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第660章矮帥案高馬尾
遠方,出現四個軍人身影。
手搭涼棚正在瞭望的哨兵突然掉頭往酒站裡急急跑,並喊:“秦指導在哪?團長到啦!”
導致酒站裡雞飛狗跳稀里嘩啦一陣亂,嚇得老鼠都倉惶溜回了窩,彷彿聽懂了人語般。有戰士急急奔向大樹下的宣傳牌,慌張擦去粗描重筆的'不揍二連非好漢',匆忙寫上歪歪扭扭缺橫少豎的'熱烈歡迎團長蒞臨'。
片刻後,團長大人大步流星威嚴出現,其後是警衛排長小丙,外加警衛戰士兩員,一身征塵。
原本路線是直奔九連連部木屋,可是瞥見九連那個用來上課開會的大軍帳之後,陸團長改道向那斜吊敞開的寬大帳篷簾門簾。在陸團長眼裡,帳篷才有軍味,就算悶熱他也喜歡,這是他的風格。
小丙近侍已久,深知團長秉性,見帳篷內只有一排排木板凳,立即吩咐兩個戰士,將那些長板凳全都擺在帳篷內兩邊,騰空帳內空間,又搬來個破木桌,特意挑矮的,擺放在帳內黑板前,再找來個小板凳,也挑矮的,高度如小樹墩,置於矮桌後,然後側立於帳外,喊人送水。
矮桌子矮板凳,陸團長屈膝入座解著風紀扣,背對黑板面朝敞開的帳篷外,左肘搭膝偏歪上身右手指輕敲桌面,那氣場可不是二連的'金兀術'和九連的'陰沉將軍'能比,這才是真正的'無恥元帥'範兒。
眼見九連那位莊稼漢形象的指導員入帳,陸團長一歪眉:“胡義呢?怎麼不來見本帥?”
“胡義他……病了。”秦優抬手擦了把額頭汗:“從調查組走後,他就一直說他頭疼,好像整夜整夜不睡覺……我正要往團裡給他報病假呢。他……說他要去找周醫生。”
陸團長不認為胡義是去弄止疼藥的,他猜胡義很可能想通過週醫生了解蘇青的情況。關於蘇青被調查組突然帶走這件事,全獨立團都是一頭霧水,因為調查組什麼理由都沒給,直接停了蘇青的職,當場帶走了人。念及此,改問:“此行前我往二連派了通信員,讓高一刀過來,他到了麼?”
秦優出帳不久,又一將入帳,進帳前一秒還趾高氣昂威風凜凜,進帳之後駝背垂頭,秒變。
“高一刀,你威風得緊啊!”
這一句,顯得陸團長愈發威風,高一刀不知如何答,反正這絕對不是誇,繼續悶頭不吱聲。
“幾天不見,聽說你都學會'勤王'了?這可是大功!你功高蓋世了!這下一步……是不是該'清君側'了?”
這話說得,高一刀差點手癢想要學小紅纓那般撕衣角:“我……當時……他九連也是太過分!連飯都不給調查組做,可憐得跑我那去借兵蹭飯,我心一軟……就……”
“你心軟?你信不信我……”陸團長倆眼瞬間朝高一刀瞪得老大,憋了半天才收攏表情:“行!你真行!你等著吧……你等著……我治不死你!”
高一刀終於抬起頭,聽這意思是暫時結束了?應該是結束了吧?下意識道:“團長,那個我……能不能提個意見?”
“……”
陸團長把矮桌上的破茶缸都拿起來了,最終還是打消了把這茶缸子扔在高一刀腦袋上的念頭。
“以後團長你再下來,能不能去住三家集?我那新連部可比九連這大多了!我還特意給你準備了一把太師椅呢!”
“滾!有多遠你他娘給我滾多遠!”
破茶缸子沒能擊中抱頭鼠竄的高一刀,但是半缸子水全潑他身上了,逃出軍帳後一邊拍打身上的水濕,他還一邊朝警戒在軍帳外的小丙問:“你說……這是同意我返回三家集了吧?沒我事了吧?”
高一刀灰溜溜消失沒多久,小丙在帳外報:“唐大狗求見!”
“不見!叫馬良過來,不許抬,讓他自己走!”
