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烽火逃兵 作者:小知閒閒(連載中)

 
Babcorn 2016-9-29 22:39: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10984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7 19:18
第640章真英雄

    時間:近晌午。

    氣象:晴間雲,有微風,氣溫約30攝氏度。

    地點:白石灘與青山村之間的某條長長山谷,東西走向,植被密度一般。

    山谷南山梁,沿山梁頂端縱向隱蔽著一條散兵線。

    馬良軍帽上纏繞著偽裝草帽,趴伏於草叢後,舉著他的曹長鏡,專注在望遠鏡鏡頭里,低聲口述:“擔架七……可戰鬥人數約三十……輕機槍一挺,位於最後一個擔架後……告訴大家嚴防走火!”

    附近一個戰士悄悄後撤些距離,去轉述排長叮囑。

    由此位置順山梁向東百多米外,散亂隱蔽著十餘身影,胡義手持小紅纓的曹長鏡,也專注在鏡頭里:“正在通過老秦藏匿位置……他們太慢了……騾子,把機槍擺我這來。”

    左側幾米外,有辮子和四四卡賓槍擺在草叢之間,她即將開始瞄準姿態:“我後悔了!”

    “後悔什麼?”胡義的望遠鏡並未放下,持續觀察著山谷裡那些正在接近的偽軍目標。

    “你說呢!老秦也太陰險了!早知道這樣當時我也站出來!”

    “你……也想指望這個?”

    “我不指望這個還能指望啥?”

    胡義不是黨員,可也知道些入黨要求,且不說小紅纓夠不夠年齡,如果指望平日口碑……她貌似沒啥前途了。想到這裡很慶幸,當然也很無語。

    ……

    秦優隱蔽在小路附近的茂密之中,他決定做這個送信任務,全九連只有胡義才能攔得住,所以他當時已經準備行使指導員特權,胡義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結果什麼都沒說,任秦優當英雄。

    正在經過的偽軍就是白石灘戰鬥後的偽軍餘敵,由西向東往青山村,秦優要裝作來自友軍團,也得由西向東,所以他提前隱蔽在路邊,要製造個偶遇後的躲藏失敗。

    聽著小路上的敵人腳步,任是秦優也開始心跳加速,萬事最難都在開始前,到最後邊的敵人也路過了,秦優伸手摸衣袋,確認那封信在,然後橫下一條心,最後一次深呼吸,果斷爬出隱蔽位站立而起,側頭東看,小路上偽軍疲憊一溜儿,最後一個背影距離二三十米,於是抬起腳,故意踩斷了一截枯枝,嘎巴

    這一聲之後,心跳速度直衝極限,秦優呆呆看著那隊伍後方的偽軍下意識回頭,然後時間彷彿靜止,他等待著將要朝向他的槍口,等待被俘。

    然而,循聲回頭的幾個隊末偽軍也成了駐足雕塑,再沒任何反應。

    足足十秒,無論秦優還是那幾個駐足回首的偽軍,感覺簡直是滄海桑田,然後才響起撕裂九霄的一聲大喊,不是'站住',也不是'不許動',更不是'舉起手來',而是:“有埋伏啊!”

    好一嗓,長長隊伍全跌倒了,當場狼狽成一片,隨後撇下擔架扔下傷兵抱頭鼠竄。

    匪夷所思這個詞不是憑空發明的,目前的場面正在摧毀秦優的世界觀,他呆立在路旁的陽光下傻傻地孤單。

    達爾文的《進化論》雖然沒能證明人類的真正起源,但是偶爾也可以用來證明一些不相關的事件,比如優勝劣汰,這支偽軍殘兵昨天背後被皇軍機槍指著涉水白石灘,膽大敢作死的全餵了手榴彈和刺刀,於是精英們活下來了,抬著傷員纏著繃帶越走士氣越低,越走越覺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命怎麼享福?

    於此同時,隱蔽在南山樑上的九連正在全體傻眼。

    田三七憤怒質問二排手下:“是誰暴露了目標?”

    一排戰士呆呆問馬良:“這……是不是得打了?”

    羅富貴掉了下巴:“莫非……老秦真投了敵?”

    小紅纓焦急:“再不動手可來不及了!”

    胡義仍然舉著望遠鏡不放,鏡頭緊緊盯著秦優的身影,沒得到任何肢體語言反饋,無奈地繼續沉住氣。

    良久之後,山谷裡靜了,幾個重傷員仍然躺在被拋棄的擔架上曬太陽,幾個腿腳不便的傷員趴在路旁開始相互招呼,也有幾個不是傷員的偽軍因為腿軟躲藏在現場附近,現在膽戰心驚地從路旁綠色中探頭探腦,忽然注意到了後方的那個八路,他居然還在那站著?

    終於有槍口瞄準了,秦優長出一口大氣,趕緊高舉雙手仰頭望藍,蒼天有眼啊!等這一頭汗!

    “到現在你都不跑?你這是要幹啥?”一個持槍偽軍佝僂著腰,一步三哆嗦往秦優那裡挪蹭。

    “我……那個……我不是怕你們開槍打我麼!”

    “就你一個?”

    “啊。是啊。就我一個。”

    幾個驚弓之鳥般的持槍偽軍四下慌看幾眼,終於敢直起腰來,開始大罵那些不見踪影的老鼠;幾個傷員也開始冒髒話,大罵棄他們不顧的那些戰友同袍。

    接近秦優的持槍偽軍也是越走越有膽色,心情明明格外好還要裝作不忿:“說!你哪的?”

    “我……獨立團九連的。”

    抬起一腳將秦優狠狠踹倒在草里,當先拽出秦優槍套裡的槍:“編!你特麼真敢編!九連的?特麼九連在東邊家裡窩著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德行,老八路吧?北邊的吧?哎?捂著兜幹啥?你特麼給我把手挪開聽到沒有?信不信老子……我說那隻手……”

    十分鐘後。

    “你是說……這信有兩封?兩路送的?”

    “路遠,怕消息送不到,兩路送的。”

    為首的偽軍抬手推了推歪帽簷,朝東看看,忽然道:“給他鬆綁!”

    被解開繩索的秦優滿臉驚詫:“這……你們……這是?”

    “幫忙抬擔架!敢跑我就斃了你!”

    “……”

    這幾個偽軍居然完全沒有押送秦優往西去見鬼子的意思,反而歸心似箭,愁得秦優這一臉黑!

    “怎地?不願意啊?”刺刀突然明晃晃。

    “不是不願意,我是覺得……你應該把我送到鬼子那吧?”

    “送你?我呸!這些受傷的累贅還不夠忙呢,放這餵狼?”

    “那你……好歹也該把信送去啊?”

    “誰讓長官跑得快,我特麼又不是通信員!那好幾十里呢!”

    “哎?我說你這態度可就不對了,這封信的重要性可了不得!你不想想我憑啥翻山越嶺跑了百里到這來?瞅瞅你手裡的槍,摸摸你領上的章,你可是個當兵的我說!做人不能忘了本!對得起你一身軍裝嗎同志?”

    說得幾個偽軍大眼瞪小眼滿頭黑線下意識自慚形穢,好半天才恢復了咔吧眼:“誰特麼是你同志?你……我真……特麼給我打!”

    一種語言難以表述的憤怒當場化為拳腳,好一通烏煙瘴氣。

    山樑上的綠色中,每一個準星後的視線都流露出深深欽佩:看來這是故意迫敵人動刑,而後再慢慢招供,演得也太真了。老秦真英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0 17:35
第641章好人

    我不是連長,只是個背著步槍的兵。胡義

    一波三折之後,望遠鏡鏡頭里終於有一個偽軍離開了現場,獨自向西,看動作與速度,似乎很不情願,這顯然是去給鬼子送信了。

    出乎意料,老秦居然沒被向西押送,一陣莫名其妙的毒打之後他被逼著抬了擔架隨偽軍傷兵們向東。看來,意料之外的變化並不總是厄運,在胡義眼裡,老秦是個好人,第一次與老秦相逢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苦命的好人,難得蒼天開了一回眼,這是好人有好報。

    為什麼會想這些,胡義不知道,過去從未想過,殺戮太多,已忘記好人是什麼意思,胡義心裡沒有英雄的概念,所以對老秦用'好人'來標註,然後可以意識到自己是個'壞人',關於這一點,至少有兩個人可以證明,蘇青,或者周晚萍。

    失神在望遠鏡鏡頭中,頭上突然被一顆飛來石子擊中,然後是小紅纓的聲音傳入耳中。

    “說話啊?下一步咋辦?還看?”

    望遠鏡這才放下了,忽然開口不相關:“丫頭,你覺得我是壞人麼?”

    得到的答案不假思索:“反正比我好不了多少!”

    “ ……”

    問錯了人?還是問錯了問題?

    另一個方向的羅富貴忍無可忍地嘀咕:“是我做夢了……還是你倆沒睡醒?”

    又一顆石子飛起來,越過胡義頭頂,擊中了羅富貴。

    顯然不能在這裡救老秦,送信的偽軍沒走遠,任何變數都可能再發生,於是任務開始下達。

    命令一:要求馬良親自帶一個班,加速繞過送信偽軍,於頭前隱蔽開路,以保證這個送信的偽軍不會被不知情的散兵游勇半路劫俘,任務行程至發現鬼子踪跡後,變更為偵查索敵。

    命令二:待送信的西行偽軍拉開安全距離後,全連向西尾隨行進,行程至大北莊止,而後等待馬良的偵查回報再動。

    命令三:派一戰士東返,送命令給青山村西面卡路的陳沖部,埋伏向東回隊的十幾個偽軍傷兵;要求一,必須搶回老秦,不求無恙,哪怕行動後拿回的是老秦屍體也算任務達成;要求二,此戰鬥情況特殊,務必在戰鬥中全殲這十幾個偽軍,不接受投降,活口不留,以防老秦倖存後保下傷兵俘虜。最後口頭原話強調:如果達不到這兩點要求,你陳沖戰鬥後就可以滾回牛家村了!

