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478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6 17:31
第四百六十五章價格高了一點

    海東省,海東化工設備廠廠長辦公室。

    小秘書敲了敲門,進來通報導:「馬廠長,李處長和他說的那個人到了,請他們進來嗎?」

    正在大辦公桌前埋頭看著《知音》的廠長馬偉祥抬起頭來,似乎是想了一下小秘書說的是什麼人,然後才點點頭道:「嗯,請他們進來吧。」

    小秘書應聲出去,不一會便帶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廠保衛處長李志偉,那是馬偉祥的下屬。另一個全身西服革履,腕子上戴著一塊亮晶晶的卡西歐電子錶,別笑,這年代裡日本電子錶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亞於瑞士機械表,那也是身份的象徵。

    「馬廠長,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從京城來的郭先生。」李志偉向馬偉祥介紹道。

    「哦,是郭先生啊,稀客稀客啊。」馬偉祥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笑呵呵地伸出手去,向客人打著招呼。

    那位郭先生矜持地笑著一邊與馬偉祥握手,一邊自我介紹道:「在下郭培元,冒昧打攪馬廠長的工作了。初次見面,這是一點小禮品,還請馬廠長笑納。」

    說是小禮品,可郭培元拿出來的東西卻一點也不小:裝在精美包裝盒裡的一對電子錶,可以清楚地看出分為男款和女款;一部索尼的walkman,這也是時下年輕人中最流行的裝逼神器;一整套盒子上寫滿了日文的化妝品,馬偉祥對這東西不瞭解,不過從旁邊小秘書那震驚加豔羨的眼神裡,馬偉祥也能知道,這一定是非常貴而且非常招女人喜歡的東西。

    「這怎麼合適呢,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可不能收下。」馬偉祥半真半假地推辭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對方一見面就送這麼多的禮物,必是有所求的。當然,如果是在馬偉祥職權範圍內,而且不會帶來什麼麻煩的事情,馬偉祥也不會拒絕幫對方一下,畢竟看在這麼多禮品的份上嘛。

    郭培元擺擺手,道:「馬廠長不必客氣,這只是一些日本朋友送我的小禮物罷了,在日本值不了多少錢的,倒是在咱們中國,算是物以稀為貴吧。」

    說這話的時候,郭培元一臉都是得意之色,全然沒有了在內田悠面前那種謙恭勁頭。郭培元對於自己的定位是非常清楚的,自己就是抗戰電影裡的那種翻譯官,對皇軍是必須要恭敬的,但在國人面前,自己就可以抖抖威風了。當然,馬偉祥是個國營大廠的廠長,郭培元在他面前不能太囂張,但至少也能混個平等是不是?最起碼,吃你個瓜還用得著花錢嗎?

    馬偉祥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招呼著客人坐下。小秘書眼明手快地把那堆禮品接過去放到隱蔽地方去了,同時心裡在盤算著,這麼一大盒資生堂的化妝品,如果自己向廠長賣賣萌,廠長會不會一高興就賞自己一小盒呢?嗯,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是要那個美容霜,還是要那支口紅呢……馬偉祥不認識那些日文,小秘書可是認識的,別看她連50音圖都沒見過,可不妨礙她曾把日本奢侈品都研究了個遍啊。

    不提那頭小秘書如何犯著花痴,這邊郭培元在沙發上坐下之後,先給馬偉祥和李志偉各發了一支日本煙,接著說道:「馬廠長,我和李處長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一直聽說過馬廠長的大名,卻沒機會來拜見,真是遺憾啊。」

    「是啊是啊,我和老郭,呃,認識很久了。」李志偉在旁邊尷尬地附和著,按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換算方法,他和郭培元已經認識六年了……,好吧,用人話說,他是前天才經人介紹認識了這位渾身散發著東洋氣息的精神日本人,不過,用一見如故來形容他們的見面並不為過,因為一見面郭培元就送了他一隻電子錶加上兩條日本煙,這讓他立馬就把郭培元當成了自己的摯交。

    「郭先生這次到我們海化設來,有什麼事情呢?」

    馬偉祥可沒那麼容易被忽悠住,什麼久仰大名之類的,都是迷魂湯,以馬偉祥的江湖,豈能被這樣幾句話糊弄住。

    「哈哈,的確有一點小事,想麻煩一下馬廠長。」郭培元訕笑著說道。

    「什麼小事?」

    「我有一個朋友,想做一批設備,不知道海化設能不能接。」

    「設備?」馬偉祥的眉毛皺起來了。按一個叫什麼科爾奈的外國人的說法,中國現在屬於短缺經濟,但這種短缺是相對的,電視、冰箱之類的輕工業品的確處於短缺狀態,鋼材、水泥這些原材料那就更是短缺得無與倫比。但化工設備的生產能力恰恰是過剩的,像海化設這種企業,這兩年也一直都是開工不足,業務員哭著喊著求人家給點業務,哪有人拎著禮品上門送業務來的。

    「你說的設備,是化工設備嗎?」馬偉祥問道。

    「是的,200立米的球罐,10萬大卡的壓縮機,都是海化設能做的產品。」郭培元說道。

    馬偉祥更是詫異了,他看看李志偉,說道:「老李,郭先生介紹的這些業務,你沒有跟生產處說說嗎?」

    「說了。」李志偉訥訥道,「生產處說,完全沒問題,就是價格方面,郭先生覺得稍微高了一點點。」

    馬偉祥有點明白了,這估計是哪家鄉鎮企業要的設備,想走走關係,壓壓價格。國企一般是不會在價格上搞這些名堂的,因為設備的報價其實都是有規則的,材料費、工時費、利潤等等,沒太多的餘地。不過,想到郭培元送的禮品,馬偉祥決定,如果對方提出的價格要求不是太苛刻,那就答應他吧。現在找點業務這麼難,打折銷售也是允許的。

    「郭先生,你能說具體一點吧,你覺得是哪方面的價格報得太高了?」馬偉祥問道。

    郭培元道:「我剛才說的200立米球罐,你們生產處報的價格是37萬,這個價,我的客戶覺得有點高了。」

    「200的球罐,37萬?」馬偉祥一愣,「不會啊,這種球罐,看要求的壓力是多少,材料不一樣,工藝有些差異,價格肯定也不同。不過,就算是高壓球罐,撐死了也就是20多萬吧,怎麼會給你報37萬呢?」

    「是啊,我也是這樣說的。」郭培元憤憤地說道,「這不,我就請李處長幫忙引見,向馬廠長你反映一下了嘛。」

    「簡直是亂彈琴!」馬偉祥真有的些怒了。他剛才說一個球罐20多萬,其實還留了餘地的,生產處即使給人家報18萬,企業依然有利潤。在現在這種業務形勢下,能夠保本經營都不錯了,有點利潤更是意外之喜,哪裡有把18萬報成37萬的道理,這不是生生地把業務往外推嗎?

    「郭先生,你等著,我這就給生產處打電話,問問情況。」馬偉祥說著,便起身去拿電話。剛走到桌邊,他忽然腦子一激靈,一個念頭湧上來,不由回過頭,盯著郭培元那滿身洋裝琢磨了一下,試探著問道:「郭先生,你說的那位朋友,是哪個單位的?」

    「日本池谷製作所。」郭培元平靜地說道。

    娘西皮的狗漢姦!

    馬偉祥在心裡罵了一句,他算是明白過來了,為什麼這個郭培元要繞這麼多的彎子,原來是替日本人辦事來了。

    馬偉祥鄙視郭培元,倒不一定是因為他有多麼愛國,或者多麼仇日,這其實就是一種習慣性的鄙視。當你恨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辦法從對方身上找毛病,然後作為鄙視的理由,比如說:你個矮子!你個死胖紙!你個文盲!你個年薪不到50萬的low人!你個均訂連10萬都不到的死撲街……

    郭培元從一進門,就給馬偉祥形成了強大的壓迫感,他那一身光鮮的打扮,加上很有一些海歸範兒的作派,都讓馬偉祥覺得自己有點土鱉。但這一刻,馬偉祥終於找回了自信:我土鱉怎麼了,你個漢姦還在我面前得瑟!

    心裡這樣想,馬偉祥當然是不會說出來的。這年代崇洋是一種時尚,哈日哈美都不算個啥,從津巴布韋回來個華僑都能讓市長親自接待。馬偉祥真要公開罵人是漢姦,人家還真不會當回事,我是漢姦我光榮,你想賣國還找不著買主呢!

