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烽火逃兵 作者:小知閒閒(連載中)

 
Babcorn 2016-9-29 22:39: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109846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2 18:35
第670章時間的輪迴

    小焦村,有偵緝隊一半的骨幹力量,三十餘,外加事必躬親的沈隊長。從上到下,都認為這次抓捕行動目標可能是八路幾個,結果生生冒出來八路一百多!

    在村外守路做哨的偵緝隊員藉著黎明前的黑暗直接跑了,八個大字就記得最後倆,務實!

    在村里等待抓捕的偵緝隊員是後知後覺,該尿褲子的尿了,該休克的休克了,剩下的可謂精英中的精英,大難臨頭不改本色,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飛簷走壁的,龜息大法的,喬裝改扮的,滴血認親的,好一場英雄匯。

    這倒霉局面純屬偶然,誰能料到一個平凡婦人有這麼大魅力,偏偏跟獨立團二連沾親帶故,偏偏二連長是高一刀,高一刀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來接傷員的,他是要接二連烈屬搬家去新興城市三家集。在這種事情上,死要面子的高一刀也是事必躬親,唯獨對二連人,高一刀永遠覺得有愧,何況那是快腿兒的姐!

    二連也是後知後覺,進了村後,正在經過的房檐上突然掉下個失足黑衣人,才感覺不對勁了,看著刺刀下的標誌性哆嗦動作,這不偵緝狗麼?還敢說你在修屋頂?

    從這時起,小焦村正式大亂,不久便傳出槍響。

    半小時後,有戰士匆匆來到村子當中路口,朝火把附近的連長報:“抓了六個,擊斃仨。可咱進村前只在兩頭村口設哨,其他方向追出村就再沒法找影了。不過我猜,肯定還有剩餘藏在村里人家,要不要全面搜?”

    高一刀看著一戶戶大門緊閉,搖搖頭:“不能在這折騰太久。”隨後突然昂首怒目,奮力高喊:“打鬼子的,你們不迎,我不怨!可是沒長良心的,你們反幫藏,我謝謝你們了!我明告訴你們,我們是來接人的……接有骨氣的人回家!”

    鏗鏘有力的聲音如雷破雲,門縫裡看,那個鐵塔般的高大軍人喊到最後一句,近乎聲嘶力竭。

    門縫裡看,那個平凡婦人走出了她家的破爛大門,有八路在前為她擎火把,有八路在後為她提包袱,每經過一柄刺刀,一定伴隨著一個軍禮,叫姐,她在不知所措地哭,不抬頭。

    門縫裡看人,有時候覺得自己更扁。

    ……

    二連收隊在小焦村外,火把烈烈之下,七個俘虜被集中到小路旁,其中一個是被拖過來的,因為那是所謂的游擊隊傷員。偉大的理想超額實現了,面對的卻不是榮華富貴,而是七柄端在新兵手裡的刺刀。

    有俘虜朝經過的那個鐵塔般軍人苦苦哀求:“長官。長官。我們都已經招了。為什麼?”

    “因為你們這次行動喪盡天良!你要還是個人就不該來!”隨後朝行刑戰士一揮手便離開。

    七柄刺刀也在抖,用刺刀殺人跟開槍可是兩碼事,需要巨大勇氣,別說是殺俘,就算是戰場上殺鬼子,也有新兵下不了手,一個猶豫反被鬼子捅死的事不是沒有。

    結果是,要么力道不夠,要么扎偏了,最慘的是被刺刀扎進腹部,根本無法當場死,血腥熏天慘叫一片,同時伴隨附近老兵罵。

    事已至此,高一刀不打算就此回山了,算算時間,原路返回並不安全。分出幾個戰士,送快腿兒姐和剛才受傷的兩個傷員先行離開,囑咐他們向北往綠水鋪方向繞回。隨後,展開地圖亮手電,擺羅盤。

    地圖也是胡義的,上面被胡義用紅藍鉛筆勾勾畫畫外加各種凌亂附註,顯得雜亂無章,因為胡義有時候會在他自己這幅地圖上作圖玩,舊跡不擦,最後亂成此。高一刀不是不清楚梅縣地理,可他總是喜歡打開這幅地圖看,正是因為這幅賊贓,高一刀現在居然也有了基本作圖能力。

    在窮得沒參謀的獨立團,圖上作業能力胡義絕對第一,能排第二的不是陸團長反而是丁得一,再往下數,便沒什麼能上檯面的人了,現在可以加上高一刀這個自學成才的入門級。

    那個被高一刀愛不釋手的贓物望遠鏡,現在也是高一刀的苦惱之一。沒有望遠鏡的時候只知道那東西看得遠,有瞭望遠鏡新鮮過後,才聽說胡義用望遠鏡不只是看遠,也用來測距;這玩意怎麼測距?他這門外漢哪懂?本著必須打倒胡雜碎的心,他近期已經開始考慮要找明白人拜訪。

    獨立團裡明白望遠鏡如何測距的人屈指可數,九連里居然佔了四個,胡義,小紅纓,馬良,李響;可這四個高一刀全不能指望,他只能抽空回團,靠另外三位指點。

    看著連長一直盯著地圖發呆,屬下耐不住寂寞,終於問:“連長,想啥呢?”

    “不是說胡雜碎要出山麼?你說他是不是為了這事?有時候我就奇怪,他九連的狗鼻子怎麼總是那麼靈?”

    一個戰士小跑而來:“報告。前邊一排有人撒尿的時候從路旁抓出個人來。”

    “什麼人?”

    “他說他是要去小焦村的,聽到槍響嚇得崴了腳,便在路邊藏了。”

    不久後,高一刀用手電光指著剛被抓到的人上下照,人挺富態,穿戴雖然略不合身,倒也符合他的富戶身份,一臉驚慌拼命點頭哈腰,卻也沒有偵緝狗那種流氣相,姓名住址報得不含糊,說話客客氣氣不俗,總體看來……還是挺正義的。

    放下手電問旁邊戰士:“搜過了?”

    “剛搜過,他身上沒槍。”

    “那行了。放人。”

    富人擦了把額頭冷汗,趕緊稱謝。

    “等會兒!”這話不是對富人說的,而是朝正在將搜出的物件歸還富人的戰士,手電光柱定定照著戰士手裡的一塊懷錶:“把那懷錶給我看看。”

    富人喘出口大氣,一笑:“長官,這物件不如你留下得了。不瞞你說,這可不止是塊懷錶,三清觀裡開過光!它也是個護身符!”

    咔嗒一聲悅耳金屬響,銀質錶殼在高一刀手中跳起,錶盤晶瑩反射著手電光,秒針律動著。

    高一刀忽然覺得這感覺很迷人,過去總是見胡雜碎看著這種東西發呆,現在能理解了,越看越困。

    啪地一聲合起錶殼,準備將懷錶歸還對方,隨口問:“誰給你的?”

    笑答:“李有才。”

    ……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18:01
第671章搜捕

    又是一個夜,月兒圓了,像是十五,也可能十六,大油餅一般明晃晃地貼在夜幕上,看得人嘴饞;四下里都是淡淡月光,似明實暗,草葉不搖,偶爾蛙叫,一個村落在前方,有田,有人煙。

    在地圖上,落葉村以東是東落村,東落再往東好些距離,有個地方叫香磨。胡義猜,香磨就是這裡,這裡屬於梅縣東北部地區,因李有德這個屏障,九連這是頭一回來這邊,此刻正在月下的小路旁休息。

    一個人影出了村,順著小路匆匆來,草叢裡的戰士們沒反應,因為來人是九連指導員老秦。

    胡義站起來狠狠伸了個懶腰,走上月下小路,面對走來的老秦:“問到了?”

    “我愣是沒能敲開一戶的門!”秦優的語氣明顯帶有頹喪。

    “既然你秦司令都沒辦法,那咱們……打道回府?”

    “我說你……真當這是開玩笑的事嗎?你信不信我……”

    “呃……我錯了。”

    “我是沒轍了,你上陣吧。”

    月色下,能看得出胡義的帽簷下閃過一絲笑,而後突然揚聲:“田三七。陳沖。”

    路下草里猛站起兩個身影:“有。”

    “帶你們的人,把這村子給我圍了!”然後朝另一邊揮手:“其餘人跟我進村!”

    一陣草葉亂晃,小路兩旁的野地裡轉眼站起來近百號軍人身影,轉眼分成三部分,一部向左一部向右,另一部順路直接往村里開進。

    一段時間後,寧靜的小村里突然傳出各種喧嘩,火把通明腳步紛亂,維持會長身後跟著端槍灰色軍人,哭喪著老臉站在村子當中的曬穀場上拼命敲鑼,並扯著公鴨嗓一遍遍叫:“都出來都出來!各屋各戶趕緊出來集合啦!都麻利點啊……”

    沒睡醒的也好驚慌失措的也罷,扶老扯小趕緊出門往村子當中跑,一聽會長這種叫喚法,那肯定是皇軍來了,拖家帶口匆匆忙忙到了曬穀場上自覺擠成一團,這才發現,四周那些擎火把的軍裝都是灰色的,不是皇軍,也不是治安軍,頭回見,不過還是沒人敢說話,連孩子都沒有敢哭的,甭管這是何方神聖,槍就是槍!

    別說村民發蒙,那拎著鑼的會長也發蒙,憑空闖進這麼一夥兒兵,不由分說逼著他集合村民,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長官是哪個,看看集合得差不多了,縮著脖子左右瞅瞅,瞧見附近有一位最高大的,跟天蓬元帥下凡似得,有官相,便自作聰明伸著脖子朝那位道:“您看,是不是說說情況?表一下來意?”

    “說說情況?”那熊看看火把烈烈之中的一群驚恐老少,咔吧兩眼:“是該說說。”於是兩大步出現在火把下,狠狠咳了一聲,不小心把痰都咳出來了,直接吐在腳旁也不顧,抬起蛤蟆眼一擰熊眉;“都不用怕!啊。召集大家出來,不為別的,我們要在村里搜八路!”

