所以,這一天當他和何毅隨意走在山間閒聊時,他也故意在這上頭點了他一下。

  何毅是個極聰明的人,幾乎是立刻就領悟了師父的深意,當下便向師父拜謝,獨空真人表面欣慰地笑著,但心裡還是一聲嘆息。

  他越是表現正常,便說明他心中那個結仍未解開,只能留待未來再說了。

  兩人走了一陣,準備回山的時候,何毅卻對獨空真人道:「師父,我暫時還不想回去,就在這裡隨意走走吧。您事務繁忙,就先回去吧。」

  獨空真人看了他一眼,道:「好吧,那你自己留心,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可要都記在心裡了。」

  何毅微笑道:「師父放心吧,弟子明白的。」

  獨空真人笑了一下,飛上半空去了。

  何毅看著師父的背影遠去,面上的笑意緩緩消失,未幾,長嘆了一聲,卻是面露幾分蕭索之色,回身向遠處走去。

  只是沒走幾步,他忽然腳步一僵,瞬間臉色大變,卻是驟然發現在他身旁,突然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如同鬼魅一般,哪怕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也沒有絲毫的察覺!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0 10:30
第二百零七章 人狗之約

  對一個金丹修士來說,在道行境界上已然可以說是強大無比了,放眼天下整個修真界,無數修士無數門閥,走到哪裡都可以算是精英高手。而以金丹修士的敏銳感覺,或許真要動起手來,還不是更強大的元嬰境真人的對手,但元嬰真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靠近金丹修士的身旁,那也是極難的。

  但眼下之時,何毅卻突然間遇到了這麼一個人,一個巨大而肥胖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身旁。

  近在咫尺!

  那一刻,何毅彷彿全身的鮮血全都凍住,幾乎是本能一般,一聲怒吼,翻身倒退,同時,他手臂揮出,便是自己最強的道法神通打了出去。

  明亮的光芒驟然亮起,刺破那片陰影,他的身子如離弦之箭般向後退去,眼看就要衝破黑暗。

  但詭異的事情再一次生了,那巨大的身影竟是如影隨形,直接跟了上來,而伴隨著彷彿是隨意的一聲衣袖揮舞聲,瞬間過後,何毅所有的神通手段盡數破除,消散於無形。

  天地靜寂,萬物消聲。

  一股氣息從何毅身前的影子上傳來,那個魁梧高大的身影上,竟有種如山嶽一般的氣勢,鋪天蓋地般向他壓了過來。

  何毅身軀劇烈顫抖,踉蹌後退,忽地腳下一軟,竟是險些跪了下去。但他拚命支撐著,直到那個高大的胖子低下頭來,一雙眼眸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如天際驚雷,瞬間乍響,何毅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頃刻間,他直接坐倒在地,全身大汗淋漓,面色蒼白,幾無血色。

  壓力如山崩海嘯,席捲而來,他覺得自己全身骨骸血肉全部都好像失去了控制,也許下一刻就要崩潰炸開一樣。他心中也是驚駭到了極處,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遇見如此可怕的人物,幾不似凡間之人,猶如神祇一般。

  神祇!

  那一刻,他突然睜大了眼睛!

  他盯著眼前那個魁梧的身影,不知為何,儘管近在咫尺,儘管那人似乎也在看他,但是他腦海中竟然仍舊不能映出那人的面容。

  這……就是化神真君的神威嗎?

  何毅不敢再看,他怕自己再強撐片刻就真的要灰飛煙滅,他只能低下頭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嘶聲道:「弟子何毅,拜見……真君!」

  ※※※

  蘇青珺在這天早上難得地又起了一個大早,跟陸塵打了個招呼後又匆忙下山了,目的地是昆吾城她的家裡。原因也很簡單,山下蘇家傳話上來,原本情況穩定下來的蘇墨,這兩天情況又變糟糕了。

  陸塵望著蘇青珺遠去的背影,臉色有些冷了下來,心裡頭想起了在那個黑暗的義塚中,那個神秘的看屍人。

  攝心術這門十分霸道的神通手段,看來當日他對蘇墨是沒有手下留情的,真是傷到根本了。

  站在重新變得安靜的飛雁台上,陸塵神色變幻,眉頭始終緊鎖不開。眼下這種局面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是混亂,陸塵甚至覺得有種出他意料之外的感覺,而且他始終覺得,這件事裡開始有了一些他之前所沒有想到的變數。

  那個所謂的魔教內奸,到底是誰?