    「郭先生,你說的原來是這件事啊。」馬偉祥回到了原來的位子上,淡淡地說道:「這件事可能你有些不太瞭解。出口設備的報價,和國內報價是不太一樣的。你說的200立米的球罐,如果是給日本企業做代工,報價是有一套標準的。這套標準也不是我們海化設自己編的,是國家重裝辦統一規定的,我們也沒辦法。」

    「我知道,生產處那邊也是這樣給我答覆的。」郭培元道,「不過,馬廠長,你覺得這個報價合理嗎?我原來也在企業裡呆過的,那時候我們廠一個工時定額才不到2塊錢,現在就算工資水平高了一點,滿打滿算也就是3塊錢吧?可你們是按8塊8算的,這是不是有點太坑人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6 20:21
第四百六十六章找他們試試

    聽郭培元和馬偉祥已經聊到實質性的問題了,李志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一般,一拍腦袋,滿臉歉意地站起來,對馬偉祥說道:「馬廠長,你瞧我這腦子,區分局那邊還有一個各企業保衛部門負責人的會呢,我得趕過去。」

    馬偉祥當然知道李志偉的意思,他瞪了李志偉一眼,道:「這是你的本職工作,你怎麼都能忘了?還不快去!」

    「好的好的,我馬上去。郭先生,不好意思,我就不陪你和馬廠長聊了。」李志偉向郭培元道著歉,然後便向外走。

    出了門,見馬偉祥的小秘書正守在門外,李志偉向她叮囑道:「小張,記住,馬廠長在和郭先生談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外人打攪,你沒事也別進去,知道嗎?」

    「知道了,李處長!」小秘書乖巧地應道。

    屋裡,看著李志偉離開,馬偉祥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在沙發上坐得更愜意一些,然後拖著長腔說道:「郭先生,啊不,這樣叫太生份了,我稱你一句老郭吧。我說老郭,咱們也別兜圈子了,你說說看,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識到郭培元不過是一個掮客,馬偉祥當然就不會再跟他客氣了。不管怎麼說,馬偉祥也是一家國營大廠的廠長,郭培元不過是一個從企業裡辭職出來的小技術員,幹點替日本人拉皮條的事情,有什麼身份地位可言?若不是郭培元事先就送了禮物,而且他說的事情也算是馬偉祥關心的事,馬偉祥甚至都不會有興趣和他再聊下來了。

    郭培元的架子是因人而異的,在那些豔羨他的人面前,他自然就有架子可端。但如馬偉祥這樣直接掃他面子了,他也只能認栽。他悻悻地笑著,說道:「馬廠長叫我老郭就好。不瞞馬廠長說,我這次來拜訪馬廠長,是受了日本池谷製作制銷售總監內田悠先生的委託,來和你商量一下外包業務報價的事情。其實我們心裡都是很明白的,現在你們用的這個工時定額標準,就是專門用來坑日本人的,照著你們正常的報價,工時費連一半都到不了,甚至有20%就不錯了。馬廠長,你說是不是這樣?」

    「那又如何呢?」馬偉祥不置可否。

    郭培元道:「做生意,總得講個誠信吧?人家日本人好心好意地跑到中國來,給咱們送業務,咱們還這樣漫天要價,說不過去啊。」

    「日本人好心?」馬偉祥冷笑道,「他們好心個屁,我們海東省引進一套大化肥,他們生生報了3個億的價,一個爬合成塔用的樓梯都敢報出好幾萬,這特喵就是幾根鋼筋焊出來的東西,我們自己造連1000塊錢都用不了,他們算什麼好心?」

    「這……」郭培元被噎住了,日本人黑心,這是但凡與日本企業合作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郭培元自己成天幫日本企業拉關係,又豈能不清楚這一點呢?他從別人那裡聽說,馬偉祥這傢伙貪心、跋扈、官僚,可沒想到他居然也仇日。你自己就不是一個好人,你有什麼資格仇日呢?

    可馬偉祥就是這樣,郭培元也沒辦法,只能繼續硬著頭皮往下說:「馬廠長,人家有技術,賺點利潤也是應該的,誰讓咱們落後呢?我是想說,咱們這樣對日本人報價,人家也不傻,能看不出來嗎?萬一人家一不高興,不找咱們做外包了,咱們豈不是落個一場空了?」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馬偉祥這些天擔心的也是這事。他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京城的領導幫我們分析過了,就算我們的工時定額報得高一些,相比日本人的勞動力成本還是低得多的,日本人不可能不找我們做分包。反過來,如果我們報了個低價,那才叫吃虧了呢。」

    「可是,日本人憑什麼就找你們海化設呢?」郭培元意味深長地說道。

    「什麼意思?」

    「我是說,如果別家企業報的價比你們低,那你們豈不就拿不到業務了?」

    「誰能比我們價格低?」馬偉祥反問道,「重裝辦發了通知,要求各家企業必須嚴格按照標準報價,誰敢報低價,就會受到紀律處分。在這一點上,大家的分寸是一樣的。」

    郭培元道:「我是說,如果呢? 」

    馬偉祥道:「如果有別家敢降價,那我們自然也會跟著降,這有什麼可說的?」

    「可是,如果馬廠長這邊能有一個降價的意思,別家跟著一塊降,那麼是不是重裝辦那邊也就沒辦法了?法不責眾嘛。」郭培元繼續引誘著。

    馬偉祥呵呵一笑:「我說老郭,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也不懂嗎?我老馬今年都是快退休的人了,我去當這個出頭鳥幹什麼?我圖個啥呀。」

    「內田先生答應,如果馬廠長這邊能夠率先降價,降下去的這部分,內田先生願意拿出5%來作為馬廠長的辛苦費。」郭培元拋出了最關鍵的誘餌。

    「5%?」馬偉祥眼睛一亮。這次日本化工設備廠商到中國來找代工,帶來的業務都是以千萬元人民幣計算的。如果落到海化設手裡有200萬,那5%就是整整10萬元,這可是一筆大錢啊。馬偉祥是個比較守規則的企業領導,平時也就是收受一點客戶的禮品,金錢的賄賂他是不敢收的。這就使得他雖然看起來比別人富裕一些,家裡好菸好酒不斷,工資基本可以不用,但距離擁有10萬元巨款還差得很遠。

    給日本人降點價,其實並沒有損害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因為即便是降了價,海化設還是有利潤的,而且利潤還比較高。在時下,廠子能夠不虧損都是一種功勞,他能夠為廠子賺到利潤,誰又能夠說長道短呢?在這個前提下,拿點回扣,似乎也不能算是違法吧?現在拿回扣的領導也不是自己一個,社會風氣使然,自己有必要裝清高嗎?

    不過,雖然有這樣的想法,馬偉祥腦子裡還是保留了一絲清明,確切地說,是看到別人被蛇咬了之後,他自己心裡留下的陰影。這個陰影,就是一年多以前程元定落馬的事件,當時大家也覺得不過就是出了個質量事故,又沒有什麼人身傷亡,上級能怎麼辦呢?可就大家打賭程元定是會被罰酒三杯還是罰酒五杯的時候,傳來的消息卻是程元定被抓了,隨後便是判刑。

    這一下可把大家的酒都給嚇醒了。尼瑪,重裝辦這也太狠了吧?明明是國家的事情,犯得著下這樣的狠手嗎?與其他同行聊起此事的時候,大家的觀點不盡相同,有人說程元定過去自己不檢點,還敢挑戰上級的權威,這是自己作死,也有人說這體現出了國家推行一個政策時候的決心,程元定就是那隻嚇猴的雞。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上級的指示,尤其是來自於重裝辦的指示,是不能隨隨便便應付的。這一次重裝辦要求各家企業統一報價,大家沒怎麼呲牙,也是源於此。

    當然,大家願意執行這個政策,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如果政策的執行是成功的,各家企業都能夠從中獲得額外的利潤。簡單地說,就是這件事對大家都有好處。人家拿刀逼著你接受一件對你有好處的事情,你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郭培元給馬偉祥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性。如果海化設能夠答應降低一些價格,就有可能單獨拿到日本的外包業務,馬偉祥自己也能拿到一筆回扣。而如果海化設堅持按重裝辦的要求做,日本人是有可能會拂袖而去的,到時候可就是芝麻西瓜全丟了。

    「這件事,瞞不過重裝辦那些人的。」馬偉祥思考了一下之後,放棄了答應郭培元要求的念頭,錢是好東西,可總得自己有命花吧?

    「老郭,你去問問其他企業吧,如果別人那裡敢降價,我就敢跟著降。如果別人那裡不敢降,我也沒這個膽。」

    「馬廠長,不瞞你說,我這些天已經跑了不少家了,大家都是這個說法。其實,我覺得覺得吧,大家約好了一起降價不就行了?」郭培元有些灰心,但還是做著最後的努力。

    馬偉祥道:「我和那些企業的廠長都通過電話了,大家的態度是一樣的,都不想當這個出頭鳥。我們這些企業,都是國有企業,頭頂上的烏紗帽是歸上級管著的,誰敢跟上級頂著幹啊,除非是……」

    說到這裡,他向郭培元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郭培元心念一動,追問道:「馬廠長,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你是說,如果不是國企,就無所謂了?」

    「那是當然,不是國企,誰還在乎你上頭怎麼說?那些鄉鎮企業不都是由廠長說了算的,誰管得了他們?」馬偉祥說道。

    郭培元試探著問道:「可是,馬廠長,人家池谷製作所可不是要買什麼玩具之類的,鄉鎮企業幹得了壓力容器這種活嗎?」

    馬偉祥冷笑道:「老郭,你這就外行了。當年咱們國家從日本引進大化肥設備的時候,我們海東省有一家鄉鎮企業,就因為積極承攬分包業務,得到過重裝辦的表揚呢。你想談這件事,為什麼不去找他們試試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7 17:27
大國重工 第四百六十七章送你兩本雜誌

    「李哥,你帶我去見誰啊?我還約了人打檯球呢。」

    海東省會安市的街頭,一個20來歲,穿著非常拉風的紅色夾克衫的小年輕跟在海化設保衛處長李志偉的身邊,一邊向前走著,一邊老大不情願地嘟囔著。

    「是京城來的一個大老闆,有錢著呢,隨便請人吃頓飯都是上百塊錢的。」李志偉用崇拜的口吻介紹道。

    小年輕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這就能算有錢了?李哥,你是沒見過我姐夫,那才叫真正的大款呢。今年過年他去給我爸媽拜年,給的紅包你知道是多少錢嗎?」

    「多少錢?」李志偉被吸引住了。

    「整整2萬,全是嶄新的大團結!」小年輕自豪地說道。

    「過年給個紅包就2萬?阮老闆真是闊氣啊。」李志偉咂舌不已。

    這位小年輕,正是全福機械廠老闆阮福根的小舅子,名叫王瑞東。全福機械廠自從承接並如期完成了大化肥分包業務之後,技術實力和聲譽同時大漲,業務規模比原來擴大了好幾倍。阮福根接受董岩的建議,把企業改名叫作全福機械公司,自己當上了董事長。

    企業規模擴大了,原來在企業裡打雜的那些親戚也都水漲船高,有的當了個什麼部門經理,有的當了車間主任。全福機械廠與許多鄉鎮企業一樣,最早用的員工都是本鄉本土的熟人,關鍵崗位則都是阮福根自己的親戚在把持著。王瑞東早些年是在廠裡管倉庫的,幹得也算是兢兢業業,現在被阮福根提拔起來,當了董事長助理。

    以阮福根的想法,自家的產業,當然得自家人管著才放心,這個小舅子雖然偶爾有些不靠譜,但好歹對於公司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年輕人嘛,稍微毛草一點,多少有點虛榮心,都是可以理解的。再說,自己好歹也是一個千萬級別的富翁了,自己的小舅子奢侈一點,有什麼不對呢?