馬良進帳,努力站得筆直,疼得一頭汗。
“走火?”陸團長黑著臉用手指敲敲他面前的桌面:“把你的槍給我放這。”
馬良瘸腿向前幾步,連槍帶套摘了放下,被陸團長當場把槍給拆了,每個金屬零件都保養完好甚至帶油光。
“有什麼話說?嗯?”
“也許我當時……槍沒裝好。”
“放屁!好歹你是跟我那麼久的通信員,你心細成什麼樣我不知道?我不認為你的槍走了火,所以,我也不會認為你是個傷員!現在我只給你兩個選擇……要么,跟我回團,出任警衛排長;要么,暫代九連軍務,把你們這破爛攤子立即給我收拾起來,恢復正常訓練!”
忍著腿疼,馬良出帳,朝帳外的小丙一笑:“你不謝我?”
最後進帳的是李響,唯獨這一位,陸團長不但起身,並且笑臉相迎,不等李響說話,直接一巴掌拍在李響肩頭上:“就你這麼一個省心的!”
“團長,我……”
“你很好!”陸團長直接掐斷李響的話頭不讓他繼續說:“你就是我最好的兵!你聽我說,現在我正安排人炒火藥呢,他們說比例還是不好,你必須得抽空回去指點指點。放心,事情不用你管。”
“團長,你……”
“我想過了!小鬼子是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別看他現在燒了我的屋,興許明年春天,我就把他滅乾淨了!咱大家全都高興了!”
“可是,這……”
“可是這就得靠你了!長痛不如短痛啊李響同志!我這也是為你著想,讓你早日脫離苦海。不瞞你說,我現在也是痛苦得不行不行,天天坐在沒房頂的破屋里數黃豆呢,數得我心裡這個煩……”
走出軍帳的李響,從頭到尾也沒能說全一句話,看著帳外的小丙茫茫然。
……
南岸,酒站村,孫翠的破屋不起眼。
屋里站著孫翠,孫翠身前坐著個背對她的丫頭,孫翠在給丫頭梳小辮兒。
沒人知道蘇青怎麼了,也沒人知道胡義怎麼了,幾天來,小紅纓總是神不守舍。
“他們一定有事!”
孫翠放下梳子:“誰有事?”
“狐狸和狐狸精!狐狸剛來的時候……說過喜歡她。”
“可是看蘇幹事對他……不可能吧?你這瞎猜得沒譜了!”
停了停,小紅纓又道:“也是呢……你說狐狸是不是眼瞎?看誰不行非看她?”
孫翠笑笑,不答。
小手抄起半塊破鏡子,端在臉前傻傻照,越照那張小臉越黑,突然抬手扯散了孫翠剛剛幫她紮好的辮子,一頭烏黑瞬間披散,凌亂成了小瘋子。
“我不要這個了!幫我剪成跟她一樣的!”
“啊?”孫翠拾起落地的紅頭繩:“死丫頭你這是抽的什麼歪風哎!”
……
陸團長到酒站來,其實不是來算賬的,他只是難過,燒光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獨立團更瘦了,根本看不到希望,所以他撇下政委在大北莊領導重建工作,出來散心的。他是團長,不能把難過輕易寫在臉上。
悶熱,陸團長仍然沒離開軍帳,難得來酒站一回,總得會會老戰友,可惜帥令已經下達多時,還不見那缺德玩意來!曬領導玩呢嗎?
不耐煩到準備下逮捕令了,一個嬌小人影終於扭搭扭搭出現,帳篷門簾是兩側高高掀開的,她出現在陸團長的視線中時,陸團長微笑了,然後立即改為凝重表情,豎起老虎眉,假裝不耐煩地看棚頂。
“找我啥事?”
看著棚頂不低頭的陸團長心說你這語氣怎麼比我還不耐煩?這是我求你怎麼地?小樣兒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這心情就不舒暢!
啪地一拍桌子,震得那破茶缸亂晃,視線離開棚頂憤怒甩向進帳人……便呆住了,虎眉也豎不直了,眉角一跳一跳直抽抽。
只見來者,嬌小還是嬌小,可她那兩個招牌小辮兒卻不見了!居然扎了個單馬尾,這馬尾辮扎得還不低,束得也緊,高出了頭頂,搭配她那張小臉卻不突兀,反而更顯英姿颯爽,木蘭風!
她對那聲拍桌子響沒什麼反應,倒似乎對陸團長這副癡呆相很滿意,又問:“高了吧?”
陸團長傻點頭:“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