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480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6 17:45
第四百四十五章暮氣沉沉

    「新液壓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在韓江月的家裡,李惠東聽完女兒介紹的有關新液壓的情況,沉默了片刻,心情沉重地說道:

    「他們那個新廠長叫焦榮林,是通過崗位競聘的方式上任的。那時候,省裡提倡幹部隊伍年輕化、知識化,新液壓當時是由書記徐新坤代理廠長,他年齡偏大,而且沒有學歷,不符合年輕化的要求,因此機械廳安排他退居二線,然後通過競聘的方式,選拔一位年輕並且有學歷的同志擔任新液壓的廠長。」

    「我知道那種競聘。」韓江月撇著嘴說道,「我在樂城經委的時候,他們也搞過競聘,就是找一幫人去講自己的施政綱領,誰說得好,就讓誰當廠長,而且還可以自己任命中層幹部,叫作組閣。」

    「唉,都是跟國外學的嘛。」李惠東不無自嘲地說道。他那時候就是機械廳的廳長,這件事他算是主要負責人。想到那會大家都心血來潮地要照抄國外競選和組閣的方式,最終是畫虎不成反類其犬,他實在也有些慚愧。

    「然後呢?」

    「然後,這個焦榮林通過他的演講,擊敗了其他競聘者,被任命為新液壓的廠長。他上台後,搞了一系列的改革,任用了一批和他一樣能說會道的中層幹部。廠子裡幾乎是每天都有新的改革措施,卻是越改越亂。本來新液壓的產品已經有了一些基礎,國內市場銷售情況還比較樂觀。讓焦榮林折騰了兩年,產品質量也不行了,售後服務更是差勁,經營越來越差,就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了。」

    「弄成這樣,難道就沒人負責嗎?」韓江月惱道。

    李惠東道:「誰負責?我這個原機械廳廳長來負責嗎?」

    「你也有責任。」韓江月道,「不過,這個焦榮林肯定是首當其衝。」

    李惠東嘆道:「他也是為了改革,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塘阜縣經委去調查過,焦榮林並沒有什麼經濟上的問題,新液壓所以嚴重虧損,一是因為他在經營上犯了一些錯誤,第二就是國家政策的影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麼,新液壓就這樣垮下去了?你們也不想想辦法把它重新振作起來?」韓江月問道。

    李惠東道:「怎麼不想?但光想有什麼用?要改變新液壓的狀況,需要有得力的幹部,還要有資金投入。新液壓現在欠了銀行上百萬元,要想讓新液壓重新恢復生產,首先要把這些欠款還清,否則銀行根本不願意提供新的貸款,沒有資金,憑空怎麼能夠做起來?」

    「省裡不能提供一些資金嗎?」

    「可省裡並不只有一個新液壓啊。」李惠東道,「比新液壓更重要的企業還有一大批,資金,合適的領導幹部,都是問題。如果沒有合適的人,就算有資金投入,最終也是打了水漂,像這樣的教訓,咱們省裡已經有過十幾個了。」

    「可是,聽說廠子裡現在情況特別糟糕。還有我師傅,歲數這麼大了,得了哮喘病,聽說連藥都買不起,我聽了心裡真的很不好受。」韓江月紅著眼圈說道。她畢竟曾在樂城經委工作過一段時間,對於體制內的情況也是比較瞭解的。李惠東講的道理,她也能聽懂,而且知道李惠東是對的。她唯一過不去的坎,就是覺得新液壓是自己的娘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無法接受。

    「唉,這就是改革的代價啊。」李惠東說著不著調的話。其實,他又何嘗不為類似於新液壓這樣的企業揪心呢?韓江月的難受,更多的還只是從感情上出發的,李惠東則是站在一個省經委主任的高度來思考這件事的。這些企業都是省裡的資源,看著一家家企業陷入虧損,而且找不出讓它們起死回生的手段,李惠東能不憂心嗎?

    「你實在心裡不好受,就給你師傅寄點錢吧,幫他解決一點實際困難。」李惠東給女兒出著主意。他知道女兒現在工資高,拿出一兩百塊錢去幫助一下往日的師傅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的事情,而一兩百塊錢對於一家虧損企業裡的困難職工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了。

    韓江月點點頭,道:「我是這樣打算的。不過,我得先去塘阜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徐書記現在是退居二線,應當還能發揮點作用的,為什麼廠子到這樣一個地步,他就不出來說句話。」

    李惠東道:「他也有他的難處吧,焦榮林組閣是塘阜縣經委批准的,徐新坤也不能怎麼說。不過,你也沒必要專門跑趟塘阜吧,這都快過年了,你難得回明州來一趟,新液壓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夠改變的,你還是給你師傅寄點錢就好了。」

    韓江月卻是堅決地搖著頭說:「不,爸,我必須要去看看。新液壓是我技校畢業以後工作的第一個地方,我要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啦。」

    李惠東妥協了,說道:「也好吧,去看看也行,省得你回了鵬城還惦記著。我給你安排個車,你快去快回。」

    第二天,李惠東找了一家下屬企業,要了輛吉普車,送韓江月去塘阜縣。省城到縣城當然也有長途車,但一來坐長途車太過辛苦,二來韓江月隨身帶了一些準備送給師傅何桂華的錢,坐長途車就不太安全了。時下雖然經過了兩輪「嚴打」,但社會治安仍然有點亂,車匪路霸並不是隨便說說的,一個女孩子帶著數量不菲的錢坐長途汽車是有危險的。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李惠東的確有這樣的特權,如果沒有能夠隨時從下屬企業借到車的特權,上述所有的困難都不成其為困難。

    「小王,你去縣城找個地方吃點飯吧,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在這裡等我就行。」

    吉普車開進新液壓的廠區,韓江月在辦公樓前下了車,對司機小王吩咐道。

    「好的,韓科長,我去吃點東西就回來,你啥時候辦完事了,咱們就啥時候走。」小王乖巧地答應著。今天出車的時候,他的領導只告訴他說坐車的是樂城經委的一位科長,至於還有什麼背景,就不是他這個小司機該關心的了。他只知道自己的領導對於這位韓科長也是頗為恭敬的,所以他也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打發走了司機和吉普車,韓江月這才有暇認真觀察一下闊別幾年的新液壓。幾年不見,新液壓的確發生了不少變化,辦公樓前面建了停自行車的棚子,圍牆邊上的公共廁所也翻建過,顯得高檔了一些,但所有這些變化都沒有能夠掩蓋住一個詞,那就是「衰敗」。

    韓江月當年在新液壓的時候,廠子裡的建築物雖然不怎麼豪華雄偉,但起碼是整潔、完好的。道路兩邊的樹木每到秋季就會刷上齊腰高的白灰,煞是好看。地面每天都有清潔工負責打掃,每週還有全廠性的大掃除,基本上沒有什麼衛生「死角」。所有這些細節,都會讓人感覺到廠子是生機勃勃的,人們的精神面貌也同樣積極向上。

    而現在,韓江月感覺到的是一種沉沉的暮氣,放眼看去,到處是枯枝敗葉,建築物的窗檯上落著厚厚的塵土,有些窗戶的玻璃破了,也只是拿木板或者厚紙板擋一下而已,讓人覺得在裡面辦公的工作人員根本就沒打算長期地呆下去。至於走在路上的工人和幹部,就更沒法看了,明明是過幾天就要過年,可沒有幾個人是穿著新衣裳的,臉上那灰撲撲的神情,透著幾分凋零,幾分無奈。

    「咦,是小韓嗎?」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韓江月這個不速之客,也許是因為她的衣服顯得過於光鮮,在這個破敗的廠區裡有些格格不入,從而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韓江月循聲看去,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那也是她在裝配車間的老同事,叫鄒蘇林。韓江月幾步走上前去,向鄒蘇林微微鞠了躬,說道:「鄒師傅,我提前給你拜年了。」

    「哎哎,新年好,新年好。」鄒蘇林連聲地應著,臉上的笑容很是真誠。韓江月在新液壓的老工人中間形像很不錯,大家都覺得這個女孩子踏實、肯幹,技術也過硬,屬於「比較爭氣」的那類年輕人。

    「小韓,你怎麼到塘阜來了?我聽說,你不是在鵬城那邊的港資企業裡工作嗎,收入挺不錯的吧?」鄒蘇林如一切熟人見面時候一樣地打聽著韓江月的近況。

    「收入還好吧。」韓江月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帶的旅行袋裡拿出兩包早已準備好的大前門香菸,塞到鄒蘇林的手裡,說道:「鄒師傅,我來得匆忙,也不方便帶啥東西,這兩包煙,就算是我孝敬你的。」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鄒蘇林半推半就地接過了煙,然後說道:「小韓,你還沒吃飯吧,要不到家裡去隨便吃點吧?不過,我可得提前說好,……唉,廠子現在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到我家裡去,可真沒啥好菜……」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7 20:59
第四百四十六章師傅家的窘況

    韓江月當然不會去鄒蘇林家吃飯,她在鄒蘇林的陪同下,向何桂華的家裡走去。一路上,鄒蘇林跟她講起了廠子這兩年的情況,與葉建生介紹的大致相仿。說起現任廠長焦榮林,鄒蘇林咬牙切齒,只差罵他的八代祖宗了。

    「咱們廠子多好的基礎,當年在液壓件方面也算是國內有點名氣的。結果這個姓焦的一來,瞎指揮一氣,先是搞什麼汽車上的全液壓轉向器,說這個東西能賺大錢,結果花錢不少,啥也沒搞出來。後來又說要搞電液伺服閥,買了一大堆設備和材料回來,最後還是沒弄成,倒是欠了銀行幾十萬。」

    「他這樣折騰,怎麼就沒人阻止呢?」韓江月問道。

    「怎麼沒有?」鄒蘇林道,「聽說餘廠長就跟他吵過很多回。他搞那個電液伺服閥的時候,餘廠長說這個東西太複雜,涉及到電子材料,還什麼磁鐵之類的,咱們廠根本沒有這個技術實力。可架不住焦榮林旁邊有一堆吹牛拍馬的人啊。尤其是那個呂攀,你還記得吧?」

    這已經是韓江月第二次聽到呂攀這個名字了,看起來新液壓的工人們對於這位不懂技術的廠長助理頗有一些怨念。

    「呂攀怎麼啦?」韓江月問道。

    鄒蘇林道:「呂攀說了,他有個什麼堂哥還是表哥啥的,是什麼什麼大學裡的電子教授,有技術有水平,能夠幫我們廠解決技術難題。」

    「這不是挺好嗎?」韓江月道。

    鄒蘇林呸了一口,道:「那都是呂攀胡說八道。一開始廠裡的人還真的信了,後來是呂攀的老娘說漏了嘴,說他家那個親戚是在大學裡當電工的,連技校都沒上過,還什麼教授呢。可呂攀就因為這個,在廠裡報銷了好幾萬的出差費,說是去京城找他堂哥請教,又買了一堆什麼儀器回來,也花了不知道多少萬。大家都說,這裡面沒準讓他貪掉了多少呢。」

    「真是個敗類!」韓江月也怒了,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這些事情,但憑著想像也能知道這些人是如何做事的。

    二人說著,已經來到了何桂華的家門前。韓江月過去在新液壓的時候,也是經常到何桂華家來串門的,對何桂華一家都挺熟悉。她走上前,敲了敲門,喊道:「師傅,何師傅,我是小韓,我來看你了。」