    好麼,又是這套詞,村民們聽得心裡直顫悠,還好意思說不用怕?怕的就是你這個啊!

    “啊?”會長沒想到,莫非這也是跟皇軍一路的?趕緊垂背問:“那貴軍是……”

    “你管我是誰?邊呆著!”那熊不搭理會長搭茬,又向群眾:“說說吧,那倒霉鬼到底窩藏在誰家?有知情的沒有?嗯?”

    此時,又走進場一個軍人,大步流星徑直來到那熊身後,狠狠一腳把熊踹了個跟頭並恨道:“給我滾一邊去!”

    被踹的那一瞬間,那熊已經知道了踹他的人是誰,雖說力道不輕,可踹得還是不到位,根本沒能把他踹趴下,明顯是經驗不足的老秦!於是重新站直拍拍屁股回過頭:“既然把人都叫出來了,不得交代一下嗎?你來了正好。你說。你說。我滾還不行。”

    看著火把光線中那一張張驚恐表情,把秦優臊得臉通紅,說啥?啥都說不出來!他沒想到胡義這混蛋真就用這種最直接的辦法,帶著戰士挨門挨戶的滿村里搜查呢!

    “感情……您是長官?”會長又準備朝新來這位完全沒官相的作揖。

    秦優連忙抬手:“我不是。告訴大家別擔心,這裡沒長官。”然後趕緊掉頭離開光線範圍。

    從此,曬穀場正面的位置空了,沒人再出現說明,村民們更懵。

    ……

    村里某個路口附近,吳石頭手擎火把呆立,旁邊的磨盤上盤腿坐著丫頭,懷裡橫放著她的四四卡賓槍,另一邊站著發著牢騷的唐大狗。

    “為啥不讓我去參加搜查?這地方還用放哨嗎?”

    “誰說這是放哨了?”小紅纓很不愉快地一撇嘴:“我還想轉悠呢!老秦非讓我看著你!煩人!”

    “看著我?特麼看我幹啥?”

    “你說呢?怕你手欠唄!”

    “……”

    路口上忽然出現沉重腳步聲,一個人影轉過路口,小紅纓當即一斜缺德眉:“站住!”

    路過的人站住了,他是羅富貴同志,同樣很不愉快地看著磨盤上的小紅纓:“有病還是瞎?”

    “少扯沒用的。我問你,你剛才是不是進了那邊大院了?那都搜過了你又進去幹啥?朝我發什麼呆?是狐狸讓我注意你,你以為我願意?老實交代,是不是又抓雞了!”

    “怎麼可能?你看我這哪有?”

    “大狗,你搜他,興許他拗斷了雞脖子塞包裡了!”

    “哎?哎哎?姥姥個大狗你敢……”

    不一會兒,路口肅靜了,那磨盤邊上圍了一動不動的大小四位,包括舉著火把的吳石頭也站在磨盤邊上盯著磨盤上傻傻看,磨盤上有一隻破殼才幾天的小小雛雞,毛茸茸地泛著絨黃,驚恐地頻歪喙,傻傻注視著每一雙注視著它的呆賊眼。

    ……

    最直接的方法當然最見效,果然從村里搜出傷員一位。馬良二話不說當場把傷員的繃帶拆了,槍傷!

    胡義隨即下達命令,九連收隊,通知村民解散,不提這傷員是從哪家搜出來的,直接往村外抬,離開村子二里才停。

    “你到底什麼人?”

    “我不是說過了,我是秋風游擊大隊的。你們……是獨立團的?”

    “秋風游擊大隊。”胡義將手里火把遞給旁邊的馬良,在擔架旁蹲下來,盯著傷員腿上沒有被重新包紮的血色傷口,毫無感情色彩地點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秋風游擊大隊的。”

    “你知道?”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們的人現在在哪?”

    傷員黯然:“十里盪。也許……還在……”

    突然一陣極度劇痛,令傷員反射性地猛坐起來,痛苦得那張病臉完全扭曲,因為胡義的拳頭狠狠捶在他的傷口上。

    “為什麼!”這三個字真的是被傷員咬牙切齒說出的,語氣中不僅發洩著憤怒同時也釋放著痛苦。

    “看來……我還得給你第二次機會。”胡義蜷動著剛剛沾了淤血的手指,重新攥成拳。傷員從他的細微動作裡看到了殺機,於是垂下頭,沉默了好幾秒,忽然說:“我不會再回答任何問題。”

    第二次極度劇痛如期而來,導致全身猛烈一顫!傷口又一次被狠狠擊中,力度大過上一拳更多,儘管這傷員倔強地不想出聲,仍然控制不住喉嚨開合。

    “夠了!”隨著一聲大喝,火把光線下出現了老秦,一臉義憤填膺看著麻木無表情的胡義,喘了好幾口大氣,終於又道:“給他個痛快行不行?”

    “謝謝。”傷員仍然不抬頭,低聲出口。

    然而,胡義無動於衷:“現在,是第三次機會。”

    然而,傷員繼續垂著頭不抬,低聲自語:“我只後悔……沒和他們在一起……”

    然而,胡義沒再打出第三拳……

    不是胡義下不去手,而是他忽然意識到,這傷員……似乎是個真的……有一種失去後的悲傷,演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5 09:25
第672章 活死人

     秋風游擊大隊不屬梅縣,成立並活動於梅縣東臨的另一縣,是敵後武裝,營級;近期,漢奸告密導致有人叛變,叛徒出賣又導致鬼子突然大舉搜剿,秋風游擊大隊損失慘重,其中一部逃入梅縣東北境內。

    梅縣偵緝隊的釣魚行動,借的就是這秋風游擊大隊的番號,而九連所抓的傷員,居然真是秋風游擊大隊的一員,他因偵查任務負傷,沒能再歸隊,只知道隊伍的最後撤退方向是十里蕩。

    九連要不要去十里蕩?這是擺在胡義面前的問題;可以排除對傷員的質疑,如果這傷員真是梅縣偵緝隊釣魚計畫的一部分,那也不應該把設伏地點擺在更加遙遠的香磨以東,距離梅縣縣城越近才越合理。

    看得出秦優一次次欲言又止,他是希望九連能幫助落難友軍一把,可他又努力不在軍事問題上干涉胡義,儘管目前他對胡義這混蛋連長已經窩了一肚子火,還是能忍,真不是一般的修養。

    看著老秦在附近轉圈兒猛抽他的爛菸頭,靠坐在樹下賞月的胡義反而先問他:「老秦,你說……咱們該不該去十里蕩看看。」

    秦優趕緊把手裡菸頭撇了:「我覺得吧……可十里蕩離這不近,過去也是天大亮了;再說……這個地界咱是頭回來,人生地不熟,一馬平川的起伏又不大,真有點事是不是不好撤出?」

    真不愧是老秦,胡義不禁笑:「好吧,那咱們就去看看。一馬平川確實不利行動,好在人煙稀少離城遠,相機而動,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秦優不說話也不動,那張莊稼臉雖然有些模糊,可胡義似乎覺得……他正在月下含情脈脈,不禁打了個寒顫:「老秦,你這是看我呢嗎?」

    「胡義,本來我以為你不可救藥了,現在看來你還是有點希望的。」

    今夜的月亮不高,反而又大又圓,不是白晃晃,反而金燦燦冒油光,暗藍蒼穹之下,四面八方都是黑暗地平線,顯得頭上的夜空穹頂像是鬼子的鋼盔籠罩一樣。

    九連繼續出發了,一個又一個戰士身影悠閒地銜接起來,蹚著草葉上的反射月光,向東。

    其中走著個最高大的戰士,跟在他後面那位似乎戴歪了帽子,還在朝前嘀咕:「騾子,我真沒想到,你特麼比我還畜牲!」

    「滾你姥姥!我又沒說現在就吃了它!」

    再後邊一位戰士身影明顯小,撅著馬尾辮導致帽子都沒戴,也朝前小聲嘀咕:「騾子,我替你養它好不好?」

    胡義單肩掛著中正步槍,右手垂拽著步槍背帶,最後看了這格外美麗的月亮一眼,覺得今晚的月亮不像她往常那樣白皙,怎麼看都不冷。扭頭看看隊末,已經動了,於是他走成最後一個身影。

    ……

    所謂十里蕩,其實是個大沼澤地,方圓十餘里,水生植被又高又茂密,風吹過時,綠色蕩漾如浪,由此得名。

    這個上午,十里蕩周圍仍然有煙火,不是硝煙,而是篝火尚未熄滅。

    十里蕩是茂密的,十里蕩周圍植被卻不高,灌木稀少,地形雖有起伏落差不大。馬良整整爬了五百米,才改為草間貓腰跑,急匆匆翻過最後一道緩坡,九連全在坡後頭休息。

    「我只觀察了西邊這一段,十里蕩外圍應該是每隔幾百米設點,每個點大約一個排偽軍,還有幾個鬼子,雙向巡邏。」

    「每隔幾百米一個點?」胡義聽了馬良匯報直皺眉,這種包圍法相當於四處透風,游擊隊為什麼不突圍?傷員太多?可繼續窩在十里蕩早晚不得全餓死?