    有戰士沉默,老秦是最好的指導員。

    有戰士沉默,連長是最好的連長。

    有戰士沉默,九連是最無情的九連。

    一陣山風拂過,搖曳綠浪一波,也沒能帶走炎熱;山樑上默默站起一個個汗流浹背的戰士,一些軍帽上套著偽裝草圈,一些背包上紮著偽裝枝葉,看似散漫地順著山梁向西,逐漸走成了一條蜿蜒線;直到最後一個戰士經過,佇立東望的連長才將手裡步槍甩上肩。

    ……

    是日,夜,半月,無風,已成廢墟的大北莊里有篝火。

    這是孫翠的那間院子,曾經九班九排在大北莊的窩;院中的大樹已成炭,屋頂都沒了,院中點著一堆火,熊熊火光照亮了四周那些煙熏火燎過的牆,黑洞洞的窗,空氣中仍然瀰漫著灰燼的味道。

    那個石塊砌成的漂亮井口還在,但井下已經被填了樹樁圓木等雜物,取不到水了,可是胡義仍然決定駐紮在這,守著院子裡的火堆發呆,這片被燒毀的廢墟曾經是他的天堂,他覺得現在也是,雖然看起來如火光中的破敗地獄。

    “俺想把井挖出來。”

    吳石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複這一句,自從進了這個院子,他就只顧盯著他親手打造的那口井發呆。沒人有興趣再浪費口水回答他的問題,解釋過了也沒用,鬼子還會再經過,現在挖出來沒什麼好處。

    一個戰士匆匆跑進了沒有門扇的大門,出現在火光中:“連長,確認了,南邊岸畔的隊伍是三連!”

    “三連?”回神的胡義隨手將手裡的木塊投進火堆,騰起火星一片,這答案出乎他意料,三連到這來了?

    “是。三連長和楊指導員已經過來了,這就到。”戰士說完,遠處便傳來腳步聲。

    不久後,火堆旁多出兩位軍人身影,胡義仍然坐在炭灰滿滿的地上,沒起身,只是歪了歪頭,視線掃過楊得士的眼鏡片,落在郝平那張被火光映紅的肅臉不說話。

    不過,楊得士的表情很怪,不是郝平那種嚴肅,而是陰沉。

    見胡義沒有先開口打招呼的意思,郝平似乎準備先開口,不料楊得士先一步:“胡連長,本以為你多專業呢,沒想到你還敢在這地方紮營點火,這算不算拿戰士們的生命當兒戲?”

    胡義只好把視線重新對正楊得士,這個開場白味道可真夠怪,雖說與他楊得士從一開始就不對眼到今天,可是他好歹還能虛偽地表現出一個指導員應有的涵養,這是吃錯藥了麼?

    “我都這麼兒戲了……那你們三連怎麼一直沒發現我們九連在這呢?”

    胡義故意反問得很認真,是九連的暗眼發現了不明隊伍出現在南方河岸,又是九連首先確認了對方身份主動聯絡,三連從頭到尾都沒想到有支隊伍大搖大擺駐紮在距離二里外的大北莊里,他們不是沒看到大北莊廢墟里的火光,而是以為那是燃燒未盡的餘火。

    楊得士被反問得無話可說,臉上又刷黑一層,郝平對楊得士的不客氣開場也很意外,招呼沒打成,反倒把話題岔到這上邊來,不得不接過話,再向胡義反問:“那……為什麼你們會先發現我們?你不至於把全連都撒出去做眼了吧?”

    胡義收回了那副刻意的認真表情:“運氣好而已。只是在這附近適合鬼子紮營休息的位置多放了一兩個眼,被你們踩到了。”

    郝平無語,三連摸黑一路,到了河岸連火都沒敢點地臨時駐紮休息,結果在有心人眼裡跟點了火也沒區別。只能心甘情願地認了,並悄悄扯了楊得士一把,然後在火堆旁席地坐。

    胡義對郝平的反應也有點意外,反正這次見到他們兩位的感覺都很怪,但又不同,楊得士似乎更甚了,郝平倒顯得心事重重。越是看這二位越覺得高一刀那缺德貨更適合'問候交流',所以胡義也沒興趣再說沒用的,主動把話題拉回來:“你們怎麼到這了?”

    一段時間後,火堆旁的郝平忽然抬起頭面對胡義:“把我們三連也算上,我們這次出來就是要做力所能及的事。”

    胡義盯著郝平沉默幾秒,平靜道:“沒必要。吸引鬼子跟兵力多少無關。”

    郝平堅持:“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合作。”

    胡義重新看火:“難道你捨得放棄指揮權?”

    楊得士忽然一聲輕笑:“為什麼你不能放棄指揮權?難道只有你是連長?”

    胡義繼續還以平靜,毫無鬥志地回答:“我不是連長,只是個背著步槍的兵。”

    月色下,殘破院牆外的哨兵不禁緊扯了肩前的步槍背帶幾下,自豪地挺直了灰暗身影,試圖模仿連長那樣的冷。

    ……

    沉默了一路的郝平突然對楊得士說:“老楊,我覺得你剛才過分了。”

    楊得士並不回頭:“有些事你不懂。他胡義就不是個好人!”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對了,羊頭的事情你聽說沒有?”

    “羊頭?你是說那個失踪的馬二叔?”

    “失踪……是啊。死無對證而已!”

    “這又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

    “你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別說你不懂,連我自己都不懂……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19:09
第642章誤解

    郝平睡不著覺了,他猜測胡義不願與他合作的原因是興隆鎮的不愉快,他當然也知道當時蘇青給出的策略都是胡義指點,三連沒被鬼子圍殲是胡義用重機槍為三連撐住了一條口子;可越是這樣,他越覺得不甘心,卻不知道為了什麼不甘心。

    一直覺得高一刀與胡義的關係最臭,全團都公認,可是郝平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二連和九連是雞毛鴨血,為什麼總是混在一起折騰和泥?包括這次還是一樣,他們再次結夥作案,九連拉鬼子二連策應打李勇,自己主動上門找胡義入夥卻不被接納,難道是楊得士的態度問題?可是高一刀每次見胡義的態度不是更差?

    想不通,反而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要摻合一腳;到此刻,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了解九連,同團兄弟單位,卻感覺像是同行了很久的陌生人。

    “三排長!”

    不遠處一個人影慌忙起立,晃悠了好幾秒才從迷糊狀態緩過來,聽出是連長聲音,靠近過來答:“有。”

    “帶你的排,去九連。 ”

    “啊?”

    “九連這次的戰鬥你全程跟著,受九連長指揮。他要不要你都必須跟著,另外……要細心點,多看,多聽,回來給我做總結。”

    沒派潘柱子,郝平知道潘柱子心高氣傲,怕壞事;沒找楊得士商量,因為楊得士說要調走,郝平猜……他這是看三連升營無望了,能同甘不願共苦罷!

    三連長仍然是三連長,三連指導員不是三連指導員。

    ……

    午夜,馬良的先期傳偵查情報回傳至大北莊:與敵最近接觸位置於杏花村以西二十里,兵力不詳,動向不詳;另:送信人已至。

    胡義即命九連結束休息,離開大北莊向西行軍。

    黎明前,九連抵達杏花村。杏花村顯然已被搶掠過,空蕩盪只有過路老鼠,但還沒被燒掉,應該是鬼子留待返回時還能在這裡駐紮一次,撤退前才動手。

    馬良第二次回傳偵查情報到達杏花村:敵有集結跡象,天明後可確認動向。

    胡義即命九連杏花村駐紮,等待下一次偵查情報。同時派人找來一具狀態較好的屍體,將屍體套上帶來的一套偽軍軍裝,將蘇青偽造的第二封求援信揣在屍體衣兜,置屍體於杏花村內顯眼處。

    三連三排長帶所部戰士三十餘,奉郝平之命進了九連,一路跟來了杏花村。如果算上當初增援酒站那次,這是三連第二次與九連同坑。人說龍生九子個個不同,獨立團這四個連的兵,就算站在一起也能看得出來誰屬哪個連。

    這一個排的三連戰士與九連走在一起區別更大,九連的軍裝是自製改,衣料偏新顏色偏深;三連的軍裝大部來自供給,衣料更舊顏色偏淺;九連一水昭五軍鞋,三連腳上全是黑布面;九連有胡義這個強調製式的長官,愛顯擺的戰士又多,外加酒站村婦女們的愛心製造,藍白臂章縫了齊全,並且'八路'臂章和'18ga'臂章兩種均有憑戰士喜好可自選;三連臂章不全,但是補丁數量可觀;九連以連長為風尚,無論排長班長只要不是特殊兵種都喜歡拎著長槍,無不以混上一件日式軍用長雨衣為最帥奮鬥目標;三連以指導員為偶像,是個乾部就隻掛短槍,遺憾眼鏡不能人人戴,鋼筆更不是誰都能別;至於裝具和武器彈藥,不說也罷,畢竟九連某些戰士已經不把鋼盔當累贅看待了,愁的是如何磨去那顆礙眼黃星。

    勤儉是美德,但勤儉與戰鬥力無關。與九連站在一起的時候,三連戰士只能以勤儉心態來蔑視九連,然而九連那些混蛋貨色仍然冷冰冰不搭眼,路人般的感覺。

    三連三排長不理解連長為何非要派他來九連,這差事簡直是受罪,為了不輸士氣,只能從細節上下功夫,站隊列胸膛要高,可是九連仍在交頭接耳;行軍路上強調步伐,可是九連一如既往地散漫;最怕這樣,對方不鬥氣,倒讓手下戰士們更拘束了,最後才想起什麼將帶什麼兵,九連長雖然號稱煞星,可他跟高一刀是兩碼事,冷與傲是有區別的。

    後知後覺的三連三排長愁出一頭汗,終於決定放下架子在牆根下坐會兒,走路帶冷風的九連長卻到了跟前。

    “確定要參加戰鬥?”

    三排長不知為何一陣緊張,下意識先點頭:“嗯。確定。”

    “不怕我把你當炮灰使喚?”

    沒想到九連長說話這麼直接,相當不習慣,三排長老老實實站直,認真答:“不怕。因為……興隆鎮突圍的時候,有俺一個。那時候……你不也是炮灰麼。”

    九連長看起來沒什麼表情變化,捲曲帽簷下的眼色仍然是暗的,但是停頓了幾秒之後才繼續:“既然這樣……把你的人一分為二,一半臨時編入我的一排,一半編入我二排,你呢……到三排去吧。”

    ……

    朝霞愈發明朗,太陽就要跳出東山了,杏花村最西頭,一堵橫向矮土牆之下,或坐或靠分散著十餘人影,九連三排都在這牆根下窩著,等著曬朝陽。

    一頭熊坐在牆根下懶懶倚著個破筐,身畔豎著一挺剛剛保養過的捷克式輕機槍,抽抽著眉毛問:“你叫啥名?”

    “王寶庫。”

    “個姥姥… …你爹娘是窮成啥了?”

    王寶庫正是那三連的新任三排長,面對這頭不客氣的熊比面對九連長時冒的汗還多,心說你那名又比我強多少?