    門開了,是何桂華的夫人何師母。見到韓江月,何師母滿臉喜色,忙不迭地把韓江月讓進屋子,又招呼鄒蘇林也進門來。聽到外面的動靜,裡間屋裡傳來有人下地穿鞋的聲音,又過了好一會,何桂華披著一件厚棉襖走出來了,他微微地佝僂著身子,艱難地呼吸著,幾乎是一步一喘。韓江月連忙上前攙住他,還沒等說啥,眼淚已經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了。

    在韓江月的記憶中,何桂華是何其健旺的一個老師傅啊,做產品裝配的時候,生龍活虎一般,尋常的小夥子在他面前都自嘆不如。可現如今,他形容枯槁,眼裡沒有了神彩,站在那裡搖搖晃晃,不扶著一點東西似乎都會摔倒。

    「師傅,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韓江月扶著何桂華走到一把籐椅前坐下,自己則坐在他身邊的小馬紮上,傷心地問道。

    「老……老毛病了。」何桂華喘了口粗氣。何師母給他遞了一杯熱水,他喝了一口,喘息稍稍平緩了一些。他向老伴做了個手勢,說道:「給我拿一片藥吧,今天小韓來了……」

    何師母轉身進屋,少頃便拿了一個標籤上寫著「氨茶鹼」字樣的小藥瓶出來,韓江月眼睛足夠尖,一下子看出那藥瓶裡的藥片已經所剩無幾,想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上門拜訪,師傅是捨不得吃藥的。

    「師傅,我給你帶了藥。」韓江月拉過自己的旅行袋,先從裡面掏出一個香菸盒大小,上面寫滿了英文的盒子,盒子上的包裝塑料紙還是完好的。何桂華有意阻攔韓江月拆開包裝,但韓江月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她手腳麻利地撕開包裝紙,從盒子裡拿出一個小噴霧器,遞給何桂華,說道:「師傅,你先試試這個,這是進口的,叫喘康速,快速平喘的。」

    「這個就是喘康速啊!」何師母在旁邊咂舌道,「醫生說過這個藥,聽說特別貴,一支要20多塊錢呢。」

    「師傅,你就試試吧。」韓江月沒有接何師母的話,她打開噴嘴上的蓋子,硬把噴霧器塞到了何桂華的手上。

    到了這個地步,何桂華也不好再說不要的事情了。這是哮喘的專用藥,他也沒法說讓韓江月帶回去自己用。包裝已經拆了,要退貨顯然也是不行的。他接過噴霧器,稍稍琢磨了一會,然後把噴嘴塞進自己的嘴裡,用手按了一下藥瓶。

    「噗!」

    一聲輕響過後,何桂華憋了幾秒鐘的氣,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臉上露出了輕鬆的表情,朗聲說道:

    「哈,舒坦了!這玩藝,還真是管用!」

    哮喘這種毛病,其實就是氣管受到寒冷或者某些物質的刺激,發生痙攣收縮,導致通氣不暢。韓江月給何桂華帶來的藥,能夠快速地舒張氣管,而一旦通氣順暢了,病人就沒什麼不適的感覺了。何桂華原準備吃的那種氨茶鹼也是氣管舒張藥,只是起效慢一些。何桂華的哮喘病倒也不是現在才得的,前些年也有,只是有藥控制著,就不太明顯了。這兩年,廠子經營不好,何桂華家裡經濟壓力大,吃飯的營養差了,再加上捨不得買藥吃,所以才會病得這樣厲害。

    韓江月又掏出幾個藥盒子,一股腦地遞給何桂華,說道:「師傅,這是我給你買的止喘藥,也是進口的,叫博利康尼,聽說效果特別好。你平時就吃這個藥,遇到發作得厲害的時候,就用喘康速噴一下。你看,剛才噴那一下,還挺管用呢。」

    「小韓,你這些藥花了不少錢吧?博利康尼這個藥我也聽說過,一盒也有好幾塊錢呢。要不,一會我把錢給你吧。」何桂華抱著那些藥,有些忐忑地說道。

    韓江月道:「師傅,瞧你說的,我孝敬孝敬你還不應該嗎?廠子這個樣子,你家裡經濟負擔又重,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

    何桂華搖搖頭道:「跟你說有啥用?廠子就這樣敗了,我們看著也是難受啊。唉,算了,不說廠子的事情了,小韓,聽人說你到鵬城去了,怎麼樣,現在在那邊做什麼,工資有多少。還有,有對象了吧?」

    「還沒呢!」聽到何桂華問起對象的事情,韓江月臉一紅,趕緊否認,接著便岔開話頭,把自己在鵬城的情況說了一遍。何桂華夫婦倆和鄒蘇林在旁邊聽著,都是嘖嘖不已,誇韓江月有能耐,居然能夠讓港島的老闆對她青睞有加,還讓她這樣一個年輕人當了公司的副總。

    聊了一小會,鄒蘇林起身告辭了,正是吃午飯的時候,他如果再坐下去,就是想在何桂華家裡蹭飯了。擱在從前,工友之間互相蹭一頓飯倒也無妨,但現在廠子不景氣,家家戶戶都是數著硬幣過日子的,隨便到人家家裡吃飯就不合適了。

    何桂華用過藥,已經能夠行動自如了。他把鄒蘇林送出門去,又轉頭對老伴說道:「老媽子,你去小菜場買點菜,再割點肉,小韓難得來一趟,多做兩個好菜。」

    何師母答應一聲,站起身準備去買菜,韓江月一把攔住了她,說道:「師母,你不用去了,家裡有什麼,我就吃什麼好了。」

    「家裡真的沒啥菜了,我們兩個老人在家裡,吃得很簡單的。」何桂華說道。

    韓江月道:「再簡單也沒關係,你們能吃,我怎麼不能?」

    「那怎麼行,你離開廠子以後,這是第一次回來呢!」何桂華堅持道。

    韓江月道:「師傅,你要這樣,我可就走了。過去我在廠裡學徒的時候,到你家裡不就是有啥吃啥的嗎?你還跟我見外嗎?」

    何桂華拗不過她,只得點點頭,對老伴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家裡還有雞蛋吧?給小韓炒個攤黃菜。」

    一盤僅有兩個雞蛋的攤黃菜,一碟醬菜,四塊腐乳,這就是韓江月在何桂華家裡吃的午飯。如果不是韓江月來訪,老兩口平時就只是靠這些鹹菜度日的。席間,儘管韓江月拚命地找話題以打破尷尬,但那種沉悶的氣氛依然讓她覺得像要窒息一般。曾經有過的風光,與時下的寒酸形成鮮明對照,何桂華的臉上滿是窘迫和落寞。

    「唉,小韓,你看師傅的日子都過成啥樣了,讓你看笑話了。」何桂華嘆著氣說道。

    韓江月拚命地搖著頭,道:「師傅,你千萬別這樣說,這不關你的事情,要怪只能怪那個什麼焦榮林。」

    「怪他有什麼用?廠子就這樣垮了,以後的日子,只怕會更難呢。」何師母憂心忡忡地說道。

    韓江月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飯桌上,說道:「師傅,師母,這是500塊錢,你們先拿著。等我回鵬城以後,再給你們寄錢。師傅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不能成天吃這樣的東西。」
ikller 發表於 2017-9-17 23:32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如果回來就好了

    “這怎麼能行!”何桂華臉色驟變,他把韓江月推到他麵前的那個信封又推了回去,嚴肅地說道:“小韓,我怎麼能收你的錢呢!”

    韓江月用手擋著那錢,說道:“師傅,這是我應該孝敬你的,你教了我那麼多。剛才鄒師傅在這,我不方便說,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有2000多塊錢呢,給你們500塊錢不算什麼。”

    “那也不行!”何桂華道,“你給我買的藥,是你的一片孝心,我收下了。但這些錢,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收的。”

    韓江月帶著哭腔道:“師傅,你就收下吧,你和師母生活這樣困難,我怎麼能看著你們受苦呢?”

    何桂華見韓江月動了感情,聲音也軟了下來,他說道:“小韓,你別這樣。廠子裏有困難的也不是我們一家,你能幫得過來嗎?我想,國家也不可能這樣看著我們廠子垮掉不管,我們慢慢肯定會好起來的。”

    韓江月想到父親說過的話,有些灰心地說道:“師傅,現在虧損的企業也不止咱們新液壓一個單位,省裏就算想解決,也沒那麼快。你就別跟我見外了,收下這些錢好不好?”

    何師母聽到韓江月的話,不由得說道:“唉,小韓說的還真是實話,現在光是塘阜,經營不好的企業就有十幾家了,國家想管隻怕也管不過來。小韓,你說你那麼能幹,連港島的老板都信任你,你如果回來承包咱們廠子,那就好了。”

    “師母,你說什麼?”韓江月愣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何師母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你胡說啥呢!”何桂華瞪了何師母一眼,斥道:“人家小韓現在一個月掙2000多,又是在大城市,你叫她回來,不是坑她嗎?”

    何師母也自知失言,連忙陪著笑說道:“是啊是啊,我就是隨便說說的……”

    “我……”韓江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何師母是個家庭婦女,沒啥見識,她能想到的就是希望能夠有個人來救新液壓,她此前聽韓江月說在鵬城當企業的副總,覺得韓江月能力強,因此產生了讓韓江月回來承包廠子的想法,並且口無遮攔地說出來了。這樣的要求,對於韓江月來說簡直就是一劑毒藥,她怎麼可能接受呢?但問題在於,韓江月也沒法直接拒絕,畢竟,這是何師母這種人心裏僅存的希望。

    這頓飯再也吃不下去了,大家都是如完成任務一般把碗裏的飯塞進肚子裏。何師母起身收拾碗筷的時候,韓江月硬把那個裝了錢的信封塞在何桂華的手裏,然後拎起自己的旅行袋,逃也似地衝出了何桂華的家門。

    “韓科長,你的事情辦完了嗎?”

    司機小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韓江月猛一抬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回到廠部小樓旁邊了。送她來的那輛吉普車正停在路邊,小王恭恭敬敬地站在車邊,等著聽她的吩咐。她回頭看了看從何桂華家過來的那段路,一時竟有些詫異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剛才那一陣子,她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腦子裏空空如也,隻剩下一句話在不斷地回響著:

    你如果回來承包咱們廠子,那就好了!

    這怎麼可能呢?韓江月對自己說道。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和新液壓產生什麼關係,這一次跑回來,也隻是因為牽掛自己的師傅,至於新液壓的死活,與她何幹呢?她現在是鵬城一家港資企業的副總,而且很快就會成為正職的總經理,可謂是前途無量。一家小縣城裏的破產企業,與她何幹?

    可是,師傅家飯桌上那隻有一碟醬菜和四塊腐乳的場景,卻在不斷地噬咬著她的心,讓她感到刺骨的疼痛。她的確給何桂華留下了500塊錢,但這些錢又能派得上多大的用場呢?正如何桂華說的,廠子裏有困難的也並非他一家,還有一兩百戶工人也都處於困難之中,她真的能夠這樣輕鬆地一走了之嗎?

    “小王,麻煩你再等我一會,我還要去拜訪一個人。”

    韓江月向司機交代了一聲,便又重新返回家屬區去了。這一回,她去拜訪的是已經退居二線的老書記徐新坤。

    徐新坤家裏的情況遠比何桂華要好得多,他是享受一定待遇的人,廠子給工人發一半工資,但徐新坤的工資是由縣經委直接發的,依然能夠全額保證。見韓江月來訪,徐新坤也表現得挺高興的,請她在客廳坐下,還給她沏上了一杯不錯的茶。

    “徐書記,咱們廠就真的沒辦法了嗎?”

