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8969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8:40
第300章 一路向北

    許廣陵去過杭州。

    因為杭州有西湖,而西湖有白居易、甦東坡、白娘子、甦小小,還有其他好些的名字。

    這些名字對西湖來說與其說是點綴,不如說是組成。

    西湖的實景沒有什麼好看的,至少對許廣陵來說是這樣,但漫步在西湖的長堤上,和清風一起吹來拂來的,是那一個個名字,以及那一個個名字背後所牽連的故事和歷史。

    許廣陵去過西安。

    因為西安有古城牆,有鐘樓鼓樓,有大小雁塔,有羊肉泡饃。

    還有,在它被稱為是“長安”的那些歲月里,發生過的很多往事。

    其實小時在听到《灞橋柳》這首歌的時候,許廣陵便已經對西安產生興趣了。

    許廣陵還去過其它好些的地方。

    去往名勝之地,對有些人來說是旅游,對有些人來說是踏訪,而對許廣陵來說,這只是他那幾年灰暗歲月里的填充之一,而事實也證明,這種填充還是有點用的。

    東奔西跑會很累,而人很累的時候,一般不容易想太多。

    所以曾經有那麼一年多的時間,許廣陵一直在東奔西跑,一年多的時間,他差不多有一半在火車上,而另一半,在即將踏上火車的路上。

    塞外風沙,彩雲之南,長安古意,西湖印記……

    這些地方,他都去了。

    但當年,還沒有一種線索,一種他感興趣的線索,牽連著他往長白而去。

    這一次,許廣陵往長白而來。

    這一次的跋涉,也注定與以往所有的跋山涉水,有所區別。

    身不一樣,心不一樣,意不一樣,識不一樣,總而言之,整個人都不一樣。

    一樣的是,許廣陵還是坐的火車。

    其實現在遠程出行,更方便的還是飛機。但許廣陵對于飛機,與其說是心結難解,不如說是執拗難除,他也不準備除。

    火車坐得多,許廣陵也確實坐出一點經驗來了。

    所以當這一趟列車行駛之後,整節臥鋪車廂,也就寥寥的那麼一點人,嗯,基本上平均六個床位入住了兩到三位乘客。

    火車內是絕對談不上寬敞的,別說百分之三四十的乘坐率,就是百分之三四,甚至整個車廂只有一個人,那也絕對無任何寬敞可言。但因為人少的緣故,總體來說還算安靜。

    但許廣陵很快就發現,他的選擇還是錯了。

    他現在,太過靈敏的嗅覺,以及整個的身體感覺,都在對他表示抗議,抗議著這里環境的不友好。甚至也直到這時,許廣陵才發現,他的听覺,居然也大異于過往。

    神農訣對味覺和嗅覺的加成太過厲害。

    天眼對視覺的加成也非同小可。

    有這兩個太過超常的表現,以至于許廣陵一直也都把這個方面的注意力放在眼、口、鼻上面,而忽視了耳朵。

    然而事實是,听覺的提升,或許不如味覺嗅覺視覺那麼驚艷,但也絕不容忽視。

    此際,這一節的,前面的後面的,好多車廂內的各種談話,以一種奇怪的難以形容的方式嘈雜擁擠地進入許廣陵的耳朵。

    剛開始,許廣陵還對此饒有興致,有一種“天視地听”的感覺。

    但只听了兩分鐘不到,這種體驗,就由新奇變成了無趣和乏味,然後抗拒。

    此外,許廣陵想屏息。

    下一刻,他也真的接近于屏息了。

    下鋪上,許廣陵合衣而臥,微微閉眼,幾乎片刻間,便呼吸微弱,五感也都驟降下來。——他的感覺和心神,從外界轉移到了身內。

    對面鋪位的是一個女生。

    不怎麼好看,而且很胖。

    一胖毀所有,這話用在形象上大致是正確的,未必絕對正確,但用在身體健康上,卻絕對是百分百正確的,沒有任何例外。

    胖子不必談健康,更不必談養生。

    那些都是虛妄。

    千般愛護,萬般調養,都不如把體重降下來重要。

    哪怕看起來再健康的胖子,也都只是“看起來”健康而已,一過三十,其身體的健康狀況就會急遽下滑,然後四十落一階,五十落一階,不到六十,就差不多是個廢人了。

    胖,是身體健康的致命殺手。

    在建立人體健康指數的那段觀測過程中,這是許廣陵感受最深的三點之一。

    列車啟動大約半小時之後,在許廣陵大半心神沉浸于自我世界的時候,對面的女生接起了電話,這一接,就是十幾分鐘,而女生大多是“嗯”、“知道”、“知道了”、“行了,我有數”等不耐煩的應付。

    而她最後的話是“我掛了啊”,然後就此掛斷了電話。

    正常來講,許廣陵不會與她發生任何交集。

    但女生應該是發現手機沒什麼電了,然後拿充電器。火車的臥鋪車廂有充電插口的,高鐵的硬座位也有。

    但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那女生翻遍了她的兩個大小包,也沒找到充電器,所以下一刻她就喂了一聲,對許廣陵道︰“帥哥,打擾你一下,能把充電器借用一下嗎?”

    許廣陵的包里還真的有充電器,所以就起身,拿給了她。

    女生接過,謝謝,然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主動解釋道︰“剛才接的我媽的電話,嘮嘮叨叨的,都是老一套,煩死了!”

    許廣陵笑了笑。

    那女生便有點急的樣子,道︰“你不知道,她真的很煩!”

    “媽媽們都有個通病,只要你說了哪樣菜好吃,她們就頻繁地煮那道菜,直到你厭煩地埋怨了為止。其實她這輩子,就是在拼命把你覺得好的,給你,都給你,愛得不知所措了而已。”

    許廣陵道,看女生有點發愣的樣子,便又解釋道︰“這是張愛玲的話。”

    “她哪有這麼好。”那女生嘟噥了一句。

    但許廣陵發現,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情分明柔和下來,收回的眼光中也明顯多了一抹叫做懷念的東西。

    見狀,許廣陵便又淡淡一笑。

    但心里,卻是悵然的。

    親情是一道天然的絲線,是人在這個社會的第一條牽系,不論是身為父母者還是身為子女者。

    有的父母禽獸不如。

    是真的禽獸不如,正所謂虎毒不食子,但他們可以食子食得很歡。

    有的父母很偏心。

    有不止一個子女的,他們可能對其中一個子女偏愛過甚,而對其他的子女向來忽視漠視甚至壓榨。

    有的父母和子女之間關系只能說一般。

    但也有的父母。

    就如張愛玲所說的那樣,“拼命把你覺得好的,給你,都給你。”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0
第301章 落居

    一路轉車等車,又換了兩班車之後,許廣陵到達了目的地區域。

    路上還上演過一些小插曲,不過也確實就是小插曲,當旅途結束,一切,也就被留在了身後。

    下車的第一件事是找落足點。

    許廣陵以前的策略是兩個宗旨,一,離圖書館近,二,離菜市場近,而現在,在原本的兩個宗旨上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宗旨,離公園近。

    下午兩點許廣陵離開的車站,下午五點,許廣陵住進了租房。

    接待他的房東是個三十左右的少婦,舉手抬足間透露著一種妙曼和慵懶,看得出來,她對生活很滿足,也很幸福,整個人是可以入畫的那一種。——

    與國色天香無關,與風華絕代無關。

    但像一首小詩,也像一杯挺不錯的清茶,耐看,耐品。

    房東對許廣陵的觀感其實也不錯,嗯,是很不錯,全程都言笑晏晏的,哪怕初次見面,哪怕兩人間是房東和房客的關系,但看起來,卻有點像老朋友一樣。

    簽定租房合同,許廣陵轉帳了之後,房東給許廣陵指點著︰

    “附近有兩個菜市場,這邊一個,那邊一個,這邊的小,但是近一點,那邊的大,價格上也要便宜一點。你平常買菜可以到小的,但是買魚什麼的一定要到大的那邊,小的這邊不怎麼地道。”

    “大的那邊前面兩家也不要去,很黑的。”

    許廣陵耐心听著,然後衷心感謝。

    這或許就是旅行的意義之一吧,你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與正常的穩定的生活節奏不太一樣的。