    李志偉是經人介紹與王瑞東認識的,儘管海化設與全福機械廠之間有過一些宿怨,但這種宿怨是存在於阮福根與馬偉祥之間的,兩家企業各自的員工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李志偉與王瑞東其實也就是打過幾局檯球的交情,兩人年齡相差了20歲,也不可能成為什麼朋友。這一回,郭培元找到李志偉的頭上,讓他幫忙與全福機械公司牽上線,李志偉才想起了王瑞東其人,於是便帶著郭培元到了會安。他讓郭培元在賓館裡等著,自己輾轉找到了王瑞東,連哄帶騙地把他往賓館帶,去與郭培元見面。

    郭培元想與全福機械公司搭上關係,是受到了馬偉祥的提醒。在此前,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那些國營大企業身上轉,絲毫沒有想過要找全福機械公司這樣的鄉鎮企業去談一談。在他想來,承接日本企業的外包業務,是一件非常高大上的事情,鄉鎮企業怎麼會有這樣的資格呢?

    可聽馬偉祥一說,郭培元才明白,原來全福機械廠早就承擔過日本企業的分包業務,而且完成得頗為出色。得知這一點之後,他立馬改變了先前的遊說策略,決定把全福機械廠當成重點突破的目標。

    重裝辦關於統一報價的通知,是同時下發給了具有設備分包能力的各家企業的,其中也包括了全福機械公司這樣的鄉鎮企業。不過,郭培元清楚,國家部委對於鄉鎮企業的控制力遠不如對國營大企業的控制力。時下國家提倡的是擴大企業自主權,減少行政幹預。但國營企業天生就是各部委的下屬,就算上級不干預它們的日常經營,最起碼也攥著廠長經理們的烏紗帽,所以國企是不敢隨便和上級較勁的。

    鄉鎮企業的情況就不同了,它們都是隸屬於鄉鎮的,而且絕大多數都已經被私人承包,國家根本就管不了它們。這些企業只要不違法亂紀,它們如何經營,是不需要聽國家調遣的。要在這些企業身上打開突破口,遠比去遊說國企要容易得多。

    郭培元的目的,當然不僅僅是說動幾家鄉鎮企業,他的計畫,是先讓幾家鄉鎮企業違反重裝辦的要求,對日商降價。一旦有了這個開頭,那些國企就有理由去和重裝辦理論了。鄉鎮企業降價了,就能夠拿到訂單。國企如果不跟著降價,訂單就全被鄉鎮企業搶走了。日本廠商一旦找到了代工廠,自然更不會向重裝辦的定額妥協,屆時國企就只能看著鄉鎮企業吃香喝辣,自己只能喝西北風填肚子了。

    真到這個地步,重裝辦恐怕也很難再維持原來的要求,它將不得不收回此前下發的定額標準,從而使價格同盟分崩離析。

    郭培元並不擔心鄉鎮企業會掃他的面子,日本廠商願意接受的分包價格,對於鄉鎮企業來說也仍然是非常優厚的,他相信這些成天在土裡刨食的鄉鎮企業老闆不會拒絕這樣的條件。

    「到了,就在這。」李志偉把王瑞東一直帶到了郭培元住的賓館房間門外,然後敲響了房門。

    門開了,郭培元笑容可掬地迎了出來,一見王瑞東就誇張地問道:「這位就是王老闆吧?真是年輕有為啊,快請進吧。」

    王瑞東也曾跟著阮福根出席過一些場面,大致的禮節是懂一些的。儘管在路上的時候他不停地向李志偉耍賴,見了郭培元,他還是勉強裝出了一些熱情的樣子,說道:「是郭老闆吧,很高興見到你。」

    「哈哈,不用客氣,請進請進。」

    郭培元把李志偉和王瑞東讓進屋子,讓他們在沙發上坐下。王瑞東一坐下便用目光在四下里張望,這一張望可不要緊,扔在床上的兩本日文雜誌一下子就把他的目光給抓住了。那雜誌的封面是某日本女星的寫真照,在時下的中國,這種東西還是非常稀罕的。

    「怎麼,王老闆喜歡看書?」郭培元順著王瑞東的目光往床上瞟了一眼,然後淡淡地問道。

    「呃呃,有時候也看點書……」王瑞東敷衍著應道,眼睛依然死盯著那兩本書的封面,嘴裡不停地嚥著口水。

    郭培元順手便把那雜誌拿過來了,遞到王瑞東的手上,說道:「這是我的日本朋友送我的,我也就是隨便看看。王老弟如果喜歡,就拿去看吧。」

    「這個……不合適吧?」王瑞東抱著兩本雜誌,有些手足無措了。剛才離得遠,封面上的圖片他看得不太清楚。現在拿到手上,可就清晰多了,各種不可描述的細節讓王瑞東只覺得渾身燥熱,腦門上沁出的汗水裡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

    「裡面的內容更精彩呢。」郭培元看著王瑞東那想翻看又不好意思的樣子,心中好笑,直接就指點開了。

    「是嗎,那我看看……」王瑞東怯生生地翻開一頁,眼睛頓時就直了。原來還能有這樣的套路,這城裡人……啊不,這日本人,可真會玩啊。

    「王老弟,王老弟!」

    一聲呼喚把王瑞東從夢中叫醒,他愣了一下,合上了雜誌,訕笑著說道:「呃,這個,過去沒看過,還真有點不適應呢……」

    「沒事,王老弟拿回去慢慢看就好了。」郭培元說道,「我的日本朋友很多,下次讓他們再帶一些過來。」

    「那可就太謝謝郭哥了!」王瑞東迅速地調整了對郭培元的稱呼,在他看來,人生「四大鐵」裡面,他與郭培元之間也算有了一項了,大家已經成了志同道合的鐵哥們。

    竟然這麼容易?

    郭培元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這兩本雜誌,當然是他故意給王瑞東安排的。王瑞東與馬偉祥、李志偉這些人不同,馬、李等人都是國企幹部,沒什麼錢,郭培元給他們一些金錢上的誘惑就能夠讓他們就範。而王瑞東就不同了,他是一個千萬富翁的小舅子,估計平時還真不差錢,用錢來吸引他,效果是要打折扣的。而如果給他預備兩本國內看不到的寫真集,沒準雙方就有共同語言了。現在看來,他的這個想法還真是沒錯。

    「郭哥,你這次到我們會安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嗎?會安這邊我熟得很,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出來,我肯定能給你辦成。」

    為了郭培元許諾的雜誌,王瑞東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就放出了豪言壯語。

    郭培元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這次來,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王瑞東詫異道,「郭哥找我有什麼事呢?」

    「郭哥是給你們全福公司送業務來的。」李志偉在旁邊說道,「郭哥想要訂一批壓力容器,你們公司能做吧?」

    聽說是要做壓力容器,王瑞東警覺起來了。他喜歡這些小雜誌不假,但他也知道,自己所以能夠花天酒地,靠的就是姐夫阮福根的全福機械公司。如果公司的經營出了問題,他的富貴就泡湯了。郭培元一見面就送他這些小雜誌,然後才談業務的事情,莫非是要搞什麼名堂?

    想到此,他把雜誌送到了旁邊的茶几上,然後正色道:「我們當然能做壓力容器,不知道郭哥想要做什麼產品,有什麼特殊的要求。」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7 17:27
第四百六十八章他能把罐子運到外國去?

    一看王瑞東的神情,郭培元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這些私人老闆,別看平時花天酒地,像是胸無大志的樣子,但只要是涉及到錢的問題,他們立馬就會變得十分精明。自己拿兩本小雜誌來引誘王瑞東,也只能是起到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真正要讓對方與自己合作,還是得拿出真金白銀來的。

    想到此,郭培元哈哈一笑,說道:「王老弟,你是不是誤以為我是個騙子了?其實,我真是來給你們送錢的。」

    靠,這不就是騙子嗎!