  他潛伏在崑崙山上,又到底是要幹什麼大事?

  可是,為什麼魔教的人卻似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

  這種種疑惑交織在一起,讓他如陷入一團亂麻中,只覺得眼前一片混沌,完全看不清未來將要生的事。

  再過五天,就是月圓之夜了。按照那個魔教內奸的約定,他和陸塵會在那天晚上相見,或許在那個時候就是真相大白之時,可是事情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或許是身在暗處太久了的緣故,陸塵總是下意識地覺得懷疑,他總是覺得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簡單的事。有時候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其實不對,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卻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這麼想。

  或許,還是應該先做些什麼準備才好?

  ※※※

  「死光頭回來了沒有?」

  這天中午,陸塵也來到了昆吾城,在老馬的黑丘閣中對他這樣問道。

  看到陸塵來了,阿土十分高興,跑到他身邊蹦蹦跳跳,顯得十分親熱的樣子。

  看到阿土這模樣,陸塵也是笑著,不停地伸手摸著牠的腦袋,然後抬眼向老馬看去。

  老馬聳了聳肩,道:「不知道啊,不過上次他老人家既然答應了在你說的月圓之夜前回來,那想必也就是在這幾天了吧。」

  陸塵點了點頭,道:「好,如果他回來聯繫你了,你想辦法知會我一聲,或者告訴他,讓他來找我,我有些話想問他一下。」

  老馬目光一閃,道:「怎麼了,有事?」

  陸塵遲疑了一下,道:「有些事我覺得奇怪,想問問他。」

  老馬似乎還想再追問什麼,但看了看陸塵的臉色,很快還是又將話頭吞了回去,過了片刻後點頭道:「好,你放心就是,有消息我立刻就通知你。」

  陸塵笑著對他點點頭,然後蹲下抱著阿土玩了一會兒,又開口道:「今天我就把阿土送走吧,別放在你這了。」

  老馬道:「你打算送哪兒去?」

  陸塵道:「也沒固定是哪兒,就在離城遠一點的地方找一片山林,讓牠待著。等過了月圓之夜後我辦完事,就過來找牠。」

  老馬皺了皺眉,道:「就留牠一個在山野林間?不會出事吧?」

  陸塵哈哈一笑,摸了摸阿土的頭,然後站了起來,道:「沒事,這隻狗最近厲害了,能活下來的。是吧,阿土?」他低頭對阿土問了一句。

  阿土搖搖尾巴,「汪汪」叫了一聲,好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老馬看了阿土一眼,忽然對陸塵做了個手勢,讓他跟著自己走到一邊,隨後臉色略顯嚴肅,對陸塵道:「這隻狗到底有什麼問題?」

  陸塵道:「沒什麼問題啊,挺好的。」

  老馬「哼」了一聲,道:「這種鬼話你少拿來騙我,阿土肯定身上有什麼毛病,所以你才這樣鬼鬼祟祟的。對了,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也是跟牠有關的。」

  陸塵怔了一下,看老馬神色凝重,不由得有些驚訝,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馬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最近這些日子,我現這屋子周圍,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些動物的屍體,野貓野狗最多,偶爾還有飛鳥雞鴨,死的模樣也是差不多,都是被利齒直接咬斷了喉嚨,然後斷氣流血而亡。」

  陸塵默然片刻,神情也冷淡了下來,看了老馬一眼,道:「你怎麼想的?」

  老馬指了一下遠處的阿土,道:「是不是牠做的?」

  陸塵道:「我不在城中,也沒親眼看見,我不知道。但是以前阿土從未做過這種事。」

  老馬深深地看著他,道:「你真的沒什麼事瞞著我吧?」

  陸塵迎著他的目光,忽然笑了笑,道:「當然有了。」

  老馬大怒,道:「我去!我就知道你這貨不老實,快說。」

  陸塵擺擺手,道:「有些事我不必跟你說的,總之你相信我,我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老馬看了他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陸塵看著他,眼神也漸漸溫和了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道:「老馬,做完這件事以後,要不,咱們倆乾脆都一起退了吧。」他笑了一下後,道:「這日子挺沒意思了。」