    在簡單地寒暄之後,韓江月向徐新坤問道。

    聽到韓江月的問題,徐新坤臉上也是十分凝重,說道:“還能有什麼辦法?現在像咱們這樣的企業,也不是一家兩家。國家都沒有辦法,咱們自己還能怎麼辦?”

    “徐書記,您是廠領導,怎麼能看著廠子這樣一步步垮掉,卻什麼事也不做呢?”韓江月氣乎乎地質問道。

    徐新坤無奈道:“我現在已經是退居二線的人了,廠子的經營是由焦榮林他們負責的,我也不便指手畫腳的。”

    韓江月道:“徐書記,如果是兩年前或者一年前,您說不能指手畫腳,也就罷了。可廠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還顧慮什麼?剛才我在何師傅家裏,看到師傅病得很厲害,連買藥的錢都沒有,你這個當書記的,看到這種情況,就這樣無動於衷嗎?”

    徐新坤有些動容,他說道:“何師傅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其實,廠子裏有些人家的情況比何師傅家裏還糟糕。因為沒錢看病,光這半年,廠子裏已經有三位老師傅過世了,他們的病其實都是能冶的,可就是沒錢啊。”

    “那您還坐在這裏說什麼不便指手畫腳?”韓江月怒道。她出自於官員家庭,現在又在鵬城當企業高管,脾氣是挺大的。剛才何師母叫她回來承包廠子,讓她難受了半天,她需要找個人發泄一下,而徐新坤就是適合於她發泄的對象。理由也很充分,徐新坤是廠裏的書記,他怎麼能夠不管事,反而要韓江月這個早已離開的人來管?

    徐新坤也自知有愧,新液壓走到這一步,要說他沒有責任,那是說不過去的。他一開始就覺得焦榮林那幫人是胡鬧,但出於潔身自好的想法,他沒有站出來說話,怕人家說他貪戀權力,對接班人說長道短。等到廠子被焦榮林他們折騰得沒有元氣的時候,徐新坤再想說什麼也晚了,他自忖自己也沒有回天之力,這個時候去批評焦榮林,又有什麼意義呢?

    帶著這樣的歉疚,麵對韓江月的質問,徐新坤也就沒法反駁了。他沉默了一會,說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廠子已經欠了銀行50多萬,還有欠其他單位的材料款,加加攏也有30萬。那幾家單位說了,過完年就會來廠裏,把我們的設備拉走抵債,到了這個時候,我就算能出來說幾句話,又有什麼用呢?”

    “您如果願意出來,可以向經委要求,把焦榮林撤了,換一個新領導,您加上餘廠長,好好把廠子整頓一下,也不見得就不能起死回生的。”韓江月說道。

    徐新坤搖搖頭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年紀大了,管管內部的思想工作還行,但要說管經營,就力不從心了。餘淳安是個做技術的,也不擅長於管理。廠裏這些廠領導,加上中層幹部,我扒拉了一下,還真找不出一個既懂管理,又能夠出去拉業務的人。缺了這樣一個人,光靠我和小餘,還是沒用啊。”

    “您是說,如果能夠找到一個既懂管理、又能夠做業務的人,您願意出山?”韓江月盯著徐新坤問道。

    徐新坤被她盯毛了,奇怪地問道:“怎麼,小韓,你有這樣的人選?對了,你父親是省經委的李主任,是不是他可以從其他單位調一個這樣的領導過來?”

    韓江月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我爸爸那邊要管的企業很多,新液壓隻是一家中型企業,還提不上日程。咱們要想脫困,隻能是依靠自己。”

    “難啊。”徐新坤歎道,“有能力的人,誰願意到這裏來。沒能力的,來了也隻能是把新液壓搞得更慘。想想前些年,咱們廠多輝煌啊。對了,小韓,你還記得當年那個馮處長嗎?唉,他費了那麼多心血幫咱們廠搞全麵質量管理體係,現在這些心血全都付之東流了。”

    “我不記得他了。”韓江月心裏湧上來一陣酸楚,她默默地站起身,說道:“算了,徐書記,我也隻是隨便說說,耽誤您的時間了,抱歉。”

    “歡迎你經常回來做客。”徐新坤把韓江月送出家門,說了一句客套話,隨即又自嘲地否定道:“算了,新液壓這個鬼樣子,估計你也不會再來了。你的前途遠大,犯不著為我們這樣一個垮掉的廠子難過。”

    重新回到吉普車旁,韓江月對司機說道:“小王,開上車,咱們到塘阜縣城的郵電局去,我要打個長途電話。”
ikller 發表於 2017-9-17 23:33
第四百四十八章 借胖子的肩膀用用

    “胖子,礦辦有找你的電話,是個女的!。”

    臨河省,冷水礦的家屬區,一個聲音在寧默家的門外響起來。

    暖氣十足的屋裏,滿身肥膘的寧默隻穿著背心短褲,坐在沙發上慵懶地看著電視。他的手裏抓著一把葵花籽,正在津津有味地嗑著,地上灑了一地的葵花籽殼。聽到窗外的聲音,他連頭都沒回,隻是大聲地應道:

    “是大鵬吧?別逗了,還會有女的給我打電話?先進來看電視吧,一會咱們出去涮羊肉去,我請客。”

    門開了,礦長潘才山家的小兒子潘大鵬把頭探進來,說道:“我騙你幹嘛,真的是個女的,還是長途呢,她說她姓韓。”

    “姓韓!”寧默像屁股上裝了彈簧一般蹦了起來,他把手裏的葵花籽一扔,衝到門邊,揪著潘大鵬的衣服問道:“真的是姓韓嗎?”

    “我草,你發情啊!”潘大鵬好懸沒被寧默勒死,他抱怨著,說道:“你還不快去,人家可是長途在等著你呢。”

    “我馬上就去!”寧默說著就往外跑,剛走出一步,立馬又折回來了。外頭是零下20度的天氣,他穿成這樣,縱然是有一身肥肉禦寒,那也是受不了的。

    匆匆套上毛褲,裹上大衣,寧默一路狂奔著來到了礦辦。電話聽筒果然正在桌上放著呢,這也就是鵬城人才有的土豪作派,一分鍾兩塊錢的長途電話,就舍得這樣放著等人過來接。正常情況下,這種長途都應當是先打過來讓人去通知對方來接,然後掛斷,等十分鍾再打過來。

    寧默一個箭步撲上去,像抱個什麼金娃娃一般把電話聽筒捧起來,擱到耳朵邊上,用溫柔的聲音問道:

    “喂,是小韓嗎?我是胖子啊!”

    潘大鵬和礦辦的小秘書頓時覺得渾身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賣萌的人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但一個200來斤的死胖紙還賣萌,這就有點挑戰人類的心理底線了。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由著寧默和對方犯膩了。偷聽小情侶打電話,和偷看人家辦事是同樣性質,耳朵裏是會長雞眼的。

    “胖子……”

    千裏之外的塘阜,韓江月聽著從聽筒裏傳出來的寧默的聲音,忍不住就哽咽起來了。她隻覺得有無數的委屈,卻又無法向其他人傾訴。在鵬城的時候,麵對著寧默的感情攻勢,韓江月一直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態度,不肯敞開心扉。可這一刻,她卻是如此地懷念寧默那肥厚的肩膀,她真希望這個肩膀現在就出現在她的麵前,讓她能夠靠上去,痛痛快快地哭上一氣。

    “小韓,出什麼事情了?誰欺負你了?”

    聽到韓江月帶著哭腔的聲音,寧默方了,這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啊,而且是極其嚴重的事情。他著急地說道:“小韓,你別哭,有什麼事快告訴我,我幫你擺平。”

    “沒有,沒什麼事。”韓江月止住了自己的眼淚,說道:“我就是覺得心裏難受,想找個人說說。”

    “那太好了!”寧默喜出望外,姑娘覺得心裏難受的時候就找他來哭訴,這是什麼待遇啊!他叫了聲好,方才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趕緊改口,裝出沉重的樣子,說道:“小韓,你別難過,凡事有我呢。你說說看,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你為什麼難受啊?”

    韓江月也是一時衝動,才打了長途電話到臨河省來向寧默傾訴此事,此時聽到寧默的安慰,她心裏平和了幾分,於是把有關新液壓的事情向寧默說了一遍。寧默聽罷,不以為然地說道:“小韓,這樣的事情,我們這邊也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說的你師傅的情況,你把他的地址告訴我,我給他寄幾千塊錢過去,也足夠他看病和生活了。”

    “謝謝你,胖子。”韓江月由衷地說道,她知道寧默是做生意的,比她這個高級打工妹有錢得多,可再有錢,一張嘴就承諾要給何桂華寄幾千塊錢,那也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得到的。說到底,寧默這樣說,完全就是因為她的緣故。

    “我已經給我師傅留了500塊錢,再多他也不肯要了。”韓江月說道。

    “500塊錢也能用一陣子了,過一段咱們再給他寄就是了。”寧默道。

    韓江月沒有計較寧默用的“咱”字,雖然她和他目前還談不上“咱”。她繼續說道:“可是新液壓像我師傅那樣生活困難的還有很多,聽我們老書記說,過去半年裏,光是因為缺錢看病而過世的老師傅就已經有三個了。”

    寧默在電話這頭皺了皺眉頭,不過他並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而是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說道:“小韓,這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了。你自己師傅的事情,你肯定是要管的。但其他人的事情,你也管不過來啊。”

    韓江月用遲疑的聲音說道:“我在我師傅家吃飯的時候,我師母說了一句話……”

    “她說什麼了?”

    “她說,如果我能留下來就好了。”

    “什麼?”寧默一時沒有聽懂。

    “她說如果我能留下來就好了。”韓江月重複道。

    寧默不滿地評論道:“這叫什麼話?她家裏窮,就希望你也留下跟著他們一起受窮,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韓江月道:“不是的,師母的意思是說,她希望我來承包我們廠,把我們廠救活,讓大家的日子好起來。”

    “承包?”寧默一怔,他突然明白韓江月給他打電話的原因了,他試探著問道:“小韓,你不會是真的有這個想法吧?”

    韓江月像是犯了什麼錯一樣,訥訥地應道:“我沒有想好……這不,我就給你打電話了嗎,胖子,你幫我參謀一下嘛……”

    “參謀一下?”寧默的腦子飛速地轉了起來,他可以發誓,他這輩子都不曾如這會這樣緊張地思考過。乍聽到韓江月說的事情,寧默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堅決反對。開什麼玩笑,放著港資企業的副總不當,去接一個莫名其妙的爛攤子,要錢沒有,麻煩卻是一堆。可話到嘴邊,他卻沒說出來,因為他敏銳地意識到,韓江月的想法不是這樣的……

    她真的動心了!