    那熊撇夠了嘴,又道:“既然你也是排長,那我這排長給你當?”

    這算是下馬威,王寶庫很不愉快地漲紅了糙臉:“俺……不是來當排長的。”

    “哦。這我就放心了。”那熊翻翻蛤蟆眼:“你們三連排長那是真多,可你也別覺得屈得慌,啊,要說咱全團……第一號排長是誰?知道不?說說。”

    王寶庫心說這算什麼問題?考慮到重任在肩,再不愉快也得忍,再無聊的問題也得答:“應該是……警衛排長,小丙。”

    “真瞎!”熊不高興了:“就你這眼還能瞅著啥?還小丙,他都不如鐵蛋和馬良!我再問你,如果倒過來,咱全團最差勁的排長是哪個?”

    報復!這問題絕對是報復了!王寶庫心想你這是讓我自己罵三連?罵自己?不說三連的話說誰?說誰得罪誰吧?這個問題打死都不回答!沉默!

    “騾子,我看你是快了!”牆那頭的小紅纓突然伸著懶腰冒了泡,又朝臉紅脖子粗的王寶庫不虞:“你也是笨!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擺個受氣包臉給誰看呢?不會反問啊?”話畢再轉向那熊:“咳……行了,現在說你的答案吧,是誰?我也好奇呢?”

    得意洋洋的熊一抬賤臉:“田三七唄!”

    小紅纓突然閃現出怪異陰笑:“我就說你快了!”

    隨後熊背上突然挨了狠狠一腳,那熟悉的力道和触感令熊飄飄欲仙當場跌翻。

    胡義的聲音隨後響起:“馬良的消息到了。鬼子正在東撤,先頭一個小隊估計很快就到,主力也不遠。準備戰鬥。”

    聽得王寶庫心裡一慌,難道在這裡就開始打?不是只吸引嗎?眼看這附近那幾個傢伙已經各自去找戰鬥位,不得不嚥下了即將出口的問題;暗想大概是一排槍後撤吧,那又為啥要在這西村頭上打呢?

    看到呲牙咧嘴正在爬起的熊,王寶庫忽然意識到,這熊似乎並沒針對他,九連人之間竟也相互不客氣,九連的人……很怪!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 23:46
第643章打仗也可以請客吃飯

    “胡老大,為啥不讓二排在這打正面?”

    羅富貴一臉的不甘心,眼珠子直冒,調門也跟著偏大。

    “你不是全團第一號麼?我成全你!”

    “我……天地良心唉……我可沒這麼說啊!我這才幾個兵啊?”

    胡義不再搭理哭喪熊,轉移視線:“田三七,你二排右翼,出村,至少往北拉出三百米,許退不許進。”

    看看村北的綠野,田三七也不愉快,右翼明顯不適合敵人包抄,除了放放遠槍估計沒別的活兒了:“連長,我要求打正面。”

    “很遺憾,你是最差勁的排長,先從預備隊做起吧。”

    田三七當場懵了,他才跑過來,不知道這是羅富貴的不要臉台詞,想起上次戰鬥沒能拉住二排,右手緊攥著刺刀雪亮的步槍無話可駁。

    “馬良回來之前我帶一排負責左翼,戰鬥預計到鬼子主力到達為止。都別愣著了,趕緊佈置吧。”

    胡義話畢掉頭走了,於是田三七也掉頭走了,留下哭喪熊無語孑然,沐浴在蒼涼朝霞中,無風也蕭蕭,高處不勝寒。

    現場還有另一位呆瓜也不眨眼,王寶庫各種不懂,這架勢不就是要跟鬼子打麼?三排這點人當正面?這只能算一個班吧?九連長到底是看這羅排長有多不順眼?然而這位羅排長更是毀三觀,居然張口就推諉,軍人榮譽何在?九連是真涼!

    ……

    杏花村西頭路口這範圍可不小,九連三排就算加上衛生兵何根生和三連的王寶庫,也才十一人,正面擋鬼子?可能麼?

    王小三勸熊:“騾子,節哀。好歹還有我這花機關呢!”

    小紅纓罵熊:“該!你就不是好嘚瑟。這回指望我斃了鬼子小隊長吧!”

    廢物湊嘴:“排長,連長也沒說讓咱死守吧?打個開場就退行不行?”

    李響調校擲彈筒波瀾不驚,唐大狗窩在牆角抱槍養神,徐小摩拳擦掌:“班長,機槍架哪?”越不懂事的越不怕事大。

    一聲嘆息:“胡老大啊胡老大……這不是逼我麼……我這手頭上除了幾個二百五還有啥?”

    王寶庫提醒:“是不是……該佈置陣地了?”

    “你給我閉嘴!”熊臉猛黑,一肚子冤火找到了目標:“這就是讓你個倒霉鬼妨的!你當打仗是架上槍悶頭打嗎?你們全三連都是我和胡老大撈出來的,有什麼資格插嘴?個姥姥的,你們全連幾把鍬鎬?還跟我講佈置陣地?佈置個鬼啊佈置……佈置……咳咳……呃……”火發了一半,熊忽然變了表情,語氣也下意識換成了怪味道:“時間還有一些……是該佈置佈置!他姥姥……鬼子不也就一個頭前小隊麼……”

    這語氣轉折……說得唐大狗都聽不下去了,不得不睜開了懶眼,雖然不算九連老人,早已了解這頭熊是個什麼貨色,這又是憋出什麼屁了?

    身板高大,起立都忽騰一聲地動牆搖,手叉肥腰背襯霞光,揚起醜臉目露凶光猙獰西望,剎那間大將本色,鐵血風采,鋼鐵脊梁,一覽眾山小,天蓬元帥下凡般燦燦,驚倒二百五一片。

    “老子是誰?老子是機槍手!怕啥?”

    “……”二百五們不搭腔,虧心不虧心?自己演吧!

    “走,跟排長我佈置陣地去。”熊手撐矮牆頭越牆向西,步入開闊田地。

    “鬼上身啊?你往哪走?要跑你得往東!”

    穿過了百餘米莊稼地,又蹚了百餘米荒綠,熊才止步,朝跟上來的李響道:“就當你是鬼子小砲手,從西頭來,你都選什麼位置,看看。”

    李響成了第一個明白了羅富貴意圖的人,毫不猶豫繼續往西走,不時回頭看距離,考慮最佳射程,考慮最佳角度,考慮掩體,避開樹木(因為擲彈筒射角高),慎重選位,很快開始抬手指出一個個位置。

    羅富貴可不是半瓶水,跟著胡義混到現在,不只成了專業的機槍手,戰術素養雖然不如馬良,也不是一般人能比;他心裡明白,一旦開打鬼子先頭小隊不可能全體正面,至少會派出一個分隊抄側翼,北面地貌不適合包抄並有二排在,估計鬼子是往南繞,早晚撞上左翼一排,無論一排是胡老大指揮還是馬良指揮,那一個分隊鬼子都好不了,側翼不在他擔心之列。

    所以三排正面面對的鬼子兵力應該是兩個分隊,二十來個步兵,兩個輕機槍組,一兩個擲彈筒;這其中,羅富貴最怕的是能把他轟成狗的擲彈筒,所以這熊要提前幫鬼子佈置陣地,讓鬼子擲彈筒出現在希望出現的位置,戰鬥開打後不用找也不用猜,用心何其險惡。

    可是戰場寬度不小,李響一口氣指出了十幾個可能位置,有些位置是茂密灌木後,這倒不難處理,手下有吳石頭這個工兵鍬不離手的工程機器,外加幾頭蒜幫忙,砍!砍它個七零八落藏不得人。

    剩下幾個位置都是坑,這不好辦了,現填可來不及,沒想到這麼無解的問題也沒能難倒羅大英雄,他當場把王寶庫推進個可做擲彈筒位的淺坑里:“脫褲子,給我拉!”

    “啊?”

    “啊個屁!拉屎也得我教你嗎?我說其他的,有屎沒屎都給我去找坑蹲,注意不要拉成堆,要拉成線,最好是拉成一大片!除了李響要留下的那個。”然後這熊邊解他自己的褲腰帶邊叫上他的跟屁蟲:“小啊,走,跟班長我合夥拉那個大坑去!”

    轉眼間,九連三排全體蹲坑開大了,只剩下李響站在他最滿意的位置旁,猶豫著,不想在這位置布手榴彈,因為這位置有可能被其他鬼子先到達,而後再讓給擲彈筒,佈置詭雷並不保險。於是,李響以這位置為起點,一步一步默數著往回走,仔細丈量距離,事先有了目標定位,他有大概率打出一擊命中!

    一眾二百五拉得好不愜意,唯獨王寶庫同志拉得心態很複雜,痛苦地便秘著,努力喘息著,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一泡。

    ……

    朝陽終於吃力地跳出東山,霞色轉明天轉藍,陽光亮了東牆。

    杏花村西邊,一挺捷克式輕機槍架在矮牆頭,羅富貴坐在牆根下被陽光曬得瞇起眼。機槍右側牆下半躺著一隻耳,懶洋洋摟著幾個機槍彈夾;機槍左側牆下坐著盤腿徐小,精力過剩地仰著頭,看天上的雲在變化。

    機槍位向右十餘米,小紅纓踩著破爛雜物堆探頭在牆角上方,舉著她的曹長鏡持續向西觀察,吳石頭坐在她身下的垃圾堆旁美滋滋啃著幹饃;觀察位向右十餘米,李響半跪在個大磨盤後探著頭,一遍又一遍地模擬瞄準西面那個'釣魚'位置,廢物臨時成為李響的助手,不耐煩地陪李響做模擬射擊動作。

    擲彈筒位向右十餘米,唐大狗和王小三窩在牆角,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低聲挖苦著對方解悶。四個點位靠後些距離,王寶庫湊到何根生身旁,他不知道自己該在哪,於是無奈地問何根生:“機槍為啥不放中間放左頭?”

    何根生靦腆一笑:“機槍招眼,一打起來,子彈砲彈都往機槍附近招呼,放中間容易有人陪葬,所以放在一頭,打一陣再轉移到另外一頭,左邊右邊來回換位,兩頭都是機槍位。丫頭那是觀察位,大狗那是掩護位。別看三排人沒幾個,章法一個不缺。反過來,其實鬼子也一樣。”

    舉著望遠鏡小紅纓的嗓子突然一亮:“馬良回來了!看來鬼子到了!”