  老馬沉默了下去,過了片刻後道:「好。」

  ※※※

  陸塵帶著黑狗阿土出了昆吾城,中途遠遠地還看見了那座蘇家的府邸,可以看到那戶人家雖然外表依然平靜,但裡面似乎所有人都是腳步匆匆面色凝重的樣子。

  他看了一會,轉身走了。

  離開昆吾城以後,阿土頓時更加開心了,在寬闊的道路上不停地奔跑著。

  陸塵也沒有一直順著路走,很快帶著牠向著原野走去,走著走著,來到了距離昆吾城十多里開外的一處無名山丘下。

  山上有林子,地域廣大,周圍並無人煙,正應了荒郊野嶺的說法。

  陸塵將阿土叫了過來,摸了摸牠的腦袋,然後蹲下身子,凝視著阿土的眼睛。

  阿土忽然有些緊張,向後退了一步。

  陸塵搖搖頭,輕聲道:「你已經喝過心血,血脈受了刺激,幾乎不可能再像原本一樣生活了。月圓之夜時,便是你蛻變進階的時候,到時候你能否越過那一關,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自古以來,迷亂之地南方的聖獸,都是這樣九死一生挨過來的。」

  「你過不了這一關,就自己找個地方死去吧。」

  陸塵靜靜地對牠說道。

  阿土低下了頭,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眼神中忽然現出幾分複雜的光芒。牠慢慢地靠上前來,伸出舌頭,在陸塵的手上舔了一下。

  陸塵看了一眼遠方更高大的巍峨崑崙山,隨後道:「接下來這幾天,我也要在那山上做事,應該……也會很凶險吧,也沒把握一定就能活下來。」

  「你看,我們當影子當久了的人,都是這樣,從來都覺得自己每次都會有死的危險。你說,這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呢?」

  「對不對,阿土?」陸塵坐在地上,對阿土說道。

  阿土慢慢地走過來,在陸塵身邊蹲坐下來,看起來就像是和他並肩坐著。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夕陽餘暉裡,照在他們的背影上。

  「希望我們月圓之夜以後,還能相見吧!」陸塵道。

  「汪!」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8-6-19 20:0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0 17:10
第二百零八章 雷霆手段

  天穹雲間,冬峰之上。

  白晨真君的三位弟子,閒月真人、卓賢和白蓮齊聚在卓賢的洞府中,併排而立,目光都落在前方桌上那面古盤上。

  與兩位成名已久的師兄相比,白蓮此刻看上去還是個孩子,但整個人氣質清冷出塵,自有一股別樣氣度。

  不過這一天看起來白蓮的狀態似乎不算太好,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間略顯憔悴,這都被一旁的閒月真人和卓賢看在眼中。

  閒月真人看著這個小師妹,眼神也是難得的疼惜,道:「小師妹,妳身子不舒服嗎?」

  白蓮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多謝師兄關心。」

  閒月真人點點頭,道:「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求見師尊吧。」

  白蓮答應一聲,然後在閒月真人和卓賢的注視下,走到桌上那面古盤前,手掌在上頭輕拂而過,也不知施用了什麼手段,便看見那古盤中央忽有煙霧泛起,緊接著便透出一股狂風暴雪之聲,嗚嗚暴烈,如在耳旁。

  一片風雪白茫茫,在那古盤上顯示出來,這件法寶,自然就是之前交給白蓮保管的風語盤了。

  閒月真人等三人都是臉色肅然,躬身而立。

  片刻後,從那片彷彿無邊無際的暴風雪深處,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而略帶嘶啞的聲音,道:「何事?」

  閒月真人向前踏出一步,拱手道:「師父,弟子閒月,有事求見師父。」

  那片風雪呼嘯吹過,彷彿永無止歇,三人的目光只能看到那一片冰天雪地風雪飄舞,卻看不到絲毫人影的痕跡,但奇怪的是,白晨真君的話語聲依然清晰無比地傳來,道:「你說。」

  閒月真人不敢怠慢,便急忙將近日裡崑崙派中發生的大事向師尊稟告了一遍,包括因為魔教暗中殺害雜役弟子一事引起其他幾位元嬰真人的憤怒,並讓自己陷入有些困窘的境地也一併說了。