    雖然這些人事大多都只是萍水相逢,然後再無交際,但就在那短暫的萍水相逢之中,你會感受到生活的多樣和鮮活,以及一些美好。

    不過許廣陵的旅行是有點特殊的。

    與他以前的旅行不一樣,與其他所有人或者至少絕大多數人的旅行不一樣。

    購置生活用品之類的不用多說,到距離不太遠的一個大超市,一站搞定。以許廣陵現在的能力或者說身心狀態,也絕不用擔心有什麼東西遺漏,搞定,就是搞定。

    完全搞定。

    這天晚上,許廣陵就是在新居吃的飯,仍然是饕餮派。

    一條大黑魚,被他做了酸菜魚片;一根藕,被他做了肉沫藕盒;一斤嫩豆腐,被他做了豆腐紫菜湯,嗯,半湯半菜的那種;一斤土豆,蒸成土豆泥之後,被他和雞蛋一起做成了土豆雞蛋團子,然後入油鍋略炸即成……

    他一個人吃的飯菜,讓一家四五口來吃都綽綽有余。

    味道都還不錯。

    只是以許廣陵現在的標準來衡量,魚的原料不太好,離開章老的小樓,也再吃不到比較講究的魚肉之類了。

    酸菜倒是還不錯,頗為入味,但許廣陵依然不是很合意。

    真正能讓他合意的酸菜只可能有一種,那就是他自己動手做的。——對于這類腌菜,也只能他自己動手,在已有的腌制手段上加以改進,才能真正做出讓神農訣分析通過的酸菜。

    藕,挺不錯,但是肉就很一般了,哪怕許廣陵仔細挑選,奈何供挑選的所有,最好也就是一般。

    嫩豆腐,在這個菜市場上,許廣陵沒能再找到一家如之前的大娘那樣的攤子。這並不奇怪,所以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紫菜麼,沒什麼好說,就是買的袋裝便利紫菜,一般靠海人家都不吃這種的。

    ……

    許廣陵的優點之一是可以將就。

    其實就過去的幾年,在飲食上,他什麼樣的將就沒有?一天一頓飯、三天兩頓飯、早飯晚上吃、晚飯夜里吃……

    如此等等,都是經常有的,更不用說外出的時候,什麼亂七八糟的飯菜都吃過。

    所以這一頓飯菜,哪怕在美中有諸多不足,但許廣陵依然是吃得津津有味。而且盡管原料不太好,但許廣陵的挑選至少可以保證一點,那就是,就算不優秀,至少也不會太糟糕。

    所以這一頓,所有的飯菜,綜合分,在八十分以上。

    飯後,清洗碗筷包括自己,接下來,許廣陵便直接出門而去了,目標,公園。

    時值冬季,又是北方,更是夜晚,所以偌大的公園中,一個人影都沒有,拍鬼片選擇這里最好不過了,但這卻正合許廣陵之意。

    在步入公園的第一時間,許廣陵的天眼啟動,而後,就在這樣的狀態下,許廣陵于公園中緩緩漫步。

    這個公園中的霧氣,一樣比較稀疏。

    有這個對比,許廣陵直接就可以確定了,樹木散發的霧氣,確實受氣候影響極大。

    不過,盡管這里的氣溫比他來的地方要低不少,但因為這里未受收割,所以霧氣量從整體上來說,要比之前的那個公園濃厚不少的,嗯,至少夠他收割那麼幾回。

    太過收割對樹木是有害的,這一點許廣陵已經知道。

    不過樹木本身,並不能完成對這些散逸霧氣的完全汲取,其汲取率甚至連百分之十都不到,所以,換言之,有大把的“冗余霧氣”,供許廣陵之用。

    于是,在闊別很久之後,這一晚,許廣陵又進入了饕餮式的霧氣汲取模式。

    飯食,化作氣血,氣血,供給消耗,然後整個身體,在運轉極其良好的情況下,才能在伏羲訣的作用下,一天,提取出一點、兩點、三點,不可名狀的東西。

    而此際,霧氣的汲取,在體內,經過五色花株的簡單流轉,近乎于直接地就凝結出了一點、兩點、三點……七點、八點、九點……

    直至幾十上百點。

    許廣陵分明感受到了五色花的第三朵花,那朵青色花苞,其走向綻放的進程,大大推進了很多。

    但哪怕如此,也依然不是一朝半夕之功。

    不過許廣陵早已學會了等待,一個月,他可以等,一年,他可以等,十年,他可以等,二十年三十年,他依然可以等。

    他曾經心暢神馳,所漫步過的聖賢之路,那些所有的聖賢,都與“急躁”這種東西無關。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澹兮其若海;兮若無止。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老子的整部《道德經》,都在說靜,都在說徐,然後一切轉化及升華,也都盡以此為根基。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飲茶粵海未能忘,索句渝州葉正黃。三十一年還舊國,落花時節讀華章。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

    哪怕說著“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這一位,觀其平生意氣,其作為主宰的部分,也依然還是︰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花落自有花開日,蓄芳待來年。”

    前後的這兩位是如此,中間的那些,也俱皆如此。

    無事固安和,

    臨事更宜穩。

    君若問至理,

    此即為其一。

    躬身,躬心,努力,加油。

    時間,自會給出它應有的答案。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0
第302章 讀書長白下

    許廣陵在公園中緩緩地散步著。

    夜風拂過,帶著清涼。

    這清涼是對許廣陵來說的,對其他人來說,這多半就不是清涼而是寒冷了。

    哪怕是在室內,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蓋上厚被,空調被在這個地域這個季節,已然顯得單薄了。

    許廣陵卻依舊是一襲單衫。

    微風吹在他身上,但同時一起向他身邊涌來的,還有那些只有許廣陵自己才能看到的霧氣。

    微風、霧氣、月光、清涼,以至于夜晚滋生的些許露水,這些元素揉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說不出的熨帖,包圍著許廣陵,然後以他為中心,點點滴滴地向身體內滲透。

    許廣陵的鼻息在此時幾近于無。

    但與此同時,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似乎都舒張了開來,呼吸甚至是貪婪地呼吸著,然後帶給許廣陵的感覺是,有麻,有癢,有痛,有澀,有熱,也有涼。

    這些所有的感覺混合在一起,形成酥麻。

    而後,這酥麻從外到內,一點點地遍及他的整個身體、整個意識、整個心靈。

    不知什麼時候,許廣陵的腳步停了下來,然後就那麼恍恍惚惚地站在那里,並且也就這麼恍恍惚惚地站了一夜。

    當天色漸明的時候,許廣陵的意識也漸漸回歸,而同時,之前身心的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卻也跟著漸漸消退,就如大海的退潮一般。

    在許廣陵徹底清醒之後,身體上還存留著的感覺是,左手並右腳熾熱,右手並左腳冰涼。許廣陵下意識地兩手合攏,熾熱與冰涼交疊在一起,其感覺微妙難言。

    這時天色還早,也只是剛剛透亮,公園中還沒有任何行人。

    許廣陵拉開架式,從熟練的太極拳起步,但打著打著,很快就毫無定式可言,似瘋如魔,當然更像是鬼畫符。而如果是陳老先生在這里,一眼就能看出,每一招每一式,許廣陵都在極力地舒展著身體。

    以至于,他的好多招式,都是“違背常理”的。

    其動作幅度之大、之偏、之奇,哪怕所謂一代武學大宗的陳老先生看了,也當咋舌;而其動作頻率,迅疾處,如暴雨雷霆,緩慢處,若草葉舒綻,剛猛處,若欲擇人而噬,柔和處,若拈花而笑。

    肢體在活動。

    而身體內部,氣血如水蕩漾,說不出是涼是熱,只是節節貫穿,上下流轉,無絲毫滯礙地,或傾瀉于手腳,或激蕩于髒腑。

    當許廣陵結束動作時,身心的感覺,惟有“酣暢淋灕”四字才堪可形容之。

    然後回居處,沐浴。

    沐浴後,例行地睡覺。

    而這一覺,出乎許廣陵意料地,又睡了很長。

    最近階段,之前他都是睡到上午十一點左右就醒來的,但今天,一下子又睡到了傍晚。

    許廣陵還以為是旅途及初到此地生物鐘有點紊亂的緣故,結果第二天,他睡得更酣,醒來的時候,都已是星光滿天。這讓許廣陵意識到,又有一點新的變化在他身上發生了。

    而一切的變化,都來源于霧氣的大量汲取。

    所以,睡覺,是讓身體更好地調整及適應由于霧氣汲取而帶來的身體改變?