    “個姥姥,成不成來一波看吧!”羅富貴不得不站起來,一屁股灰也不拍,直接扯開破鑼嚷:“抄傢伙!見鬼子就打!用不著管他多遠,讓他們慢慢往這挪,不慌不忙地過來他才有心思找好窩。”

    不久,幾個疲憊身影狼狽跑進了西村口,帶頭正是滿眼血絲的馬良,一身軍裝汗了個透,污漬斑斑快和泥了,空水壺隨著他的步伐偶爾發出聲響,喘著粗氣回答小紅纓的問題:“最多三里!先頭搜索小隊!兩個中隊在後頭,估計有三刻路差。”

    話畢從吳石頭腰後拽出吳石頭的水壺,仰起汗津津的脖子猛灌水,喝得一個慘。

    那頭羅富貴喊:“知道先頭那小隊帶了幾個小砲麼?”

    放下水壺的馬良喘口大氣,恢復了些許氣色:“一個。連長呢?哎?你打正面?”

    “向南出村,你的一排歸胡老大了。”羅富貴沒心情回答第二個問題。

    到此時馬良才注意到一個不太熟悉的面孔,半躬上身揉著他自己痛苦的大腿順口招呼:“你是三連的王……”

    “王寶庫。”王寶庫的表情很呆,他還在訝異,這馬良的偵查任務能做到這份上?這是跟鬼子靠多近?連小砲幾個都記?

    馬良朝他還以疲憊微笑,然後向即將倒地的幾個屬下擺手:“別歇這!走了!”經過羅富貴時又順嘴:“頂不住你可得派人送通知!不許賣我!”

    “你能你來!當我願意啊?”

    馬良向南遠去,最後一聲笑仍然傳了回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 19:31
第644章意識不到的從容

    把三排放正面,胡義不是心血來潮,更不可能是拿這種事治羅富貴,因為這次戰鬥目的不是硬打,怎麼打都得退,三排人少,傷亡概率最低,羅富貴是個不爭氣的貨但是也絕對不可能吃虧,可以說沒人比羅富貴更善於打'敗仗',天生就是個'敗將',他是當前模式下的最佳人選。

    所以胡義沒限定堅守,沒給出嚴格時限,而是按著胡義自己喜歡隨機應變的戰鬥習慣,正常安排,打著看,擋得住就咬鬼子一口,擋不住退就是了。所以,對於中線正面的三排被鬼子打崩盤這種可能,胡義是有心裡準備的。

    第一個鬼子出現在小紅纓望遠鏡頭中,順西方小路來的,搜索狀態。

    “亮相了。差不多五百米,目標三個……現在四個……第五個……”

    機槍位置傳來一聲機柄響,那是羅富貴即將射擊。

    “騾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小紅纓猥瑣舉著望遠鏡不中斷觀察:“再等等。別靠蒙行不行?”

    因為小紅纓的話,羅富貴沒有扣下機槍扳機,不情願道:“我壓制懂不懂?”

    “你壓制個屁!現在有誰要你掩護的?聽我的,表尺定四百,能看清後隊麼?”

    “有點費勁。前頭幾個我倒是能湊合瞄一瞄。”機槍準星後的熊眼努力地瞇著。

    “間歇弱風,可以忽略橫向誤差。”

    “跟我上綱上線了你還?”

    “聽著就是了。應該是四百了,能看清第五個目標了麼?就以第五個鬼子為目標,打一個長點射,現在!”

    猛地一串捷克式機槍咆哮,稀里嘩啦跳出十餘彈殼,架著機槍的矮土牆牆頭上震蕩起一層淡灰,寂靜不再,三排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總算開始了。

    “步槍打最近目標!大狗你個賤人,你能不能別和王小三扯淡了?”

    “打著了沒有?我看那架勢像臥倒了!”羅富貴停槍咋呼。

    “該打的是沒打著,你這爛槍法啊……不過後邊應該有其他鬼子中彈了。”望遠鏡好似粘在了小紅纓臉上,指揮著羅富貴又罵著唐大狗也沒耽誤: “路右邊那棵樹,偏左十米,那片草,瞄那片草,長點射。”

    猛地又是一串機槍射擊咆哮,這段矮土牆再次浮灰一片,一口氣打到最後一枚彈殼跳空,機槍彈夾隨即被熊利落拔出扔在縮牆根的一隻耳腦袋上:“這回中了沒有?”

    “草後的事我哪知道?反正那裡爬著五六個。”

    “你這不叫蒙?”

    “至少不是瞎蒙!”

    咔嗒第二個機槍彈夾入位。

    “看到路左邊那幾個沒?注意那個凸出灌木,再偏右些,看到沒啊你個瞎?距離不到四百,別瞄高了,短點,短點,趕緊的!他們快要入草了!”

    捷克輕機槍立刻又響,三連發兩連發地一陣急促短點射,此時,鬼子的第一波還擊終於來了,歪把子輕機槍響,三八大蓋響,凌亂彈雨由西疾來,飛沙落土,矮牆外跳出一個個不規則彈坑,上方不時掠過破風怪嘯,迫得羅富貴停槍縮頭扯嗓子叫:“我x他姥姥……轉移轉移!”

    一隻耳和徐小貓下腰狼狽地跟著拎機槍的熊往右側橫向跑,身後的機槍位仍然被彈雨籠罩著,烏煙瘴氣一片。

    “盯一個歪把子!”經過小紅纓的觀察位時羅富貴嚷。

    “用不著你廢話!”小紅纓從附近一個牆頭豁口處重新猥瑣探頭架望遠鏡。

    機槍組轉移至偶爾猥瑣射擊的唐大狗右邊,機槍兩腳架立即上了牆:“給個目標!”

    小紅纓的亮嗓子隨之響起:“路左第二棵樹下偏右……距離三百五……歪把子機槍組……瞄那個草包打!”

    “個姥姥我看不清哪有草包!”

    “如果那棵樹向右倒下,樹尖落哪哪就是你的目標!”

    捷克輕機槍立即開始了連續的短點射,朝綠色中整整打出了一個彈夾。隨即那頭機槍熊便撤了機槍,領著一隻耳和徐小再次朝左邊的原機槍位貓腰跑:“李響,夠得著機槍嗎?”

    “不太夠。你把鬼子壓太遠了,我幫不上忙。”

    “我哪想到鬼子推這麼慢?”

    目瞪口呆的王寶庫同志從牆窟窿縮下頭來,看著熊的機槍組狼狽經過他身畔,耳聽右側剛剛的機槍射擊位附近正在被遲來彈雨蹂躪著,心說這是鬼子推得慢嗎?是你們太猖狂了吧?原來機槍在九連是這個用法?附近的唐大狗正在牆上劃下第一道刻線,那是故意劃給抱著花機關槍不夠射程的王小三看:“瞧見沒有,特麼一不小心開了個張!感情鬼子也不缺倒霉鬼。”

    羅富貴又到了左側原機槍位,卻不再往牆頭上架機槍了,一屁股窩在牆根底下喘粗氣:“停停停!停火!都給我縮起來歇著!丫頭,鬼子動了沒有?”

    “三百……不過整體有點偏左,那個沒屎的坑……有點懸。”

    “看到過小砲麼?”

    “不是草晃就是樹葉搖,我哪知道?要不你過去問問?”

    “既然這樣……那我朝左再打兩梭子?能不能把鬼子往右擠點?”

    “試試唄!要打你離我再遠點打……這位置我也不敢多呆了……我得下牆了。”

    於是羅富貴拎著機槍又往左拉開點,再次將機槍擺上牆:“給你姥姥的!”彈雨直撲當面鬼子右翼;然而一個彈夾尚未打空,西面便傳來一聲輕微悶響,隨後有一種特殊的呼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

    “哎呀我……”

    轟矮牆狠狠地一次猛顫,瞬間激起土灰一大片,牆後如霧牆體如瀑,碎土飛沙如雹墜落,瘆人地嘩啦啦一陣落地響… …鬼子擲彈筒幹的,瞄得很正,只是彈著點稍微短了幾米,榴彈落在機槍槍口前的牆外。

    三個蜷縮在牆根下抱頭的人影在灰塵土霧裡嗆得狼狽咳著,羅富貴的聲音憤憤傳出:“管他姥姥成不成,李響!”

    一顆榴彈隨即滑入早已擺好的擲彈筒,李響已經瞄那釣魚坑位八百年了,一絲遲疑都沒有地擊發擲彈筒,不管鬼子的擲彈筒是不是在那位置,那坑里肯定得有點啥,第一發榴彈必須往那送!

    出膛榴彈帶著李響的默默祈禱疾竄入空,小紅纓急急探頭架望遠鏡,連唐大狗都伸出了狗頭等待結果,當然無法知道那坑里有沒有鬼子擲彈筒,只是期望命中,然而第一顆榴彈還沒落位,李響居然又迅速放出了相同彈道第二顆!

    望遠鏡鏡頭里猛地一片枝飛土揚,伴隨了小紅纓下意識地一小嗓:“一發命中!”

    硝煙尚未綻放完畢,兩秒後第二次榴彈爆炸閃現在幾乎同一落點,震顫起碎綠大片,再次紛紛揚揚。

    “二發命中!”

    於是第三顆待擊發榴彈被李響撤下了擲彈筒,廢物從磨盤後探出頭,呆呆盯著西方爆炸位置:“你說……鬼子擲彈筒會在那麼?”

    李響仍然平靜:“等騾子再打一梭子就知道了。”

    ……

    如果有人能如鳥兒一般俯瞰,會發現硝煙散儘後的滿地血色,三具鬼子屍體歪翻在灌木後的淺坑里,附近還有另外一個鬼子流著血,痛苦地蠕動著,一具擲彈筒倒嵌在另一邊的草叢中……唐大狗是個烏鴉嘴!

    ……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2 18:31
第645章 不可思議的豬突

    胡義的特質,決定了九連的特質。

    從九班誕生時起,九班的靈魂是機槍;到了九排,九排的靈魂也是機槍;如今九連,九連的靈魂仍然是機槍。胡義的戰鬥,一切資源服務於機槍,機槍位決定基本陣型。

    即便物資環境匱乏,胡義也不願放棄機槍的絕對地位,在別人看來,九連步兵全裝三八大蓋是嘚瑟,是炫耀,其實胡義這是迫不得已,如此一來,七九尖彈才能全憑捷克機槍享用,多少彈藥都是少,柴米貴!