    這是寧默做出的判斷。

    韓江月這個人,寧默是認真研究過的。他知道,韓江月盡管表麵上看起來有些冷峻,但內心卻是始終燃著一團火,是一個永遠不甘寂寞的人。她所以扔掉樂城經委的鐵飯碗到鵬城去打工,就是想找一種新的生活體驗,或者說是想尋找新的成就。她一直都很羨慕寧默與趙陽創業的壯舉,相比在港資企業裏當那個副總,她似乎更希望能夠有完全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也許是因為幹部家庭出身的背景,韓江月還有一種以天下為己任的覺悟。新液壓的衰敗,顯然是刺激起了她謀求建功立業的欲望。她打電話給寧默,與其說是征求寧默的意見,還不如說是想從寧默這裏尋求支持。畢竟,除了寧默之外,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會支持她的選擇。

    既然如此,那麼寧默還能站在對立麵上嗎?作為女神在危難時候的唯一支持者,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寧默就算是智商情商雙雙欠費,也知道自己該如何站隊了。

    “小韓,我支持你!”寧默斬釘截鐵地說道。

    “支持我什麼?”韓江月隻覺得心頭一熱,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男友的重要性。除了這個死胖紙,還有誰能夠不分青紅皂白就堅定地站在她一邊呢?

    “當然是支持你承包新液壓了!”寧默說道,“這是你的母廠,這裏還有那麼多關心過你的師傅們,你怎麼能夠看著他們受苦不管呢?就像你師母說的那樣,你應當留下來,承包新液壓,帶著全廠工人扭虧為盈,讓大家的生活都好起來。”

    “可是,萬一我做不好怎麼辦?”

    “不可能的,你的能力這麼強,連港島的老板都信任你的能力,你怎麼可能做不好呢?”

    “可是,新液壓和鵬城的企業不一樣,我怕我沒這個能力。”

    “沒關係的,我們可以試一試嘛!李燕傑老師不是說過嗎,人生能有幾次博,趁著我們還年輕,就拚搏一次,又有什麼要緊的?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到我公司裏來,不用擔心沒有工作的。”

    寧默仿佛被數以百計的青年導師附體了一般,心靈雞湯隔著電話線一桶一桶地潑過去,潑得韓江月幾乎都要窒息了。

    “胖子,新液壓現在欠了銀行和其他企業很多債,如果要重新開工,可能要一些啟動資金……”

    “沒問題,我隨時可以拿出100萬來,如果不夠,我還能想辦法再湊。”

    “用你的錢,……多不合適啊。”

    “小韓,瞧你說的,什麼我的你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嗎?”

    “胖子,你真好……”

    “胖子,你在聽嗎……”

    “胖子!”

    電話聽筒裏傳來韓江月詫異的詢問聲,寧默用手緊緊地捂著受話器,生怕漏出一點聲音被對方聽見。他嘴裏發出了一陣杠鈴般的狂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3:43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有能力的人在哪

    「你想承包新液壓!」

    徐新坤、何桂華、余淳安三人看著韓江月,眼睛都瞪得滾圓。韓江月今天去拜訪了何桂華、徐新坤之後,並沒有離開塘阜,而是到縣城裡轉了一圈回來,便把何桂華、余淳安約到了徐新坤的家裡,向他們拋出了這樣一枚重磅炸彈。

    「小韓,你不會是聽了我那個老伴瞎嘞嘞吧?她就是個農村婦女,頭髮長,見識短,你千萬別聽她的。」

    何桂華帶著幾分不安的態度說道。他覺得自己的老伴給韓江月出了個難題,韓江月肯定是為了不讓師母失望,才做出了這樣一個明顯不理智的決定。

    徐新坤也奉勸道:「小韓,這件事情你可別一時衝動。你在鵬城有那麼好的機會,你的老闆那麼看重你,你可別為了新液壓這麼點事,誤了自己的前程。」

    余淳安沒有說啥,他情商低,理解不了韓江月的想法。不過,從內心來說,他也是覺得韓江月這個選擇是極其不明智的。

    韓江月道:「徐書記,余廠長,何師傅,我是認真思考過的。新液壓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沒有人出來挑頭搞改革,那就肯定是徹底完了。我中午來找徐書記談的時候,徐書記說現在就是缺乏一個帶頭人,我想,既然沒有合適的人,那就不如我毛遂自薦,來當這個承包廠長。

    我在鵬城的時候,是一家港資企業的副總經理,內部管理和市場開拓都幹過,有一些經驗。不過,我要承包新液壓,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們幾位必須要幫我,否則我是挑不起這副擔子來的。」

    「老實說,我也想過要自己來承包新液壓。不過,我不太擅長交際,現在做企業,肯定是要自己出去找業務的,我沒有這個信心。小韓如果想做,我是肯定會支持的。」余淳安說道。

    徐新坤道:「從廠子這幾百幹部職工的角度來說,我當然是支持小韓出來試試的,小韓的為人和能力,我一向都是瞭解的。不過,從小韓你自己的角度來說,承包新液壓太委屈了。其實你已經不是新液壓的人了,新液壓如何,和你沒什麼關係,你沒必要冒這個風險的。」

    「是啊,小韓,你就是心腸太軟了,你師母隨便說一句,你就當真了。」何桂華道。

    韓江月道:「師傅,我做出這個選擇,並不完全是因為師母說了那句話。師母的話,只是給了我一個啟發,但真正讓我決定要承包新液壓的,是我在你家裡吃的那頓飯。」

    「那頓飯?」何桂華詫異道,「那頓飯很簡單啊,就一個攤黃菜,你還沒吃幾口。」

    韓江月道:「就是因為那頓飯很簡單,才讓我覺得自己有義務要為新液壓做點事情。當年我技校畢業,分到廠裡來工作。我吃不慣食堂的飯,就經常到師傅家裡去打牙祭,每次師母都會給我做好多好吃的。可現在,看到師傅和師母你們竟然每天只能吃點醬菜下飯,我覺得自己太自私了。我不能自己在鵬城吃好的,讓師傅和師母,還有全廠這麼多師傅都吃得這麼差。」

    「這……」何桂華語塞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勸這個徒弟放棄承包廠子的想法。韓江月這樣做,是出於對廠子的責任感,這也是他經常跟自己的徒弟們說過的,既然當了工人,就要對廠子忠誠,這是工人的本分。韓江月信守著這個本分,他是應當感到欣慰的。可是,韓江月放棄的是港資企業的副總職位,還有2000元的月薪,而這僅僅是為了讓他這個當師傅的能夠不靠醬菜下飯,這讓他怎麼受用得起。

    徐新坤沉默了一會,問道:「小韓,你這個想法,有沒有和你父親商量過?」

    韓江月點了點頭,道:「我剛才去縣城,就是給他打長途電話的,我已經跟他說過了。」

    韓江月這就顯然是撒謊了,她的確給父親李惠東打了電話,但她打的第一個電話卻是給寧默的,這一點當然是不便說出來的。

    李惠東接到女兒的電話,反應比徐新坤他們還要強烈得多。不過,經過一番爭論之後,李惠東最終還是妥協了,同意女兒先徵求一下徐新坤等人的意見,再做決定。至於他自己,則答應了替女兒與塘阜縣經委聯繫一下,幫助促成承包事項。

    新民液壓工具廠原來是省屬企業,隸屬於省機械廳。隨著國家提出簡政放權的要求,新液壓被下放給了塘阜縣,由塘阜縣經委代管。這兩年,新液壓經營困難,欠下許多銀行貸款,而這些貸款中間的大多數都是由塘阜縣經委與當地銀行協商發放下來的,因此新液壓的歸屬權就徹底轉到塘阜縣手裡了。

    韓江月想要承包新液壓,肯定是要與塘阜縣經委洽談的。以她的身份,塘阜縣經委很可能根本就不會予以理睬,更不用說允許她承包企業。李惠東是省經委主任,給縣裡打個招呼還是很容易的。不過,李惠東也嚴肅地向韓江月表示,他只能打這樣一個招呼,具體的承包條件等等,他是不會插手的,否則就會給人留下一個以權謀私的把柄。

    「這麼說,李主任也同意你承包?」徐新坤問道。

    韓江月道:「我爸爸表示他不干涉,我想怎麼做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打他的旗號。」

    「那是肯定的。」余淳安插話道,「你爸爸是經委主任,如果由他決定把一個企業交給你承包,人家肯定會說閒話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即使是承包了新液壓,省經委也不會給我們什麼特殊政策?」徐新坤考慮的是更實際的問題。

    韓江月搖了搖頭,道:「我爸爸是不會給我什麼特殊政策的。甚至有可能別人能夠享受到的政策,我倒反而享受不到。」

    「這就有些麻煩了。」徐新坤道,「如果沒有省經委的支持,我們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可新液壓現在這個狀況,恐怕不是努力能夠改變的。最起碼一點,我們要恢復生產,就需要流動資金。有幾家咱們廠欠了款的企業,說年後就要來廠里拉走咱們的設備,如果設備被他們拉走了,咱們還談什麼振興?」

    韓江月道:「資金的問題,我來想辦法。現在我只需要落實一個問題,那就是徐書記、余廠長、何師傅,你們會不會支持我?」

    「當然!」三個人一齊答道,他們現在已經感覺到,韓江月是打算動真格的了,不是小孩子家的一時興起。

    韓江月道:「那麼好,徐書記,明天咱們就一起到縣經委去,我希望在過年之前就把這件事情落實下來,過完年我們就開始整頓企業,你們看如何?」

    「好吧,小韓,既然你有這麼大的決心,那我就陪你瘋一次吧。」

    「小韓,我知道你是為了師傅,才這樣做的,師傅沒啥說的,這條老命就交給你了。」

    「生產方面,你盡可放心,只要你能拿回訂單來,我老余絕對不會給你掉鏈子!」

    三個人先後表態,韓江月的內閣就這樣形成了。

    李惠東幫韓江月借來的吉普車,讓韓江月打發回金欽去了。次日一早,韓江月借了一輛自行車,與徐新坤一道,騎車來到了縣經委的所在。經委主任張培聽說是新液壓的人來了,以為又是來向他化緣的,當即吩咐秘書擋駕。不過,沒等秘書把他的話傳達到徐新坤和韓江月那裡去,張培又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接待室,然後滿臉堆笑地把二人接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坐下。

    「是韓科長吧?我一直都聽說過你的。」張培笑著向韓江月說道,「剛才李主任已經來過電話了,他說你原來也在新液壓工作,有一些關於新液壓的想法要和我們縣經委談。韓科長的想法肯定是非常精彩的,我在這裡洗耳恭聽了。」

    韓江月道:「張主任過獎了,我哪有什麼精彩的想法,只是前一段時間聽說了新液壓的一些情況,昨天到廠裡看了看,覺得很可惜。」

    「是啊是啊,新液壓這麼好的企業,搞得虧損嚴重,的確是太可惜了。不過,這件事情的責任也不能全推到新液壓頭上,這也是國家的政策性虧損嘛,我們作為一個小縣城,怎麼可能改變國家的大形勢呢。」張培打著官腔,心裡卻在嘀咕著,不知道韓江月到底想說啥。

    「我和徐書記,還有廠裡的余淳安廠長一起討論過。我們覺得,新液壓的現狀主要是管理失控,加上經營不善。廠子的技術還在,生產能力也沒有受到破壞,恢復生產是完全可能的,關鍵領導。新液壓現在的主要領導是不稱職的,應當讓他們下台,另選有能力的人接替他們。」韓江月說道。

    張培臉上微微有些不悅,心道你這個丫頭片子,不就是仗著自己是李惠東的女兒,就敢這樣信口開河。新液壓的領導稱不稱職,我還能不知道嗎?讓他們下台也不是難事,畢竟廠子這樣虧損,焦榮林也是有責任的。可是撤了焦榮林,讓誰上呢?你說另選有能力的人,這個人在哪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8 17:24
第四百五十章我來承包