    見胡義遲遲不說話,秦優問:「難在哪?」

    胡義望著坡上的半高草:「不是難的問題……而是太容易了!」

    「太容易了?」

    馬良也點頭:「確實不難。咱們只要攻擊最近的這個點,然後把戰鬥持續到兩面增援來敵形成包圍態勢之前撤出,就算臨時解圍了。槍聲一響,十里蕩裡邊的游擊隊不會不明白。對於咱們來說,剩下的問題就是擺脫,擺脫應該也不難,雖然敵人兵力不詳,但主力全是偽軍,鬼子應該是兵力不足所以拆分在偽軍各排了,東邊縣城來的這些鬼子明顯沒有梅縣鬼子那樣的厚兵力。」

    跟著胡義苟且這麼久,秦優的警惕性也有大幅提升:「那……這會不會是個陷阱?難道那傷員叛變了?」

    馬良搖頭:「不像。陷阱也不該是這個佈置法。不合理。」

    「這至少證明游擊隊確實在那裡。」胡義終於說了話:「不過,我也不打算派人冒險嘗試聯絡。既然來了,能辦到的事就要辦,計畫就按馬良你剛剛說的來。」

    不久之後,九連結束了休息,大件行李一律卸下在這坡後,戰前輕裝。

    田三七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他被賦予主攻任務,目標是距離九連最近的敵人駐紮點;馬良的任務是帶一排向偏左前出一段隱蔽設立陣地,用火力遮斷左面敵人增援路線;陳沖偏右,任務與馬良同,負責掩護二排右翼;三排做預備隊打醬油,將跟隨在二排側後。戰鬥由二排發起,秦優跟隨三排當兵,胡義進入陳沖排臨時擔任助理排副。

    胡義給了田三七充分的自由度,進攻手段完全自主,他直接去了陳沖那邊,對二排的戰鬥準備根本不過問,這是想找胡義談二排戰鬥準備情況的田三七沒料到的,他看了胡義的背影很久。

    有些東西,一輩子也變不了,來自二連的田三七,骨子裡仍然是二連的脾氣,求攻!求快!

    有些事情,改變得很快,在田三七糾結地對二連動過拳頭之後,他終於被他的二排戰士們承認了。能打鬼子的人多得是,在九連這不值錢;能跟九連一起扯淡作死的人可不多,這才是九連喜歡的風格。

    「二排全體,上刺刀!我不管你們的刺刀是不是鏽在鞘裡!」

    喀拉喀拉一片金屬卡響,九連二排掛刺刀了,一個個戰士忽然覺得這感覺很好。

    「翻過坡後,橫向拉開匍匐。我不會下衝鋒命令,什麼時候被敵人發現了,什麼時候站起來衝鋒!敵人的槍響就是衝鋒命令!所以,如果不想害死全排,就不要在遠處被敵人發現!」

    有戰士道:「那要是爬到敵人眼皮子底下還沒被發現咋辦?」

    一陣輕笑。

    田三七並不惱,認真道:「如果你爬到了敵人眼皮底下,說明我已經爬進敵人駐地了!把手榴彈放在最方便拽的位置,做第一波火力,讓敵人過年。現在出發!」

    稀里嘩啦一陣分散,一個個灰色戰士背影,軍帽上套著草葉偽裝貓著腰立即開始翻坡,像是一隻隻躬背豎毛的狼。

    ……

    儘管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可惜偽軍的哨位基本都是往十里蕩方向瞪眼,渾然不知危機迫近;某片草叢後,胡義端著小紅纓那借來的望遠鏡,鏡頭中的二排已經爬進了距敵五十米線,居然還在往前爬!

    隱蔽在附近的陳沖也在悄悄朝左觀察,看得一腦門汗,不禁低聲出口:「他還不開打?」

    「二排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胡義這樣回答陳沖,繼續在望遠鏡裡看著,他知道,如果敵人還是不能發現,二排將一直爬到手榴彈爆炸範圍的波及線,那幾乎就是臉對臉了!田三七……還真是得了高一刀真傳。那一個排偽軍外加幾個鬼子,雖然人數比二排更多,現在其實都已經死了,只是晃動在望遠鏡裡的一具具活死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18:05
第673章騎兵

    戰鬥並沒有開始於槍聲,而是來自某個偽軍的一聲驚叫,他呆仰著頭,看著一顆又一顆手榴彈在蔚藍色中翻滾飛行,在他因驚駭而極度放大的瞳孔中,時間近乎凝固了,令他覺得那些手榴彈似乎飛得很高,很慢,很清晰,像是一顆顆黑色小風車般旋轉著,優美的飛行弧線拉出一道道淡色硝煙。

    二十多顆手榴彈,像是一陣鐵雹,有的砸入草叢不見,有的砸入篝火餘燼,有的砸在休憩者身邊,有的甚至砸在頭頂,當場將人砸翻,有的落在硬地面,繼續跳躍著,繼續翻滾著,木柄後繼續冒著煙,因翻滾飄成了詭異圖案。

    草尖在空氣波動中猛顫,俯瞰,一次次沖擊波如漣漪般在綠色中疾速擴散,重疊著擴散,交錯著擴散,像是雨中的一窪小水坑,激起一環又一環。

    落沙未盡,刀鋒便衝入硝煙,儘管九連的刺刀技術很爛,但刀尖是田三七,他的衝鋒背影,彷彿能散播瘟疫,二排戰士們跟在他身後,生生被這瘟神拉拽成利刃,居然也衝出了氣勢如虹冷鋒決絕!更何況,硝煙中的敵人幾乎沒有能站著的,甚至仍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靈魂早已離開軀體。

    血,與刺穿;掙扎與哀嚎,撕扯,有刺刀彎了,又傳出槍聲。屠戮者與被屠戮者,都在硝煙中歇斯底里!

    ……

    血淋淋的二排戰士覺得時間很漫長,彷彿已經用盡畢生精力,其實二排的戰鬥,結束得異乎尋常地快,硝煙才散盡,滑下刺刀的血尚未發粘,落地還滲。

    左翼開始有槍聲,右翼也開始有槍聲,兩側敵人都在趕來,被馬良和陳沖所阻,雜亂無章地開始了中遠對射。

    田三七也是半身血,屬他捅倒敵人最多,卻沒像某些狼狽戰士那樣全身染紅,拎著血色刺刀已變形的步槍,怒目朝某些看著滿地血色發呆的戰士喊:“一班朝北二班朝南三班現在就打掃戰場!快啊!這不是結束!”

    右翼陣地,陳沖排在進行自由射擊,來自南邊最先到場的敵人編成和二排面對的敵人差不多,同樣是一個排規模偽軍,其中加了三四個鬼子,被陳沖排阻止在距離二排位置四百多米外,匆忙之下只能與陳沖排對著放槍,無作為,後續來敵尚未到達。

    胡義沒參與射擊,攥著望遠鏡不停觀察,二排打得太快了;左翼一排狀況仍然理想,情況與陳沖這裡雷同;這場突襲進行得比戰前預想更順利,簡直完美。

    陳沖打掉了他的第一排子彈,縮下身體裝填第二個橋夾:“連長,咱們要在這拖多久?”

    “二十分鐘,不過目前看來……半小時也沒事。”

    一個戰士貓著腰匆匆跑來,身上帶血,來自二排,到舉著望遠鏡不停觀察的胡義身後匯報二排戰鬥簡報:“犧牲四個,重傷無。排長讓問,二排是繼續留在原地建立陣地,還是後撤一段?”

    “打掃完畢就撤,與一排靠在一起。有活口沒有?”

    “有。”

    這讓胡義立即放下瞭望遠鏡回頭:“敵人兵力問出來了?”

    “偽軍團規模,均分在十里盪四面,鬼子步兵總共兩個小隊,大部分臨時編入偽軍了,另外還有個騎兵中隊,十里盪南北各一半。”

    胡義總是沒表情,可九連的戰士們仍然能夠讀懂連長的表情,向連長做匯報這二排戰士覺得,連長正在嚴肅起來,終於嚴肅到眉都皺了,不知為何。

    瞄了半天狠狠開出一槍的陳沖因為胡義突然不再對那戰士說話而扭過頭:“連長,怎麼了?”

    胡義仍然不說話,抬起深皺的眉頭望北,又轉頭心事重重看南,蒼藍之下,四面都是遙遠的地平線。突然大聲命令:“撤!西撤!去通知全連撤!現在就撤!”

    嗓門大到陳沖排戰士全聽到了,陣地上的射擊聲戛然而止,撤回步槍放低身體,一頭霧水紛紛看向連長。

    ……

    陽光又高了,已近中天,刺眼得令人抬不起頭,無風,一絲雲都沒有。

    地面是熱的,草也不高,在烈日炎炎下蔫垂,一隻蝗蟲附著在草葉背面,呱噪地振翅叫著,忽然沒了聲,隨即它倉惶跳走,接著便有軍鞋跑過,刮得草葉亂搖,一副副灰色綁腿,或者染了血色或者掛滿灰土,一次又一次地踏草匆匆。

    九連,凌亂地連綿在廣袤的綠色荒野中,疲憊得不似在跑,又明明是在跑,軍裝早已被汗水濕成了深色調,貼附在一個又一個脊樑上,泛起清晰的髒皺,伴隨沉重喘息,以及空水壺隨著奔跑動作發出的聲響。

    喘不上氣的王小三仍然不時回頭:“咱為啥要這麼拼命跑?那偽軍再多,咱也不至於跑成這樣吧?”

    羅富貴身後背的全是小紅纓的家當,眼下已是喘氣熊:“胡老大說跑,這事就肯定沒個好!愛啥啥!”

    接著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紅纓:“狐狸說……呼……他怕的是騎兵。”

    “騎兵?騎兵很厲害嗎?”這句話不知是誰問的,卻沒人能回答上來,都沒見過,於是有戰士忍不住回頭去看唐大狗。可惜唐大狗雖然戰鬥經驗不少,也沒見過鬼子騎兵長什麼樣,繼續垂著他的一臉臟汗努力跑,根本不抬頭,這貨從未現在這般收斂過。

    胡義跑在隊伍最後,憂心忡忡一次又一次回頭。很不幸,胡義不僅是在講武堂裡學習過騎兵知識,也在戰鬥中見識過鬼子騎兵。

    騎兵,這個古老的強大兵種,原本已經沒落,然而在這片戰場上,它還能猖狂著。有人以為,機槍之下,騎兵還怎能躍馬砍殺呢?沒見過鬼子騎兵的人都這麼說。

    其實,鬼子騎兵很少在馬背上作戰,馬上作戰只有四種可能,一、騎兵對戰騎兵;二、野戰中有限條件下的快速側翼突擊;三、追殺潰兵;四、作死。

    鬼子騎兵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打步戰的!無論多大規模,鬼子騎兵的最基本單位一定是四騎一組,進入戰鬥前,各組都是三人下馬,一人牽馬於後方跟隨;擔負的更多任務是專業偵查,快速搜索,遠程追擊,堵截,包抄,增援,治安巡邏;並不是說鬼子騎兵沒有打硬仗和陣地戰的能力,騎兵裡不只有戰馬,也有馱馬帶著機槍和輜重跟隨,不打硬仗是因為鬼子捨不得,騎兵太貴,無論裝備還是人員,全都是奢侈品。

    此時此刻,胡義終於明白秋風游擊隊為什麼不敢輕易跑出十里蕩了,他們一定是被鬼子騎兵殺怕了!