  說到最後,閒月真人面色肅然,對著風語盤中的那片風雪道:「師父,魔教之事假以時日,弟子必定有把握能查個水落石出,但如今距離宗門評議會實在太近,千燈、明珠等人又逼迫太緊,弟子只怕到時會有些麻煩。是以來此懇請師父能否今年再出席一次,也好震懾宵小,免得令那些人太過張狂。」

  風語盤中沉默了片刻,隨即只聽白晨真君的聲音道:「可以。」

  閒月真人大喜,連忙躬身拜謝。

  隨即,只聽白晨真君又說道:「我還未死,千燈明珠等人本不應如此……天瀾師弟可是回來了?」

  閒月真人遲疑了一下,道:「弟子已遵照師尊吩咐,每年宗門評議會前一月,皆會專門致信天瀾師叔,請他老人家回山共商宗派大事。往年中師叔都是推辭,今年同樣也是如此,只說是近日真仙盟事務繁忙,恐未必趕得及回來。」

  風語盤中的聲音又沉默了片刻,隨後道:「那且不去管他,但魔教暗算我崑崙門下弟子之事,確實過分張狂,你難道果然沒有絲毫頭緒?若真是如此的話,便是你的不對,也難怪別人對你指指點點。」

  閒月真人急忙道:「師尊誤會了,此事魔教妖孽辱我崑崙大矣,弟子身為掌門,絶不會坐視。如今前後兩件事中,第一樁殺賀長生案手段詭異,手法老到,確實難查,但多日來不停暗中追查,我已找到線索,特別是兇案硃砂的來源,已然悄悄抓住了,以此為契機,當能順藤摸瓜;至於第二樁殺張志案,就在近日發生,但手法比第一樁兇案差了不少,我已然有了頭緒,正是魔教安插進我崑崙門派裡的奸細所為,眼下就等證據確鑿之後便立刻抓人以示宗門。」

  白晨真君語氣冷淡,道:「非常之時,當有雷霆手段。」

  閒月真人身子微微一震,隨即深吸了一口氣,道:「是,弟子明白了。」

  風雪聲逐漸消去,風語盤上也逐漸恢復了正常,不再有那漫天風雪的景象。白蓮沉默地走上前去,將那法寶擦拭收起,然後轉身對閒月真人和卓賢點點頭。

  閒月真人神色和藹,對白蓮微笑道:「麻煩小師妹了。」

  白蓮面上神情並沒有太多變化,似乎就像是冰霜一般有些過於冷清了,不過她還是向這位年齡上甚至可以做她爺爺的大師兄微微欠身,然後道:「不敢當。師兄以後但有事,儘管吩咐我就是了。」

  說著,她向他們二人行了一禮,便向外走去。

  閒月真人與卓賢目送她離開,等白蓮背影消失後,閒月真人忽然皺了皺眉,道:「聽說冰雪經上所載奇術威力雖然絶大,卻也能影響修行之人的心志性子。我這些日子與小師妹沒見幾次,但也能感覺她似乎性情日漸清冷了。」

  卓賢點了點頭,道:「大概如此吧。這卷奇書秘法乃是師父晚年所得,你我二人所修功法早已有成,又沒有師尊化神境界那般通天徹地隨心所欲的無上神通,都不宜再修煉了。反倒是小師妹應該剛剛入門,如璞玉一塊,反而能一開始就直接修煉這等無上奇功,也是不世出的機緣啊!」

  閒月真人頷首道:「正是如此,小師妹乃是天生五柱神盤的絶世奇才,又有師尊如此悉心栽培,日後前途實是不可限量,或許再過數十載後,我這掌門之位便將由她來坐了。」

  卓賢身子微微一顫,眼底異光閃過,片刻後訝然道:「師兄,何出此言?你春秋正盛,又統御有方,正該勇猛精進之時,哪裡需要考慮這些事。再說了,我看師尊收小師妹不過也是愛才心切,只當作關門弟子而已,不管怎樣,小師妹畢竟年歲幼小,又豈能擔負這堂堂崑崙一脈的傳承?」

  閒月真人微微一笑,然後伸手拍了拍卓賢的肩膀,笑道:「師弟說的也有道理,是我多想了。不過這些事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早有安排,也輪不到我們多想。」