    這是許廣陵的猜測。

    雖然只是猜測,但以他現在對身體運作的了解,縱不中,亦不遠矣。

    所以對這一情況,許廣陵的策略也還是過去的那一套。隨之任之,順其自然。

    不過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也就一周多的時間吧,許廣陵醒來的時間,又提前到了中下午的時分。

    這麼一來,有些事就有空去做了。

    圖書館!

    許廣陵可以說是圖書館的老客常客了,而且全國各地的國家公立圖書館,除了藏書的內容有所差異之外,在建築布局上,基本上是大同小異。

    所以都沒用任何熟絡,許廣陵便又在館內找了一個適意的地方,靜靜地看起了書。

    這次所看的,不是聖賢書。

    而是所有與長白相關的書籍。

    《黑龍江流域及其毗鄰地區自然條件》

    《別樣的白山黑水:東北地域文化的邊緣解讀》

    《東北植物志》

    《華北經濟植物志要》

    《長白山江崗志略》

    《長白匯征錄》

    《人參︰一個王朝的興衰密碼》

    ……

    這些書,大多數都很枯燥。

    以前的幾年間,許廣陵雖然也出入圖書館,看了好多書,但類似于這樣的書,他是從來不踫的,一本都不會踫。

    但這時,捧著這些書,許廣陵讀得津津有味。

    不過雖然說是津津有味,但許廣陵翻書的速度還是很快的,任何外人看了,都只會以為他在檢索而不是閱讀,事實上許廣陵也確實不是閱讀。

    他現在的看書,認真來講,真的很難再用“閱讀”這個詞語來形容。

    但如果說掃描其實也不是那麼準確。

    總之,一本書翻過,從主干到枝節,從內容到文字,這本書的一切,盡被汲取收納。

    這其實是很了不起的能力。

    但在兩位老人那里,這個能力顯然是不值得哪怕是一點點的夸獎的。就算最後,在詩詞接龍游戲中,許廣陵ko了章老,又ko了陳老,陳老先生也只是略帶酸溜溜地說了那麼一句︰

    “小子,沒什麼好得意的。”

    “不要說你都快大宗師了,就是一般人,有這個能力的都多得很,從古到今,數都數不過來。”

    “真有這麼多?”許廣陵問道。

    章老笑著點頭︰“確實不少。不過程度上,肯定要遜那麼一些不等的,另外,這等人,也多半會早夭。就如為師當年一樣,為師要不是有那麼一點手段,也肯定活不到現在。”

    幾本書翻完,換書的間隙,許廣陵不自覺地就又想起了兩位老人。

    才離開幾天,他甚至就有點想念了。

    生活的節奏就這麼固定下來。

    去公園汲取霧氣,去圖書館看書,成為當前階段許廣陵生活的兩個目標。

    而隨著一天天的翻閱,長白,包括整個東北區域,其地理、地質、氣候、動植物,包括歷史文化等,俱皆于許廣陵的腦海中一點點地充實並完善起來。

    單純從知識的積累上來說,許廣陵此時已經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個東北通了。

    雖然他才初次踏入東北。

    雖然來到此地他都基本沒怎麼出門。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準備算是已經完成,接下來,可以拋開書本,拋開他人的記述,起程往大山而去了。

    他所要尋找的東西,很多東西,不可能從他人處獲得。

    而需要與天地山水直接對話。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1
第303章 進山

    中國科學院長白山森林生態系統定位站。

    通俗點說,就是長白山國家野外研究所,這一日,所里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呃,研究員。

    “小許同志,你好,歡迎你的到來!”

    查驗了證件之後,六十多歲戴著厚厚眼鏡的老所長輕輕握了握許廣陵的手,“希望你在這里的工作和學習,能過得愉快!”

    “所長,我到這里來的目的是想實地調查一下長白山的藥用植物資源,希望能夠查閱部分所里的相關研究資料,另外,也希望所里能提供我進山的補給之類。”

    許廣陵開門見山地說道。

    “這個,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听到許廣陵的要求,所長只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後便爽快應道,並接著道︰“小許,你問補給是對的,就你身上的這身衣服,就不合格,趕緊換,要不保你明天凍得起不了床!”

    就這樣,許廣陵暫時地成為了研究所的一名臨時調查研究員。

    而他這個身份的由來,也並不復雜。

    怎麼進山?

    這是許廣陵之前考慮的問題。

    以旅客的身份肯定是不行的,受到太多限制。

    單純地作為“野人”進山,別的且不說,只飲食這一方面,就無法解決。

    就他現在的飯量,帶再多干糧也不夠幾頓吃的。而且現在是冬季,在山里能找到的食物相當有限,偶爾地,甚至隔三差五地,作為調劑或者說補充還可,若將之作為唯一的食物來源,那許廣陵就等著把自己餓成人干吧。

    所以思慮了一番之後,許廣陵試探著,撥打了那個“客服電話”。

    這純粹是有棗沒棗打三桿子。

    但不料,卻有了意外之喜。許廣陵是上午十點左右撥打的電話,而下午四點,一本嶄新的證件已然被送到他的面前。

    面對這樣的一種給力,許廣陵還能說什麼呢?

    “長白山的植被,可以依海拔高度分為五個區域,山腳是闊葉林區,也是植物資源最為豐富的區域,海拔一千米,是闊葉、針葉混交林區,這兩個區域也是長白山寶野人參的主要生長區域。”

    “海拔一千百米往上,就沒有闊葉樹木而只有針葉樹木生長了。”

    “到海拔一千八百米,哪怕是耐寒的針葉樹木也難以生存,這一帶,只有岳樺樹及極其少量的雲杉,所以我們也把它叫做岳樺林區。”

    “再往上,海拔兩千米往上,高寒、強風、暴雪、雲霧,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基本沒有任何樹木可以生存,而只有矮小的灌木及地衣、苔蘚之類。”

    所里一個叫劉子善的年輕研究員指著桌上的長白山縮微模型,為許廣陵做著簡單介紹。

    正事說完之後,又對許廣陵道︰“許兄弟,托你的福,晚上可能會有一場迎新,我們這些苦哈哈又可以飽一下口福了!”

    說是迎新其實也就是飯菜比平常略微豐厚了些。

    而究其實,也就是干黃花菜炖家豬肉(不是野豬肉)、干蒲公英炖豆腐干、干馬菜(馬蛇菜、馬齒莧)炖小黃魚等,嗯,這算是特色菜,其它麼,就和城里的家常菜沒有任何區別了。

    而至于飯菜的味道麼,以許大廚嗯許半廚的標準來衡量,呵呵。

    不過他確實感受到了熱情。

    也是,常年生活在苦寒地帶,與大山為伴的人,怎麼可能沒有熱情呢。只有熱情,才能沖淡這里的清苦,而如果沒有熱情,在這樣的地方,是待不下去的。

    就如人參這味“長白山寶”一樣,生長于苦寒,其性質卻是溫熱大補,而另一味同樣大名鼎鼎的雪蓮花,也是一樣。

    用人文點或者說煽情點的說法,這也正是世界予之以痛,而其予世界以歌。

    許廣陵就此安身下來。

    所里的很多圖書,是外面的圖書館所沒有的,更不用說那些專業的研究資料。

    讀著這些更加專業也更加枯燥的資料,許廣陵的感受卻是相當美好。專業意味著簡潔,也意味著精當,而簡潔精當,在許廣陵的眼中,就是美。

    不過這些資料也只夠許廣陵看了四天。

    更準確地說,是三天半。三天半之後,所有相關的資料,俱已被許廣陵汲取。

    當人類擁有文字,當文字被用于記述,當記述沖破家族、族群的範圍開始了更大範圍的流通,人類的文明進展是呈現出一種加速化的趨勢的,並且加速度越來越快。

    真不知道再過一千年,一個普通的人類可以坐擁多少的知識。

    不過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對于常人來講,擁有的資源再多,其汲取吸納的數量和速度,卻是極為有限的。

    但這兩個問題,在現在的許廣陵面前,都不是問題。

    從來到長白起,加上進入研究所的這四天,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許廣陵坐擁書海,而被他吸納的,是不知道多少人花了多少心血的研究成果!