    此時此刻,有一匹高大戰馬正在這片烈日下的荒原上肆意馳騁,國人都稱它是'東洋馬',其實這匹戰馬的血統與鬼子毫無關聯,它是諾爾曼馬與純種馬的混血,來自法國,應該叫'盎格魯諾爾曼馬'。

    騎在馬上的鬼子,軍帽後的屁股簾兒飄著,水囊及鞍袋都是鼓鼓囊囊,馬鐙裡是昭五軍鞋,牛皮護腿,鞍側掛一柄'甲型三二年式騎兵刀',腰間橫纏'四四式帆布子彈帶'外掛兩顆手雷,另外還有個皮質彈藥包,也與步兵不同,不是掛在腰間而是斜挎胸前;腰側配有一把'二六年式左輪手槍',腰包裡備有一把一〇式信號手槍,身後斜背著一支四四式卡賓槍,另外斜挎著一個望遠鏡盒,怎能不囂張!

    漸漸,這匹戰馬後方又奔來三匹戰馬;這一組,只是橫向間隔向西搜索追擊中的眾多騎兵組之一……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6 18:52
第674章無奈的選擇

    胡義確實怕了,光天化日之下,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的東洋馬呢;儘管田三七打得夠快,儘管當場醒悟撤退命令下達果斷,儘管鬼子騎兵由十里盪南北趕到事發地點再改向西追也需要些時間,可這廣袤的綠色荒原看似無垠,實際就是個牢籠,馬蹄下的牢籠。

    隱約,有哨音傳來。

    很不甘心地回頭看側後,東南方向的藍色天際線上,一顆信號彈拉著白煙正在高高升起,那遙遠的飛升感覺很美,飛到了最高點後又在蔚藍中劃出極其優美的弧度開始徐徐下墜,汗臟滿臉的胡義停止了疲憊腳步,大口喘息,無奈地望著,下意識舔嘴唇。

    終於被追到了。

    附近的鬼子騎兵開始朝這裡轉向,在更遠方,又有新的信號彈飛起,為更遠的騎兵搜索組提供方位消息,大範圍橫向間隔散佈奔馳中的鬼子騎兵開始朝同一個方向點收攏匯集,四匹變八匹,八匹又成十六匹,越匯越多,如聚流沙。

    “為啥要停?”秦優一臉焦急,匆匆來到隊末問胡義。

    “我們已經被抓到了。現在需要休息。”

    一路上,胡義都是一臉焦急,現在語氣突然變得如此平靜,秦優的心不覺沉到了底,望後方,天際線上飄著一縷正在不規則彌散的信號煙,再看不到其他,秦優不甘心,不相信。

    “也許我們還能再跑十里!只要我們再咬咬牙,也許就能擺脫了!勝利也許就離我們十里遠!”

    這一番話,令戰士們重新有了一絲力氣,不再卸裝備,紛紛回頭看連長。

    胡義不為所動,只是掃視著周圍環境,隊伍現在的停止位置恰好相對略高,雖然起伏很緩連個小丘都不如,起碼視野還好。

    “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我們連戰鬥的機會都將失去。必須休息!在鬼子騎兵集結完畢之前,我們還有些時間,就在這構築陣地吧。”

    每個人的本能都想繼續跑,畢竟現在還看不見敵人的影,可胡義知道,九連現在已經被鎖在鬼子騎兵的望遠鏡鏡頭里了,再跑多遠都沒用,再跑就是白白消耗體力,正中鬼子騎兵下懷。

    稀里嘩啦一片盔歪甲斜,連長的最後表態,導致九連全倒,一個個喘著大氣舉頭望刺眼陽光,這是個令人痛恨的中午,這是個令人痛恨的大平原,搞不懂為什麼人人都說平原最富饒,富饒得樹都沒幾棵,只有蝗蟲遍地,只能又一次盼天黑。

    ……

    梅縣東邊這個縣城,鬼子兵力確實不多,主體是治安軍,因為秋風游擊大隊的出現,不知從何處調撥來一支騎兵中隊,治安戰果立竿見影,將秋風游擊隊殘餘一部攆進了十里盪,沒人願意往沼澤里攻,想等著游擊隊餓死在裡邊,結果天上掉下一股八路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生吃了毫無防備的偽軍一個排,救都救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

    偽軍嚇壞了,鬼子的眼睛卻亮了,整個騎兵中隊當場全撒出來了,包圍十里蕩的偽軍被拆出一半,直接往西追。騎兵大尉兼任總指揮,沒有將偽軍全部調動的目的是為了雙吃,料定被圍在十里蕩的游擊隊肯定不敢白天突圍,而這個白天,夠他將這股不明八路吃掉再返回。

    一道緩坡後,已經聚集了戰馬百餘匹,剛剛到場的騎兵大尉離鞍下馬,把韁繩交給迎面衛兵,順著屬下抬手指明的方向,拽出望遠鏡往西邊的緩坡上疾走,並問:“他們還在跑?”

    “半小時前就停在那了,好像打算原地防守。”

    騎兵大尉有點意外,在騎兵面前,一般的目標都是要掙扎跑到最後一刻的,這麼早就放棄希望的目標還真不多見,要么是目標心理太脆弱,要么是目標夠冷靜。

    接近坡頂,騎兵大尉放低姿勢,後又改為匍匐,來到正在用望遠鏡隱蔽觀察的騎兵斥候附近,也舉起手中的望遠鏡。

    略有起伏的綠色地形之中,一片緩坡上有模糊的灰色身影,正在構築臨時陣地,根據某些顯眼的動作看來,居然像是在揮舞工兵鍬!

    不禁放下望遠鏡回頭問:“治安軍還要多久能到?”

    “已經聯絡過,可能……要半小時以後。”

    大尉沉默著,算算時間,治安軍到場後也無法立即開始戰鬥,於是皺皺眉:“讓一小隊前出。試探性攻擊。我不想看敵人休息得這麼舒服!”

    不久之後,坡後傳出一聲鳥語吼,七扭八歪在草叢裡的鬼子站起來三十餘,摘了掛在馬側的鋼盔往頭上扣,卡賓槍下肩橫端,熟練地拉開隊形,正式開始漫步翻坡。

    ……

    九連正在構築陣地,某些戰士確實在揮舞工兵鍬,雖然這裡的土質並不像山里那麼硬,陣地也沒能完全成型,目前還是各挖各的坑。

    胡義也沒分東南西北,陣地只是簡單的三點佈局,如果俯瞰,一排、二排和陳沖排戰士的分佈,像是三個向心的l型組合圖案,這三個l型中間的小片範圍,是正在挖散兵坑的三排。

    就屬三排陣地進度最快,一個惜命的羅富貴再加個天生有挖坑基因的吳石頭,那真是泥土紛飛鏗鏘有聲,這還沒算老秦的能耐。馬良覺著望遠鏡,不放手地看東,看南;小紅纓也舉著望遠鏡,不離眼地看西,看北。

    陣地上沒人說話,只顧在烈日下流汗,一鍬又一鍬地挖,一刺刀又一刺刀地刨,壓抑得感覺像是在給自己掘墳墓。

    氣喘吁籲將工兵鍬扎在腳邊土裡,直起腰的秦優看看肅穆的周圍,很想說點什麼來鼓舞士氣,可現在什麼詞都想不出來,而胡義這個不爭氣的連長,居然什麼活兒都不干,這麼熱的晌午陽光下,他居然還躺在草里帽子遮臉曬太陽呢!

    “你就不能說點啥?”秦優滿臉汗朝胡義嗔怪。

    胡義動也不動,倒是答了:“你老秦都知道上火了,那就啥都不用說了。”

    “你……”

    嘰嘰

    這突然出現的微弱聲音,似乎像是附近有雛鳥叫,可惜來自群眾的秦大指導員第一耳朵就听得出,這聲音更像是小雛雞!循聲回頭,那裡只有羅富貴的挎包,而旁邊的羅富貴也停下了鍬,正在無辜地咔吧眼。

    二話不說走過去,拎起羅富貴的挎包當場翻,一個細木棍編成的小雞籠子出現在秦優手裡:“這……它……你……”突然朝熊怒了臉:“哪來的!”

    熊傻了眼訥訥:“路過香磨村會長家的時候……我也是……看它怪可憐!”

    “你個欠手啊!哎呀你可氣死我了……”

    疲勞上火到現在,終於被熊氣得胸口疼,可惜這附近連個能當藤條使喚的東西都沒長,氣得秦優只能抄起腳旁的工兵鍬,比了兩比,又無奈放下,身為指導員總不能拎著這個拍他吧?

    那熊也看出老秦這回真急了,咔吧著那雙蛤蟆眼歪坐在坑里索性要將無辜進行到底:“它非要參加八路軍,我有啥辦法?”

    這片陣地上,突然出現了沒能忍住的第一聲笑,然後加入第二個,第三個,很快笑翻了一片,只有秦優仍然乾瞪著眼茫茫然。

    可惜,笑聲剛剛擴散開來,便聽到馬良一身喊:“鬼子出現了!東南!”

    ……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18:14
第675章第一次進攻


    所謂經驗,是從已經生過的事情中獲取的知識。經驗不是真理,也未必能一味套用。從哲學上講,經驗,是指人們在同客觀事物直接接觸的過程中獲得的關於客觀事物的現象和外部聯繫的認識。

    對於軍事指揮員來說,經驗是非常寶貴的東西。

    胡義是個有經驗的軍人,尤其,他的經驗基本來自失敗,所以更深刻。

    在九連,很少有戰前動員,從士氣低迷中混到今天的胡義對士氣似乎不看重,有時候,士氣低迷也不代表戰鬥力會下降,比如九連現在被鬼子騎兵抓在這片大平原上,若不能熬到天黑,逃生無望,這已經是一塊死地,還需要什麼動員?