  卓賢道:「師兄多慮了,我看師尊最倚重的人始終還是你,不然又怎麼可能會將這掌門千鈞重擔交到你手上?」

  閒月真人「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負手緩緩走出了這間洞府。

  卓賢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著,似有幾分思索之色,然後也跟了出去。

  ※※※

  翌日崑崙山下,山門之前,忽然立起了一座行刑架。宗門弟子與遠處昆吾城中都迅速得到了消息,一時間許多人紛至沓來,將這山門圍得是水洩不通。

  人群中各色人等皆有,包括許許多多路過的散修和其他門派的修士,甚至還有住在附近城中或村落裡的世俗凡人村民們,都統統趕來看這場熱鬧。

  在人群中某個隱秘的角落,站著兩個看上去一點也不引人注意的男子,正是三界魔教的范退和陳壑。

  此刻兩個人的臉色都並不是很好看,尤其是范退,一張臉可以用面色鐵青來形容,衣袖之下的拳頭也是緊握,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木架上被綁的人。

  陳壑輕輕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用手拉了一下范退,手上稍微用了一下力道。

  范退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過了片刻後,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沒事。」

  陳壑默然片刻,道:「我們也是小看了崑崙派。想想也是,如此名門大派,傳承五千年依舊興盛,想必自有過人之處,以後我們還是要更小心應對才是。」

  范退眼中掠過一絲難堪之色,沒有說話,只是咬了咬牙。

  ※※※

  而在人群的另一端,老馬也站在了人群裡,而詭異的是,穿著便服的陸塵也在他的身旁,不過兩人並沒有任何對話的表示,就像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向旁邊多看一眼。

  他們的目光也都看著那邊山門下的行刑架,看著綁在上面的那個人。

  遠遠看去,那人四肢被縛,頭顱無力地垂在胸前,而身上衣衫頗多血跡,看起來有些悽慘。而周圍圍觀的人群裡,也不時會傳來竊竊私語聲。

  老馬凝望半晌,忽然好像自言自語地開口說道:「我記得以前崑崙派也抓過不少魔教奸細,但從來沒有這般公開示眾吧?」

  他的聲音並不大,大概也僅有站在他身旁咫尺之遙的陸塵才能聽到,而陸塵面色絲毫未變,似乎對這個胖子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在過來一會之後,陸塵才淡淡笑了一下,也沒有轉頭,低聲道:「應該這段日子,那位掌門真人被逼急了吧!」

  老馬「哼」了一聲!眼神中有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剛想再說些什麼話的時候,忽然周圍人群中一陣騷動,兩人抬眼看去,只見從崑崙派山門處那些崑崙弟子中,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氣度沉雄,步伐穩重,赫然正是何毅。此刻但見他手中持著一把鋒利長劍,一步一步走向那行刑架。

  周圍圍觀的大批人群瞬間激動起來。

  而何毅在行刑架下站住了腳步,忽然環顧四周,隨即沉聲大喝,聲震全場,迴蕩在這崑崙山門之前:「魔教奸細,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1 11:24
第二百零九章 替天行道

  何毅這一聲大喝,如驚雷乍響,頓時讓全場寂靜,無數道目光都落在他手中那柄亮若秋水的鋒利長劍上。

  人群中,范退和陳壑臉色都變得難看之極,而在人群的另一側,老馬則是皺了皺眉,暗自搖頭。

  趁著這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場中何毅吸引過去的時候,老馬眼珠微微向旁邊瞄了一眼,忽然一怔,卻是看到了此刻在陸塵的臉上,竟是露出了幾分奇怪的神色。

  他的臉上神情,似乎有幾分突然而至的茫然,他的嘴仍是緊緊閉著的,他的目光則有幾分閃爍不定。他怔怔地望著遠處的行刑架,目光只停留在那個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淪為他人魚肉的魔教奸細身上。

  周圍的人群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叫喊呼好聲,起初是那些沒有任何道行的凡人村民們,他們的感情最為簡單直接,他們對魔教的憎恨最是直白,在何毅喊話之後,這些凡人們很快就破口大罵,對著那個被綁的人唾罵到了祖宗十八代,還有人扔來了一大堆石頭、雜物、垃圾。