    並非胡義有什麼遠見卓識,這一切的根源是因為他是個院校出身的機槍手,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機槍,知道機槍能做什麼,能做到什麼程度。在九連,機槍都是單成組,不像其他連隊那樣隻有主副射手,比如分給馬良的那挺機槍,直接歸馬良這個排長指揮調度,一組五人,主射手,副射手,觀察員,彈藥手,外加一個打雜第五人,看人數都以為是重機槍組了,即便這樣,也沒法跟幸運的羅富貴媲美,因為九連三排其實就是一個機槍組,奢侈到配備花機關槍和擲彈筒的超級機槍組。

    對於羅富貴的個性和三排的戰鬥力,沒人比胡義更清楚,把那十來個人撇在村西頭當正麵,目的是少吃虧,可是一陣猛烈射擊聲之後,左翼遲遲不見鬼子迂回分隊出現,胡義一腦袋問號,套路呢?鬼子的套路在哪?

    鬼子不可能去繞村北,那邊太開闊,胡義仍然這樣認為,要繞肯定是村南這邊,環境相對茂密,灌木多,可也該來了?

    埋伏在草叢間的一排戰士已經不再專注於聽槍聲,小動作越來愈多,開始撓頭打蚊子,胡義也沒管,繼續他的狐疑。

    紅眼馬良挪挪蹭蹭爬到了胡義這邊:“哥,要不……我帶一排上吧,反迂回,就算遭遇,這環境咱也虧不了,仗著人多直接強吃。”

    “如果沒遭遇呢?你抄過去?單邊打一拳?未必打得動。關鍵你沒法確定鬼子主力到達時間,有傷亡風險,搞不好還是變成狼狽往回跑。”

    馬良自信地咧咧嘴:“我還跑得動。”

    “算了。繼續埋伏。你的一排還給你。我得進村去看看,騾子那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胡義順手把馬良的曹長鏡一並撇還給他。

    馬良並沒急著收起曹長鏡,反又朝胡義遞過來:“你拿著吧。”

    “用不著你可憐我!”

    胡義沒接,抓起步槍貓腰起身,向北朝村子開溜,把馬良的輕聲笑撇在了身後。

    ……

    自古以來,先鋒大將是最牛屁的榮譽,鬼子的開路小隊長原本是威風八麵氣吞萬裏如狗,然而此刻,他正坐在某個灌木後的淺坑裏狼狽地擦他的一身屎,可惜越擦麵積越大,手裏的毛巾已經黃成一坨了,氣急敗壞地摔下,又換用樹枝拚命揩,恨不該,被那挺機槍的惡心掃射催得一頭撲進這坑來!

    分兵迂回?跟本沒迂回!距離村口四百來米的時候突然就被那機槍蒙傷了三個;隨後一陣有如透視眼般的遠距離長短點射,打得小隊隊形大亂,連死帶傷又是仨;不過一挺捷克輕機槍而已,恨得牙疼,當即嗷嗷鬼叫要求端掉,連摸帶爬地進入有效攻擊距離,結果差點被那捷克機槍報銷了一個歪把子機槍組;那倒黴擲彈筒剛放了一發,立刻挨了無比精準的兩炮,當場被拍死在坑裏了;懵懵然不敢相信,八路也有擲彈筒?還打這麼準?可能嗎?結果不久後又飛來悠悠兩發,把另一組射擊中的歪把子機槍砸啞巴了,半天不敢再喘氣。

    對於鬼子這位先鋒小隊長而言,這場倒黴戰鬥就像他的滿身屎一樣,這是屎一樣的戰鬥!無論味道還是感覺!

    屬下捂著鋼盔爬到小隊長附近,不敢捂鼻子,用鳥語倉惶嘰裏呱啦:“捷克輕機槍一挺,擲彈筒一具,友阪步槍大約三四支,這是已知的八路全部火力……一分隊請求向南迂回進村!”

    人與動物的區別之一,是人有感情,鬼子的先鋒小隊長不但有感情,並且此刻已經感情過剩了,不提當前八路這點火力還好,一提他更受不了,這就阻擋了皇軍的鐵蹄?迂回個屁!不活活掐死眼前這幾個八路切腹得了!

    “推進!三個分隊拉開,交替推進!向百米線!”

    小隊長咬牙切齒地憤怒著,他將要祭出久違的皇軍無敵大法,豬突!不豬突不足以洗刷他這一身屎!

    屬下目瞪口呆,在這?對這幾個八路……來板載衝鋒?

    ……

    望遠鏡鏡頭中,某些區域的綠色激烈搖曳著,偶爾閃現出猥瑣躍進的身影後再次入草。

    “鬼子在拉開!距離二百!寬度可能是三個分隊!”

    小紅纓的位置已經從探牆頭改趴磚窟窿了,冷槍流彈不時擊中外牆,刺耳呼嘯不止。

    “啥玩意?”摟著機槍窩在牆根下喘大氣的羅富貴聽得眉毛直顫,皺吧著滿臉髒灰:“他沒迂回嗎?這是要幹啥?”

    一般在這個距離上,各部應該開始射擊了,可是此時的三排沒人射擊,從鬼子推進過三百米距離後,羅富貴一幹人等便沒再輕易射擊過,隻有唐大狗偶爾換位打了幾次冷槍,中距離對射誰槍多誰便宜,即便唐大狗這個兵油子冷槍打得很猥瑣,每次開槍過後的位置都會招致更精確的彈雨,看得王寶庫心裏直怵。

    盡管有疑問,羅富貴仍然相信小紅纓,那缺德玩意有一雙十分明亮的眼,羅富貴覺得那眼長在她身上實在有點白瞎。

    “嗬嗬……嘿嘿嘿……”唐大狗忽然莫名其妙開始笑,那張賴皮臉古怪地抽動著:“你說小鬼子要幹啥?一會兒你就能聽見豬叫喚了!”

    周圍全是一頭霧水,不懂哪裏會有豬,唐大狗這是又神經了?

    小紅纓是這些二百五中第二個意識到狀況的:“鬼子要衝過來!鬼子這是要直接衝過來!”閃在磚窟窿一側反身靠牆,曹長鏡入盒,四四式卡賓槍終於被她摘下了肩,可惜,槍栓拽得還是不流暢。

    這德行驚得羅富貴趕緊坐直了:“缺唉!那你還摘什麼槍?咱得撤了現在!”

    廢物立即附和,一隻耳連連點頭;李響何根生等不置可否。

    “這才是咬鬼子的好機會!”小紅纓那兩眼直放光,手中的槍栓終於入位,子彈上膛:“打一波再走!”

    王小三立即附和,唐大狗出乎意料地跟著點了頭;李響何根生等繼續不置可否。

    “老子是排長!”

    “這是村西頭,不是荒地裏,打一波之後咱回頭穿村子往東跑,你怕什麼?白占便宜的機會姑奶奶絕對不放過!”一副小臉忽然變得陰險猙獰,壓在軍帽後的小辮兒都翹起來了,十分不和諧!

    那熊眼嘰裏咕嚕連續轉悠了好幾圈,終於不情願地咂咂嘴:“行……行……那就再做個孽!”

    再觀察,鬼子的兵線已經在綠色中匍匐過了一百五十米距離,偶爾有鋼盔晃動閃現在草尖上的晨光,三排不再射擊,緊張地等,鬼子也不再射擊,緊張地爬。

    過百米,匍匐推進的兵線停了,寂靜了半分鍾後,有軍刀出鞘銳響,瞬間站出刺刀一線,被朝陽映得明晃晃,慘慘亮,伴隨一片殺豬嚎,如一波刺刀湧浪撲麵而來!

    “八十!”小紅纓的槍口已經搭在磚窟窿上,猙獰大眼擺在表尺後,居然還能鎮定脆喊。

    王寶庫覺得手中的駁殼槍槍柄已經濕透了,不得不用更多力氣才能握緊,準備從豁口處探頭。

    “六十!”

    李響往擲彈筒裏填入了榴彈,直接擊發,一聲榴彈出膛響震得身為副手的廢物一哆嗦,急忙遞上第二枚,再裝填。

    “姥姥的!”羅富貴這才站起來,機槍上牆。

    一片雪亮刺刀已經衝過五十米距離,立即傳來小紅纓一嗓子下意識大喊:“打他****的二連!”

    吳石頭開始一顆又一顆手榴彈往當麵刺刀裏扔,他將扔光他背負的所有;一隻耳也在扔手榴彈,至少會扔光他的四顆;王小三的花機關槍終於有機會探出牆角,彈殼開始連續迸;連何根生都架上了廢物的步槍,一次又一次地拚命拽動槍栓,他打得居然比唐大狗還瘋!

    沒人注意到,來查狀況的連長剛剛出現在三排身後,他連話都不及說,端著步槍直接衝入最近射擊位,開栓便打:“王小三守右翼騾子打左!擲彈筒先撤!現在就撤!然後機槍撤……”

    硝煙爆連成一大片,還在一次次震蕩世界不停,如幕倒映朝陽……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4 18:17
烽火逃兵 第646章幸運

    這場戰鬥胡義心裡是有一套劇本的:三排正面,無恥騾子肯定遠距就開打;鬼子假裝被阻滯在正面留敵,出一分隊隱蔽向南迂迴包抄;馬良的一排埋伏於村南外,全殲鬼子這個包抄分隊,而後全連撤退。

    田三七的二排本來該放在三排後位,但胡義是常在河邊走的,怕意外,北面不適合包抄迂迴也得防,萬一鬼子真就從北麵包抄,那麼劇本基本一樣,只是變成田三七的二排重創鬼子包抄分隊,而後全連撤退。

    還有一個最低概率的可能,鬼子南北兩麵包抄,這種事憑鬼子的囂張不是乾不出來,那九連就算中大獎了,南面全殲一個包抄分隊,北面重創一個包抄分隊,然後全連反吃鬼子餘部,只要時間夠。所以,一排二排都被胡義放在了村外,沒抱團,這是防守型陷阱的活用。

    劇本都細緻到這地步了,想天想地想不到,三排這十來個賤人根本不是好演員,愣是在正面就把鬼子給打了個驚慌失措滿身屎,連擲彈筒都被三排端了,於是鬼子索性也不當演員,直接變成了復仇者,小宇宙爆發當場放大招,結果……

    村西頭烏煙瘴氣一大片,手榴彈手雷爆閃不斷,連灰帶土全揚上了天,生生形成了小範圍的遮天蔽日硝煙瀰漫,牆在震顫落土,房在震顫掉瓦,碎石彈跳在地面,硝煙中倉惶衝出兩個人影,悶頭朝村東頭猛跑,一個拎著擲彈筒另一個背掛著兩串榴彈;接著又有幾個人影狼狽竄出硝煙,一個提著機槍如熊大步流星嘴裡還在罵罵咧咧,一個背著四四卡賓槍小細腿甩成了車輪直飄辮兒,後邊有人影踉蹌跌倒又竄起,跟著又竄出硝煙一個,急急沖巷。