    但這也只是第一步。

    甚至連第一步都不是,而只是前提。

    來到研究所的第五天,許廣陵開始進山,謝絕了所里派人陪伴,約定有任何問題電話聯系後,許廣陵孤身一人,踏進了茫茫大山。

    長白山。

    長白二字,可以概括這山,山脈常年有著雪線,高山積雪幾乎是終年不化。

    此際,長白山腳,溫度是零下五度左右,而若向上攀登,溫度將會越來越低。又或者,只要一場大風雪來,哪怕是山腳,溫度也將瞬降到零下二三十度。

    許廣陵現在不是單衫了。

    為免太過驚世駭俗,以至讓所里的人把他當怪物看,他幾乎是臃腫地穿上了厚襯褲和厚襯衣,但事實上,這在所里的人看來,仍然還是太過單薄。

    “剛來。他很快就會知道怎麼穿的。”這幾乎是所里人員一致的看法。

    不過這其實很正常,幾乎每一個剛來這里的人,都這樣。

    不過事實是,上山後,許廣陵很快就除去了厚襯,恢復為一身單衣。

    厚重的衣服,帶給許廣陵的感受是什麼?不是踏實、溫暖,而是憋悶。倒不至于與窒息聯系起來,但總有一種呼吸不順暢的感覺。——周身毛孔的呼吸。

    出了研究所,才走了五六里不到,呈現許廣陵眼前的,就是一片茂密的莽莽蒼蒼的叢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2
第304章 奔跑

    一木為樹,十木為叢,百木為林。千木萬木,則為叢林森林。

    許廣陵是見識過千木萬木的,雲南的西雙版納,那就是一個原始大森林。不過彼時,他游覽熱帶雨林,也只是作為一個尋常的旅客浮光掠影地隨便看一看,新奇是有,更深入的體驗,卻是談不上的。

    除了少數的出游,其它大部分的時間,許廣陵都待在都市里。

    而都市里,是沒有什麼山水叢林可言的,哪怕他之前待的那個公園有個後山,後山上的樹木也實在談不上茂盛,更談不上有多廣的範圍。

    而這時,映入許廣陵眼中的,向左,向右,向前,一大片漫漫的,都是樹木。

    白樺樹。

    人工種植的白樺樹林。

    如果早來幾十年以至于幾百年,許廣陵看到的應該是一片原始叢林,可能是紅松林,也可能是美人松林,當然也可能是杉樹林之類,但最近這幾十年來,長白山周邊的叢林,一直在經受著過度的采伐。

    這也是許廣陵在研究所了解到的信息之一。

    沒辦法,這里的樹木太好。

    較冷的溫度,干淨的空氣,以及適宜的濕度,以至于在這里生長起來的樹木,皆可稱“良木”,是受到普遍青睞的。——所以它們也就遭罪了。

    許廣陵眼前的這片白樺樹林,葉子絕大多數都已脫落,只有少數零星的那麼一點紅葉,還倔強地掛在枝頭。

    但這樣的白樺樹林,依然是美的。

    沒有葉子的點綴,白樺樹分外挺拔,而一大片挺拔的白樺樹所組成的白樺樹林,則讓人一看,就有精神。

    那是漫山遍野的挺拔!

    它們不是很高,但佇立在這里,有一種向天問道的豪情。

    但這豪情也是沉默的。

    許廣陵很快就走進了這片沉默,在天眼的視野下,前面,後面,左面,右面,上面,下面,四面八方六合地,全都是白茫茫的霧氣。

    這霧氣其實並不濃厚,甚至都可以說稀薄,但架不住範圍實在是太廣,廣到許廣陵幸福得如同一只掉進糧倉的耗子。

    好吧,這個比喻實在是不怎麼優美。

    但情況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吸吧,那還等什麼?

    于是。

    吸!吸!吸!

    許廣陵並沒有停下腳步。

    剛開始,吸納這種霧氣的時候,許廣陵需要定心屏意凝神,在一種心神極度空靈的狀態下,他才能感受到這霧氣,然後吸納這霧氣,稍一不慎,就會從那種狀態中跌落。

    但慢慢地,那種狀態的進入和保持越來越容易。

    而發展到現在,對許廣陵來說,已經無所謂狀態不狀態了,只要心念稍注,行坐住臥,都是狀態。

    所以此時,他不但沒有停下腳步,找個地方靜站或靜坐著,反而邁開腳步,開始在叢林中狂奔了起來。

    風聲漸起,在耳邊呼嘯,霧氣洶涌,在身周圍繞,而許廣陵,身心沉浸著,與此同時,體內的氣血卻在從頭到腳遍及全身上下內外地奔流,同一時間,身周的霧氣,從四面八方,向他身體內匯集、傾瀉。

    許廣陵就如一道箭,在叢林中穿梭。

    但就他自己的感覺而言,在氣血周流及霧氣灌注的雙重作用下,他更感覺自己像是一條瀑布,又或是一道汪洋,在一往無前地向前奔涌。

    所以不知不覺地,許廣陵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棵棵的白樺樹,唰唰唰唰地,被他所越過。

    自從特殊際遇以來,許廣陵還從來都沒有奔跑過,更不用說這種毫無限制地恣意地使出全身力氣地狂奔。

    用夸張點的說法,他現在不是跑得太快,而是飛得太慢!

    真的,跑了幾分鐘之後,速度快到無法再快時,許廣陵已經感覺自己不是在跑,而是在飛,或者至少也是滑翔。

    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他就飄了起來,由飄到落,然後另一只腳尖再次點地……

    如此循環往復,許廣陵感覺身體越來越輕。

    但當然,他不可能真的飛起來。

    他是人,不是鳥人。

    雖然此時,他確實有那麼一些類似于鳥的感覺。

    只是,還沒等許廣陵怎麼盡興,這片叢林便已到了盡頭,而他此時,也已經來到了長白山的腳下,真正的腳下。

    長白山現在是國家景區,但景區目前主要也只是在北坡有所開發,如果從高空俯瞰的話,就會看到一個龐大的長白山脈,在其邊上有一個小點,從上到下形成一條通道。

    那就是旅游通道。

    整個長白山的地圖,都在許廣陵的腦海里,當然只是宏觀的。

    避開這條通道,許廣陵從側邊登山,在山腳的一個森林保護站,許廣陵亮明了身份,並順便把隨身的包裹寄放在這里,包裹里是換下的衣服及干糧,嗯,也就是一些面包等。

    “你就這樣上山?”

    保護站里許廣陵只看到一人,三十多歲的小伙,好吧,小哥,嗯,也可以說是老哥,自我介紹姓譚。

    此時,譚護林員對許廣陵的一身單衣,莫名驚詫,其驚詫程度,絕不亞于看到了外星人。

    其實對常居此地的人來說,別說零下幾度,就是零下二三十度,也就那麼回事,正常來講,不會感到太冷。零下二三十度的時候,白天,在城市中,你隨便出門看看,遍地都是人。

    人們該怎麼活動就怎麼活動,並不會感到怎麼受天氣寒冷的影響。

    這一是人的適應性,二也和空氣濕度有關系,更不用說室內普遍設有暖氣,人首先在心理上就不會怕冷。——來自寒冷北方的狼,到溫暖南方卻被凍成了狗,這可絕不是胡說和笑話,而是實有其事。

    由此可見一斑。

    但無論怎麼說,在這樣的天氣里一身單衣,還是太過驚悚了,更何況,這是要上山啊!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山上會很冷。

    對護林員,許廣陵其實是有一種別樣的感情的。

    因為在夢中,他有一段經歷,便是護林員。

    所以此時看到老譚,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對許廣陵來說,這卻可以說是“半個同事”。

    “譚哥,你握下我的手。”

    許廣陵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把左手伸給他。

    老譚就握了。

    然後下一刻,他就見鬼似地松開了許廣陵的手,不過很快又再握了起來,然後道︰“你的手怎麼這麼熱?”

    “我是異能者。”許廣陵笑著道,然後右手豎指在唇,“譚哥,給我保密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3
第305章 泛覽

    許廣陵是個鬼的異能者!對老譚這麼說,實在是有欺負老實人之嫌。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天眼神通,其實勉強也可以算是異能?