    「小韓啊……」

    張培用儘可能溫和的語氣說道,一邊說一邊還在心裡犯著嘀咕,李惠東的女兒,怎麼會姓韓呢,莫非不是親生的女兒?看來有這個可能性,也許就是什麼朋友家的閨女,從小說什麼乾爹乾女兒之類的說慣了,其實也熟不到哪去。張培和李惠東之間差著兩個台階,省裡領導的八卦,張培想打聽也沒有渠道,所以自然不知道韓江月到底是不是李惠東的親生女兒了。

    「新液壓的現任領導,也就是焦榮林同志,還是有一些能力的。新液壓目前的狀況,也不能完全說是焦榮林同志的責任,國家大形勢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對於新液壓未來的經營思路,縣裡也和焦廠長交流過意見,他也承認沒有太好的想法,如果能夠換一個有想法的同志來接替他,或許會更好。

    但現在的問題是,要找一位有經驗,而且願意接手新液壓這個攤子的同志,是比較困難的。縣經委在這個問題上也很傷腦筋,我們向市經委、省經委也都提出過請求,希望上級能夠幫新液壓物色一位新領導,但上級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給我們答覆。」

    張培打著官腔,向韓江月解釋道。他特地指出自己向省經委提出過請求,這就是把球踢給李惠東的意思了。你這個小丫頭不是號稱李惠東的女兒嗎,你去找李惠東說去呀。

    韓江月沒有在意張培的態度,在她心目中,張培算個啥官員呢?幾年前她在樂城經委的時候,也是有一個副科級頭銜的,和張培這個正科級官員只差半級。至於徐新坤,那就更不在乎張培了,老徐是正經八百的正處級幹部,也就是現在新液壓落魄了,連帶著新液壓的幹部也掉價了,擱在幾年前,張培哪有在徐新坤面前甩官腔的資格。

    「張主任,我和徐書記這次到縣經委來,就是想來談這件事情。我想承包新液壓廠,請縣經委同意。」韓江月平靜地說道。

    「你說什麼?」張培這回無法淡定了,他坐直了身子,盯著韓江月,追問道:「你說你想承包新液壓?不是徐書記來承包?」

    韓江月道:「徐書記說他年紀大了,精力不行,他願意當幕後英雄,替我掌舵。想承包新液壓的,是我。」

    這丫頭肯定不是李惠東親生的!

    張培在這一剎那就做出了判斷。誰不知道新液壓現在已經垮得不能再垮了,這個時候承包新液壓,就是往水坑裡跳。如果韓江月是李惠東的親生女兒,他會看著女兒往坑裡跳嗎?可是,就算不是親生的,就衝著李惠東親自給自己打電話這件事,他對此肯定是知情的。那麼,李惠東是什麼意思呢?

    「韓科長,新液壓的情況,你恐怕還不是特別瞭解吧?」張培試探著問道。

    韓江月道:「我基本瞭解了。我過去就是新液壓的工人,對於新液壓的生產、技術以及人事關系,都非常瞭解。這次來,我向包括徐書記在內的一些幹部職工瞭解過新液壓的現狀,我知道新液壓目前面臨著嚴重的經營困難,也正因為此,所以我才決定提出承包新液壓。」

    「那麼,韓科長,你對企業經營管理,是不是有經驗呢?」張培又問道。

    韓江月道:「我曾經在樂城市經委工交科任副科長,接觸過許多企業。前年,我辭職前往鵬城,目前是港資鴻運包裝機械公司的副總經理,負責全面工作。張主任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打電話到鴻運公司去調查。」

    「相信,相信,李主任吩咐過的事情,我們怎麼會不相信呢?」張培連聲應道,隨後又狐疑地問道:「可是,韓科長,不對不對,應當稱你為韓總,你既然現在是一家港資企業的副總經理,為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條件,回來承包新液壓呢?」

    韓江月微微一笑,道:「張主任不必客氣,你稱我一句小韓就好了。我所以要放棄在鵬城的一切,回來承包新液壓,完全是因為新液壓的師傅們都是我的長輩,我不能看著新液壓這樣垮掉。我爸爸也一直教育我,說一個人做事不能只考慮自己,而是應當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這就是我承包新液壓的原因。」

    「 ……」張培被韓江月的話給噎住了。這些年不太時興搞政治運動了,會把國家和人民利益掛在嘴上的人,實在是不多見了。張培有100個理由認為韓江月是在說大話,但卻沒有一個理由是能夠拿出來放在檯面上說的。

    他更願意相信韓江月可能是想藉這件事情來刷點資歷,以便未來可以走李惠東的門路在仕途上有所發展,這樣的事情,他可不是沒有見過的。其實,韓江月前幾年在樂城經委當副科長,也屬於這種刷資歷的做法,大家都司空見慣了。不過,拿新液壓來刷資歷,她就不怕刷成一個污點嗎?

    「張主任,小韓曾經在新液壓工作過兩年,她的能力和表現,我是看在眼裡的。我向她瞭解過這兩年她在鵬城做的事情,我認為,她有能力挑起新液壓這副擔子,能夠給新液壓帶來一些希望。」徐新坤在旁邊附和道。

    「這件事嘛……」張培皺著眉頭,為難地說道:「照理來說,韓總甘願放棄在鵬城的優越生活和工作條件,回來接手新液壓這樣一家困難企業,縣裡應當是大力支持的,而且應當向韓總表示衷心的感謝。可是,新液壓畢竟是一家五六百工人的大廠子,早先還是省屬企業,現在雖然交給我們縣經委代管,但廠子的級別還是很高的。這樣一家企業,交給誰承包,不是我們在這裡隨便說說就可以的,萬一出了什麼紕漏,誰來負責呢?」

    「但是,當初讓焦榮林到新液壓去當廠長,不就是你們隨便說說的嗎?結果把我們一個好端端的廠子敗成這個樣子,這個責任應當由誰來負?」徐新坤的眼睛立起來了,瞪著張培質問道。

    張培道:「焦榮林的任命,是機械廳直接下達的,這個責任可不該由我們縣裡來負。」

    徐新坤道:「那麼,現在新液壓的事情,由誰說了算?」

    張培無語了。新液壓已經由機械廳轉到塘阜縣代管了,新液壓的事情,理論上是由縣裡說了算的,更確切地說,就是縣經委,也就是他張培能夠說了算。但他不便把這話說出來,因為一旦說出來,徐新坤就該揪著他討說法了。

    張培不吭聲,並不意味著徐新坤就會跟著沉默。他冷笑一聲,說道:「張主任,你不同意小韓承包新液壓,也可以。你給我們一個承諾,保證新液壓能夠在一年之內起死回生,保證從現在開始,新液壓的職工每月能夠拿到全額的工資,能夠報銷所有的醫藥費。你能做到嗎?」

    「這個……徐書記,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張培道。

    徐新坤道:「我沒有強人所難。經委沒有辦法,我們能理解。但我們現在自己找出了辦法,選出了能夠帶領新液壓走出虧損的帶頭人,你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你是說,韓總是你們全廠選出來的?」張培敏銳地抓住了徐新坤話裡的破綻,逼問道。

    徐新坤一時倒是啞了,他說的「我們」,其實只包括了他、餘淳安、何桂華等少數幾個人,並非全廠的工人。他自忖能夠代表大多數工人的想法,但這也畢竟只是他的感覺,並非真正的選舉結果。在這樣的事情上,他是不能隨便說謊的。

    韓江月接過話頭,說道:「張主任,我想要的,並不是縣經委直接給我任命,而是給我一個競聘廠長的機會。我希望縣經委能夠去新液壓組織一次全廠工人大會,我將向工人們闡述我的施政綱領。如果工人們願意接受我,那麼我就可以成為新液壓的廠長。如果工人們不相信我,我也不會讓經委為難的,我會自動地離開。」

    「競選?」張培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道:「這個方法倒是不錯,現在不是提倡民主嗎?如果新液壓的工人都相信你,願意選你當廠長,縣經委當然是不會阻攔的。這樣吧,過幾天就是春節了,等到春節過後,我們就來組織這場競選,你看如何?」

    徐新坤搖了搖頭,道:「張主任,不必等到春節後,我們也沒有時間等下去。這幾天因為要過春節,一些到外地去打零工的工人也都回來了,正好能夠湊齊全廠的人。一旦過了春節,一部分人就外出了,反而不方便。還有,我們有幾家債主,前一段就放了話,說過完春節就要來拉走我們的設備抵債,我怕到時候我們再搞競選就來不及了。」

    「現在就搞?」張培只覺得腦袋有點大,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離過年只有三四天時間,誰有心思去忙活這樣的事情?

    「我看,就後天吧。」徐新坤不容分說地安排道,「我回去之後就讓廣播室通知全廠,地點就選在我們廠的大禮堂。到時候,我希望經委的領導能夠在場做個見證。」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8 20:55
第四百五十一章我們給她出點難題

    從一開始,徐新坤就把希望都寄託在縣經委的同意上。承包一家企業這樣的事情,牽到的因素太多了,其中不能擺到檯面上講的事情就有一大堆。焦榮林本人只是個書呆子,不懂得搞人際關係,但他任用的那幫人是懂行的,沒事往縣裡「走動」得不少,縣裡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找個人把焦榮林給換掉了。

    當然,如果李惠東以省經委的名義,正式下一個函,要求塘阜經委這樣做,張培肯定是得服從的。不過,韓江月說了,李惠東只能以自己的名義,口頭打個招呼,而不會有實質的幫助,這就意味著韓江月要想承包新液壓,必須自己去想辦法。

    徐新坤一直對焦榮林有看法,但又想不出有誰能夠取代焦榮林,所以也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廠子一天天衰敗,而無能為力。韓江月提出自己來承包新液壓,徐新坤看到了希望。在他想來,即便韓江月的能力稍有不足,加上自己、餘淳安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幫襯,至少也不會比焦榮林做得更差。韓江月如果能夠當上廠長,最起碼能夠把呂攀等一干蛆蟲換掉,大家好好幹活,最不濟也能做到保證工資足額發放吧?

    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徐新坤就開始琢磨著如何做了。他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縣經委,即使縣經委找不出理由反對,拖上一年半載也是正常的。徐新坤是行伍出身,有勇有謀,當年扳倒賀永新就是靠著兵行險招,這一回,他打算再來一次。

    今天到縣經委之前,徐新坤就已經想好了,不管張培同意不同意,他回廠之後都會馬上通知召開全廠工人大會,推選韓江月接替焦榮林擔任廠長。等到投票結果出來,他就以書記的名義拿著這些結果去找上級說理。縣經委敢不答應,他就找市經委、省經委、機械廳,總得攪得天翻地覆才行。民意這種東西,越往上面走就越值錢,如果省經委知道全廠90%的工人要求撤換焦榮林,焦榮林就算有天大的靠山,也只能滾蛋,沒人會冒著違背民意的風險去保他。

    徐新坤這樣一說,張培也明白他的想法了。作為一廠的書記,徐新坤有權力召開全廠大會的,也有權力舉行對廠長的信任投票。這種投票,如果是縣經委發起或者認可的,那麼任何結果都可以作為縣經委的成績。而如果是縣經委反對或者無視的,一旦出現負面的結果,縣經委就會非常被動,屆時就等著各級領導來追責吧。

    想到此,張培只得應允了:「徐書記,既然工人同志們有這樣的要求,那我們當然是要支持的。我向縣領導請示一下,恐怕還得請示一下市經委和省經委的意見,如果上級領導都支持這件事,那咱們就定在後天來召開這個競選會吧。」

    裝配車間原來那個小韓想承包新液壓廠了!