    胡義的空倉步槍已經斜背在後,端著他的m1932在硝煙裡倒退著朝一處牆拐角盲目速射,幾步外的王小三的花機關槍朝另一邊的烏煙瘴氣裡掃空了彈夾立即掉頭狼狽跑並急喊:“右邊過來啦!”唐大狗聞聲倉惶翻攀了身後牆:“我特麼……”稀里嘩啦跌翻在牆那邊,胡義不得不調轉槍口朝右對著烏煙瘴氣的巷子一口氣打到彈夾空,然後銜在王小三身後朝東急鑽院子,鬼子身影隨即閃現在硝煙,刺刀急晃,手雷拋滾,又是一片塵土爆迸,端著歪把子的鬼子機槍手接著探出牆角朝著烏煙瘴氣的巷道開始瘋狂突突突。

    面對鬼子的豬突大招,三排崩線了,只剩雞飛狗跳地狼狽潰逃。

    鬼子贏了!豬突成功!戰術目的達到!目標陣地佔領!一身屎的鬼子小隊長拎著軍刀滿臉土,似乎沒能感受到勝利的喜悅!正面突擊分隊死光了,仗著衝鋒寬度大,左右兩翼衝了進來,戰鬥打到現在,不算躺著哼哼的,站著的有二十餘,所以……雖然還在滿村里攆著那點八路窮追,其實這鬼子小隊幾乎也崩了,純靠一肚子恨意吊著!

    戰鬥與胡義設想的不一樣,同樣,與鬼子先鋒小隊長想的也不一樣,以為只要一個板載衝鋒,他們肯定立即掉頭跑,結果他們竟然試圖擋;以為八路是小貓五六隻,結果十多個;以為麻煩的只是那挺捷克輕機槍,結果花機關都有,手榴彈還那麼富裕,扔得那叫一個噁心準;鬼子小隊長現在後悔了,應該老老實實演劇本,正面牽制留敵,側翼迂迴包抄,搞不好能抓死他們。他當然無法知道,如果是那樣,結果會比這樣好些,可他還是會被氣死,因為他到現在還是個'不明敵情'。

    此時,馬良看不到村里的狀況,但是聽到了戰鬥的突然激烈,這一定有變,所以他決定不再埋伏了,帶著一排直接奔村;田三七看到了鬼子的衝鋒,所以他也不再等,連長給二排的命令是許退不許進,但不包括橫向限制,這意味著他可以支援三排,所以他帶二排放棄隱蔽也奔村。

    鬼子先鋒小隊即將覆滅在杏花村里尚不自知,田三七的眼睛都綠了,他覺得二排將要成為雷霆一擊,用手榴彈把鬼子活活淹沒在杏花村里,可是……突然的一陣機槍響,來自杏花村以西,彈道破風,橫向呼嘯,斬斷了眼前的一線草尖悠悠飄落。

    “掩蔽!”

    鬼子大部隊到了,槍聲加快了他們的行軍,先頭部已經急進至杏花村射程距離,恰好看到了正在朝杏花村靠攏的二排,於是機槍立即震懾登場。

    看著西方越來越寬的黑色兵鋒線,田三七很難過,是真的難過,因為遺憾,因為不甘,他幾乎已經握住了勝利的手,卻不得不放開的感覺……是酸的,並含微苦,導致他咬破了嘴唇,槍口上的刺刀本已雪亮,比鬼子的還亮!

    ……

    正午,炎陽高照,明晃晃的山間,蜿蜒著一支近百人隊,是喘著粗氣的九連。

    胡義橫一步離開隊伍,轉身朝後,待一個疲憊戰士到近前問:“擺脫了?”

    “擺脫了。鬼子沒再追。”

    於是胡義揚起手:“原地休息!開飯!”整個隊伍立即歪倒成一條線。

    羅富貴聲稱三排掛彩了好幾個,傷兵滿營。一隻耳的胳膊被子彈劃開了口子,被何根生包紮了;王小三的屁股嵌了一塊入肉不深的手雷破片,被何根生拔了;唐大狗翻牆扭到了腰,想讓何根生給他揉卻不得回應;小紅纓撞了牆,鼻血流到現在才停;吳石頭到現在還聽不清別人說話,他又乾了一次撿手雷反投的事,結果是個剛過牆頭的近距爆,他撿了一條命,同時也救了當場驚慌失措的王寶庫一命,其餘人各種劃擦傷更不值得記。

    “哎,發什麼呆?三連的,我特麼叫你呢沒聽到嗎?過來給老子揉揉腰!”

    失神的王寶庫被唐大狗逐漸提高的調門驚醒,不情願,卻沒拒絕,來到趴在草上的唐大狗身旁,挽起袖子下手,同時看向不遠處的何根生,下意識道:“他個衛生兵……也那麼能打呢。”

    唐大狗一嗤鼻子:“能打個屁!距離那麼近,連個窩都不挪放了那麼多槍,你見他打到一個了?他就是個尋死的廢物!”

    王寶庫不禁停手訝然,那種情況下,這位叫大狗的還能注意到別人打沒打到鬼子?那自己當時……手確實是抖,鬼子越衝越近,面對著刺刀寒光,就是無法看清準星,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面對鬼子,到現在心跳都不正常,怕提及自己而慚愧,於是轉而道:“當時……誰打鬼子最多?”

    “你特麼真瞎還是假瞎?”唐大狗扭頭翻眼:“還用問麼,當然是救你命的缺心眼,有個手榴彈他都直接扔鬼子臉上了,這個不是人的!”

    另一邊,三個排長和連長在一起,羅富貴無精打采,因為他有近憂,知道胡老大還要繼續打,有什麼可高興的?田三七心情也不好,他還在不甘心擦肩而過的勝利,並不覺得這已經是一場幸運的勝利,至少不是他二排的勝利。

    只有馬良的狀態還算正常,但他是最疲憊的一個,睡眠不足,體力也不足,強打精神聽胡義安排下一步計劃。

    胡義單膝跪地半蹲在一塊硬土旁,手持一截樹枝在土上劃了一條線:“這是渾水河。”又在線旁畫個小圈:“這是大北莊。鬼子不會停在大北莊里,因為缺水,所以他一定是駐紮河岸,無論他駐紮在哪個位置都不要緊,我們要做的是提前繞過南灘,到渾水河南岸去對位隱蔽,等著殺他的輜重!”

    “鬼子不至於靠河岸那麼近吧?”田三七提出疑問,隔著渾水河,只要鬼子營地離開河岸些距離,那就打不到什麼了。

    胡義用樹枝輕點那條線:“鬼子當然不會離河岸那麼近,可是,輜重兵是帶了騾馬牲口的,他們必須得牽著牲口到河邊去飲水,打的就是這個機會,時間也就是這個點。一波集火,滅了所有牲口,然後解決那些輜重兵,殺幾個算幾個,空了彈倉直接撤。”

    “哦?感情可以這樣打?”羅富貴這才恢復了精神,熊眼又開始無良咔吧,一梭子就跑的活兒他不排斥。

    半躺在草窩上敲二郎腿的馬良吐掉叼著的草枝,轉向羅富貴:“騾子,過去我還真看走眼了,今早你三排把咱全連的活兒都乾了,你才是咱九連的主力啊!”

    “是不是?我就說吧……”羅富貴先是得意開腔,話才半句急停,表情突轉哭喪:“他這個事……我那是迫不得已!這是巧了!絕對是巧了!我哪知道鬼子是神經病!再說你沒見我們讓鬼子攆得多慘?虧是胡老大指揮斷後!”

    “巧了?我聽說,那可是因為你佈置得當吧?”

    “陣地都沒有,我佈置個屁了我……這是因為我燒紙拜鬼多,積了陰德!”

    不知為何,盤腿坐在一旁的田三七此刻忽然釋懷,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

    兩個中隊鬼子果真停駐於大北莊以南河岸附近,鬼子少佐同樣需要考慮下一步方向,繳獲的兩封信全在少佐手裡了,他面臨抉擇。

    儘管大北莊已成廢墟,一個巡邏分隊仍然被派到這裡做象徵性搜索,十幾個鬼子端著刺刀散漫地行走在煙熏火燎的殘垣斷壁之中,踏著焦土,留下清晰足跡。

    走在最前的鬼子忽然停了,後面的立即駐足抬槍,向前看,發現不是敵情,只是一面熏黑的牆上,畫著個巨大而醒目的白色羊頭圖案,刺眼得不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4 18:18
第647章刀鋒邊緣的抉擇

    渾水河依然是那麼寧靜,那麼美,在這個炎熱的下午,她粼粼地反射著清涼似畫,摩挲著兩岸又不似畫。

    站在岸畔的鬼子少佐沒心情觀賞,他腳旁是血,附近都是屍體,騾馬屍體,以及負責照料騾馬的十來個輜重兵屍體,慘得都成篩子了,可見當時來自對岸的火力是多麼無恥,下作!

    這回好,重裝備及物資彈藥全得指望人扛了,好得很。

    一腔無名火無處燒,手拄軍刀的黑臉少佐把目光轉向他那位先鋒大將:“野尻君,我聽說你有切腹之心,現在我同意了,由我親自來為你'介錯',如何?”

    本來這事都過去了,在場的鬼子做夢也沒想到少佐又提,倒霉不倒霉?

    噗通當場跌倒一位,當然是那位先鋒小隊長,估計他此刻腸子都悔青了,當初就不該人五人六地嘴賤表那個態,有時候面子上的假意會變成真事!

    此時少佐助手來到現場,徑直到了少佐面前:“我去確認過,大北莊里那個新出現的標記,應該就是前田司令進行過的那個,不過,附近什麼都沒有挖到,也沒有文字。 ”

    “羊頭計劃?”

    少佐的語氣明顯是上揚的,羊頭計劃這攤破事簡直陰魂不散,毀人不倦,現在連少佐聽了都鬧心,羊頭計劃這四個字幾乎成了厄運的代名詞。原本在猶豫,是否有必要向青山村方向嘗試驗證,現在騾馬沒了不說,羊頭計劃又冒出來了,立即讓少佐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環看青山,夏季的山區尋敵,難!