    聽到此話,王瑞東更加確信這一點了。

    一個人千里迢迢跑到這樣一個小地級市來,目的就是為了給一家鄉鎮企業送錢,順便著還送了兩本小雜誌,這種事情誰聽了都不會相信。王瑞東跟了阮福根好幾年,多少也學了一些生意場上的知識,他板起臉來,說道:「郭哥,咱們就別繞圈子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咱們能做就做,做不了,……衝著你送我雜誌的份上,咱們也交個朋友吧。」

    郭培元咧了咧嘴,終於還是決定不和這個小屁孩計較了,他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我問你,你們造一個200立米的球罐,連材料帶工時,要多少錢?」

    「這怎麼說呢,看什麼要求唄。具體的價錢我也不懂,得問我姐夫,不過,在我印象裡,這樣一個罐子,怎麼也得十幾萬吧。」

    「那麼,如果我出到20萬,你們接不接?」

    「得看要求。」王瑞東一口咬死,他可不敢給對方留下空子。

    郭培元掏出一份圖紙,遞給王瑞東,說道:「就這個,你回去讓阮老闆看看,估個價。我放句話在這,20萬之內,我們都能接受。」

    「這……」王瑞東有些懵了,看樣子,對方還是玩真的呢?他接過圖紙,說道:「我姐夫老胃病犯了,去浦江做手術了。這樣吧,我找個人看看,回頭再給郭哥報價。不過我可得醜話說在前頭,我們接業務是要收預付款的。」

    「沒問題。」郭培元爽快地應道。

    說到這個程度,雙方也沒啥可聊了。王瑞東推說跟人約好了一起打檯球,拒絕了郭培元約他去歌廳happy的邀請。不過,在他起身欲走的時候,眼睛還是向那兩本小雜誌瞟了瞟,猶豫著要不要帶走。

    郭培元走上前,從茶几上拿起雜誌,塞到王瑞東的手裡,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王老弟,買賣成不成,咱們的交情都在。這個東西,回頭我讓老李再給你帶一些來。如果不是怕有人查,我那裡還有日本來的錄像帶呢,啥時候你去京城,我放給你看,那才叫好看呢!」

    「呃,謝謝郭哥,謝謝郭哥。」王瑞東抱緊了雜誌,向郭培元連連鞠著躬,然後便離開了。

    出了門,王瑞東早忘了和人打檯球的約定,他匆匆忙忙回自己的住處藏好了小雜誌,然後便叫上施工員梁辰,一起來到了山研化工裝備技術服務公司老闆董岩的家裡,請他幫忙估算郭培元提出的那個球罐的造價。

    董岩原本是海化設的技術處長,因為業餘時間幫阮福根做技術諮詢,被馬偉祥送到了派出所,險些蒙受了牢獄之災。在重裝辦出面解救之後,董岩辭去了在海化設的工作,與老婆謝莉一起開了這家山研技術服務公司,專門為各家化工設備企業提供技術服務。

    這幾年,海東省的私營企業發展得非常紅火,其中就有一些是從事化工設備製造的。這些企業的共同特點就是缺乏高水平的技術人員,因為正牌大學畢業的工程師一般是不會選擇到私營企業去就業的。董岩的公司恰好能為這些企業提供技術支持,一時間生意興隆,董岩一年賺到的錢比他在海化設幹了20多年的總收入還高出了一倍多。

    到了這個時候,董岩再也沒什麼顧慮了,他甚至經常表示後悔自己下海太晚,白白在海化設浪費了幾年時間,多看了馬偉祥好幾年的白眼。當然,這也只是他喝高了之後胡說八道的話,他即使真的提前幾年下海,也不見得能夠混得多好,他這個英雄是時勢造就出來的,沒有商品經濟以及民營企業的迅速發展,哪有他董岩刨食的土壤?

    董岩的公司是開在省城建陸市,但他老家是在會安,加上他最大的客戶就是全福機械公司,所以他在會安城裡花錢建了一幢漂亮的小洋樓,三天兩頭就會回來住上幾天。全福機械公司有什麼複雜的技術問題,都是要請他把關的,王瑞東擔心郭培元的業務裡有什麼貓膩,於是便與梁辰一道上門來請教了。

    「這個球罐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董岩審看過圖紙之後,說道:「你們公司完全能夠拿得下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成本方面嘛,材料費大概就是七八萬的樣子,工時費撐死了能有個三萬就不錯了。如果你們心狠一點,報個15萬,起碼有4萬塊錢的純利。正常一點,報個13萬左右,也有賺頭了。」

    工時費的計算,並不僅限於直接從事生產的工人的工資,還要把管理費、車間經費、福利基金之類的開銷攤進去,其實就是包括了企業的所有支出。在材料加工時之外的部分,就是企業的純利潤了,這部分的額度是可以調整的,取決於雙方的談判以及交情。按照董岩的計算,這樣一個球罐哪怕是按10萬元報價,全福公司都不會吃虧。當然,做企業總是要考慮利潤的,所以正常情況下,全福機械公司對於這樣一個球罐大致會報13萬左右的價格,這算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價位。

    如果換成海化設這樣的大型國企來報價,價格可能會更高一些,因為大國企的工人工作強度會比鄉鎮企業低一些,再加上福利、企業管理費之類的都比鄉鎮企業高,因此報價更高也是正常的。鄉鎮企業之所以能夠在八十年代迅速崛起,也是源於這種低勞動力成本、低福利的優勢,這就是題外話了。

    設備造價這種事,買賣雙方都很清楚,甚至各行業和各地區都有專門的定額規範,例如京城市就有《京城工藝協作價格》這樣一個文件,許多加工協作的業務都可以從文件中找到定額係數,各企業再在這個係數的基礎上做一些增減,就是自己的報價。

    這種按照工時定額報價的方法,是計畫經濟年代裡通行的做法。國家製訂產品的計畫調撥價格,就是按照這個方法來算的。到了市場經濟年代裡,價格是由買賣雙方根據供求關係商定的,緊俏的商品價格會高於合理價位,過剩商品則有可能會賠本甩賣,但無論是溢價還是折價,計算依據依然是這套東西。

    王瑞東也是懂行的人,其實剛才在來董岩家之前,他已經和梁辰看過圖紙了,並憑著自己的經驗大致做過一個計算,結果與董岩算的也差不了多少。在得到董岩的確認之後,他皺起眉頭,說道:「這就奇怪了,這個姓郭的放話說,只要是在20萬之內,都可以商量,這其中有什麼名堂呢?」

    「莫不是想騙我們的設備?」梁辰分析道,「你們想想看,他付50%的預付款,也就是不到10萬吧?到時候把我們的設備拉走,尾款不付了,這不還是賺了嗎?」

    「切,你想啥呢!」王瑞東沒好氣地嗆了梁辰一句,道:「這麼大的罐子,運到哪去是根本就瞞不住人的,又不是一台彩電,隨便找個地方就藏起來了。除非他把罐子運到外國去,要不然……」

    「等等,瑞東,你說啥,外國?」一直也在琢磨著郭培元用意的董岩突然打斷了王瑞東的話,問道。

    「我是打個比方嘛,董哥。」王瑞東笑道,「他怎麼可能把罐子藏到外國去呢?」

    董岩卻是嚴肅起來了,他問道:「瑞東,這個郭培元有沒有跟你說,他是幫什麼單位聯繫這樁業務的?」

    「沒說。」

    「他有沒有說他要訂多少設備?」

    「好像是透了一句,說這個罐子只是一個樣品,後面的業務還多得很呢。」

    「那麼,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人和日本人有什麼聯繫?」

    「日本人?」王瑞東一愣,臉色立馬就有些尷尬了,他想起了那兩本小雜誌,進而想到郭培元承諾的更多的小雜誌。郭培元說啥來著?對了,他說他有很多日本朋友,能夠帶小雜誌進來,還說什麼錄像帶……呃呃,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真的說過。」王瑞東把思緒扯回到現實,對董岩說道:「他說他和日本人很熟,怎麼,董哥,你懷疑他會把這些罐子弄到日本去,讓咱們追不著?」

    董岩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他肯定會照著合同付款的,只不過,如果是給日本人生產,咱們就不能照著剛才的定額來計算了。國家下發了一個涉外承包設備的定額標準,你們想必也收到了吧?」

    「沒錯,是有這麼一個標準!」

    梁辰也想起來了,他一拍腦袋,對王瑞東說道:「我明白了,這個姓郭的是個漢姦,他是來替日本人講價錢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7 20:17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別把好心當成驢肝肺

    「等等,董哥,辰子,你們倆說啥呢,為什麼給日本人做就要更貴一些?還有,這個姓郭的怎麼就是漢奸了?」

    王瑞東有些懵了,工時定額這種事情,並不是他分管的,所以他並不知道重裝辦下發外包工時定額標準的事情。梁辰是施工員,就是負責這方面工作的,所以接觸過這份文件,只是看過之後覺得與全福公司無關,也就沒怎麼去研究了。至於董岩,作為一名化工設備技術諮詢公司的老闆,這種資料當然是要瞭解的,而且對於事情的前因後果也都有所耳聞。

    聽到王瑞東發問,董岩便從自己的書架上拿下來一本重裝辦發的標準,遞給王瑞東,然後開始解釋起來。王瑞東也是個聰明人,聽了一會就明白了,說道:「也就是說,如果照著國家重裝辦這個要求,這個球罐的報價得到30多萬才行。這個姓郭的說20萬之內都可以商量,其實是想詐我們。」

    「正是如此。」董岩說道。

    「娘西皮的,這傢伙太黑了!真特喵是個漢奸!」王瑞東激動起來,明明是30多萬的東西,非要壓到20萬以內,生生坑了自己10多萬,這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的事情。他看到董岩家的客廳裡就有電話,便說道:「董哥,我用一下你的電話行不行?我得打電話過去罵一罵那個娘西皮的!」

    「你用吧。」董岩無語了,沒辦法,誰讓王瑞東是阮福根的小舅子呢,看在阮福根的面子上,董岩也沒法跟這個小屁孩計較。

    王瑞東記得郭培元住的賓館以及房間號,他通過查號台查到了賓館的總機號,然後直接就把電話打到了郭培元的屋裡。郭培元接到電話,並不覺得驚訝。他哼哼哈哈地聽完了王瑞東的咆哮,然後心平氣和地問道:「王老弟,我只問你一句,你應當也是找懂行的人算過了,照著20萬一台的價格,你們有沒有賺頭?」

    「這關你什麼事?」王瑞東沒好氣地嗆道。他沒有扔了電話,是因為他還惦記著郭培元的小雜誌,以及那不可描述的錄像帶。他在心裡存著一個念頭,也許郭培元會在自己的指責之下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然後對自己納頭便拜呢?這樣一來,自己不就能夠與郭培元保持長期聯繫了嗎?