    在九連,都知道胡義能耐,把胡義當天,可除了機槍這個老本行,要問胡義能耐在哪,沒人說得出來。如今這步境地,連秦優都悲觀了,他覺得胡義的狀態像是破罐子破摔。

    尚未成型的陣地東南方,鬼子三十餘,橫拉成一條散兵進攻線,已經不慌不忙地過了四百米距離,一個個開始貓下腰。

    到此時,胡義才從草叢中頹廢地坐起來,靜靜朝鬼子來向看了兩眼,又看看這片尚未成型的陣地,戰士們早已經擺好了槍口,緊緊盯著目標,沉默等令下。

    於是胡義以低身姿進了羅富貴挖的坑,目前就屬這個坑最深最大,把中正步槍豎在身畔:“都把槍收下來,繼續構築陣地!盡量放低姿態,別讓鬼子瞄到你!”

    “……”

    所有戰士全回了頭,要不是眼睜睜看著連長說,都以為是聽錯了。

    “愣什麼楞?這是命令!聽不懂?留一個觀察哨,其餘的繼續幹活!”

    命令總算是被確認了,槍口紛紛撤下,心說連長雖然狀態不佳,魄力依然,這是要打近戰,這麼點空檔也不忘爭分奪秒;戰士們重新抄起工具,以低姿態繼續土工作業,很多散兵坑都已有了些深度,已經勉強藏得住了。

    一段時間後,觀察哨報:“距離三百了。”

    戰士們停工朝連長的位置看,可胡義歪靠在羅富貴那坑里仍然沒動靜;無奈,繼續幹活。

    一段時間後,觀察哨報:“距離二百。”

    這已經是一般交火距離了,某些戰士開始呼吸不穩,總想放下短鍬去抄槍,可是連長仍然不說話;無奈,繼續幹活。

    一段時間後,觀察哨再報:“差不多一百米啦!連長!連長?”聲音都比之前小了很多,並焦急。

    “知道了。”胡義答。

    秦優熬不住了,撇下工兵鍬急竄到了坐坑里望天的胡義身邊:“我說胡義啊,你聽命白了沒有?鬼子就要上來了!就算你想放近打一陣狠的,現在也必須做戰鬥準備了!我說你是不是……”

    “繼續幹活兒!”胡義先朝呆的戰士們不虞,然後才扭頭面對秦優:“我沒興趣陪鬼子玩。 ”

    “玩?”

    “騎兵中隊。算算時間,該集結得差不多了,怎麼也得一百多條槍吧?真要打,咱們應該看見**十,派三十多個出來算怎麼回事?我不信他們敢一直爬上這個陣地來!我現在既沒興趣減員,也沒興趣浪費子彈,時間寶貴,讓他們自己玩吧。”

    一番話把秦優說呆了,眨巴了好幾眼,又道:“可萬一……”

    胡義難得淡笑了一次:“萬一上來了,那就現抓槍打唄。騎兵的命可比咱們金貴多了!他們又不是沒有指望。”

    一片大氣呼出,戰士們又開挖了,現在輕鬆點了,連長沒瘋。

    ……

    三十多個鬼子騎兵匍匐在大約一百米距離,目前正在蒙,一個個地相互大眼瞪小眼,做夢都沒想到能爬到這個距離來,都到這了,隨時能衝鋒了,八路仍然一槍不響,那陣地裡仍然鍬鎬聲聲,不可能這麼瞎吧?不可能是彈藥不足吧?還是喜歡肉搏戰?還要不要再往前挪?問題太多,全沒答案。

    帶隊的鬼子少尉權衡再三,不敢再往前了,再接近的話保不齊要挨一波手榴彈,到那時候衝是不衝?什麼支援都沒有,還要以少打多,手裡這是四四卡賓槍不是適合拼刺的三八大蓋,騎兵手雷又不多,騎兵刀也沒帶過來,這要上去得是多蠢的選擇?繼續在這曬著?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還很尷尬。

    少尉終於揮了手,全隊開始往回爬,還不敢掉頭,始終得把槍口朝著八路陣地,倒退著爬。很奇葩的一幕,把舉著望遠鏡的鬼子大尉看傻了,把九連觀察哨也看傻了,很多戰士都不相信,忍不住爬去觀察哨位,藉著帶偽裝的狹小觀察孔去觀瞧。

    一槍沒響!無論鬼子騎兵還是九連。

    羅富貴瞪著蛤蟆眼直吧唧嘴:“我個親姥姥!這得算打退了鬼子一次進攻吧?啊?”

    不等人搭話唐大狗就先叫喚了:“這特麼當然是打退了鬼子一次進攻!咱要不打鬼子能退嗎?鬼信啊!”

    一眾戰士傻呆呆點頭,深以為然。

    於是,九連,在連長胡義的鎮定指揮下,充分揚了九連的大無畏精神,抱著犧牲的決心,沉著冷靜地打退了敵人的第一次進攻,沉重打擊了鬼子騎兵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證明了鬼子騎兵不是不可戰勝的!

    ……

    生平第一回,鬼子騎兵大尉說不出話來,放下望遠鏡之後了很久的呆。

    這次試探性進攻,什麼狀況都沒得到,毫無參考價值,也沒能阻止八路繼續揮鍬掄鎬修陣地。

    帶隊的少尉返回後,站在大尉面前只顧垂著頭,也說不出話來,根本不知該怎麼說!

    不過騎兵大尉沒生氣,也沒責備那少尉,乾咳了半天,只是說:“這至少證明……嗯……我們有了一個很冷靜的對手!既然如此……休息。開飯吧!”

    被胡義料中,鬼子騎兵是有指望的,怎能輕易去啃九連陣地,他們只要呆在這,根本不用圍,也不用擋,九連根本不敢跑。

    下午一時許,治安軍氣喘吁籲狼狽到場,兵力四個連,歪倒在緩坡後面亂糟糟鋪了一大片。帶隊的偽營長站在鬼子騎兵大尉面前嘴唇抖腿軟,既是因為累,也是因為怕,他遲到了。

    “他們……實在是不爭氣……那個……只要讓他們休息一會兒,馬上就圍。馬上就圍。”

    “用不著圍。”騎兵大尉抬手朝西北方向的坡後指:“十分鐘後,先派出一個連進攻。”

    偽營長如蒙大赦,趕緊跑了,騎兵大尉仍然站在原地,抬頭看看陽光,抬腕看看表,突然莫名其妙地一笑,無奈搖搖頭,原地坐了,開始脫他的馬靴,在陽光下的草地上愜意曬襪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0 19:01
第676章一次變兩次

    第二次進攻來了,偽軍,兵力一個連,仍然出現在九連陣地東南方,百餘人影散漫地行進成一大片,在陽光下蹚著膝高草,遠遠看去,像是悠哉於綠色中的牲口群。除此之外,安靜無風。

    觀察哨報,敵人距離不足一里。

    這次,九連陣地上沒人緊張,因為之前經歷過一次,而且之前那是鬼子;戰士們繼續躲在散兵坑里低姿態幹活,一個個的汗流浹背滿身土,陣地已經有了雛形。

    這次,胡義沒有懶洋洋躺在羅富貴的坑里望天,而是出現在了距敵最近一側的陣地,抄走了馬良手裡的望遠鏡,舉朝東南。

    一個連,偽軍不會只來一個連,胡義的眉頭皺得比剛才更深,因為偽軍出現的時間比胡義預想的要快,這應該是分散於偽軍中的少數鬼子起了督促作用。

    “哥,你怎麼看?”

    “偽軍應該是剛到,主力在休息,這仍然不是正式進攻。”

    “如果是這樣,二百米三排槍也許就能把他們打回去!”

    雖然也是試探性進攻,可偽軍不是鬼子,更不是鬼子騎兵,如果不打,他們一定會直接爬上陣地來。

    “讓他們多晃悠會,放近點。”

    “手榴彈距離內?”

    “手榴彈距離外。不帶機槍。”

    ……

    接近敵人的過程是個心理煎熬的過程,尤其是長途行軍後的這些偽軍僅僅休息了十分鐘,腿仍然是酸的,每向前方那個陣地接近一步都如灌鉛。在陽光下,前方是個緩緩的坡,已經可以看得到坡上那片新翻出的土,卻看不到任何一支擺出來的槍。

    忍不住開始乾嚥口水,背駝得不能再駝,腰彎得不能再彎,攥著步槍的手心裡全是汗,默默祈求老天:八路已經跑了,前方這片陣地只是八路糊弄鬼子的障眼法;不是都說八路能上天入地麼,希望這是真的,也許這就是真的!

    啪

    聽起來格外響亮的一槍突然打破了廣袤的寂靜,突然打斷了偽軍心中的祈禱,那一刻,空氣中其實疾飛著兩顆子彈,一顆友坂步槍彈飛出了四四卡賓槍槍口,轉瞬飛越了七八十米距離,直接衝進了夾雜在偽軍中最顯眼的那個鬼子眼眶;一顆飛出馬四環槍口的毛瑟制式步槍彈,也飛向夾雜在偽軍中最顯眼的那個鬼子,惡狠狠地撞進鬼子胸膛。同一目標同一瞬間,中了兩槍,還未及倒地,便已死了。

    四五十支步槍突然散佈出現在八路陣地上,槍聲猛然大作;百餘偽軍凌亂向前臥倒,倉惶還射,並伴隨著大量下意識走火,導致一位背後中槍。

    “給我打!狠狠地打啊!”