    一個驚人的消息迅速地在新液壓的幹部工人之中傳播開來,一時間在沉悶的廠子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太好了,焦榮林終於能夠滾蛋了!」

    「小韓那姑娘我瞭解,挺實誠的一個人,沒準真能把咱們廠救活呢?」

    「小韓怎麼樣我不管,隨便找個人也比焦榮林強!」

    「聽說她有背景,機械廳原來那個李廳長,是她爸。」

    「這怎麼可能,李廳長姓李,她姓韓,怎麼可能是父女呢?沒準是李廳長的外甥女吧?」

    「你們知道嗎,小韓在鵬城一家港資企業裡當副總經理呢,這次是放棄了一個月好幾萬的工資回來當廠長的。」

    「一個月好幾萬?我草,那回來幹什麼?」

    「沒準想撈得更多呢……」

    「就咱們廠這個鳥樣,能撈到什麼?」

    「管他呢,反正廠子也這樣了,換個人還能壞到哪去?」

    「……」

    韓江月、徐新坤等人也沒閒著,從經委一回來,他們便展開了廣泛的遊說。他們向自己熟悉的同事介紹韓江月在鵬城的事蹟,分析新液壓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的原因,提出種種讓新液壓走出困境的思路。徐新坤、餘淳安、何桂華等人在廠裡都素有正直的名望,經他們的嘴說出來的事情,讓人很容易相信。新液壓已經困頓日久,大家都在盼望著能夠出現轉機,別說是韓江月這樣一個大家還算熟悉的人,就算是一個陌生人,對於大家來說,也不啻於一根救命稻草了。

    當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惶惶不安的人也是有的,那就是在新液壓衰敗的過程中撈足了好處的呂攀之流。對於他們來說,新液壓雖然是一頭已經瘦垮的駱駝,但身上還是能夠刮下來不少血肉,他們可不希望有其他人染指自己的饕餮盛宴。

    「焦廠長,你聽到消息沒有?徐新坤想奪你的權。」

    呂攀來到焦榮林的家裡,向他通風報信道。

    焦榮林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說道:「我聽說了,是一個什麼從鵬城回來的女人吧,徐新坤只是幫她造勢而已。有人奪權是好事啊,我向經委打過好幾次報告,想要調走,經委都不批,現在好了,有人接手,我正好回省裡去了。」

    焦榮林說的可都是心裡話,他當年通過競聘到新液壓來當廠長,是帶著刷資歷的念頭來的,想做出一番成績,然後回省裡去謀求提升。這兩年,他重用的呂攀等人在廠裡上下其手,撈了不少錢,也向他進貢了一些,對此他都笑納了。但天地良心,他當廠長真的不是為了自己發財,至少可以說,首要目的不是為了發財。

    後來廠子垮了,他想通過成績獲得晉陞的希望破滅了,他便萌生了去意。但塘阜經委方面哪會輕易地放他走,他們需要有人守著新液壓,維持住新液壓的穩定。焦榮林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田裡的稻草人,雖然啥也幹不了,但至少是個像徵物吧。

    聽說徐新坤找了個原來裝配車間的青工出來競選廠長,焦榮林第一個想法就是徐新坤自己想奪權,韓江月不過是個傀儡而已。但焦榮林對此事沒有任何的不滿,反而希望韓江月能夠競選成功,這樣他自己就解脫了,可以回省裡的原單位去,遠離新液壓的是是非非。

    呂攀為什麼反對韓江月競選,焦榮林也是心知肚明的。當初他從金工車間把這個能說會道的小年輕提拔起來當助理,是他在新液壓犯的最大的錯誤。但木已成舟,自己約的那啥,含著淚也得打完。他不會站出來指證呂攀損公肥私,他只希望自己在新液壓所做的事情就這樣揭過去,誰也別再糾纏了。

    「小呂,我覺得累了,新液壓這副擔子,有人願意挑,我是很高興的。新廠長上來,也許能夠給廠子帶來一些新面貌,你們應該高興才是。」焦榮林說道。

    「什麼新面貌!」呂攀不屑地說道,「那個韓江月,我過去是打過交道的,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技術上還過得去,可哪懂什麼叫企業管理啊。我琢磨著,她就是徐老頭推出來的幌子,肯定是徐老頭覺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眼饞了,想跟咱們搶呢。」

    焦榮林臉色微變,說道:「小呂,你說什麼呢!什麼叫吃香的喝辣的?我們的所做所為,不都是為了廠子的經營嗎?」

    「對對對,咱們辛辛苦苦,不都是為了廠子嗎?」呂攀趕緊改口,他在自己那幫哥們面前說順了嘴,忘了眼前這位廠長可是喜歡立牌坊的。

    焦榮林知道呂攀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也懶得去計較,只是說道:「這件事情,經委的張主任給我打過電話了,他徵求我的意見,我是表示堅決支持的。小呂,你也不用勸我,我是不會再呆在這個廠長的位置上的。」

    「焦廠長,就算你想辭職,也不能讓韓江月這個小丫頭接班啊。」呂攀說道。

    「那讓誰接?」焦榮林下意識地問道。

    「比如說……我呢?」呂攀挺了挺胸膛,想顯出一個高大的樣子。無奈猥瑣慣了的人,再怎麼裝也裝不出凜然之色,倒顯得像是電影裡的漢姦一般。

    「你?」焦榮林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呂攀居然還有這樣的野心。尼瑪呀,誰不知道你一向是乾活嫌累,吃飯嫌少,要論搞歪門邪道,全廠無人能敵,但要說經營管理,你呂攀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小呂,你覺得你在廠裡的名望夠嗎?」焦榮林在震驚之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廠裡的人對我有些誤解,可是焦廠長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呂攀忸怩地說道。

    是我對你有些誤解,而廠裡的人是知道你的不堪的……焦榮林在心裡嘀咕道,嘴上卻不便說出來。他說道:「這一次,徐書記向經委提出來,要搞全廠競聘,由工人投票決定誰來當廠長,我說了是不算的。」

    呂攀嘿嘿冷笑道:「徐老頭不就是想推那個韓江月出來嗎,如果我們給她出點難題,她不就乾不成了?到時候,你再向經委推薦我,經委就會答應了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9 17:36
大國重工 第四百五十二章 應當立一個軍令狀

    「各位師傅們,我是原來咱們裝配車間的鉗工小韓,大家還記得我嗎?」

    大禮堂的主席台上,韓江月對著麥克風,向滿禮堂的幹部工人們大聲地問道。

    在鵬城兩年的經歷,讓韓江月脫掉了身上那青澀的印記,站在幾百人的面前,她已經沒有絲毫的慌亂了。這兩天,她一直都在醞釀著自己的施政綱領,並且與徐新坤等人進行反覆的討論,力求在這次競聘會上做出最好的表現。

    根據徐新坤等人在職工中摸底的結果,大約有六成左右的職工是支持韓江月承包新液壓的,另外四成的情況比較複雜,有打算觀望的,也有持否定態度的。在後一種人中,又可以分為幾種心態,有人是因為站在呂攀等人的一邊,不希望有人來分這杯羹,還有人則是覺得讓一個小年輕來承包不靠譜,他們更希望上級能夠安排一個有經驗的領導下來,把新液壓帶出泥潭。

    韓江月的演說,就是要儘可能地爭取餘下那四成的職工,她的支持率越高,縣經委就越沒有理由反對她承包。如果她的支持率只有六成,別人想做點手腳來否決這件事就比較容易了。

    「咱們新液壓,一向是國家重點裝備配件企業,咱們生產的液壓閥、液壓泵,多次獲得國家機械部、省機械廳以及其他許多部門頒發的獎項,產品行銷全國,礦山、鋼鐵廠,甚至解放軍的軍艦上,都有咱們新液壓的產品,這是咱們的驕傲。前幾年,咱們又引進了美國的技術,在全廠幹部工人的努力下,咱們消化吸收了這些技術,產品的工藝水平上了一個檔次,部分產品已經走出了國門,出口到了東南亞好幾個國家。

    可就是這樣一家實力雄厚的企業,現在卻陷入了嚴重的虧損,甚至連大家的工資都不能足額發放,大家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呢?」

    下面一片沉默,許多束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主席台上的焦榮林、呂攀等人。大家心裡都明白,問題的根源在於這些滿嘴仁義道德,背地裡卻雞鳴狗盜的領導們。

    韓江月停頓了片刻,開始一句一句地自問自答道:

    「是因為咱們懶嗎?咱們曾經有過無數次為國家重大裝備加班加點的經歷,曾在工作現場累病累昏過的師傅就有十幾位,誰敢說咱們懶惰!

    是因為咱們笨嗎?從美國引進的技術那麼複雜,咱們都能夠把它吃透用好,誰敢說咱們笨!

    是因為咱們的產品不過硬嗎?全國有那麼多企業都信賴咱們的產品,誰敢說咱們的產品不行!

    既然咱們不懶、不笨,也不是產品不行,那麼咱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經營上出現了問題,挺好的一個企業,這麼優秀的工人,力量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這才導致了嚴重的虧損。」

    職工們開始躁動起來,韓江月如排比句一般的幾個問題,把大家心裡的火給搧起來了。是啊,自己懶嗎?自己笨嗎?自己做的東西不行嗎?這些都不是,那麼自己為什麼會混到這步田地呢?韓江月說得對,那就是廠子的經營出了問題,如果能夠換一個廠領導,採取一些正確的措施,新液壓有什麼理由不能振興呢?

    「各位師傅,我和大家一樣,都是工人出身。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只要願意勤奮工作,就不可能賺不到錢。咱們廠所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因為前兩年我們的目標定得太高太遠,超出了我們實際的能力,以至於沒撿到西瓜,反而連芝麻都丟掉了。

    我無意評價咱們新液壓前任領導的功過,但我要說,如果由我來當新液壓的廠長,我一定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我會讓新液壓踏踏實實地先回到我們原來的地方,守住我們的傳統產品,再在這個基礎上循序漸進,逐漸佔領高端市場。

    也許有些師傅不知道,在過去兩年中,我在鵬城的一家港資企業工作,目前依然是那家企業的副總經理。從港島人那裡,我學到了企業經營的方法,也學到了市場開拓的手段。我有信心能夠經營好新液壓這樣一家企業,我承諾,半年之內,要讓新液壓的面貌發生徹底的變化,我們不但要保證每月足額發放職工工資,我們還要有足以讓全縣其他企業眼紅的福利,我們要蓋新的職工宿舍樓,要給咱們新液壓考上大學的子弟發全額的獎學金。

    我相信,咱們新液壓的幹部工人都不是孬種,其他企業能夠做到的,咱們同樣能夠做到,其他企業做不到的,咱們也要做到。我相信大家都有這樣的志氣,我相信大家都有這樣的能力,大家說,是不是這樣!」

    「是!」何桂華站在下面,帶著周圍的幾名工人大聲地喊了起來。

    「咱們有沒有這樣的能力?」韓江月繼續煽動著。

    「有!」回答的人更多了。

    「咱們有沒有這樣的志氣!」

    「有!」

    這一回,幾乎是全禮堂的工人都吼叫了起來,聲音之大,幾乎要把禮堂的天花板都掀開了。

    情緒這種東西,只要有人去帶動,就是很容易被激發起來的。韓江月前面給大家施加了一種心理暗示,讓大家覺得新液壓是非常了不起的,自己完全沒有理由會混得這麼慘。她又披露了自己在港資企業當高管的經歷,讓大家相信她是有能力帶領新液壓走向繁榮的。在一片陰霾之中,有人能夠指出一個光明的前途,大家怎麼可能會不激動呢?