  再然後,便是人群裡的修士,那些道行最低的散修有些激動,也有鼓噪之聲,剩下的人則是會安靜一下,但大都也是冷眼旁觀,絶無任何打擾之意。

  那些甚囂塵上瘋狂謾罵的聲音,就在身邊不遠處迴響著,陸塵站在人群裡,臉色漸漸變得漠然,然後深深凝視著那個將死之人。

  老馬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但欲言又止,嘴角邊露出一絲帶著苦澀的笑容,然後輕輕嘆息了一聲,卻是終究什麼也沒做,或許是什麼也不能做。

  那呼嘯鼓雜訊如浪潮一般,洶湧而來,可見魔教惡毒之名早已深入天下民心,從四面八方一波一波地湧向場中。

  何毅站在行刑架下,心裡在這個時候湧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對於身後的這個魔教妖孽,他當然沒有任何的同情之意,事實上,他與魔教仇深似海,又因為他前些日子始終追查此事,這才被安排了今天過來手刃妖人。

  但不管怎麼說,被綁在行刑架上的這個魔教奸細並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在昨天被抓住後,崑崙派對他並沒有什麼客氣的待遇,在逼迫詢問了所有該說的該知道的話後,等待著他的就是今天這個下場。

  或許在往日裡,崑崙派還會有些慈悲心將這種人關起來,但這一次上頭傳下來的命令,卻是異常的果斷兇狠。

  沒有人質疑這道法令,甚至連這幾天裡常和閒月真人唱反調的那位元嬰真人都不敢。時也勢也,魔教妖孽逼迫我崑崙太甚,崑崙也就斷然不會手軟。

  何毅冷冷地笑了,不過在他心裡並沒有什麼太過得意的心情,以他的見識和如今的道行,並不會覺得今天站在這裡會是一個什麼特別榮耀的事。但安排他過來的是掌門真人和師父,他就不能不來。

  他們大概覺得這也是為自己好吧,可以出一口惡氣,又或者在眾人面前增添一點聲望。

  何毅面上冷漠但心中嗤笑了一下,不知怎麼,此刻的他腦海中忽然浮現起另一個高大無比的身影,猶如高不可攀之山嶽,猶似巍巍之崑崙。

  他閉上眼定了定神,然後漠然地伸出利劍,橫在了那魔教奸細的脖頸下。

  瞬間,周圍的人群轟動了,人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利劍與血肉的連接處,期待著那鮮血飛濺的那一刻!

  鮮血,彷彿總能刺激人心。

  從古至今,從來一樣。

  人群角落裡,陳壑雙眼微閉,口唇微微蠕動,似乎在輕聲誦讀著什麼經文;而范退則是目光冰冷,猶如利劍一般死死地盯著何毅的那張臉龐。

  更遠的另一側,老馬眼中掠過一絲擔憂之色,看著陸塵。

  陸塵的呼吸有些許微微的急促,眼角微微抽搐著。

  一切,似乎都等待著那一刻。

  崑崙山門之前,突然間,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寂靜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凝視著,等待著那死亡的到來!

  ※※※

  長劍靈光忽起,明亮耀眼,似秋天時黃昏落下的一道燦爛夕照,又像春光裡飄然掠過的柳絮,美麗而短暫,在天地間閃過。

  那人的頭,被長劍拍起,被世人所看見,那一張臉,年輕而英俊,殘留著血痕,有些許憔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他的耳,都與普通人一般,沒有什麼不同。

  他原先似一直昏迷著,但或許是長劍的冰冷刺醒了他,又或是之前呼嘯的罵聲驚醒了他,這個年輕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第一時間,倒映著的便是那閃耀著明亮光輝的劍光,那一柄利劍印滿了他的眼瞳,於是整個世界一片冰冷。

  那個瞬間,他似乎突然看清了周圍所有的一切,利劍、何毅,行刑架,還有無數圍觀的人們;那個剎那,他好像全身顫抖,有難以掩飾的恐懼;可是當劍光掠過天際,向他落下時,這個年輕的男子突然又安靜了下來。