    在一片槍聲中,這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叫喚,身處進攻隊伍最後方的偽連長,趴在一尺多高的疏草里頭都不敢抬,命令喊得倒是很清晰。

    慘叫聲開始接連出現,有偽軍掉過頭來拼命往回爬,處於後方的某個鬼子偏轉槍口,扯嗓子喊了一聲鳥語無效後,對著後爬的偽軍就是一槍,將一個偽軍當場正法,然後拉拽槍栓讓下一顆子彈上膛,鐺地一聲金屬脆響,姿態不夠低的鋼盔立即震跳起來,隨即又一顆子彈擊中了鬼子肩膀,隨即又一顆子彈飛來,那鬼子趴在草里已經不再抽動了,又一顆子彈呼嘯著嵌入他身旁的土中。

    一挺偽軍機槍匆忙叫喚了半個彈夾,便不再響,附近幾片斷草翻翻落。

    ……

    槍聲僅僅持續了幾分鐘,第二次進攻便匆匆宣告結束,偽軍潰了,在一聲聲零星射擊的槍聲之下抱頭鼠竄,不時有奔逃者跌倒,或者中彈,無人管顧。一口氣潰出二百米,八路的冷槍才徹底結束,退至距離四百餘米,才精疲力竭歪倒成一片,不再動了,丟掉了兵力將近一個排,混編在連里的四個鬼子一個也沒回來。

    九連陣地上,四個戰士掛了彩,其中一個正被何根生的血手死死地按壓著,明顯不行了,兩腿本能地踢踏著,做死前的不甘掙扎。

    有戰士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有戰士躺在自己的散兵坑里往槍托上刻線,也有戰士向周圍吹噓著他剛才的戰果;小紅纓朝唐大狗揚沙子,憤怒地強調她開第一槍的權利!唐大狗根本不在意落在他身上的沙土,狡辯稱他那是走火了!

    羅富貴沒興趣知道敵人傷亡多少,對傷員那邊的聲音也無動於衷,只是不停地偷瞟胡義,可是始終也沒見胡義的眉頭舒展,於是這熊的眉頭也無法舒展,改為摟著他的捷克式輕機槍望天,可是那刺眼的陽光仍然那麼高,根本不見偏。

    這是下午一點半,天氣仍然好得無風,也無雲。

    ……

    偽營長再次來到躺在草地上曬陽光的騎兵大尉面前,支支吾吾匯報戰況。

    大尉似乎沒興趣聽:“既然你的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該做事了。八路就在那,該怎樣打不用我教你吧?”

    於是,偽軍立即開始籌劃新一輪進攻,先前潰退的一個連在八路陣地東南四百米距離位置就地休整。休息結束的三個連在偽營長帶領下離開騎兵臨時駐地向西運動,到達八路陣地正南方後留下兩個連,這次將以這個方向用兩個連向北做主攻;餘出的一個連繼續往西繞,從西面進攻八路陣地做助攻。

    一主一輔正側兩面同時推,再標準不過的打法,誰都會!

    ……

    “正南,敵人正在一里外集結。一部正在西繞,約一個連!”

    這聲音不是來自觀察哨,而是馬良在對胡義匯報,戰士們重新靜了,忍不住探頭朝南看,這回敵人才是正兒八經的要進攻了,於是紛紛查驗槍支狀態,或者自覺地數子彈。

    胡義接了馬良遞來的望遠鏡,朝南觀察,之後鏡頭西轉,細緻地觀察了兩分鐘,突然命令:“讓二排和三排都到這邊來,陳沖監視西側。”

    原本是三個方向均勻散佈兵力的陣地,戰士們開始移動了,北面的二排和中間的三排全都出了坑,紛紛跑進一排陣地,紮成了一堆,不理解為何要這樣,連馬良都不能理解,看著他這突然增加了兵力密度的一排陣地滿頭霧水。

    胡義沒興趣多解釋,望遠鏡鏡頭始終觀察著正在向西運動的敵人,他知道,那是助攻方向,他也知道,助攻方向的敵人到達位置停止後,就是兩面進攻同時開始的時間。

    有人以為,守陣地毫無技巧可言,只需決心。

    望遠鏡鏡頭中,敵人的助攻連終於止步於正西方向,於是胡義重新把鏡頭轉向南方,五百多米外,兩個偽軍連已經緩緩擺開,開始邁步向前了。

    “開火!”

    “……”

    “我說現在開火!九連全體,包括所有機槍!”

    五百米呢,根本瞄不清目標,可是端著望遠鏡不撒手的連長重複強調了開火命令,相互瞪眼的戰士們終於清醒過來,難得一見地各自把步槍表尺調為遠程,架上開瞄。

    “哥,你這是……”

    “要讓主攻方向的敵人慢慢爬。去告訴陳沖,西邊的敵人不要打,放得越近越好。”

    馬良終於有點懂了,主攻方向的敵人度變慢,助攻方向度不減,這場兩個方向的協同進攻將會演變為先後兩次進攻,毫無協同可言。

    ……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2 10:43
第677章 本末倒置

     偽軍根本沒經歷過這個,一里遠啊,剛要出發啊,空氣中居然有彈道呼嘯而過?是錯覺罷?附近又有彈道入土?這可就不對勁了!突然有人叫喚了,原來前方的槍聲真是往這裡打呢!這根本不是幻覺。

    主攻方向兩個連,才出發,全趴下了,沒見過這樣打法的八路,細聽聲,彈雨並不密集,可大家還是不願站起來;散佈在隊伍中的幾個鬼子膽子大得多,只是貓著腰,朝四周揮舞刺刀,示意必須前進。

    威脅之下,終於不情不願地重新站起來,結果又有人捂著突然飆血的傷口倒下哭嚎,於是全體又趴下,氣得鬼子當場舉槍,把那慘叫連天的偽軍傷員直接擊斃,噪音消失了,偽軍們不得不繼續向前,一個個腰彎得要多低有多低,恨不能把腦袋縮進脖子裡,步步往前蹭。

    四百米,又開始出現傷亡,倒下三四個,這回趴下的偽軍們死活不願意站起來了,索性從這就開始改匍匐,往前爬。

    幾個鬼子肺都氣炸了,再次揮舞刺刀恫嚇威脅。

    鐺——

    這聲音聽起來清晰又刺耳,一個鬼子懵懵然看著附近轉向他的目光,呆呆摘下了他自己的鋼盔拿在手裡看彈痕,臉上露出個幸運的傻笑,但那笑容還沒來得及全部綻放,他便猛地一震,被又一個呼嘯彈道擊中,直接栽倒。

    嘩啦一聲,這次連那幾個囂張督戰的鬼子也趴下了,沒想到,八路居然也有好槍法,天天攆著幾個游擊隊打治安戰,相當於跟臭棋簍子下棋,警惕性已經低得可憐!

    過了三百米距離線,這些偽軍居然不想再往前爬了,這些八路全是三八大蓋啊!槍法還都不差,只見過鬼子在這個距離上虐待八路,這回成了八路在這個距離上虐待偽軍,更關鍵的是,一個鬼子正在前方慘叫哀嚎。

    九連陣地上已經基本恢復了原佈局,一排陣地上只剩有三位編外閒人,胡義臨時接手了三排的捷克輕機槍,偶爾在點射;小紅纓賊頭賊腦地攙和在一排戰士裡也沒撤回,偶爾放冷槍;唐大狗正在持續射擊,一次次拉動槍栓,並且扯著狗嗓子在瘋狂叫喚,得了狂犬病一般。

    「誰特麼也不許打我的目標!」

    「他是老子我的!」

    「誰要敢打他就是跟老子不共戴天!」

    「我特麼讓你再爬!」

    「我特麼讓你再動!」

    在唐大狗的步槍準星裡,一個倒霉鬼子身處在倒霉的綠色稀疏範圍裡正在慘叫,傷口不止一處。

    啪——

    又一股血濺,那血淋淋的鬼子肩側中彈。

    啪——

    又一股血濺,那血淋淋的鬼子被打穿了腳面。

    唐大狗的每次射擊寧可瞄得外偏,寧可打不著,也不捨得瞄正,只往目標輪廓邊緣打,一槍又一槍地沒完!

    不止偽軍看傻了,九連陣地上有些戰士也看傻了,雖然看不清目標細節,也知道目標有多慘,大狗這是瘋了麼非揪住那一個鬼子沒完沒了?他到底要在那一個目標上浪費多少子彈?連長為什麼不管?

    一個鬼子終於看不下去了,撇下步槍站起來衝向受傷的同鄉,並憤慨著,怒罵著,越過一個又一個趴在草裡不敢動的懦弱偽軍。

    那挺偶爾點射的捷克式輕機槍突然連續咆哮起來,那原本冷漠的零星彈道突然變成了一條毒蛇,卑鄙地追向這個拯救目標,刺眼的陽光下不見彈道,卻聽得到橫掃而過的無情呼嘯,斷草不停飄。

    於是偽軍的三挺輕機槍也突然開始叫喚,朝八路陣地上瘋狂傾瀉;於是八路陣地上的射擊頻率再次加強,偽軍們也匆忙趴在草裡還擊,槍聲再次大作。

    彈雨交錯之中,勇敢的拯救者總是能到達傷員身邊,上蒼憐見,那鬼子真的擺脫了機槍手的魔掌,光輝在陽光之下,觀望中的其他幾個鬼子即將淚目,怎知道,有一個更卑鄙的傢伙梳著可惡的馬尾辮,猥瑣在不起眼的角落,眯著作惡多端的大眼正在步槍準星裡靜靜等,她在等待勇敢的拯救者停下腳步的那一刻,然後讓這一幕變得更加可歌可泣。

    ……

    陳沖排負責西側,到目前為止一槍沒放,全縮在散兵坑裡等待,雖然地形落差不大,這陣地起碼也能算是高位,留下個觀察哨便能掌握態勢。

    陳沖排的裝備不如九連,拒止能力也不如九連,但他領到了第一場硬仗任務,不需要射程,不需要精度。

    陳沖已經上了刺刀,手榴彈後蓋也擰開了,能做的只剩下攥著步槍緊張地等待,在王朋連,陳沖已經是戰鬥經驗最多的一位,儘管他這個排長總是一副天然呆,九連之外根本沒人敢笑他!