    對許廣陵所言異能者的身份,老譚將信將疑,但確實是以一種看著大神的眼光,看著許廣陵上山的。

    許廣陵是四竅全開的宗師,距離名副其實的大宗師也只差一步,就算現在,說他是“準大宗師”,甚至把那個準直接省略掉,也沒有太多毛病。

    四竅,左右手心竅,左右足心竅。

    章老當初是這樣評價足心竅的,“足竅通,日行千里當不覺倦。”

    老人說的肯定是實話,不過許廣陵至今也沒有機會驗證。剛才他一路狂奔,應該是奔了二三十里,這點距離,還不能讓許廣陵產生任何一絲的疲乏。

    其實哪怕普通人,經常作長跑健身的,這麼點距離也不算個事。

    但不管怎麼說,爬山這種事,對于現在的許廣陵來說,就算再陡峭的山,也當是如履平地的。——只要它有可以攀援的地方。

    所以許廣陵走得很輕松,單衣飄飄,譽美點說,望去確實像是神仙中人。

    當然,若有不知情者看了,把他當神經病也是有可能的。

    但事實是,沒有人。

    冬天的長白山游客本來就少,除了那些滑雪愛好者之外,很少有人會選擇冬天游長白。其它的什麼時候不好?

    更何況,許廣陵現在走的,還是非旅游路線。

    所以,也可以說,偌大的長白山,此天此地此山此水,此時,只有許廣陵一個人。

    天眼自然而然地開啟。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進益,又或許是這座大山本身的加持,許廣陵有點錯愕地發現天眼的視野又拓展了不少,此際,大概是一千兩百米左右的樣子。

    換言之,前後左右,一千兩百米的範圍,盡在許廣陵的視野中。

    許廣陵走著走著,一開始的步伐還很快,但沒多久就慢了下來,有時甚至就直接停在當地,一站就是好久。

    人不動,但他的視野和觀察,是活躍著的,而且是相當活躍。

    章老之前的講述,這段時間他看的諸多圖書,那些知識,此刻,是以一種零距離的方式,與他會面。

    山頂是有雪的,山腰中際也有雪,看情況應該是前不久才剛剛下過一場雪,但雪並沒有漫延到山腳。不過其實也沒有多少區別。

    冬季,萬木皆凋。

    雖然松竹之類冬天不凋,但葉子還是會黯淡枯黃,其整體的景致與春夏時節是不能比的,更不用說,許廣陵想要考察的諸多“藥用植物”了,但這並不影響什麼。

    葉落根株在。

    通過天眼,許廣陵先是在腦海里拓印著一路走過的地圖,與此同時,那些植株的情況,也都盡被定位了下來。

    甘草。

    黃 。

    蒲公英。

    花薺菜。

    蕨菜。

    五味子。

    山韭菜。

    刺五加。

    ……

    腦海里的地圖上,一個個點被標注了出來,那是許廣陵辨識出的植株種類,有的只是單株,有的是叢生,有的則一大片都是。

    許廣陵會在長白待一段時間,至少半年。

    而這些標注中的植株,將會一直處在他的觀察下,從此際的枯萎,到嚴冬的蟄伏,到雪化冰開後的萌芽,到春風中的生長,到它們開花、結果……

    《長白山植物春夏秋冬考》

    這便是許廣陵為自己設定的課題。

    當然,就如之前和老所長說的,他是考察藥用植物,或者也可以說,他是站在一個藥師的身份,來考察這些植物,這些植物不同部位的藥性,以及其藥性受季節的影響變化過程。

    今天,許廣陵可以說是初步的“踩點”。

    所以,整體上,他的計劃只是通過天眼宏觀地遙視觀察,並作定位標注,而並沒有一種種植物的近距離細察。

    許廣陵從山腳而起,一直往上。

    他涉足的地方,都是密林。雖然是冬季,但荊棘亂石遍布的情況卻仍然還是存在著的,許多地方似乎都沒有路。要是普通人在這里,不三五人集結成行,每人一把開山刀,是很難一直行進下去的。

    而就算一直開路,那也會累夠嗆的。

    不過許廣陵卻像是生活在這里的松鼠一樣,本來應該是阻礙的樹干樹枝等,卻成為他的借力之所。

    經常地,“山重水復疑無路”的時候,他腳在樹干一蹬,又或者手在樹枝一伸,然後身子一縱,從上從下從左從右隨便換個角度和方向,就立刻又“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在這個過程中,身手與天眼,兩者的配合,缺一不可。

    然後,許廣陵這只“大松鼠”,就踫上了一窩真正的小松鼠。

    其實是幾只小松鼠在林間的玩耍進入了許廣陵的天眼視野,然後他就改變了既定的方向,而向左偏移,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兩百米……

    直到許廣陵靠近到二十米,那幾只小松鼠都沒有任何發現。

    然後他就靜靜地站在那里,饒有興趣地觀察著。

    直到其中的一只小松鼠在觀耍中,靠近到許廣陵三米左右,才突然發現這里居然有個“不明大型動物”,一下子撲啦啦地,倉皇逃竄。

    帶動著其余的那幾只小松鼠,也跟著四散。

    許廣陵還是站在那里,沒有動。

    一秒、兩秒、五秒、十秒……

    遠處,幾只小松鼠嘰嘰喳喳,好吧,是嘰嘰咕咕,然後縮頭縮腦,再然後,它們中的兩只,像是偷東西的小賊一樣,偷偷地向著許廣陵這邊再次靠近。

    而剩余的幾只,則不遠不近地尾隨在後面,像是壓陣。

    許廣陵被這群小家伙逗笑了。

    不過,哪怕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兩只小松鼠也未大膽到直接靠近他,甚至跳到他的身上什麼的。它們在邊上四五米的地方,在樹上轉著圈,觀察著他。

    許廣陵的眼珠和松鼠對視,骨碌碌地轉。

    他的兩手也在做著輕微的招徠動作。

    但是。

    五六分鐘之後,兩只松鼠,轉身,走了。

    走了……

    隨後,這一窩松鼠,在樹間去得輕盈。它們仍然在許廣陵的視野中,但無視了他。

    如果隔三差五地在這里走動一下,應該能和它們成為朋友吧,許廣陵不無這般地想著,然後再次往上。嗯,這算是登山中的一個小插曲吧。

    高處不勝寒。

    至少對草木而言是這樣的。

    一路往上,草木的種類明顯是越來越少的,許廣陵甚至懷疑這里面是不是有一個精確的數學系數,即通過經緯度和山的高度,可以直接推算出其地草木的種類數量。

    闊葉林帶,闊針混交林帶,針葉林帶,岳樺林帶,地衣帶。

    之前了解過的長白山五個高山垂直地帶,許廣陵一一走過,走到針葉林帶的時候,許廣陵的腳下出現了雪,而他的身邊,也出現了風。

    較為明顯的風。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4
第306章 風絕山巔看天池

    所謂針葉林帶,其實主要也就是松樹和杉樹。

    長白山的針葉林帶是這樣,其它山的針葉林帶也是這樣。國內的山是這樣,國外的山還是這樣。或者說,只要在地球上,就基本都是這樣。最多也就是大同小異。

    松樹也罷,杉樹也罷,它們共同的特點是葉子縮小,退化為針狀。

    在氣候常年較為寒冷的情況下,不允許它們有闊大的葉子。——樹的葉子,就相當于人體的肺,或者反過來。

    不需要太低,只要零下二十多度,人在這種環境里待過十個小時,肺部是會因為冷空氣的侵迫而出現隱痛的。人的肺還是在體內,受到一定的身體保護猶是如此,樹的葉子卻是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的。