    郭培元隔著電話線也已經察覺到了王瑞東的想法,其實,剛才王瑞東對他大發雷霆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地暴露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他一直還是稱郭培元為「郭哥」,這就說明對方並沒有打算把雙方的關係徹底陷斷。只要對方還能聽自己忽悠,憑著自己多年的掮客經歷,還愁拿不下這個下半身指揮上半身的小年輕?

    「王老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樣一個球罐,放到你們公司去生產,成本連12萬都用不了。照著20萬報價,你們起碼有8萬的賺頭,是不是這樣?」郭培元問道。這些造價的知識是他從內田悠那裡問來的,他自己也在工廠呆過多年,對於工廠的成本構成是非常清楚的。

    王瑞東答道:「可是,如果這是給日本人造,按著重裝辦的標準,我們可以報35萬。你整整壓了我們15萬的價錢,你怎麼不說呢?」

    郭培元冷冷一笑,道:「如果是按35萬來做,日本人憑什麼讓你們一家鄉鎮企業來包?」

    「因為……我們有這個技術啊!我們過去就分包過國內那幾套大化肥的設備。」王瑞東有些詞窮了。

    「那不過是國家為了樹個典型,給你們一點小甜頭而已。你們接的都是二類容器,能有多大的利潤?再說了,就你們當時分包的時候,是按什麼價錢算的?」

    「那不一樣,那是給國內造。」

    「國內國外,誰給的錢不是錢?你從我這裡拿走的那兩本寫真,你會在乎她們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嗎?」

    「……」王瑞東被雷倒了,大哥啊,不帶這樣揭短的好不好,大家還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趁著王瑞東無語之際,郭培元繼續說道:「王老弟,實話說吧,日本人現在的態度很明白,如果你們的價錢低,那就把業務交給你們做,一年起碼是1000萬以上的業務。如果你們和海化設這些國企是一個價錢,那麼他們就會把業務交給海化設去做,人家是大廠,比你們技術好,信用也可靠。哥哥我是在幫你們攬業務,你把別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可是,從35萬壓到20萬,這也壓得太狠了。」王瑞東有些委屈地說道。

    郭培元道:「這是因為國家重裝辦那幫人太黑心了,明明就是十幾萬的設備,非要給人報30多萬,這不明擺著是欺負人嗎?人家日本人說了,如果是這樣的價錢,他們寧可不找中國人代工了,他們去請印度人做,也比找咱們做省錢。」

    「郭哥,這國家下了文件,我們也得照著做啊,總不能跟國家對著干吧?」王瑞東開始打起感情牌來了,在他心裡,剛才的激昂情緒已經消退,他覺得郭培元的話是挺有道理的,而且郭培元這個人,也是挺不錯的。

    郭培元知道火候已到,他故意地沉下聲音,說道:「王老弟,好話我都已經說過了,怎麼選就在乎你了。我挺喜歡你這個人的性格,不管買賣能不能成,你這個老弟我都認下了。至於價格方面,沒有什麼餘地,最多就是20萬,以後其他設備也照這個標準。如果不成,那就算了。」

    「別啊,郭哥!這樣吧,我找我姐夫再商量商量,明天給你一個答覆好不好?」王瑞東用央求的語調說道。

    放下電話,王瑞東轉向正看著他的董岩和梁辰,說道:「董哥,辰子,我考慮過了。國家這個文件,是下給海化設那種大企業的,跟咱們鄉鎮企業沒啥關係。人家日本人找咱們做設備,不就是圖個便宜嗎?咱們平常報價的時候,也都是比國營企業要低一兩成的,這一回咱們也這樣做就是了。」

    「瑞東,這樣不好吧?」梁辰勸道,「阮廠長說過,重裝辦對咱們有恩,如果不是重裝辦給咱們機會,咱們全福公司哪有今天?現在重裝辦要求各家企業統一報價,咱們這裡如果掉了鏈子,不是讓重裝辦沒面子了嗎?」

    董岩也勸道:「瑞東,我覺得梁辰說的有理。重裝辦發這個文件,就是擔心咱們國內的企業互相壓價,最後讓日本人佔了便宜。這兩年咱們海東省出口的生絲價錢都壓到什麼程度了,不就是因為跟其他省競爭的結果嗎?最後吃虧的都是咱們中國人。」

    「這有什麼辦法?」王瑞東道,「咱們中國人就這樣,能怪人家嗎?再說了,重裝辦定的這個價錢也太黑了,十多萬的設備,給人家報30多萬,日本人也不傻是不是?」

    「能賣高價,幹嘛不賣呢?」董岩道,「就算是黑,那也是黑日本人的錢,對咱們中國是有利的。」

    「可是,如果照這個價錢,咱們根本就拿不到業務。同樣的價,日本人幹嘛不找海化設他們去做呢?」王瑞東道。

    董岩道:「這個文件提供的也只是一個指導價格,咱們的人工比海化設他們低,管理成本也低,所以價格上可以比他們略低一點。比如說吧,這樣一個罐子,海化設報價估計是37萬左右,咱們照著33萬到35萬報,還是有一點價格優勢的。」

    王瑞東道:「如果我們報33萬,那這樁業務就想都別想。姓郭的說了,要麼就是20萬,以後還有這樣的業務,一年不少於1000萬。要麼他們就找那些國營大廠去了。」

    「這是詐你呢。」董岩說道,「國營大廠報的是30多萬,他就算要壓價,也壓不到20萬吧?」

    王瑞東道:「可是,如果那些大廠也降價了呢?」

    「我估計他們不敢。」董岩篤定地說道,「你既然說姓郭的是由李志偉陪著來的,他肯定去過海化設,而且肯定是在那裡碰了一鼻子灰。馬偉祥這個人我知道,他以下面的人橫,但其實膽子小得很。像這種當出頭鳥的事情,他肯定不敢幹的。」

    要不怎麼說最瞭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呢,董岩作為與馬偉祥發生過衝突的人,對馬偉祥的瞭解還真不是一般的,他這番分析,與馬偉祥的心理分毫不差。

    王瑞東聽罷,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明天再去和姓郭的談談,如果他能再漲點價,咱們再落一點價,能接就接過來。這種送上門的業務,不做白不做,萬一被人家搶走了,咱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董岩無奈了,他畢竟不是全福公司的人,無法替全福公司做決策。他提醒道:「瑞東,這麼大的事情,你最好還是和阮老闆商量一下,不要輕易答應姓郭的。阮老闆對重裝辦很有感情,不說什麼國家利益之類的,就算是私人感情,他也不好去駁重裝辦的面子的。」

    「嗯嗯,我知道的。」王瑞東點頭不迭。

    不過,當他和梁辰一塊走出董岩的家門之後,話就完全不同了。他說道:「我姐夫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軟了。什麼重裝辦對我們有恩,其實就是拿我姐夫當個典型用用罷了,我們至於賣他們這麼大的面子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8 17:50
大國重工 第四百七十章一切取決於時間

    「老么,樓下有你的電話。」

    「知道,謝了!」

    馮嘯辰放下手裡的書,出了房間,來到了宿舍樓的樓下,看到公用電話的聽筒正在桌上放著。他接起電話,習慣性地說了一聲:「你好,我是馮嘯辰,請問您是哪位?」

    「馮處長啊,我是董岩,海東省的董岩,你還記得我嗎?」電話裡傳來一個帶著東南沿海口音的聲音。

    「哦,是董處長啊,不對不對,應當叫你董老闆才對。」馮嘯辰笑呵呵地應道。

    當初董岩下海就是他攛掇的結果,後來,重裝辦搞大化肥技術攻關,向全國的化工設計機構發出邀請,董岩也申請了一個課題,完成情況還非常不錯。

    在過去幾年中,董岩與馮嘯辰有過一些間接的工作往來,逢年過節董岩還會給馮嘯辰寄點海東的特產,以表心意。不過,馮嘯辰因為平時聯繫過的人太多,不可能對每個人都熱情回應,收到董岩寄來的東西之後,馮嘯辰也就是寫個明信片表示一下感謝而已,從董岩那邊看來,就覺得自己可能並不入馮處長的法眼,人家不一定能夠記住自己的大名了。

    聽馮嘯辰叫出自己過去的官銜,隨後又改口稱自己為董老闆,董岩心中大暖,他連聲說道:「沒錯沒錯,就是我,老董,馮處長記性真好,這麼多年了還能記得我呢。」

    「呵呵,哪能忘了呀。」馮嘯辰道,「對了,老董,你怎麼把電話打到戰略所來了,你聽誰說我在這裡的?」

    「是這樣的,馮處長。」董岩解釋道,「我是先把電話打到了重裝辦,聽他們說你讀研究生去了,這個電話號碼是你們辦公室那個小周給我的,讓我中午或者晚上打過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馮處長休息。」

    馮嘯辰道:「無妨的,我也沒有午休的習慣。老董,你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是有一點事情,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說。」董岩在那邊開始有些猶豫起來了。

    馮嘯辰琢磨了一下,覺得可能是涉及到董岩公司業務的事情,便說道:「你說吧,不過我可不一定能幫上你什麼忙,我現在已經離開重裝辦了,有些事情不太適合說話。」

    「哦,是這樣啊……」董岩語氣有些虛了。

    「不過,有啥事你還是說說吧,說不定我能給你出點主意呢。」馮嘯辰趕緊又把話給說回來了。他心想,看在老董給自己寄過幾次海產品的份上,如果對方的麻煩不是特別大,那就幫他過問一下吧。

    董岩道:「馮處長,我想問一下,最近重裝辦下發了一個文件,是關於化工設備方面承接國外分包業務時候的工時定額標準的,這件事你瞭解不瞭解?」

    「嗯,這個我倒是瞭解。」

    「這件事,和馮處長你有關係沒有?」

    「關係嘛……有一點點吧。」

    「我想了一下,這件事還是應該向馮處長你匯報一下。畢竟這是重裝辦的事,萬一弄不好,對馮處長你有什麼影響,那就不合適了。」董岩吞吞吐吐地說道。

    「對我有影響?」馮嘯辰這才回過味來,合著老董不是來求自己辦事,而是知道了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前來通風報信的。唉,自己真是拿人家的好心當了驢肝肺,光想著躲清靜,沒想到人家還是挺念舊情的。