    “該回城了。”

    這是少佐的最後一句話,隨後拎著軍刀離開河岸。

    哇地一聲,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野尻小隊長這才雙手撐地吐了,吐得躬著背抽搐,他的命莫名其妙又撿了回來,意志卻垮了。

    ……

    另一面的青山村廢墟,負責協同鬼子的李勇是如坐針氈。派出迂迴白石灘的連隊僅跑回來一個排,撇下的傷員等再沒音訊,李勇手頭上的兵力湊不夠兩個連,進不敢進,退又不敢退。

    李勇派人往落葉村求援,結果李有德的答復是:李字連要守窩,難字連是唯一的救火隊,如果把難字連增援你,八路出山怎麼辦?且寬心,只要你駐在青山村行事不出格,八路一時半會不會動你,何況你兵力不弱,要沉穩。

    這份答复讓李勇沉默了好久,打仗他不行,跟著李有德這麼多年,心機倒是學了一些,也正因為跟了李有德這麼多年,所以他了解李有德,他從這份答复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透心涼!

    到此刻,李勇的心才真靜了,在梅縣以北,他算地頭蛇,對獨立團情況的了解比城裡的治安軍可細緻多了,至少他知道現在他面對的不是九連,而是獨立團二連,憑那些明晃晃不下槍的刺刀就知道。

    據傳說,二連長是獨立團第一猛將,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那是敢跟皇軍對沖的貨。李勇怕二連比九連還甚,因為二連的傳說都是進攻性的,侵略性的,面對這種對手睡覺都得睜一隻眼,總有一種敵人隨時要衝進來的感覺。要沉穩?沉穩得住嗎?

    深思熟慮之後,李勇撤換了身邊所有的警衛人員,一律使用心腹。隨後,他派了一個'使者',挑著白毛巾嘗試與二連接觸,結果被拒絕,使者連猛將連長的面都沒見到,這更加深了李勇的寒意。

    於是李勇忽然勤快起來,命屬下在青山村廢墟里大張旗鼓地鞏固陣地,加強掩體,最出人意料的是,他還命人豎起了一塊高牌,寫上了兩個炭黑大字:'免戰'!

    某處小高坡,佇立著幾個八路軍,為首者身材高大如鐵塔,單肩掛著刺刀雪亮的步槍,一身牛皮挂件參差佩,手執十三式六倍軍用望遠鏡,牛氣沖天大有金戈鐵馬之風,只是……下巴掉得有點大。

    “免戰?這……當老子是金兀術嗎?”

    “連長,那真是免戰牌?”

    另一個戰士也咧嘴:“這算啥?前頭還派人要和談,踢回去了他又掛免戰,啥朝代?這不越活越回去了!”

    放下望遠鏡的高一刀囂張一橫刀眉:“哼這都慫成宋高宗了!怎麼越慫我越想揍他呢?”

    “連長,這回不是我說吧,你的確有金兀術之風!我就服你!”

    另一個戰士當即不滿:“你少胡咧咧,那是大反派武花臉,咱連長可是個正經人,要比也是英雄岳武穆!”

    “都給我滾一邊去!”高一刀撇撇嘴,兩手叉腰:“掛免戰牌表態度,好,我就還給你個態度。命令前哨鬆一松,告訴戰士們抓緊休息,今晚咱就動手!”

    “今晚就打?那我二排要求從東面打主攻!”

    “你為啥想從東面打?”

    “免得他們逃得方便啊。”

    “糊塗! ”高一刀朝這位瞪了眼:“撐得你!不數數那裡邊多少兵力?柿子多了也能砸死人,傻子才堵歸家路!應該全連集中從西往東打,就是要讓他們潰得方便,然後我們才方便藉勢一路殺!”

    眾將了然,而後望著遠方那座廢墟猙獰笑,一個個這嗜血德行……實在不像岳家軍。

    ……

    炎陽變夕陽,青山村廢墟之中,幾個偽軍軍官匆匆來見營副李勇。

    李勇看起來精神多了,偽軍帽戴正了,靴子擦了,這段時間以來的頹喪一掃而空,倒背兩手來回踱幾步:“傳令,即刻向東開拔!”

    “啊? ”

    眾將訝然,隨即暗喜,早受夠這提心吊膽的感覺了,巴不得跑回落葉村,事後怪罪反正是營副頂著,怪不到他們頭上。

    其中也有信任李勇的人,擔憂道:“可現在還沒有皇軍的消息,萬一……”

    “我說向東,不是回落葉村,只是轉移而已,至於轉移地點麼……落葉村炮樓以西一里地,在那布防過夜,天明後,再西進至青山村路口駐防。”

    “……”

    “沒聽懂?樹挪死人挪活!這麼說懂不懂?”

    一眾全服了,簡直妙計!晚上在砲樓西邊一里過夜,八路來打就往炮樓下跑,不信八路敢打,這還不算出山回家;天亮後再往青山村挪,扎在青山村東邊路口繼續跟八路對峙,隨時可退後顧無憂,這是在努力完成協同皇軍的任務。

    幾個偽軍官當即撒鴨子去傳令,不久後廢墟中到處響起愉快的口哨聲,低迷士氣突然如虹。

    李勇的臉色重新恢復陰沉,對身後的衛兵道:“跟我近點,我總覺得後背涼。”

    ……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5 17:27
第648章蔚藍下的哨兵

    這一次鬼子報復式的長途奔襲,雖然因蘇青的神來之筆而提前結束,但是一連遭受重創,大北莊成了廢墟,杏花村成了廢墟,樹下村成了廢墟;鬼子的撤退路線選擇了南下,無名村也成了廢墟,所過之處全成破敗,烽煙滿山,路線上的宋家村神奇地倖免於難,卻也被搶掠一空,獨立團的根據地幾乎被拆光了;仗著是夏季,好躲,百姓損失倒不多,僅有少數不忍離家遠躲的成為村郊荒屍,返回廢墟的人沉默在殘垣斷壁間,落淚的心情都沒法再有,只剩仇恨。

    蘇青常常站在酒站的碉堡旁,望著遠山發呆,等待;戰爭中的等待隨時可能變成永遠,也因此比任何等待都值得,哪怕他是被抬回來,他常常被抬回來。

    以為最先回來的應該是二連,結果先到家的是陳沖排,負責卡路的陳沖排本來只是想愉快地打個醬油賣個單,結果截殺了掉隊偽軍和傷兵十幾個,繳獲十來條槍手榴彈幾個子彈二百餘,按說這事夠讓他們得意起來,可他們是灰溜溜的走進酒站,一個個話都不敢多說。

    因為陳沖不止被獲救的老秦罵了一路,戰鬥結束的當時秦優就把陳沖給揍了,好一頓打,打得陳沖抱著腦袋窩在地上不敢起來。別說在九連,就是全獨立團,也沒人好意思打陳沖,因為他是友軍團的,跟獨立團沒有隸屬關係,秦優毫不猶豫敢揍他可不是因為職務,而是因為秦優原本也是友軍團的,跟王朋既是同僚也是朋友,這陳沖相當於秦優的娘家人,揍起來全無顧忌。

    這都到了酒站,秦優還揪著陳沖的後脖領沒完:“我都勸他們舉槍投降了你還打?你真出息啊,當時咋不連我一起斃了呢!你給我說,是不是胡義用死命令壓的你?”

    “我只是……不想讓咱養敵人的傷兵。”

    “又改口了?你不說你沒看清麼?我今天……”

    這時蘇青走近:“老秦,你們回來了!這是……怎麼了?”

    秦優聞聲趕緊鬆開了揪住陳沖後脖領的糙手,尷尬甩甩袖子:“呃……咳……沒事,我這是……跟他談談心,順便說說戒驕戒躁的重要性。”

    蘇青瞅著灰頭土臉的陳沖,倒霉形象貌似憋屈到家了,實在沒看出驕躁在哪,卻也不好多問,轉而向秦優了解所知九連情況,可惜秦優也不知九連現在如何,之後離開。

    看著蘇青背影,秦優納悶,這蘇幹事一向無表情,怎麼剛才彷彿在她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呢?大概是看花了眼,這才注意到陳沖還在他身邊傻站著沒動,於是繼續朝陳沖不虞:“個不爭氣的!還戳在這氣我?”

    陳沖看著不遠處剛剛被戰士放下的繳獲,一些帶血的偽軍軍裝和鞋都打包袱背回來了,舔舔乾裂的嘴唇,忽然囁嚅:“秦指導……雖然我……犯了錯誤,可這是我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第一次單獨繳獲戰利品,所以……我想……把這些繳獲送去牛家村,行麼?我知道這不太……我只是問問。”

    秦優注視陳沖無語了,好半天才反過勁來,一聲長長嘆息:“你傻麼?這話你能問我嗎?全當你沒說過聽到沒有!誰給你下的狗屁命令你找誰背地商量去!這事我不知道!還有,當時你是為了救我,不得已才下令全殲敵人。記住嘍,榆木腦袋!”然後拂袖而去:“一個個這愁人……”

    陽光下,陳沖那張髒污汗臉到此時才露出了釋懷的淡淡微笑,笑得很苦,很乾澀,卻透著簡單的幸福。

    ……

    又過了一天,二連才進了酒站,一條連綿的刺刀線懶懶散散拖拉成老長隊伍,無精打采個個紅著熊貓眼耷拉腦袋,乍一看還以為是大敗而歸。

    那位金戈鐵馬的金兀術……呃不,那是天下無敵的高一刀,黑著喪氣臉,走進酒站後看到空地中間大樹下擺了一張破爛桌子,病容憔悴的一連長吳嚴纏著繃帶坐在桌旁的破板凳上放風,於是立刻轉向,一邊解開衣領鈕扣一邊到樹下桌旁,拎過桌上的破水壺拿過吳嚴面前的破茶缸給他自己倒滿了涼白開:“能坐起來了?我以為你活不過這個坎了呢!”然後端起水來咕嘟咕嘟一口氣灌到干。

    吳嚴虛弱一笑:“你這是……吃敗仗了?”

    “敗了!真敗了!”放下破茶缸子高一刀一臉恨恨,順勢抬起右腳踩在板凳面上:“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就沒想到還有比九連更不要臉的隊伍!他好歹也能算是兩個連呢,掛免戰牌忽悠我放鬆警惕,然後直接跑了!晚上住炮樓底下吃飯睡大覺,白天到青山村路口放槍罵街,一打他就跑,不打他又回來罵,這算什嘛玩意?我算讓胡雜碎給坑了,他們過去也是這麼來回過招的嗎?一群垃圾!廢物!雜碎!捅八百刀都不能解我恨!”