    所以闊葉樹移到寒帶區,那真的是活不過三天。

    但能在這樣的環境里生長,不論松樹還是杉樹,都會被賦予一種特點。——收斂、聚集。

    用松根、杉根煮水泡腳,能疏通並強化氣血,對老年人極好。

    老關節、老寒腿的,用這個方法治療,效果會相當不錯。但這也是一種昂貴的養護,一般人家卻是不具備這個條件的。但部分山區或農村的人家可以。

    用松木、杉木烹制食物,比如說烤鴨什麼的,味道是其次,主要還是食物會被附加上一定的滋補之效。

    它們的果實,松果也罷,杉果也罷,都會是相當不錯的滋補藥材,全面補益五髒。而至于直接戰斗在寒冷第一線的松針,這種滋補的效果更是被強化到極致。

    簡而言之,松杉之屬,在如章老又或許廣陵這般的“藥師”面前,一身皆寶。

    不過,收斂、聚集的特點,既賦予了松杉于人而生滋補的特性,同時也賦予了它們固澀、難以化解的特性,在章老的講述中,一般的從藥者,是用不好這種東西的。

    許廣陵踏著不厚的雪層,穿過了針葉林帶,然後,來到了岳樺林帶。

    松樹越來越少,漸漸不見蹤跡了,只有杉樹還在頑抗著,但它們也已經不是主角,主角是開始大片大片出現的岳樺。

    岳樺樹也就是白樺樹,或者說,是特殊的白樺樹。

    就像同是猴子,生活在陡峭山區的猴子學會了登山,生活在森林的猴子學會了爬樹,生活在海島的猴子學會了游泳。假如命名的話,也可以把它們分別命名為山猴、樹猴、水猴。

    岳樺樹之于白樺樹,和山猴樹猴水猴是一樣的道理。

    許廣陵眼中的岳樺樹,除少數之外,大多已難保持挺拔,或者說,它們挺拔的特質還留存著,但相當惡劣的環境,已然不怎麼允許它們生長得過于筆直凌雲。

    曲折、斑駁、滄桑、倔強,這樣的幾個詞,可以來概括這岳樺林。

    岳樺無語,但它們用自己的身形和姿態,在告訴著許廣陵,此地的風雪和嚴霜。

    其實不用它們告訴,站在這里,許廣陵自身便有了體會。

    此刻,他的腳下,是厚達十厘米左右的雪層,這雪層覆蓋了樹根,覆蓋了地上的落葉,也覆蓋了地面上所有的生機。只有些許的那麼一點苔蘚等,因地形關系,才得以露在外面。

    他的身邊,是三到四級左右的風。

    這級數的風還不能說大,但伴隨著寒冷又或者說寒***在人身上,如果是一般人,是會瑟瑟抖的。

    伴隨著這風的,還有霧。

    淡白色的帶著水汽的潮,姑且說它是霧吧,但這不是許廣陵天眼視野才能看到的那“霧”,而是肉眼可以直接看到的白色氣流。

    這雪,這寒,這風,這霧,組合在一起,形成鎖鏈。

    而被鎖鏈封鎖的區域,名為生命禁區。

    許廣陵抬頭,映入眼中的,不是高遠蔚藍的天空,而是低矮暗沉的濃雲籠罩。

    應該,是要下雪了?

    他的預測,不,是判斷天氣的本領,在這里基本失去了效用,至少也變得不準確起來。

    就如此時,判斷告訴他,這里會下雪。但具體雪什麼時候下,下多大,又下到什麼時候會停,這些,許廣陵居然都判斷不出來。

    對這個,許廣陵倒並不奇怪,也沒什麼失望或者說沮喪。

    之前,他能判斷天氣的本領來得本就有點莫名其妙,不像是神農訣又或者天眼,它們賦予的口、鼻、眼的能力很明確,這種判斷天氣,應該也是一種感覺,但它太綜合了,至少對現階段的許廣陵而言,還嫌有點玄乎。

    此刻,出現這種情況,許廣陵不會懷疑是自己的能力下降,原因應該只是,這里的氣流變化,有點太過“調皮”。

    不像是內平原地帶那麼循規蹈矩,讓人很容易便能作出判斷。

    許廣陵繼續向上。

    漸漸地,便連再耐寒的岳樺和冷杉,也都扛不住,它們開始止步。

    還能陪著許廣陵繼續向著山頂進的,除了腳下越來越厚的雪,也只有身邊越來越大的風了。

    三級、四級、五級、六級、七級……

    許廣陵其實是沒怎麼見識過大風的,過往的經歷中少許的那麼兩三次大風,風肆虐的時候他也都是在賓館里什麼的,未曾直面大風過。

    他見過樹因風倒,但沒見過樹被風吹倒的當場。

    他見過樹因風折,但同樣地,沒有現場目睹的經歷。

    所以此時,許廣陵也判斷不出這風力究竟有多大。但關于風的數據他知道,所以此刻,他知道這風大,但不能準確判斷出,這風力究竟是七級還是八級、九級。

    直到許廣陵登上山頂,身邊再無任何遮掩。

    寒風肆虐,也凜冽。

    其力度,更是一下子大了很多。

    這時,許廣陵確定,風力當在八級以上。

    寒風帶著呼嘯,裹脅著白霧及冰屑雪屑,在這片天地間,席卷滌蕩,就如一個不可一世的大魔王。

    山頂,除了許廣陵之外,沒有任何的旅客和人跡。

    一山鳥飛絕,三徑人蹤滅。

    或許本來是有人的,還可能不少,但被這惡劣的天氣嚇下去了,不論是導游還是天氣預報,又或者他們自己的判斷,應該都告訴他們︰此地不宜久留。

    眼都有點難睜且不說,許廣陵甚至都懷疑,他只要稍微抬起手來,作大鳥展翅的姿勢,下一刻,是不是就能趁著這風,飛翔起來。

    但在這些許的雜想之下,許廣陵的視野,卻是著落在了不遠處下方的一片白霧茫茫之地。

    如果沒錯的話,那個地方,應該叫做天池。

    如果不是麗質天生

    你也不會一塵不染

    如果不是千錘百煉

    你也沒有不朽容顏

    ……

    李玉剛所唱的《天池》,如此言道。

    但那應該是夏秋之際,澄澈如鏡的天池,而許廣陵此際眼中的天池,被雲封,被霧鎖,便連天眼,穿過這雲封霧鎖,所看到的,也只是一片冰封的雪白。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5
第307章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長白山是休眠火山。

    很多年前,岩漿在底下的推動,讓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蛋筒,然後最後一次的爆發,又恰好把這個蛋筒的上半部給掀翻了,就如同蛋筒的尖頭被人咬了一大口一樣。

    然後缺口處的凹陷注滿了水,就形成了一個大池子。

    這個大池子位于山頂,“連峰去天不盈尺”,既大又清,澄平如靜,被美譽為“天池”,是並不過分的。

    這都沒有疑問。

    有疑問的是天池水的來由。

    天上降雨降雪以及雪融化後的水,是天池水的一部分,這毫無疑問。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說法,那就是天池底部是有暗道直通地底的,有地下泉水從中涌出,這才是天池水的主要來由。

    對這個說法,許廣陵將信將疑。

    信的理由很充足,一是這山本來就是火山,岩漿從地下沖出,有通道是必然的,問題僅僅在于這通道現今有沒有被冷卻的熔岩及火山灰等掩蓋,而這在于兩可之間,二麼,長白山有很多天然的地下溫泉,有很多的泉流從地下涌出。

    而這泉流的一部分匯入了天池,也是必然的。

    這是信。

    而疑麼,就是那些通道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形式存在了。

    是很大的洞口,還是僅僅只是滲漏?

    這其中,又涉及到天池怪獸。

    “自天池中有一怪物覆出水面,金黃色,頭大如盆,方頂有角,長項多須,獵人以為是龍。”

    這是許廣陵之前看的《長白山江崗志略》中的記載,而其它的好些書籍,也都有類似的記載,尤其是近年來,攝影中也屢有發現,這使得其可信度很高。

    但許廣陵依然不能就此判定。

    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類似這樣的傳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你東北的長白山天池有?我西南的玉溪撫仙湖一樣有。你東北西南有?我長三角的太湖一樣有!

    你又以為只有這三個地方有?

    太天真了。

    國內,國外,全世界的很多其它的大的湖海,都有!

    憑什麼只有你那兒才有怪獸傳說?

    我們表示不服!

    所以事實上,整個地球上,遍地都有。而至于其是真是假,倒並不重要了,一如金字塔及百慕大的神秘神奇一樣。

    真?假?