    「老董,是什麼事情,你說說看吧。分包業務這件事,老實說吧,其實是我建議重裝辦搞的,和我關係還挺大的。」馮嘯辰終於實話實說了。

    「是嗎?那就太好了!」董岩一下子興奮起來,既然這事與馮嘯辰關係很大,那麼自己通風報信就是幫了對方的大忙,這也算是還了一個人情了。當然,馮嘯辰對自己的情分可不是這一個消息就能夠還清的,只能說是聊表寸心而已。

    「是這樣的,前天……」董岩開始向馮嘯辰敘述起來了。

    自從那天去找過董岩之後,王瑞東與郭培元又進行了幾輪接觸。涉事不深的王瑞東哪裡是郭培元的對手,幾個回合就被對方摸清了底牌。郭培元以業務利潤加上給私人的好處相利誘,使王瑞東答應了按照重裝辦要求50%的工時標準向池谷製作所報價。如上次所說的那種球罐,全福機械公司承諾以22萬的報價承接,這個價格比海化設的報價足足低了15萬。

    談好價格之後,王瑞東向董岩做了通報,董岩當即質問王瑞東是否徵求過阮福根的意見。王瑞東道:「那還用說,這麼大的事情,我能不問問我姐夫嗎?」

    「可是,阮老闆是怎麼說的?」

    「他說由我定啊。」

    「你沒說這是給日本人做的設備?」

    「說了。」

    「那麼,你說了重裝辦的工時定額沒有?」

    「我說那個幹什麼,那個關我們全福公司啥事?」

    「你……你怎麼能這樣!」董岩急眼了。

    原來,此時阮福根並不在會安,他因為老胃病犯了,在醫生的建議下,前往浦江的大醫院做手術去了。這個年代沒有手機,阮福根這一出門,別人根本就無法聯繫上他,只有王瑞東知道他所住醫院的電話,能夠偶爾打個電話過去通報一下公司的情況。

    重裝辦下發涉外分包業務的工時定額標準,阮福根是不知情的。王瑞東隱瞞了這一點,光說有一樁業務,董岩算的造價是10萬左右,對方樂意出22萬來買,阮福根豈有不答應的道理。在電話裡,阮福根還結結實實地誇了王瑞東一通,說他會辦事,並承諾業務做成之後,給他一個大大的紅包作為提成。

    王瑞東拿到了阮福根的授權,公司裡就再沒有人能夠阻攔他了。董岩跟他苦口婆心地說了一通大道理,王瑞東根本就聽不進去。在他想來,董岩這種人和他姐夫一樣,都是在舊體制下被洗了腦,凡事還要講什麼國家利益、集體利益啥的。人家郭哥說了,外國人才不講什麼愛國主義呢,人家講的都是自由。啥叫自由?能賺錢就是自由,能看小雜誌就是自由,像郭哥那樣瀟灑就是自由。

    被郭培元洗過腦之後的王瑞東,打心眼裡不服那個什麼重裝辦,想到姐夫阮福根沒事就念叨什麼馮處長如何如何仁義,他就覺得不屑。那個馮處長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歲數吧,憑什麼在姐夫心目中,馮處長就是英明睿智光芒無限,自己則是頑劣懵懂,需要姐夫沒事就扇幾耳光教教做人。這一回,自己替公司拉個千兒八百萬的業務過來,看姐夫還能說啥。

    帶著這樣的想法,王瑞東哪能理會董岩的規勸,他向郭培元保證,只要日本人過來,立馬就可以簽合同。郭培元聞訊大喜,連夜買火車票趕回京城去向內田悠匯報。他只是一個掮客,簽合同這種事情,還得由池谷製作所這邊的人來辦,郭培元需要從京城陪同日本人一塊過來。

    郭培元這樣著急也是有道理的。他已經瞭解到,王瑞東答應這個價格,是向阮福根隱瞞了一些事情的。阮福根目前正在浦江,處於耳目閉塞的狀態。如果阮福根回來,瞭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這件事沒準還會出些變故,因為王瑞東說過,阮福根對重裝辦的官員一直心存感念,讓他知道此事與重裝辦的要求相悖,沒準這個鄉下農民會傻乎乎地拒絕與日方合作的。

    郭培元想,只要趁著阮福根不在的時候,與全福公司簽了合同,這件事就有充分發揮的餘地了。重裝辦要逼迫全福公司毀約,那麼就涉及到合同賠償的問題,無論由誰來出這些賠償金,重裝辦都得灰頭土臉。而如果重裝辦默許了這樁交易,馬偉祥他們就有理由去要求降價了,你管不住鄉鎮企業,拿我們這些國企來頂缸算怎麼回事?我們虧損了,由誰負責?

    一切都取決於時間,機不可失!

    董岩勸不住王瑞東,又聯繫不上阮福根,情急之下,便決定趕緊向馮嘯辰報信了。他原先並不知道這件事與馮嘯辰有多大關係,只是覺得涉及到重裝辦的事情,不向馮嘯辰報個信未免太不仗義。他也擔心萬一王瑞東與對方簽完合同,而國家又要追究此事,全福公司會有麻煩,他與阮福根也有這麼多年的交情,怎麼能看著全福公司往坑裡跳而無動於衷呢?

    聽完董岩的敘述,馮嘯辰的背心也有些涼意了。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郭培元搞的這一手,算是釜底抽薪。如果全福公司和池谷製作所簽了合同,自己再去阻止就很困難了。而且如果真的要動用行政力量對全福公司進行懲罰,也會讓馬偉祥這些人看了笑話,要知道,幾年前重裝辦樹起阮福根這個典型,可是把馬偉祥等人得罪得很苦的。

    「老董,你跟王瑞東說,國家的要求是絕對不容許違背的,他如果敢跟日本簽約,全福公司就會惹上麻煩。你讓他務必要向阮福根說明這一點,我相信,以老阮的為人,他不會同意這樣做的。」馮嘯辰說道。

    董岩道:「我會說的,不過,馮處長,王瑞東這傢伙被他姐姐和姐夫寵壞了,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擔心你這些話不管用啊。等老阮回來,合同都已經簽了,到時候可就晚了。」

    馮嘯辰道:「你能拖住他多久,就拖住他多久。我馬上趕過去會一會這小子,娘的,我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個小屁孩了!」

    「好的好的,馮處長,你趕緊過來吧!」董岩應道。

    放下電話,董岩鬆了口氣,旋即想起一事:馮嘯辰說王瑞東是個小屁孩,可他自己好像也就是20郎當歲吧,誰算是小屁孩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8 17:51
第四百七十一章離了國家你啥都不是

    「老鄧,我跟你說,這事樂子大了!」

    「你說什麼,那個阮福根跟日本人簽了合同,把重裝辦的那個標準當手紙擦pp了?」

    「可不是嗎,羅翔飛他們自己樹的典型,回手給羅翔飛來了個大耳光,你說可樂不可樂?」

    「老馬,你這消息可靠嗎?」

    「那還能不可靠?日本人馬上就要到海東來了,最遲下週他們就會簽合作協議。」

    「老馬,我怎麼覺得,這件事和你有點關係啊?」

    「哈哈,老鄧,造謠是要有證據的!我充其量也就是給他們指了條路而已,這幫私人老闆,見了腥味哪有不往上湊的。」

    「唉……」

    放下電話,新陽二化機的副廠長鄧宗白來到廠長奚生貴的辦公室,向他轉述了馬偉祥通報的消息,然後嘆了口氣,說道:「這事鬧的,咱們這些國企在這死咬著不降價,這些私人企業先把價錢降下去了,這是弄啥呢。」

    「私人企業可不就是這樣嗎 ,鼠目寸光。」奚生貴不屑地說道。

    鄧宗白道:「老奚,這樣一來,咱們恐怕也得降價了吧?要不這些分包的活,可就落不到咱們頭上了。」

    「看重裝辦的意思唄。」奚生貴冷笑道,「他們不是一個通知接一個通知地嚴令各家企業不能擅自行事嗎?現在好了,私人企業那邊出了岔子,看他們怎麼說。」

    鄧宗白道:「我估計重裝辦也扛不住了,這個口子一開,日本人也就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個全福機械廠,早先不怎麼樣,這兩年因為承接重裝辦分包的大化肥業務,水平也上去了,完全能夠接日本人的外包業務。日本人找到這麼一個幫手,就可以跟咱們談談價錢了,唉,真特喵的,咱們中國人就喜歡這樣內鬥,讓外國人揀便宜。」

    「是啊,如果大家能夠一條心,像羅翔飛說的那樣,最終日本人還是不得不找咱們代工,大家都能多賺一點。這樣一鬧,咱們就都得替日本人白扛活了。」奚生貴發著悲天憫人的感慨。

    「咱們現在就琢磨琢磨,看看怎麼和日本人談價錢吧,就盼著那幾個土蟞別把價錢壓得太低了。他們鄉鎮企業壓成本壓得太狠了,咱們如果像他們那樣壓價,非得賠死不可。」鄧宗白搖頭嘆道。

    就在大家帶著或喜或憂的心態等著看結果的時候,馮嘯辰與王根基這對搭檔已經乘飛機來到了海東省會建陸,接著又在當地經委借了一輛車,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會安。