  他大笑起來。

  他拚命地仰起頭,看著晴朗明亮的天空。

  天色蔚藍,彷彿溫柔的目光,又像無垠的大海,眼看著波浪就要將他淹沒,將他的身子融入在那片澄澈之中。

  這個年輕的男子臉上忽然有光,好像看到了什麼瑰麗壯闊的景物,人群一片嘩然,種種驚駭,陳壑與范退同時身軀大震,面有驚容,而范退眼中更是有一抹淚光一閃而過。

  而在遠處,陸塵突然間向前踏出了一步,他的臉色微微有些扭曲,但就在這時,一隻手猛然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拽住了他。

  那隻手,肥胖而溫暖,有力如鑄鐵。

  陸塵立刻安靜了下來,然後低下了頭。

  「真神下凡,一統三界……」

  那個年輕人突然聲嘶力竭地大聲吼叫起來,那聲音淒厲如秋蟬,震動人心,然而片刻之後,這一切聲響便戛然而止。

  止於那一道秋波般明亮的劍光。

  何毅淡定而從容地揮出了那一劍,一劍斬下了那年輕男子的頭顱。

  「骨碌碌……」斷頭落在地上,向前滾動了一陣,隨之而來的鮮血狂噴而出,灑滿這一片天地之間。

  紅得刺眼,令人窒息。

  何毅眼中有厭惡之色,向後退去,避開了這一蓬鮮血,隨後緩緩轉身,面向人群,舉起長劍。

  劍刃上有血滴,一點點滴落下來。

  染紅了地面,染紅了周圍所有人的眼睛。

  「呼啊……」一陣歡呼聲從人群裡爆發出來,笑聲、驚叫聲交織混雜在一起,加上無數張神色各異的面孔,如一幅人世百態的圖卷。而當透過那一幕鮮血,帶著一點血腥時候看去時,又恍如一卷淒厲的百鬼夜行圖。

  ※※※

  許多人的目光,落在何毅身上。

  帶著敬畏和羡慕。

  何毅向前走了兩步,朗聲道:「此獠乃是魔教奸細,暗中混入我崑崙門下,處心積慮,作惡多端,前日裡更是凶性大發,暗算殺死了我崑崙門下弟子張志,其手段之殘暴,直令人髮指。」

  說到此處,何毅聲音低沉了許多,環顧周圍無數人群,道:「當日我看到張師弟屍身時,只有四個字,便是『慘不忍睹』!魔教妖孽傷天害理,做盡惡事,天地雖有好生之德,然而我崑崙弟子決不能白白送死,我崑崙派也斷不能容這等妖孽在我山門之中為所欲為!」

  「今日懲戒,便是我崑崙派替天行道!」

  這最後一句,說得是鏗鏘如鐵,氣勢如山,一時間人人側目,看著那何毅隨手一拋,將他的利劍擲上高空,隨即轉身大步而去,直上崑崙山。

  而在他身後,只聽風聲忽起,聲音銳利,破空之聲瞬間急切,那長劍從天而降,似天之利刃勢不可擋,直入刑架,「噗!」的一聲,刺入那屍骸胸口之中,貫穿而出!

  人群裡寂靜片刻,忽然間便爆發出一陣轟天也似的呼喊叫好聲,無數人為之叫好,特別是沒有道行的凡人們更是激動不已,叫嚷得聲嘶力竭。

  而人群裡的范退則是氣得全身發抖,咬牙切齒,強壓著心頭怒吼,對身邊陳壑用最小的聲音,嘶聲怒道:「這混帳畜生,我、我、我必殺此人!」

  陳壑緩緩點頭,眼睛也是看向崑崙山門之後,目光冷厲。

  ※※※

  那一天,崑崙派公開處死了一個魔教內奸,宣示正是此人暗算殺死了門下雜役弟子張志。而此時距離張志之死僅僅不過數日,崑崙派雷霆手段鐵血決心,一時震動山河。

  染血的行刑架豎立在崑崙山門之外,多日不曾撤下,也無人為那魔教妖人收屍。

  崑崙派中經此一事,風氣陡然一變,閒月真人聲望大漲,非議之聲頓時減弱許多,而千燈、明珠等元嬰真人,對此也紛紛表示讚賞,並稱讚閒月真人手段了得,實乃深謀遠慮當機立斷之大才,由此更是我崑崙派上下之福。

  而在那一天的晚上,明月再一次升起時。

  陸塵獨坐在飛雁台懸崖邊,仰望那一輪清冷孤月,神色冷漠,心中想著:距離月圓之夜,也只有四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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