    「排長,連長說要咱們把敵人放近了打,是要放到多近?」

    「手榴彈範圍內。」

    那戰士乾澀地眼下口水,不再說話。

    不想多說話的陳沖不得不又說:「想當初,九連還是九排那會兒,我還在梅縣的城牆上跑過呢!那時候……我是班長。」

    不長眼的流彈偶爾飛過陳沖排陣地上空,一個人影突然竄進了陳沖所在的散兵坑。

    「秦指導?你怎麼過來了?」

    秦優將手裡那支來自重傷員的步槍晃了晃,靠著陳沖身側坐下:「我來給你當兵。」

    「可是……」

    「閉嘴!沒有可是!怎麼個個都想跟我說可是?」

    於是陳沖無語,這哪是當兵的?這明明是對娘家人不放心呢!

    「用不著擔心。我不會幹涉你指揮。我是受不了騾子那個沒出息的熊貨了!」秦優從衣兜裡掏摸出半截掐滅的皺菸捲,吹了吹沾在煙上的土叼上嘴,又開始滿身翻找火柴,他並不是來做監軍的,只是知道,陳沖這裡將會有一**風驟雨,所以他希望他也在這。

    ……

    南面槍聲不絕,時疏時密,西面的進攻卻是一路順利,完全無阻,偽連長不是沒看到正面攻擊受阻,實在是水平有限,外加利慾熏心,被西路的順利形勢沖昏了頭,反而拚命督促加速,不停地對身邊弟兄們許以功利:成功就在眼前,只要上了八路陣地,雞犬升天!

    越衝越近,已經完全看得清八路這方陣地,偽軍們手裡的步槍越攥越緊,有的開始拽出手榴彈,突然看到一波手榴彈從前方飛起。

    西側戰鬥轉瞬開始,連預兆都沒有,直接是手榴彈開場,接火距離不到五十米,彷彿整個世界都開始震顫。

    前排偽軍湮沒在一次次騰起的硝煙裡,後面的偽軍開始向前還投,於是八路的西側陣地也被一次次騰起的硝煙瀰漫。

    「衝啊!」

    沒有不可能的事,偽軍真的衝鋒了!只是把腰彎得格外低,不時驚慌摔倒再爬起,硬著頭皮,仗著一次次爆起的手榴彈煙幕和落土為掩護,認為八路一時半會兒看不到自己,認為沖上去就贏了。只要沖上去,八路怎能不潰?這是偽軍們想當然的換位思考,畢竟他們不是梅縣的治安軍,對手一直是游擊隊。

    偽連長跟在衝鋒隊伍後方拚命揮舞手槍,看著隊形前方即將創造輝煌,緊張的表情終於鬆弛開來,擦把額頭汗,視線無意間往北瞥,立即又瞪了眼。

    八路二十餘,提著刺刀拎著手榴彈,正從北面橫向抄來,其中一個身大如熊的傢伙老早就臥倒在草裡開始架機槍。

    不是守陣地嗎?還帶出窩來的?偽連長歪著脖子看了個透心涼!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18:56
第678章第五次醞釀

    陳沖排陣地前硝煙一片,陳沖排陣地上也是硝煙一片;一次次手榴彈爆炸掀起沙土滿天橫飛,烏煙瘴氣看不清狀況,轟隆隆聽不清其他聲音。

    被氣浪掀翻在散兵坑里的秦優重新抄住步槍,掙扎爬起,槍托抵肩對著硝煙便扣扳機,卻不見子彈出膛,卡殼了。

    嘩啦一聲,旁邊的陳沖剛剛撇下步槍,抽出他的駁殼槍朝前方猛射。於是秦優撇下手裡的卡殼步槍,又抄起陳沖的步槍,槍托上肩對著前方硝煙便扣扳機,卻不見子彈出膛,急急拉開槍栓,彈倉剛剛被陳沖打空了。

    第一次身處真正激戰,卻啥啥都打不響,秦優憤憤看著陳沖這把掛了刺刀的步槍,鬱悶得不行,既然這步槍你打空了子彈就撇,那你還掛上刺刀幹屁?顯擺你比田三七能是怎麼地?

    這麼一抱怨的功夫,一個偽軍身影迎面衝出硝煙,陳沖調轉槍口便扣,又一次空倉響,駁殼槍子彈正好在此刻打空了,急得陳沖低頭抄步槍,才發現步槍早已不在腳旁,再抬頭時,偽軍已經朝坑里撲來,陳沖急翻身,衝進來的刺刀貼著肋側狠狠扎進了土,隨後偽軍便與他狠狠撞在一起,立即演變為糾纏,撕扯,翻滾。

    “扎他!扎啊!”這是陳沖在啞嗓子喊。

    端著刺刀的秦優更慌了,面對著與偽軍翻滾在一起的陳沖,根本沒法下手,這一刺刀下去,搞不好就得串糖葫蘆,並且沒意識到,又一個偽軍身影剛剛衝出硝煙,端著刺刀直奔他而來。

    突突突……一陣花機關槍響,隨後一個偽軍身影餘勢不衰重重跌進散兵坑里,當場把秦優砸翻,驚得秦優急翻身,兩隻粗糙大手立即死死掐住身旁的偽軍脖子,根本意識不到這偽軍身上的彈孔正在冒血,已經蹭了他一身。

    從這一刻起,指導員老秦再也聽不清任何聲音,無論是陳沖的歇斯底里還是王小三的猖狂射擊,他的一雙粗糙大手正在迸發無限力量,掐住這偽軍脖子再也不撒手,一臉猙獰地越掐越緊,連這偽軍衝進坑前就已死了都意識不到,還在等這偽軍閉眼,可那瞳孔早已枯萎彌散了,怎麼閉得上呢。

    ……

    離開陣地繞北側的是二排,並且被胡義臨時補充了羅富貴的機槍組,在西側偽軍發起衝鋒之後,橫向出現,攔腰斬!

    沖在前面的偽軍無暇顧及,根本不知情;沖在後面的偽軍看得頭髮蒙,不知該繼續往前衝,還是停下來擋;偽連長呆呆看著,雖然橫向出現的八路只有二十餘,可是這次進攻……完蛋了!

    果然,兩挺機槍橫向一響,猝不及防的進攻隊伍鬼哭狼嚎一片,有一個字叫'勢',不是命令能夠輕易改變的,攻上去的偽軍沒機會回頭,正在承受橫向打擊的中部偽軍失控了,全亂;後段偽軍……可想而知,混在後邊的有幾個是正經人?這就已經開始變向跑了,包括偽連長!

    更不可思議的是,二十幾個八路居然也衝鋒!在機槍掩護下一陣手榴彈開路,直接突!陣地西側的硝煙範圍又擴大了一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更加壯觀!

    捕捉戰機不易,但戰機也是可以創造的,兵力優勢的主攻方向生生被拖成了助攻,兵力弱勢的助攻方向被放縱成了主攻,然後一個排死擋另一個排側翼反沖鋒,其實胡義仍然在做他最擅長的技術操作,防禦陷阱!

    胡義能耐在哪?現在至少偽營長懂了,可惜他並不知道胡義是誰。過去曾聽同僚吹牛皮,說治安軍也分三六九等,說他們這些抓丁來的整天在大後方攆游擊隊的上不了檯面,說梅縣治安軍才是救國楷模;當初不信,現在打進了梅縣,撞上了真八路,損兵折將之後才傻了眼,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無論對手還是戰術!

    “營長?營長?說句話啊?”

    “嗯?說什麼?”

    “是不是……先撤回去休整一下?”

    “八路這裝備根本不差啊?這火力是三排槍那麼簡單嗎?誰特麼造的謠?”

    “營長,你別朝我急啊?把頭放低點!放低點!”

    突然一陣彈道連續刮草響,嚇得草後的偽營長和屬下一哆嗦,好半天才鬆開了摀住腦袋的手,抬起眼來猥瑣往前觀瞧,屬下不禁順嘴道:“得。可憐的太君哎……又沒了一位。營長,現在我才發現,咱這大帽子比鋼盔安全多了!”

    ……

    南面的敵人撤了,撤出了四百米外,仍然沒人敢站起來,九連打退了敵人第四次進攻。

    雖然一排一直把敵人壓在中遠射程對打,可惜敵人槍口多,流彈不長眼,仍然犧牲了三個,胡義也掛了彩,兩處子彈劃擦傷,不停有血滲出來,自己用紗布草草纏了,從機槍手手裡抄過他的中正步槍,竄出機槍位朝陳沖排那邊貓腰跑。

    西側陣地,綠色明顯少了,到處是潑灑的新土,有的位置還冒著餘煙,在烈日下裊裊。

    經過三排陣地,胡義順勢先跳進了羅富貴的坑,抄羅富貴的水壺仰頭灌,那熊眼見連長到了他身旁,還繼續朝坐在這裡查驗槍支的小紅纓嘚啵不住嘴:“頭功必須是我!西邊的戰鬥要不是我在,田三七都得躺下!”

    “呸!”小紅纓將一排子彈壓進她懷裡的四四卡賓槍,眼皮都懶得朝熊抬。

    “好吧。要說最厲害的……還得是老秦!”

    “老秦?”

    不但小紅纓停下了動作,連胡義都歪過了頭看熊。

    終於有聽眾了,熊立刻精神了:“老秦可太厲害了!死人他都不放過!戰鬥結束了他還掐著那死人脖子不撒手呢!拽都拽不開!這傢伙這個瘆人!不愧是指導員,真較勁啊!那倒霉陳沖差點死他屁股後頭都不管。”

    呆了呆,小紅纓這才注意到胡義的血色繃帶:“你傷了?”