    「還沒和老阮聯繫上?」

    在下榻的賓館裡,馮嘯辰向董岩問道。

    董岩搖搖頭:「王瑞東這個兔崽子,鬼迷了心竅,一門心思就想和日本人做生意,誰勸也不聽。他明白如果這事讓他姐夫知道,肯定會有變故,所以乾脆就把老阮給瞞了,而且不讓我們和老阮聯繫。等到生米做成熟飯,老阮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現在日本人到了沒有?」馮嘯辰又問道。

    董岩道:「還沒到,聽說應當就是這一兩天吧。」

    馮嘯辰點點頭:「好,老董,你讓全福公司裡的人務必警醒一點,別讓王瑞東把公章拿走了,一旦簽了約,後面的事情就被動了。你替我約一下這個王瑞東,我見識一下這位仁兄是怎麼回事。」

    聽說馮嘯辰要見自己,王瑞東老大不樂意。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有拗過董岩,被董岩拽到了賓館。賓主雙方坐下來聊了幾句之後,馮嘯辰對王瑞東有了兩個基本印象:首先,這是一個乍富起來,覺得老子天下第一的土大款;其次,這就是一個沒教育好的熊孩子。

    「王總,聽董總說,你們全福公司準備和日商簽訂合作協議,分包日商的化工設備。」馮嘯辰問道。

    「是啊,這還全托馮處長的福呢,要不我姐夫的公司哪有這個資質。」王瑞東嘴上說著恭維的話,臉上卻帶著幾分輕蔑之意。

    馮嘯辰淡淡一笑,道:「這是阮老闆帶領全公司職工努力拚搏的結果,說不上托誰的福。對了,王總,關於涉外分包業務的事情,重裝辦下發過一個工時定額標準,不知道全福公司收到沒有?」

    「收到了。」王瑞東應道,有董岩坐在旁邊,他也不便睜著眼睛說瞎話。

    馮嘯辰道:「我們的文件上明確規定了涉外分包業務的工時標準,請問,你們和日方簽訂的協議,是否按照這個標準執行了?」

    王瑞東裝著糊塗:「馮處長,這個規定和我們沒什麼關係吧?我們是鄉鎮企業,不歸重裝辦管。」

    王根基在旁邊插話道:「你們從事裝備製造,當然和我們重裝辦有關係。幾年前你姐夫阮福根到我們那裡去申請分包大化肥設備的時候,我們對他和那些國有企業是一視同仁的,這一點你應當清楚吧。」

    「那是我們承包你們的項目啊,並不是說我們就賣給國家了,是不是?」王瑞東道,「我們是鄉鎮企業,而且已經被我姐夫承包了。我姐夫和鄉里的承包協議寫得很明白,只要交足承包金,鄉里不干涉公司的一切經營活動。你們聽聽,連鄉里都管不了我們,國家就更不用為我們這樣一家小企業操心了。」

    馮嘯辰道:「王總,這不 是誰管誰的問題,而是說咱們中國的企業要聯合起來,避免被外國人各個擊破。重裝辦要求各家企業統一報價,就是為了讓大家都能夠以更高的價格得到業務,這不比你們降價銷售要強嗎?」

    「是嗎?」王瑞東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在他心裡,絲毫沒有覺得馮嘯辰的話有什麼意義。他的想法是,如果統一報價,他這家鄉鎮企業憑什麼能夠得到業務?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自保,有什麼不對呢?

    王根基有些不耐煩,但也不便發作,只能繼續勸道:「王總,這件事情,國家是有統一部署的,你們單獨行動,就會破壞整個國家的安排,這對於國家以及對於你們企業都是沒有好處的。」

    王瑞東冷冷地說道:「對國家有沒有好處,我是一個農民,也不懂這麼多大道理。可對我們企業有沒有好處,我是知道的。我們向日本人的報價,對我們來說挺合適的。」

    「那麼,國家的利益你就不考慮了?」王根基惱道。

    王瑞東道:「國家的事情,不是你們這些幹部考慮的嗎?關我一個農民什麼事?」

    「你……」王根基幾欲暴走了,這熊孩子,真是欠收拾啊!

    馮嘯辰冷著臉,問道:「王總,我想問一句,這件事,阮老闆知不知道?」

    「當然知道,公司的事情,我能不請示我姐夫嗎?」

    「他也贊成這樣報價嗎?」

    「那是當然。」

    「好,既然阮老闆也是知情的,我也就不干預了。」馮嘯辰決定不再與對方談下去了,他站起身,說道:「王總,我就不留你了,你好自為之。」

    「謝謝兩位處長。」王瑞東也站起來,告辭向外走去。

    馮嘯辰與董岩一道把王瑞東送到門口,然後像是不經意地說道:「王總,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送給你。」

    「什麼話?」王瑞東也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馮嘯辰正色道:「你剛才說,國家的事情與你一個農民無關,我要告訴你的是,全福公司能夠有今天,全靠國家給你們的平台。離了國家,你啥都不是!」

    說完這話,他便不再搭理王瑞東,轉身回了房間。董岩惡狠狠地瞪了王瑞東一眼,沒說什麼,也跟著馮嘯辰回房間去了。王瑞東站在賓館的走廊上,愣了一小會,然後搖搖頭,自己給自己開脫著:「屁,什麼離了國家我就啥都不是,我王瑞東有今天,靠的是我姐夫。」

    屋裡,王根基看到馮嘯辰和董岩進來,怒氣衝衝地說道:「這孫子喵的就是欠削啊,依著我的暴脾氣……」

    「老王,消消氣,你跟個熊孩子較什麼勁?」馮嘯辰笑著安撫道,隨後又看看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董岩,說道:「老董,你也坐吧。這個結果也不意外,我原本也沒指望說幾句話就能夠把他說服,跟他談一次,也就是盡個努力而已。」

    「是啊,這孩子被老阮兩口子慣壞了,唉,如果能聯繫上老阮就好了。」董岩嘆息道。

    馮嘯辰道:「老阮對此事是否真的知情,我們還不瞭解。如果老阮也支持王瑞東的做法,我們又怎麼辦呢?」

    「這不可能,以我對老阮的瞭解……」董岩爭辯道。

    馮嘯辰攔住他後面的話,說道:「我們不能寄希望於個別企業家的人品,我們必須有相應的手段,才能保證一項措施的推行。」

    「沒錯!」王根基附和道,「對這樣公然拆國家牆角的企業,我們絕不能輕撓。我找找人,聯繫一下會安的工商、稅務,好好查一查這個全福公司,查出一點毛病就給丫往死裡整。我還就不信了,一傢俬人企業敢和國家呲牙!」

    馮嘯辰想了想,說道:「老王,這樣吧,先不著急聯繫工商稅務這些部門,這樣下手太狠了,未來不好收場。我記得你在電力部那邊有點關係吧,你聯繫一下,咱們先把它的電掐了,讓王瑞東知道,離了整個國家的工業體系,他寸步難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8 20:18
第四百七十二章 得罪誰了

    以馮嘯辰的人脈加上王根基的背景,要收拾一個地級市裡的一家鄉鎮企業,能找出100種不同的方法。董岩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著急上火地去向馮嘯辰報信,因為他知道在事情出來之前解決,遠要比在事後承受馮嘯辰的憤怒要好得多。王瑞東的確是個被慣壞的熊孩子,因為阮福根有點錢,又挺護著他這個小舅子,所以王瑞東幾乎沒吃過什麼虧,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的姐夫還牛的人。

    不過,真到要給全福公司一點教訓的時候,馮嘯辰又猶豫了。把全福機械公司整得生不如死,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但因此而帶來的負面影響卻是他不得不考慮的。這是因為阮福根和全福公司都是重裝辦當年樹起來的典型,現在如果受到嚴懲,丟的依然是重裝辦的面子,馮嘯辰算是知道啥叫投鼠忌器了。

    王根基一時氣惱之下,也想過要把全福公司擺成十八般姿勢狠狠地虐待一番,但讓馮嘯辰點撥了一句之後,也明白這件事不能這樣做。他用賓館的電話聯繫了一下在京城的朋友,如此這般地一說,那邊的人當即就表態了,不就是一家鄉鎮企業嗎,這輩子他們也別指望用電了。

    王瑞東在賓館被馮嘯辰威脅了一句,當時有些氣悶,出了賓館,看看陽光明媚的街市,他的心情立馬就好起來了。不就是威脅嗎,小爺也不是廈大的,怕你做甚。他悠哉悠哉地回到公司,一進門就感覺到了一些異樣。

    咦,平時這個時候公司應當是挺喧鬧的,這會怎麼會這麼安靜呢?