    與焦榮林他們同坐在主席台上的徐新坤見氣氛已經被調動起來,便站起身,大聲說道:「同志們,剛才韓江月同志向大家表了態,承諾如果由她擔任新液壓的廠長,她能夠在半年之內讓新液壓扭虧為盈。現在,請大家……」

    他想說讓大家舉手錶決,那頭呂攀坐不住了,也站起身來,打斷了徐新坤的話,說道:「徐書記,你先別忙。」

    「怎麼?呂助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徐新坤扭頭看著呂攀,不悅地問道。不管他對呂攀有多麼不屑,但呂攀畢竟是現任的廠長助理,是有權利發言的。當著經委主任張培的面,徐新坤也不便粗暴地阻止呂攀說話。

    呂攀道:「徐書記,選廠長是一件嚴肅的事情,怎麼能夠憑著小韓同志幾句話就決定了呢?要說這種漂亮話,我也能說的,沒準比她說得還好呢。」

    「呂攀,你是什麼貨色,我們還不知道嗎?你說得再漂亮,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台下一名暴脾氣的工人沒好氣地嗆道。

    呂攀並不生氣,而是呵呵冷笑道:「我說話你們不相信,那憑什麼小韓說話你們就相信呢?她過去在廠子裡工作過,可已經離開好幾年了,你們對她瞭解嗎?她說的話,就一定是真心的嗎?」

    「小韓是放棄了在鵬城的好工作,回到塘阜來承包新液壓的。她在鵬城一個月有2000塊錢的工資,如果不是真心為了咱們新液壓的興旺,她憑什麼要回來?」何桂華忍不住替韓江月回答道。

    呂攀道:「這就對了,大家想想看,有誰會放棄一個月2000塊錢的工資,僅僅是為了回來幫大家振興新液壓?要說她沒有其他的想法,我才不相信呢。」

    他這樣一說,大家剛剛被搧起來的熱情便有些消退了,一些人開始在下面嘀咕,分析呂攀的話是否有道理。大多數人對呂攀並沒有好感,但對他的觀點卻是認同的。是啊,如果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怎麼會有人願意放棄2000元的月薪,回來陪大家受苦呢?

    呂攀聽著下面的聲音,心裡很是得意。他把頭轉向韓江月,說道:「小韓同志,你覺得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韓江月冷冷地問道:「那麼,你覺得我想承包新液壓的目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想撈錢了,還能是什麼?」呂攀說道。

    韓江月不屑地答道:「呂攀,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只有那些成天搞歪門邪道挖工廠牆角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群願意老老實實做人和做事的人。我和在場的工人師傅們都是後一種人,我們不懂得什麼叫撈,我們只知道憑自己的雙手去掙錢,掙的是光明正大的錢,是干淨的錢。」

    「誰信啊!」呂攀被韓江月噎了一句,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索性裝作沒聽出韓江月指桑罵槐的意思,轉頭對張培說道:「張主任,我覺得光靠講幾句話就能承包我們新液壓,太不嚴肅了,這是對我們新液壓不負責任的表現。」

    張培原本就對這次競聘心懷芥蒂,有呂攀出來攪局,恰是他樂意看到的。他裝出從善如流的樣子,問道:「那麼,呂助理,依你的意見,應當怎麼做才好呢?」

    呂攀陰惻惻地說道:「最起碼,想當廠長的人應當立一個軍令狀,再押一筆保證金。未來如果無法實現競聘時候的承諾,她不但要主動辭職,而且還要賠償廠子的損失,賠償的錢嘛,就從這筆保證金裡出好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9 17:36
第四百五十三章一個胖子閃亮登場

    聽到呂攀的話,台上台下的幹部和工人都沉默了。憑心而論,呂攀的這個建議是合理的,這幾年來,許多企業都在搞承包、組閣,其中確有一些如「喬廠長」那樣大刀闊斧搞改革,讓企業蒸蒸日上的,但同時也有一大批只會放嘴炮,最終把企業拖入深淵的。遠的不說,主席台上那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廠長焦榮林,不就是一個嘴炮大王嗎?

    如果當初讓焦榮林簽一個軍令狀,再押上一筆錢,規定搞不好企業就滾蛋賠錢,或許他能夠做得更謹慎一些吧?最起碼,在企業出現虧損之後,大家不會幹瞪眼而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韓江月對於呂攀的發難並不覺得意外,她看向呂攀,微微笑道:「呂攀,軍令狀我肯定會簽的,如果我無法做到讓新液壓扭虧,我自動下台。你說的保證金,我也可以交出來,而且不瞞你說,我早就準備好了錢,不過這些錢並不是押金,而是打算以我個人的名義借給廠裡作為流動資金。未來如果廠子有了盈利,我就收回這些錢。如果廠子依然虧損,我這些錢就不要了。」

    「好!」

    台下有人大聲地喝起彩來,這才叫破釜沉舟,這才是真心想為新液壓幾百職工做事的樣子。也許韓江月承包新液壓的確有自己的私心,也許是想通過承包賺到錢,但她能夠壓上自己的身家,帶著大家一起幹,大家還有什麼可說的?像這樣的承包者,就算未來從企業的盈利中提走十萬、二十萬,大家也心甘情願。

    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情,工人們的腦子是非常快的,所有的人都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從韓江月的表態中感覺到了她的決心。正如韓江月說的,大家不懶、不笨,只要有決心去做,憑什麼賺不到錢呢?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了起來,很快就連成了一片。有些人為了湊趣,拚命地拍著巴掌,讓登場的掌聲一波接著一波,越來越響,幾乎到震耳欲聾的程度了。

    「鼓什麼掌!你們現在忙著鼓什麼掌!」

    呂攀急眼了,他抄起放在張培面前的一個麥克風,大聲地喝止著眾人,然後瞪著血紅的眼睛對韓江月喊道:

    「好啊,韓江月,你說得好聽,你的錢呢?承包這麼大一個廠子,你怎麼也得拿出五千……不,起碼也得拿出五萬塊錢來吧!」

    掌聲在呂攀的咆哮聲中漸漸弱下來了,何桂華站在台下對呂攀罵道:「呂攀,你搗什麼亂?你一張嘴就是五萬塊錢,現在誰能拿得出這麼多錢?你這不是故意刁難嗎?」

    呂攀譏諷道:「拿不出來,還說什麼借給廠裡當流動資金,莫非韓廠長就準備拿出50塊錢來做抵押嗎?」

    何桂華有待再說點別的,韓江月向他做了個手勢,讓他稍安勿躁,然後對呂攀說道:「不就是五萬塊錢嗎?我答應了,過完春節,我就把錢交到廠裡的財務,一分錢也不會少,大家都可以去見證。」

    「過完春節?哼哼,那就等著過完春節再選廠長唄,現在起什麼哄?」呂攀陰陽怪氣地說道。

    徐新坤問道:「呂攀,你是什麼意思?」

    呂攀道:「我的意思很簡單啊,韓廠長不是說準備了錢嗎?那就把錢拿出來,什麼時候拿出來,什麼時候算數,現在紅口白牙這麼一說,誰信啊。」

    「不就是五萬塊錢嗎?你等著,我現在就拿給你!」

    一個聲音突兀地在台下響了起來,眾人定睛看時,只見一個200多斤的胖子身手敏捷地攀著主席台的邊緣躥到了台上。隨後,台下另有一個長得頗為俊俏的小夥子把一個鼓鼓囊囊的手提包給他遞了上去。那胖子拎著手提包徑直走到張培等人面前,拉開拉鏈,把手提包兜底一翻,就見一堆長條肥皂大小的方塊劈里啪啦地落在桌子上,還有幾塊蹦躂著掉到了地上。

    「錢!」

    「全是錢啊!」

    「我的媽呀,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錢啊!」

    全場的人都傻眼了。這個胖子以及台下那個小夥,大家都從來不曾見過,可他們就以如此拉風的形象閃亮登場了。整整五十疊大團結砸在桌面上,無論是聲音效果還是視覺效果,都堪稱是驚天動地。

    「你你你……你是誰呀!」

    呂攀是第一個恢復了語言能力的,他結結巴巴地指著那胖子問道。剛才的那份囂張已經不復存在了,這個年代的五萬塊錢,堪比後世的五千萬。見了五千萬塊錢還能夠控制住膝蓋的人,也算是威武不能屈了。

    胖子用溫柔的目光瞟了韓江月一眼,然後轉過頭,凜然地對呂攀說道:「小爺我姓寧,寧默,我是……韓總的私人保鏢。」

    「我叫趙陽,我是韓總的私人司機!」台下那個小夥也爬上來了,站在那裡學著寧默的語氣宣佈道。

    全場再次嘩然。原來只聽韓江月自己說在鵬城當了個什麼港資企業的副總經理,這事是真是假也不好說,另外,那家港資企業到底多大規模也不一定,沒準就是一個小門面呢?可這會大家有了真實的感覺了,私人保鏢,私人司機,這是尋常人能僱得起的嗎?你說這倆年輕人是韓江月僱來的托兒,好啊,你僱一個能夠砸出50疊大團結的托兒給我看看!

    徐新坤也懵圈了,寧默、趙陽二人的出現,完全是在預定的劇情之外的,看韓江月的驚愕的表情,顯然她也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一幕。徐新坤幾步走到韓江月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小韓,這是怎麼回事,你認識他們倆嗎?」

    韓江月愣愣地點了點頭,臉上驀然有了一些紅暈,她低聲說道: 「我認識,他們是我在鵬城認識的朋友……其實,我一開始就打算向那個胖,呃,向那個寧默借錢的。他是開公司的,有點錢。」

    「那麼,他拿出來的這些錢,算不算數?」

    「算數。」

    「這是五萬塊錢呢,你能負擔得起嗎?」

    「沒問題,他的錢……呃,反正是沒關係的。」

    「那就好!」徐新坤馬上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拿過韓江月面前的麥克風,對著全場職工大聲說道:

    「同志們,各位師傅們,大家已經看到了,小韓不但承諾了要帶領咱們廠走出困境,而且以自己的名義借到了錢,作為咱們廠的流動資金。大家想想看,如果小韓不是真心為了咱們廠的繁榮,她有必要這樣做嗎?對於這樣一位勇於承擔責任的同志,大家還有什麼不放心嗎?」

    「放心!」台下的人齊聲喊道。

    「那麼,我宣佈,現在投票開始,同意韓江月同志承包新民液壓工具廠的職工同志,請舉手!」

    「刷」地一聲,台下豎起瞭如林的手臂,少數幾個不想舉手的人,在身邊其他同事異樣的眼光下,也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

    「手放下。現在請不讚成韓江月同志承包的人舉手,大家數一數,反對的人有哪些!」徐新坤又說道,後面一句話,就是紅果果的威脅了。剛才的支持率粗看過去也得在九成五以上了,他就不信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韙,在這個時候公然投反對票。

    果然,包括台上的呂攀等人在內,都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舉手錶示反對,呂攀能夠做的,就是把頭扭開,假裝是在研究大禮堂的建築結構,不敢接徐新坤的話了。

    徐新坤滿意地看看全場,然後走到張培的面前,說道:「張主任,我以新民液壓工具廠書記的身份,向縣經委匯報。我廠職工全票通過,支持韓江月同志承包新民液壓工具廠,擔任廠長,請縣經委批准。」

    這叫啥,這就是逼宮啊!