    普通民眾是沒有分辨能力的。

    你以為是真的,它很可能只是民間、官方又或傳媒的熱點制造活動,你以為是假的,甚至各種公共渠道都在闢謠,說這些是假的,但事實上,它們卻很有可能偏偏是真的,官方出于某種或某些原因,定真為假而已。

    真也罷,假也罷,能有親自驗證能力的人,畢竟是少數,而且是絕少數。

    所以從這個道理來講,在很多事情及信息上,官方及公共傳媒,都有著隨意操縱真假的空間。

    此時此刻,站在山頂,看著下方冰封的天池,許廣陵不自禁地便想起了關于天池怪獸的傳說。而假如怪獸真的存在,其來源必定是地底,那也意味著,天池,是沒有底的。

    它的底,在地心。

    念及此處,許廣陵一時間甚至有了一種奇怪的沖動。他想去天池底下看看!

    而這種沖動,某種程度上,來源于“英雄無用武之地”。

    許廣陵是準大宗師,距大宗師只差半步,而在不少方面,直接可以等同于大宗師。

    大宗師是什麼?

    大宗師可以輕易地成為最有學問的人,就如章老先生及陳老先生,而從能力上來講,許廣陵比他們還要更進一步。

    這是“文”的方面。

    但大宗師究其根本,或者從陳老先生的平生歷程來看,大宗師,主要的還是“武”。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須兒。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經歷過前段時間的無限制格斗訓練,許廣陵可以肯定地說,如這兩首詩文中所描述的那般場景,對于大宗師來說,不過等閑。不管是十步殺一人,還是一身轉戰三千里!

    當然,一劍曾當百萬師,這個就有點夸張了。

    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是一定會引起質變的。別說一百萬了,就是一萬都不可能。但如果是一千……

    那應該在兩可之間。

    具體看形勢。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真若肆無忌憚,大宗師,會相當恐怖。就算當不起人型自走核彈,人型自走炮彈卻總是能當得起的。

    不過許廣陵一直以來都是三好學生。

    別說像武者般的戰斗了,就連和地痞流氓斗毆,他都沒有過。

    至于殺人什麼的這種性質的事,許廣陵更是連想都沒想過。

    是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從一個普通人成為一個準大宗師之後,許廣陵一直都是錦衣夜行。當然,他也沒有什麼炫耀的心思,“人前顯聖”什麼的,不論心思還是行為,對于許廣陵來說,都不可能有。

    如之前在老譚那里說自己是異能者什麼的,不過一句玩笑。

    但“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

    就如此刻,許廣陵就起了一個對于普通人來說絕不可能有的心思和念頭。

    他想下水!

    他想一探天池!

    大宗師,入水不濡。

    “通一心,可以在水下待大約半個小時,通三心,可以在水下待兩三到七八個小時,或許有的人還可以更長一些,但也就是一個耐受度的問題,基本情況是,三心暢通尚無法做到在水中完全地呼吸自給。”

    “至于五心俱通者能否做到自給,從而無限延長待在水中的時間,古書中無任何明確記載。”

    這是章老說過的話。

    許廣陵現在,是通了四心。

    換言之,假如老人所言確切的話,那他可以不借助任何外物,在水下待至少兩三個小時!

    老人所言確切麼?

    相處到現在,許廣陵對于兩位老人的任何話,都不會有任何懷疑。

    所以,入水不濡,這應該是一種相當有趣的體驗。而許廣陵自從打通四竅以來,還未曾有機會驗證過呢。這時,身在天池,那種驗證及體驗的想法一旦生出,就立即讓許廣陵蠢蠢欲動,難以扼止了。

    他也沒打算扼止。

    不過,下水不會是現在。

    哪怕已經是準大宗師了,但對于這種事,還是需要一點準備的,至少,下水的時候,他應該帶上一把小刀!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6
第308章 高山之上,蒼穹之下

    自從在章老那里接觸太極拳以至隨後的一系列進展以來,許廣陵的力量有提升,速度有提升,整個身體的反應都有提升。

    而且這種提升,不是小幅度,甚至也不是大幅度,而是超大幅度。

    判若兩人!

    用這個詞來形容許廣陵的半年前和現在,是極其恰當的。

    這是身體素質的提升,而前段時間的特殊訓練,則如同是為老虎添上了翅膀。

    若是在地面上,現在的許廣陵不怯任何生物。不論人,還是其它動物。

    力量比他大的有,速度比他快的有,但在這兩個方面同時超過他,以至于讓他毫無還手之力的,許廣陵不覺得有。就是上古遠古的什麼霸王龍之類來了,許廣陵也敢斗上一斗。

    但若是在水下,就不一樣了。

    只說一種東西,電鰻。

    據說,其可以釋放出好幾百伏的高壓電。

    對于這種非物理性的魔法攻擊,許廣陵無話可說。他力量再大,速度再快,被電上一下,估計也要完球。

    就如同很多年前,王莽和劉秀對決,王莽自信自己的幾十萬大軍可以輕易虐殺劉秀的幾千草頭兵一樣,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想怎麼虐就怎麼虐,虐打的同時還可以搞搞表演秀什麼的。

    結果,劉秀從天外召來了流星火雨……

    這怎麼玩?

    沒法玩!

    當然,電鰻是有缺點的,比如說它的速度就不快。

    以許廣陵的天眼能力,肯定早早地遠遠地就能發覺,根本不會讓它有靠近自己身邊的機會。

    但這只是一個例子。

    電鰻的存在,告訴了許廣陵水下生物的多樣和復雜,以及神秘。

    人類截止目前,對水中生物的了解畢竟還是有限的,遠不如對陸地生物的了解。而具體到許廣陵身上,這種了解就更有限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天池底下,會有著什麼樣的生物。

    在這種情況下,赤手空拳下水,是要冒著一定風險的。

    特殊訓練中,許廣陵一開始受訓的便是人體結構了解以及弱點攻擊。接觸了這個之後,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工具,比如說槍刀箭索之類,只依靠人體本身,就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

    手中有刀還是沒刀,在有一定騰挪空間的情況下,說實在的,區別真的不是很大。

    但那個項目是只針對人體的,換成不知名的水中生物,就算不是完全無用,也至少廢了一大半。

    有用的也只是些許的借鑒而已。

    這個時候,手中有一把刀——哪怕只是短刃小刀,情況也會大有不同。

    在面對可能有的危機時,會多出很多的余地。

    這麼說吧,若有一把刀在手,許廣陵的戰斗力至少提升十倍!這個倍數不是信口胡言,而是來源于經過訓練之後,許廣陵對自己身手的高度了解。

    想著這些,許廣陵的目光漸漸從下方的天池那里移開,然後放眼四顧。

    長白山的海拔並不高,就如他現在站立的這里,海拔大抵也就在兩千五百米這樣,和珠穆朗瑪峰什麼的一比,簡直遜爆了。

    但這才恰恰好。

    珠峰許廣陵沒登過,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山他都沒登過,但登上山巔後的光景,大略可以想見。

    往下看,應該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不像此際,“一覽眾山小”。

    放眼**,天被雲壓低,山因雪白頭,然後向東、向西、向南、向北,下望,見山,見水,見塵寰。

    大地連綿,群山縱橫,江水激蕩,人間多姿。

    視線彌四野,意氣全無遮。

    天眼的能力,也第一次地被許廣陵運用到了極致。靜立山巔半小時之後,許廣陵的腦海里多了一幅新的地圖,又或者說圖畫,《長白冬季雪日山巔四瞰圖》。

    說它是地圖,因為它很精確。

    說它是圖畫,因為只要把它畫出來,落于紙上,那就是一幅美輪美奐的圖畫。

    也就在許廣陵完成這幅地圖之後,雪,從天際飄飄而落。

    最初,是很稀疏的雪粒,如是半融化的冰雹,又或者說透明鏤空的白色沙粒,慢慢地,這雪粒變得扁平,也變得越來越大。

    燕山雪花大如席。

    直至,整個天際都變成一片雪白。

    但此際,風仍然很大,並且沒有半點止息的意思,所以,漫山遍野,都是飛瓊灑玉。

    既美麗,也狂野,既瀟灑,又肆虐。

    許廣陵就這般,靜靜地站在山巔,微仰著頭,看著天地的這一番表演。

    風聲呼嘯。

    四野靜寂。

    天地蒼茫。

    只是尋常的天地,只是尋常的山水,只是尋常的風雪,只是尋常的時日。然而,這些,組合起來,此時此刻,卻讓許廣陵分明地感受到了一種肅穆。

    那大抵,是一種天地無言,歲月蒼茫。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千百年前,一個叫崔顥的詩人,在黃鶴樓上,應該是傍晚,暮色降臨的時候,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日暮,天寒,人欲思歸。