    胡義把水壺擰好蓋子撇還在羅富貴懷裡:“沒有。”然後抄起步槍竄出,繼續朝西。

    何根生早已在陳沖排陣地上,連手帶袖全是血,鬆開傷員下意識擦汗,額頭也沾了血,胡義經過時直接向他問戰損,得到的結果不樂觀,陳沖這裡重傷加犧牲十餘。

    將集中在這掩體附近的傷員和屍體掃視一遍,胡義繼續向前貓腰竄坑,終於看到了坐在散兵坑里發呆的老秦,狼狽得一身灰土半身血。

    幾步進了坑,靠著秦優身邊坐,把步槍豎在肩側斜看遠天:“不是告訴你留在三排陣地麼。”

    “我不知道他死了。我還一直在等他死。”

    “你的想法沒錯。”

    “我以為我也死了。”

    “這感覺也沒錯。”

    “我本來有個家……我想和她娘倆埋在一起。”

    “你比我強。起碼你做不成野鬼。”

    “有這麼比的嗎?”

    胡義不禁笑了,收回目光歪看秦優:“指導員同志,我想問問,馬良和田三七能入黨,我憑什麼不行?我可是連長!”

    “你……就憑我是指導員!就憑我看你不順眼!怎麼地?”秦優終於開始下意識伸手掏兜摸煙捲了。

    湛藍的天空上,陽光斜了不少,仍然刺眼;綠色遠方,敵人正在反省失敗,並重新部署,準備開始新一輪進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3 17:59
第679章襯托

    騎兵大尉沒心思再曬太陽了。

    這戰鬥已經不對勁了,四個連偽軍,最先發動進攻的那個連沒了一個排,現在西側潰退回來這個連只剩了一個排,南邊兩個連跟八路對射死了十幾個,最令大尉無語的是……暫編在這四個連偽軍中的十幾個皇軍步兵,一個都沒回來!

    儘管偽營長高調表態,說八路已經損失慘重,勝負只在下一回合,可這瞎話對低迷士氣毫無作用。

    知道偽軍廢物,沒想到偽軍這麼廢物,大尉並不認為是八路強,他不得不親自指揮這一次進攻。

    “不要分方向,一個方向就夠,把你的所有兵力弧形連接擺開,盡量加大攻擊寬度。明白?”

    “不需要快速,不需要統一,被壓制的位置可以停止,其他位置藉機向前。明白?”

    教會了偽營長最簡單最易操作的陣地進攻方式,看著那些士氣低迷的偽軍,大尉又補充:“我的兩挺輕機槍和三個擲彈筒加強給你,不要讓我失望!”

    偽營長的眼睛立刻亮了,點頭哈腰急忙表決心。擲彈筒那玩意可是好東西,尤其是騎兵的帶彈量更大,只要開轟,早晚轟到八路放棄陣地逃。

    ……

    望遠鏡鏡頭里,各部偽軍正在鋪連成一條長長的整體進攻線,左端延至東南,右端延至西南,目標點點。

    往往,最簡單的招式最難拆。

    胡義舉著望遠鏡遲遲不說話,很顯然,敵人這是想要一寸一寸地把九連從這個陣地擠出來,希望九連往北跑。

    在九連無人敢質疑胡義的權威,但不代表所有戰士都沒有疑慮,越是善於思考的越是這樣。不說戰士,四個排長的心理狀態都是不同的,陳沖想法最少,他還沉浸在第一次白刃戰的倒霉回味中不能自拔;田三七的刺刀已經擦淨了,他喜歡不退的感覺,覺得這地方風水挺好;羅富貴的心理活動最複雜,他想勸胡老大往北撤,反過來又想胡老大打仗精明得很,他不往北跑應該說明北邊更危險,可是看看北方的廣袤,自由的感覺真是誘人!又琢磨是不是該勸,想了一圈又一圈,一腦袋漿糊。

    突然被踢了一腳:“想啥呢?我瞅你快要冒煙儿了!”

    羅富貴這才清醒過來,沒淹死在他自己的智慧漩渦裡,看看一臉汗泥的小紅纓,忽然輕鬆了許多,下意識咧開熊嘴:“對啊!這不還有你這缺德玩意墊背呢麼!我著什麼急。”

    “啥?”小紅纓咔吧著傻大眼不明就裡,當熊變成了智商熊的時候,她反而變成了小二百五。

    “沒啥。你想說啥?”

    “哎,是你沒說完好不好?你不說魔障老秦沒管陳沖麼,那跟陳沖摟一起的敵人咋死的?”

    熊眼兩翻:“你說呢?累死的唄!”

    一陣銀鈴笑,笑起來沒完沒了,蝴蝶般飄蕩在陣地上空,引得無數肅穆面孔轉向聲音方向瞧,但是只能看到散兵坑邊緣的歪倒雜草,新土,步槍槍口,與遙遠天空。

    馬良嘆了口氣,九連永遠不缺沒心沒肺的人!貓下腰一溜竄,閃進胡義所在的觀察位:“哥,如果咱們撤,真沒機會跑到天黑麼?”

    “沒機會。”

    “可到現在我也沒看到一匹馬。真的是騎兵麼?”

    “這就是鬼子的鼓勵。”望遠鏡被胡義放下了,視線卻繼續盯著南方的敵人進攻線:“這次進攻……只要我們拔掉敵人的牙,之後他們應該就只剩最後一次進攻機會了,在天黑之前。”

    “拔牙?”

    “準備戰鬥吧。從反機槍開始,最終也會結束於反機槍。把機槍集中到你一排來,告訴田三七二排在後邊不用動,等著往這補人就行。”

    ……

    仰仗不遜色於鬼子的彈藥基數,敵人的進攻線過了四百米九連便首先開火,南方那條漫長的進攻線倉促入草,變走為爬,偽軍機槍隨即還射,七挺捷克式輕機槍,橫向均勻散佈,為匍匐前進提供壓制掩護,彈道像是七把掃帚,一陣又一陣亂紛紛呼嘯在九連陣地,幾乎 絕耳!

    一排陣地上,九連的三挺捷克式全擺上了,左右兩端各一挺,羅富貴的機槍組在中間游動,兩挺機槍正在工作,依仗工事,彈殼一串串地迸,陣陣流彈不時掀起新土,悉悉嗖嗖地擦劃著一切。

    馬良拎著望遠鏡竄至西端機槍位附近,撇下步槍直接給這挺機槍當了觀察員,顧不得再指揮他的一排,命令簡單為四個字:“自由射擊!”然後扯嗓子開始不停指揮機槍。

    胡義接手了東端機槍位,機槍手直接把機槍讓給了連長,給他當了副射手,眼見這機槍到了連長手裡就變了聲,清一色的穩定三點射,彈殼三枚三枚地快速跳,頻率快得彷彿在不停連發,一個彈夾就把敵人最邊緣的目標機槍位置給打成了啞巴,看得機槍位裡幾個戰士全來了精神,徹底無視了不停飛過頭頂的呼嘯,原本裝在包裡的零散子彈一股腦倒出在坑里,嘩啦啦地開始分排等裝填。

    “都他姥姥起開!這是機槍位了!誰挖的這掩體?就不能再深點?會不會用鍬!”

    機槍熊竄進了一個位置相對安全的散兵坑,直接把坑里的三個一排戰士往外攆,並且連抱怨帶罵,後邊跟著爬進了背彈夾的一隻耳,接著又狼狽摔進來跟班徐小;把捷克式機槍搭出掩體,那熊又朝後至的廢物叫喚:“去把那邊那坑也給我佔了!難道要等老子轉移的時候再喊嗎?”

    終於得乾活兒了,熊先探頭小心翼翼瞄兩眼,然後槍托才上肩,嘀咕道:“反機槍,這也看不太清啊?就不能再放近點?個姥姥,開蒙!”

    九連的第三挺捷克式輕機槍終於開始工作了,把一排戰士都折騰得跟著冒汗,這譜也太大了。

    距離不遠的另一邊,兩個一排戰士也不得不爬出了自己的掩體往後轉移,他們的坑剛被瘋狗給佔了,不久之後唐大狗又聽到身後落土響,回頭就要罵,結果扭著歪脖子髒話卡了滿嘴沒出聲,因為剛剛掉進來個小紅纓。

    “非往我這湊什麼?”

    抖了抖辮子上的土,小紅纓爬到射擊位後:“你長得跟掩體似得,不招子彈。”

    突然一陣彈雨掠過,激起碎土一片,落了倆貨滿臉。

    “我特麼嫌你招子彈!你就不能把你那尾巴放低點少嘚瑟?”

    “哎?你信不信我……”小紅纓話說了一半,怒眼突然改為靜靜咔吧:“餵,你聽到沒有?我怎麼聽著有歪把子呢?”

    於是坑里的唐大狗也豎耳朵,分辨了好半天:“兩挺!”

    於是小紅纓扯出她的望遠鏡重新往射擊位上爬。

    ……

    偽軍這些機槍手,基本全是蒙,到目前為止,右翼的兩挺機槍已經換人了,有一挺八路的機槍好像長了千里眼,這麼遠呢,他好像總是知道機槍在哪,那三發點射連綿不斷打得太瘆人。

    新換的機槍手索性不打了,要求副射手滾遠點,然後拖著機槍跟著步兵線往前爬,終於安全!但是相鄰的下一挺機槍位置附近,又開始有人叫喚了。

    鬼子騎兵的歪把子機槍組這次出來只帶了兩個,為方便都是最簡化的雙人組,能參加戰鬥興奮得不行,用如飢似渴來形容這四個鬼子都不過分,跟著正面偽軍,在距離八路陣地三百多米距離外,拉開些許間隔擺上了兩挺歪把子機槍,這個距離最舒服,打開了爽!

    後方,三個擲彈筒組還在往前爬,鬼子六個,距離決定擲彈筒命中精度,他們要想給八路顏色看,那至少也得到三百米線才有機會。

    只是,這些鬼子忽視了曾經發生過的事,他們沒有仔細考慮過,為什麼混編在偽軍中的鬼子步兵最後都沒了影兒?

    陽光下,尺多高的平坦綠草地上不時浮現著一頂頂偽軍的大檐帽,鋼盔探起頭的時候,在望遠鏡里格外顯眼,扎了草都白搭,晃眼得像是雞群裡的鴕鳥,散發著令人艷羨的主角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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