    職工全票通過,你縣經委還能不同意嗎?你說不同意也可以,那你給大家把工資發了,把醫藥費報了。你特喵啥都保證不了,我們選個廠長出來自救,你有什麼資格反對?

    張培只能擠出一些僵硬的笑容,站起來,說道:「既然是全廠職工的共同意願,縣經委當然是不會反對的。不過,具體任命的事情,還有具體的承包條款,還得請示縣領導以及省市兩級經委的領導,我不能獨專。」

    「我們希望在明天之內就得到答覆,因為我們需要馬上開展生產,一天也不能等了。」徐新坤逼迫道。

    「這個嘛,我會盡力的……」張培說道,他向韓江月遞了一個示好的表情,說道:「不過,小韓同志得到全廠職工的支持,這是一件值得可喜的事情,我謹代表我自己,向韓江月同志表示祝賀。如果未來上級領導同意大家選舉的結果,縣經委希望韓江月同志能夠堅守所做出的承諾,兢兢業業工作,帶領全廠職工走向勝利。」

    韓江月點了點頭,正待說點什麼,只見寧默把手一抬,對張培說道:

    「別急,剛才我聽大家叫你張主任,我想提一個問題,韓總已經向全廠職工以及你們縣領導做了承諾,還拿出了這些保證金。我想問問,你們縣能夠給韓總什麼條件?新液壓廠是一個大家都不想接的爛攤子,韓總勇挑重擔,幫著你們縣領導解決困難,你們就沒有一點表示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9 20:37
第四百五十四章三個要求

    「表示?寧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張培的語氣裡透著客氣。從剛才寧默的表現來看,他也能猜出寧默並不是自己所標榜的那樣,僅僅是韓江月的保鏢而已。一個保鏢不會不徵得老闆的同意就這樣把錢砸出來,寧默的動作分明顯示出他才是這些錢的主人。一個能夠拿出五萬錢,甚至好幾疊鈔票落在腳底下都懶得去撿的人,是張培不敢輕易得罪的。

    寧默原本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這兩年賺了點錢,就更加得瑟了。其實早在韓江月做施政演說的時候,他和趙陽就已經到了,只是在台下遮著臉聽著,沒讓韓江月發現。待到見呂攀胡攪蠻纏,明顯是想把事情攪黃的時候,他便來了個突然襲擊,用最粗暴也最昂貴的方式把對方砸倒了。

    他這趟千里馳援,就是來給韓江月撐腰的。在他眼裡,區區一個縣經委主任算個啥,你能比我有錢嗎?韓江月想承包新液壓,寧默出於幫親不幫理的心態,無原則地表示支持。他覺得,韓江月既然有這個心思,那就要全力以赴地幫她實現。五萬塊錢算不了什麼,但既然自己出了錢,不跟對方談談條件,那不是傻了嗎?

    「新液壓是一家虧損企業,塘阜縣已經把新液壓放棄了。韓總帶領全廠工人重新振興新液壓,未來新液壓的資產如果增值了,增值的部分,應當歸韓總和全廠工人所有。我替韓總做個主,韓總佔30%,其餘70%由全廠工人平分,大家同意不同意?」

    寧默轉頭向場下的工人問道。

    「同意!」眾人齊聲應道。大家並不在乎韓江月佔的30%,他們更關注的是自己能夠擁有那70%。即使這70%是由500多人平分的,那也是屬於自己的財產。至於說韓江月一個人就拿了30%,你不服氣也可以,你押五萬塊錢來賭啊!韓江月說了,如果企業虧損了,這五萬塊錢就算打水漂了,人家冒了風險,憑什麼不能多拿收益?

    張培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他看看徐新坤,又看看韓江月,問道:「徐書記,韓總,寧先生的意思,能代表你們嗎?」

    徐新坤道:「我個人沒有意見,但小韓只拿30%,她是不是同意,我想還是請她自己決定吧。」

    韓江月萬萬沒有想到寧默會越俎代庖地替她向縣經委提出要求,而且提出的這個方案還頗有一些水平。在這兩天,寧默和她通過好幾次電話,因為她住在廠子裡,打長途不方便,所以每次都是約好時間之後,由寧默打過來的,以至於她都不知道寧默什麼時候離開了臨河,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明州。

    在與寧默通電話的時候,寧默也問過她對於承包收益的想法。韓江月提出過一個方案,那就是未來企業的利潤以及資產增值,應當拿出一部分分配給全廠的職工,以便調動大家的積極性。至於她自己,拿5%或者10%都是可以的,更多的比例她從來也沒有想過。

    寧默提出的30%的比例,遠超出了韓江月原來的想法,但看到張培面前堆著的那五萬塊錢,韓江月突然覺得自己拿這個比例也是應該的。她在港資企業裡工作了這麼久,對於管理層持股的概念也有所體會了。她想到,自己爭取到一個更大的比例,未來拿出來分給徐新坤、餘淳安、何桂華這些人,也是好的。如果自己現在要求的比例太低,未來就沒有餘地了。

    至於說餘下的70%全部歸工人所有,不給塘阜縣留下一點,韓江月也想通了。寧默說得對,塘阜縣已經拋棄了新液壓,在她提出承包新液壓的時候,塘阜縣非但不提供幫助,還處處刁難,那麼未來新液壓如果發展起來,關塘阜屁事呢?

    想到此,她點了點頭,說道:「寧先生說的,完全可以代表我的意見。新液壓未來如果能夠振興,靠的是全廠幹部職工的努力,大家有權利享受努力的成果。」

    「這個……我需要向上級請示。」張培苦著臉應道。這個要求超出了他原來的預期,但他還真說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其實,外縣已經有過類似的情況了,一群工人承包了虧損的企業,和縣里約定自負盈虧,賺了錢都歸承包者,賠了本縣裡也不負責。像新液壓這種企業,縣裡已經當成包袱打算甩掉了,原來就沒有盈利可能的,現在盈利了,縣裡好意思去分錢嗎?

    可是,如果答應了這個條件,那麼新液壓還算是國企嗎?尤其是韓江月佔了三成的比例,這不有點資本主義的味道了嗎?算了,這事也不是自己這個級別的官員能夠做主的,還是行個施字訣,讓上面的領導頭疼去吧。

    「第二,」寧默沒等張培說完,緊接著又拋出了一條,「既然是承包,而且是拿出了保證金進行的承包,那麼未來新液壓的任何經營活動,包括人事安排,塘阜縣不得乾涉。」

    「這個,我個人也不能做主……不過,這個要求也是合理的。」

    「第三,呃,第三……」寧默突然卡住了,他撓了撓頭皮,迷茫地想了想,最後不得不回頭去看趙陽,問道:「趙陽,那誰說的第三是啥來著?我這話到嘴邊,怎麼一下子就忘了……」

    趙陽憋住了笑,走上前,板起臉對張培說道:「第三,新液壓廠原來的領導班子必須全部撤換,而且需要對所有主要幹部進行任職審計。發現有虛報支出損公肥私的,一律要求退賠。如果發現有和外單位裡應外合侵吞新液壓財產的,要追回所有的不法收入,並追究當事人法律責任。為了避免現任毀滅證據,財務科必須從現在開始封 ,請大家推舉幾位可靠的師傅到財務科值班看守,嚴禁任何人轉移賬目。」

    「好!」台下又是一片叫好聲,趙陽提出來的要求,迎合了相當一部分職工的心態。尼瑪的,焦榮林、呂攀這幫人成天花天酒地,財務上沒點貓膩才怪呢。當即就有人站出來表示要去財務科守著,等審計人員過來查賬。更有人開始鼓譟,說要把呂攀等人扣起來,以防他們畏罪潛逃。

    「你們是誰呀?這是在新液壓,有你們說話的份嗎!」

    呂攀的臉都綠了,他強撐著架子厲聲呵斥道:

    「姓寧的,姓趙的,這是我們新液壓的地盤,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保衛科的人呢,快,把這兩個人趕出去!」

    韓江月冷哼一聲,說道:「呂攀,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現在,我以大家推舉出來的新廠長的身份,宣佈撤銷呂攀廠長助理的職務,鑑於呂攀曾在新液壓擔任主要領導工作,在進行任期審計之前,不得擅自離開新液壓廠。保衛科的同志,你們負責監督呂攀的行動,他如果找不著了,唯你們是問!」

    「是!」台下有幾條漢子大聲應道。這幾位正是保衛科的幹部,眼看著韓江月已經得到眾人的擁戴,當上廠長只是時間問題,他們還不知道該如何站隊嗎?再說,呂攀這小子過去就是個二混子,因為賭博打架被保衛科扣過好幾回。他當上廠長助理之後,可沒少給保衛科的這幾位穿過小鞋,現在風水輪流轉,大家還不趕緊報仇?

    「我的要求就這三條了,韓總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一塊向張主任說吧。」

    寧默得意地笑著,向韓江月說道。

    韓江月瞪了寧默一眼,但那目光中分明帶著幾分親暱,還有幾分驚訝。說真的,寧默跑來救場,還在韓江月能夠想像的範圍之內,可寧默和趙陽如此有理有節地向張培提出三條要求,這就讓韓江月覺得要對這個胖子刮目相看了。在她印像中,胖子做生意還有兩下子,撩妹的技巧不行,但真誠可嘉。但要說到謀略,尤其是處理承包企業以及清算前任領導的問題,寧默是不可能有如此清晰的頭緒的,趙陽與寧默也是半斤八兩,兩個人怎麼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呢?

    此時也不是審問胖子的時候,韓江月收攏起精神,對張培說道:「張主任,小寧和小趙說的意見,也是我的意見,請縣領導斟酌。新液壓恢復生產的事情,一天也不能耽擱,所以我鬥膽請求從現在開始行使廠長的職責。如果未來縣領導不能批准我的承包要求,這幾天裡我給廠子造成的損失,我全額賠償。」

    「賠償的事情,就不用提了。」張培硬著頭皮說道,「既然是全廠職工都對你投了信任票,那你先把這副擔子挑起來吧。未來如果因為一些政策上的原因不能同意你的承包申請,你在這段時間裡做出的貢獻,塘阜縣也是會記在心裡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張主任當眾宣佈一下吧。」徐新坤可是一刻也沒忘記給張培挖坑。

    張培拿起麥克風,吭吭了幾聲,然後宣佈道:

    「我代表塘阜縣經委宣佈,根據新民液壓工具廠全體職工的集體投票表決結果,現決定,免去焦榮林同志新民液壓工具廠廠長的職務,任命韓江月同志暫時代理新民液壓工具廠廠長,正式任命待塘阜縣領導開會討論後頒布。希望大家在韓江月同志的領導下,同心同德,群策群力,共同振興新液壓,也預祝新液壓迅速扭虧為盈,再次成為塘阜縣的骨幹企業,為國家、為人民做出新的更大的貢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