    而此際,風雪彌漫,暮雲四合。

    許廣陵卻感受到了一種分外的寧靜。

    天地有大美,或清新,或高曠,或沖淡,或浩蕩,或素雅,或豪放……形形色色,種種狀狀。而此際,一種蒼茫,一種野曠,就漸漸地貫穿了許廣陵的身心。

    高山之上,蒼穹之下。

    天地與人,在這一刻,既交融著又對峙著。天,蒼茫成永恆,地,連綿成亙古,而人,靜默成仿佛可以與天地一直交融和對峙下去的滄海桑田。

    所有的雜念和浮想都漸漸遠去。

    這一刻,許廣陵沒有運行著伏羲訣,但他的身,但他的心,卻比過往的任何時候,都更沉靜,都更空靈。

    然後,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里。

    有風,但風不礙雪。

    雪漸次落下。

    落在他的發上,落在他的眉上,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唇角。

    落在他的胸前,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後背,落在他的腿腳。

    由疏,到密。

    由薄,到厚。

    漸漸地,許廣陵被雪所覆蓋,一身單衣的許廣陵,也變成了一個臃腫的大雪人。

    這是山巔,而在這個時節,這里,無草木,無生機。

    按理來說,也不當有“霧氣”。

    那種由草木所散發出的,通過天眼才能看到的霧氣。

    但是偏偏的。

    不知什麼時候,許廣陵感受到了一種更細微也更輕薄的霧氣,從腳下,從整個的大山輪廓之上,慢慢慢慢地,升騰而出,彌漫了整個山野,也彌漫了他的整個身心。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12-14 19:17
第309章 雪冼天青淨

   一種別樣的“霧氣”,從地上,或者說從山上,彌漫了出來,並被許廣陵由模糊到清晰地感知到。

    而當這種感知清晰並穩定下來之後,漫山遍野,以至于許廣陵能夠感應到的整個天際,早已都是這種霧氣。

    然後一件奇怪的不在許廣陵預料之中的事件,便發生了。

    薄霧如風。

    而他“夢境”之中,那似乎永遠都巋然不動的五色花,居然隨著這霧氣而搖擺。

    不,不是搖擺,而是歡呼。

    又或者說,雀躍。

    許廣陵無比確定地感知到,在這如風薄霧的浸潤下,那紅、黃、青、白、黑,五朵花,都在發生著變化!

    紅色花,黃色花,是早已完成綻放的,璀璨晶瑩,風華絕代。

    許廣陵之前一直以為這世間不會有什麼東西能比它們更美了,但這時他才知道,他錯了。更美的存在,是有的。——它們自己的升級。

    比風華絕代更美,是什麼?

    文字永遠那麼匱乏。

    曾經的時候,許廣陵是一個“小作家”的,在好幾個地方報紙上,他都還頗有那麼一點名氣。如果當時炒作一番,未必就不能搏個“少年神童”、“天才作家”等等的稱號。

    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久遠到,此刻的“許拙言”,找不到任何一個詞語,能用來形容他所看到的美。

    許廣陵沒學過繪畫,但他現在確實會畫。

    就如前段時間在公園里的那幅畫,雖然是人生的第一幅畫,有太多的不足及可堪指點的地方,但客觀地說,水平倒是相當不錯。

    那幅畫,不足之處在于技法,優點卻是佳畫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但世間沒有任何色彩,能比擬許廣陵現在所看到的絢爛。

    紅色,黃色,這兩朵花都是單色純色,但此際,感受沉浸其中,許廣陵分明在這單色純色中,看到了十百千萬種色,那是由淺到深、由淡到濃又由璀璨到深邃聚集于一起的色彩展覽。

    許廣陵的繪畫水平,在這樣的一個樣本面前,只能打零分。

    除了文字、繪畫,許廣陵還懂音樂,而這三者中,又數音樂是他最拿手的,是他的“老本行”。

    但此際,許廣陵只感到意識匱乏。

    無數的旋律若有若無地于意識中流淌,但那所有的旋律,都太單調、太乏味、太蒼白。

    紅黃兩朵花,在許廣陵的夢境中輕輕搖擺著,也不知是它們隨著霧氣而動又或是霧氣隨著它們而動,總之,搖動著,擺動著,不見霧氣的減少,卻只見那兩朵花,愈來愈璀璨絕塵。

    也是在這個時候,許廣陵才知道,原來花開不是終點,更不是極致。

    下一刻,他的關注從紅黃兩朵花,轉移到另外的三朵上面。

    紅黃都已完成綻放。

    青色花,正在變化過程中。

    白黃兩朵花則一如以前。

    而這時,讓許廣陵甚至都有點驚悚的情況發生在這三朵花之上。

    這三朵花一樣在搖擺著,然後搖著搖著,它們身上的黯淡和雜色,以一種比以前要快千百倍的速度,被消去!

    許廣陵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好吧,他此刻只是意識的感知。

    在感知中,他看到,那朵青色花,一旋,一旋,又一旋……然後就在這種如水般的蕩漾中,那本應該至少在大半個月之後才能變化完成的花苞,居然就這麼地,一瓣一瓣地,慢悠悠地綻開了。

    而當它綻開的時候,也意味著,褪去了所有的瑕疵,之前那些所有存在著的黯淡和雜色,都已經成為過去。

    現在的它,只有璀璨,只有晶瑩,只有風華絕代。

    許廣陵此際心中甚至生出一種情緒,而那情緒叫做感動。

    感動于這種蛻變。

    感動于一種不可方物的美。

    而剩下的那白黑兩朵花,雖然仍舊是花苞的樣子,但,其變化,可以極明顯地看出來!

    許廣陵完全沉浸于五色花境。

    直到這五色花的搖擺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下來,然後,意識回歸,天眼再次啟動,這時,許廣陵才發現,天色已經入暮,而那飄飄灑灑的大雪,也早已停了下來。

    許廣陵由靜而動,緩緩動作著,身上的積雪被他一點點抖散開來,直到幾個凌空翻之後,所有的積雪俱皆去除。

    一如此刻的天氣。

    一場大雪,帶走了所有的雲,所有的霧。

    此刻是暮晚時分,具體的時間點許廣陵不能確定,因為太陽已經落山,而月亮並沒有出來。

    星星倒是漫天,但許廣陵對星象並不了解。這時,站在這里,仰首望天,許廣陵能辨識出來的只有北斗星,好吧,北極星也算,而其它所有的星星對他來說都是陌生。

    根據那個大勺子,是能夠定位時間的,但許廣陵不懂。

    回去後,他會抽空補上這一課,嗯,《初級天文》。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縴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古詩詞中那麼多美好的表達,他現在卻對這兩顆星完全不了解,這不應該。

    不過事實上,卻也情有可原。

    許廣陵大多數時候都生活在都市中,而目前國內大多數的都市,都對天空不太友好,對星星不太友好。而這種不太友好,足以打消絕大多數人的不切實際。

    四海八荒九州地,賞月觀星有幾人?

    抬頭,望天,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基本上已經成為一個古老的傳說。

    一些飄萍之緒,從許廣陵意識中閃過,但也只是一閃即過。

    此時是暮晚。

    但是並不昏暗。

    遍地的積雪,把這方天地,妝點得一片晶瑩,甚至都不比白天要暗多少。但又因為這確實是晚上,所以,有一種別樣的風姿。

    雲開,霧散。

    風停,雪住。

    許廣陵站立山巔,**而望。

    天空如洗,似黑暗又似深藍,而一顆顆璀璨的星辰點綴其間,把整個天幕點綴成一個極盡繁復而又綺麗的鑽石展覽場。許廣陵站在這個“距天不盈尺”的地方,好像隨意伸手一摘,就能摘下一顆兩顆三顆來。

    大地,銀妝素裹,如同瑤台世界。

    天池也在這一刻露出了她的全貌,但卻是一個披著雪紗的冰美人。

    許廣陵若想見到她的一次微笑和回眸,需要等待,等待兩百多個日出月落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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