    吳嚴止不住又開始笑,笑到猛烈咳嗽起來,然後皺著眉頭強忍傷痛。

    慌得高一刀連忙閃到吳嚴身旁,卻不敢輕易下手一時無措:“我說你這弱德行……可別死在這事上!”

    吳嚴搖搖手,逐漸喘勻了氣息,注意到了掛在高一刀胸前的望遠鏡:“嗬,十三式?跟團長那個一型呢!”

    “怎麼樣?看出威風來了吧?哈哈……”

    “什麼時候繳獲的?”

    “前一陣胡雜碎不是死了麼,就被我繳獲了。”

    “咳……咳咳……”又是一陣咳:“偷的啊?”

    “我高一刀拿胡雜碎的東西能叫偷嗎?說他欠我的還差不多!另外……這地圖包,瞧見沒有,這文件包,我跟你說連他那件軍用雨衣我都沒放過,就盼著下場雨來穿給他看呢我!那長雨衣是真不錯,一面墨綠一面軍黃,正反兩色穿,絕對是尉官配!”

    吳嚴的咳嗽再沒能止住,終於直不起腰了。

    ……

    又過了一天,孫翠和範二妞帶著民兵隊出現在酒站,她們原本在三家集暫住,收到了鬼子南下回城的風聲後,提前返回酒站來,酒站村的百姓也在準備啟程回家。

    通過孫翠之口,蘇青得知三家集已非昨日三家集,原本只有三間破房的冷清地方,現在成了難民集中地,因為三家集雖然距離封鎖線不太遠,但那裡交通不便,四面環山層巒疊嶂易躲易藏,這也是那裡過去能成為黑市的一部分原因,後來被九連和二連外加李有德打掉了金疤拉,三家集從此荒蕪,但這次獨立團根據地大部分變成廢墟,導致一些臨時躲往三家集的人決定不再離開,就地蓋房開地,又因此吸納了更多失去家園的人來,儼然成為了生機勃勃的新村落,人口規模已經超過酒站村,並且繼續增長中。

    那是二連的根據地,高一刀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次出發之前三家集仍然是個兔子不拉屎的窮山溝,僅僅這麼幾天功夫,他這到處鬼混的二連就要變成有家有業的人了,難道三天河東三天河西也能成立?為此立即派人趕回三家集去查實狀況。

    最後一天,酒站外才出現了九連。

    當初離開的時候明明六十餘,現在看起來是近百人隊,因為其中多了三連一個排。

    蘇青不關心這個問題,她只是焦急地遙遙確認,隊伍裡似乎沒擔架,看不清他在哪,後來注意到一個最矮小的身影,步伐中帶顛很輕快,她的心才落了地,掉頭急急返回酒站裡。

    沒回來的時候,天天等;現在回來了,不敢等。

    一連的一個哨兵鑽出碉堡,手腳並用爬到了碉堡頂上,靜靜望著那支灰色隊伍在陽光下越來越近。每次有隊伍回來,這個一連的哨兵都是這樣頭頂蔚藍肅穆著望,只是肅穆著靜靜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6 17:48
第649章拆招

    王寶庫這是第一次來到酒站,過去聽那些到過酒站一次的三連戰士大概介紹,不過那是戰鬥中,據說地方不大當初都給鬼子轟平了;他和許多三連戰士一樣以為,酒站應該是個不起眼的前線駐地而已,人煙稀少破爛荒涼,憑九連的缺德個性,說不定酒站更像個簡陋的土匪窩。

    結果王寶庫站在三麵環水的小小的酒站裏傻了眼,十幾棟大小木屋參差錯落,七八頂軍用帳篷大小不一架設其間,風景如畫兵鎮氣息十足;恰又趕上酒站最喧囂的時候,一連餘部都在這,傷員們在木屋外曬太陽,一些一連戰士往來其間照顧著自己兄弟;二連全連都在這,一部分露營在酒站內樹林,一部分在酒站西岸釣魚,據說九連不給二連管飯,他們得自己解決加菜;有一個排是陌生麵孔,王寶庫知道那是陳衝排,來自北方友軍,他們悠哉悠哉地在東岸沙灘那邊河裏撲騰,據說是在進行遊泳訓練,可怎麼看都是在水裏避暑玩。

    身為排長,王寶庫平時基本都老老實實蹲在無名村,偶爾回團基本也是隨三連全隊,現在單帶著一個排站在這酒站裏,看到馬良和鐵蛋在遠處談笑風生,看到陳衝懶洋洋走向沙灘朝他的戰士吆五喝六,看到二連的某排長帶著幾個鐵血戰士耀武揚威晃過酒站空地刺刀不下肩,連個招呼都不打,王寶庫忽然產生了當初陳衝也有過的感覺,他這個排長……還不如不是排長!不出家門,不識江湖!

    無意間,注意到了中央大樹幹上釘著的那塊破爛宣傳牌,說到標語宣傳,那可是三連的愛好,無名村裏多得是,沒想到小小酒站裏居然也有這個;王寶庫的識字課可沒缺過,三連戰士的識字率在全團絕對最高,於是王寶庫定睛看,那上麵寫著:'二連滾蛋!'

    這算什麼?宣傳牌還能用來幹這個?沒人管?

    不久之後再看,那破爛宣傳牌上又多了幾個粉筆字:'就不滾氣死你!'

    看得王寶庫直瞪眼,懷疑自己眼花。

    可是沒多久,宣傳牌上又多了三個字:'不要臉!'

    就分了這麼一會神,愣是沒能看到是誰手欠,王寶庫四下環顧,過往戰士們仍然我行我素彷彿這一切都沒發生。

    一頭霧水再回頭看那宣傳牌,居然又鬧鬼般多了一句:'不服來戰!'

    王寶庫挪不動步了,要是不弄明白狀況他以後都沒法睡覺,橫下一條心盯著那塊宣傳牌不轉眼,結果手下戰士跑來彙報休息位置安排,幾句話的功夫之後,不遠處的牌子上又添了倆大字:'免戰!'

    趕緊四下踅摸,一個九連戰士的背影正在遠去,同時拍打著手上的粉筆灰。王寶庫再看那'免戰'二字,越看越不對味,猛想人說的二連與李勇青山村對陣,感情這是一語雙關帶打臉,罵二連打不過偽軍沒資格上台。都什嘛閑人?

    果然,沒多久便有個二連兵戳在大樹底下臉發黑,怒衝衝突然開始扯嗓子:“誰寫的這倆字?敢不敢站出來?”

    唰地一片目光集聚聲。

    結果,一位光著小腳丫挽著褲腿手拎個小工兵鏟悠哉經過附近愉快顛向沙灘的小不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驚了個趔趄,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當場翹了辮子:“姑奶奶我寫的!怎樣?”

    寂靜幾秒,那二連兵無奈咂吧咂吧嘴:“不怎麼樣!”

    於是大家不歡而散,繼續各自忙。

    可是幾分鍾後,又有人影偷溜到大樹下,擦去了'免戰'二字,在那位置重新寫下:“戰你姥姥!”

    又過了不久,秦指導員的屋裏突然響起羅富貴的撞天慘叫:“哎呀我……冤枉啊!那上邊的字我都認不全呢……哎呀你還掐……真不是我指使的,我指使得動誰啊我……這些敗類… …”

    真正知情的王寶庫已呆,原本還想同情二連,現在才知道全不是好人!生命不息戰鬥不止,這在三連是口號,可在這,實實在在地發生著!還沒呆夠,有戰士小步跑來,連長有請,於是王寶庫強回神,一溜匆匆直奔連部木屋,剛到門口正好撞見陳衝由裏麵出來,也不知因為什麼事,剛才還懶洋洋的他現在滿臉興奮,因此第一次主動向王寶庫點頭致意以示招呼,而後話也不說便匆匆跑了。

    邁步進門,立正在門口內,老實得像個新兵;屋裏隻有胡義一人,帽子沒戴外套沒穿,襯衣鬆著領口坐在桌旁正在保養他那把m1932,槍件全都零碎在他手邊,瞥見王寶庫進門,便揚頭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

    可王寶庫仍然沒動,繼續戳著站得一絲不苟,跟隨九連這一趟感觸頗多,過去隻能聽傳言,說這位九連長是煞星,而今徹底信了,杏花村裏三排崩潰的當時,這九連長隻帶唐大狗和王小三親自斷的後,敢這麼拚的連長王寶庫頭回見,那狠勁一點不比高一刀的傳說差,那種情況別說打,王寶庫跟著羅富貴往衝擊波外跑那腿都軟,至今心有餘悸。他服了!

    “什麼時候回去?”

    留在酒站的存在感很低,可王寶庫莫名其妙地想繼續留在這裏,他說不清原因,隻是,無論是郝平那邊還是胡義這裏,他都沒有了繼續呆在九連的理由:“明天。”

    胡義放下了手裏的活兒,抬起頭注視王寶庫幾秒:“你有機會去興隆鎮麼?方便的話,想讓你幫我買瓶好酒。酒錢我先給你,這是私事。”

    原來九連長好這一口!猶豫都沒有地答:“行。”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一麵便可信任,王寶庫見到胡義時說的那簡單樸實幾句話,胡義便信任了這個人,他會拒絕但不會告密,答應了那便是答應了。當然胡義也不怕這種事情穿幫,禁閉也好檢查也罷,負責就是了。

    王寶庫離開了連部木屋,胡義繼續在屋裏窩著,從回來窩到了現在也沒出門,陳衝是第一個來見的,首先彙報了任務完成,然後為他那些繳獲的事支支吾吾,話沒說完胡義便揮手打斷:“同意!”陳衝就因為這個興奮地跑出門。

    接著進來的是孫翠,胡義並沒找她,這是主動來的,大咧咧往胡義側首一坐自己倒水順便還給胡義添了一杯,嘚啵嘚啵把村民和民兵隊這幾天的家長裏短叨咕個遍,臨走撂下一句:“當家的,別太拚了,多少娘們指著你活呢!”胡義差點掉桌子底下去。

    老秦這個搭檔一直不出現,明顯是慪氣,盡管陳衝對秦優咬死口說是他自己的擅自決定,胡義知道老秦猜得出來,殺傷兵的命令來自他胡義,正在考慮要不要主動去找老秦,又一位進門了,搭配著門外的強光背投線條更婀娜,晃得胡義眼暈。

    “我……正要去找你彙報情況。”

    “馬良已經跟我彙報了。大忙人!”

    這一次,她的微笑在胡義眼裏不那麼突兀了,於是胡義還以微笑,結果她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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