    「瑞東,停電了,你快跟供電所那邊聯繫一下吧。咱們有兩台南江省的設備,急著要交貨呢,不能再拖了。」梁辰迎上前來,急匆匆地對王瑞東說道。

    「停電了,不會吧?」王瑞東有些錯愕。時下全國的電力供應都很緊張,會安是個小地方,停電可謂是家常便飯。不過,阮福根每年都要到供電所去走好幾趟,好菸好酒成箱地送過去,換到了一個不停電的承諾。除非是整個會安都沒電了,全福公司才會停電,其他時候,拉閘限電這種事情一向都是與全福公司無緣的。

    王瑞東到了辦公室,撥通了供電所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所長侯軍傑,王瑞東和他也是老熟人了,在酒桌上拼酒就拼過不下十幾回,見面都是以兄弟相稱的。

    「侯哥,我是瑞東啊,我打聽一下,我們公司怎麼停電了?」王瑞東輕鬆地問道,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覺得停電這件事有什麼異常。

    聽筒裡傳來侯軍傑的聲音,那聲音裡帶著一絲慌亂,但粗線條的王瑞東並沒有聽出來。侯軍傑支吾著說道:「瑞東啊,你是說你們公司停電的事情吧?嗯嗯,主要是你們那邊的變壓器出了一點問題,我正在安排人檢修呢。」

    「哦,原來是這樣。」王瑞東放心了,變壓器出故障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修一修就好了,他說道,「那拜託侯哥讓你們那邊的人動作快點,我們公司還急著要生產呢。」

    「我會交代他們的。」侯軍傑應道。

    「那好,那就謝謝侯哥了……」王瑞東隨口說著,就準備掛電話了。

    「瑞東!」電話聽筒裡又響起了一聲呼喚。

    王瑞東把聽筒又拿回耳邊,奇怪地問道:「怎麼,侯哥,還有其他事情嗎?」

    「那個……瑞東,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侯軍傑怯怯地問道。

    「得罪人?沒有啊。」王瑞東想當然地應道。他想了一圈,也沒想起公司得罪了誰。至於剛才在賓館裡與馮嘯辰的那番對話,王瑞東選擇性地遺忘了。在他想來,馮嘯辰是京城來的官員,與會安能有什麼關係?侯軍傑要問的事情,肯定與馮嘯辰是無關的。

    侯軍傑咧了咧嘴,沒法說什麼了。電力部門是條條管理的,就在剛才,省電力局給他下了一個調度令,指名道姓要求立即切斷全福機械公司的電力供應,在有進一步的通知之前不得恢復供電。這種調度令用後世的眼光來看,絕對是不合規的,但在時下卻非常普遍。電老虎這個詞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電力部門想收拾誰,那是連一分鐘都不會耽擱,而且是精確定位,不惜誤傷。

    收到省裡的調度令,侯軍傑就知道,全福公司肯定是得罪人了,而且得罪得挺狠,被得罪的對象也是頗有來頭的。他能夠做的,就是給王瑞東一個提示,至於王瑞東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侯軍傑就管不著了,這是神仙打架的事情,關他一個小小的供電所長何干。

    唉,老阮去浦江做個手術,這個王瑞東就鬧出這麼多妖蛾子來,還真是不給老阮省心啊,自己如果有這麼一個小舅子,非得……呃,也非得跪了不可。

    侯軍傑在心裡發著感慨,然後善意地在電話裡又暗示了一句:「瑞東,那什麼……你們那個變壓器,修起來可能有點麻煩,說不定會停上幾天電呢。」

    「停幾天?」王瑞東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了,機械廠的活全都是得用機器干的,一停電就啥都幹不了了。停上幾天電,廠子得虧多少錢啊?更何況,梁辰不是說還有南江的兩台設備要急著完工嗎,哪能容得停幾天的電。

    「喂,侯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小弟有什麼做得不好,你直說就是嘛!」王瑞東急吼吼地說道。修個變壓器要幾天,你侯軍傑哄鬼呢,這分明就是某種套路啊。

    侯軍傑嘆了口氣,道:「瑞東,瞧你這話說的,又不是你侯哥要跟你過不去,唉,你再到公司問問吧,看看是不是得罪誰了。」

    說完這些,他便把電話給掛了。那頭王瑞東這回算是明白過來了,合著這停電和變壓器啥的根本就沒有關係,侯軍傑說得很明白了,這是公司得罪了人,有人存心報復呢。

    「辰子,辰子!」王瑞東在辦公室裡喊了起來。

    梁辰一頭撞進來,問道:「瑞東,什麼事?」

    「我問你,咱們公司這幾天得罪誰沒有?」

    「沒有啊……」

    「是不是給哪個部門送禮的時候,不小心漏了誰?」

    「這更不可能了,現在又不是年節,咱們也沒給誰送禮啊。……瑞東,你是說,咱們這裡停電,是有人要整咱們?」梁辰終於聽懂了王瑞東的意思,不由得臉色有些發綠。公司過去也不是沒遇過類似的情況,鄉鎮企業是弱勢群體,遇上哪個部門過來敲詐敲詐,實在是太尋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以往遇到這種事,都有阮福根去負責擺平,這兩年,隨著公司業務規模的擴大,阮福根在市裡有了一些地位,一般的小單位就不敢隨便來刁難了,像這種上來就直接掐電的事情,更是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侯軍傑說,咱們停電的原因是這邊的變壓器要檢修,同時還說檢修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得好幾天。」王瑞東把自己聽到的情況向梁辰說道。

    「那就是有人要跟我們過不去了。」梁辰道,「瑞東,老侯有沒有說是誰要整咱們?」

    「他沒說,只是讓我回憶有沒有得罪人。」

    「咱們沒有得罪誰呀,呃,除了……」

    「除了什麼?」

    「重裝辦啊。」梁辰提醒道。

    「重裝辦?就是那個小處長?」王瑞東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尼瑪啊,自己剛剛從賓館出來好不好,這廝居然就能把自己公司的電給掐了,這是多大仇啊。他驀然想起了臨別時馮嘯辰的那句威脅:

    離了國家,你啥都不是!

    可不是嗎,自己有錢,有設備,有工人,可是自己不能發電啊。電閘是握在國家手裡的,人家想停你的電就停你的電,有種你拿銼刀生產去!除了電,國家能夠拿捏你的地方還多得很呢,設備運輸要不要走鐵路?貨款要不要走銀行?客戶聯繫要不要用電話?自己這個企業能夠經營,是建立在所有這些服務體系之上的,離了國家,自己能蹦跶多遠?

    不行,自己得再問問,這個姓馮的到底想怎麼幹。王瑞東抄起電話,撥到了董岩的家裡。董岩也是剛剛從馮嘯辰那裡回來,接到王瑞東的電話,他冷笑道:「瑞東,你剛才不是跟人家馮處長放了狠話嗎,現在知道厲害了?」

    「董哥,這事真是那姓馮的干的?」王瑞東求證道。

    董岩反問道:「你覺得呢?」

    王瑞東把牙咬得格格響:「這姓馮的不是京城來的幹部嗎,怎麼做事跟個流氓一樣?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把我們的電給斷了,這算個什麼事?」

    董岩道:「人家沒有跟你好好說嗎?是你自己說國家的事情跟你沒關係,現在知道了吧,沒有電,你能玩出什麼花來?」

    「董哥,你有沒有聽那個姓馮的說,他打算停我們多久的電?」

    「這個可真不好說。他們打電話叫人家去辦事的時候,對方倒是說了一句……」

    「說啥?」

    「他說你們公司這輩子也別想用上電了。」

    咕咚一聲,王瑞東就栽倒了。

    姓馮的,你特喵也太狠了!
ikller 發表於 2017-9-29 13:50
第四百七十三章 老阮急眼了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裏,王瑞東像是二八月的貓一樣上躥下跳,給自己認識的關係戶打電話,向侯軍傑以及其他人許下各種好處,還動員了公司裏有點能量的人和他一起折騰。在他想來,全福公司在會安多少也算是有點影響力的,與方方麵麵都有一些關係,擺平一個供電問題不在話下。

    可誰曾想,侯軍傑接到的是一個死命令,他除非不想幹了,否則哪敢違背省裏下的調度令。王瑞東能夠找到的人,沒有一個能和省電力局搭上話的。其實就算能夠搭上話也是枉然,因為省裏接到的是來自於部裏的意思,那是王瑞東把脖子仰成180度都看不到的高度。

    “瑞東,不行了,這事必須向阮總彙報了。咱們得罪了人,越早解決越主動,拖的時間長了,隻怕阮總都解決不了了。”梁辰哭喪著臉向王瑞東建議道。

    “怕什麼,我就不信這個姓馮的真能夠斷我們一輩子的電!”王瑞東咆哮道,“難道他就不回京城去了嗎?”

    梁辰苦笑道:“瑞東,人家幹嘛不回京城去?他家讓電力局斷了咱們的電,隻要他不鬆口,電力局就不會給我們送電。萬一他把這事忘了,咱們除了關門可就沒別的路走了。”

    “忘了?這麼大的事,他能忘了?”王瑞東驚愕道。

    梁辰反問道:“瑞東,你覺得這件事對於馮處長來說很大嗎?他如果真的忘了,咱們連求人家手下留情的機會都沒了。”

    梁辰這話可真不是危言聳聽,現實中這種事情並不稀罕。“有關部門”有時候心血來潮,會下一道指令,要求下屬單位如何如何做。事後,這個有關部門可能就把這事給忘了,或者是當初下通知的人調走了,而這道指令將會長期地保持下去,於是下屬就年複一年地做著這件事,而上級則莫名其妙地看著下屬這樣做,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相傳,歐洲某國有一名炮兵軍官初次到作戰部隊去任職時,發現每門炮的旁邊都有一名站立著的士兵,此人在整個發射過程中沒有任何任務。軍官大惑不解,向士兵詢問,士兵稱這是操典要求,至於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裏,誰也說不清楚。軍官進行了大量考證,最終發現,這條要求還是從馬挽火炮的年代裏遺留下來的,那個站立在火炮旁邊的士兵,其實是負責牽馬的人。時過境遷,火炮已經改為汽車牽引了,而操典的要求卻沒有修改,於是這個士兵就這樣傻傻地站著,十幾年時間都沒有人琢磨過他站在那幹嘛。

    回到全福公司這件事情上,如果馮嘯辰一直惦記著這家公司,那還是全福公司的運氣。如果馮嘯辰抬腿走了,然後把此事忘個一幹二淨,則針對全福公司的停電令就會天長地久地維持下去,然後侯軍傑可能會調走或者退休,而繼任者根本不知道這條禁令是為了什麼,但他還會繼續地執行下去。

    真是這樣,全福公司除了關門,恐怕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聽梁辰說得這麼嚴重,再加上一整天求告無門帶來的恐懼感,王瑞東再也不敢向阮福根隱瞞,他把電話打到了浦江,剛剛動過手術,還在醫院裏等著傷口愈合的阮福根一聽此事,就急眼了:

    “你說什麼,供電局停了咱們的電,而且說會一直停下去?”

    “我問過侯軍傑了,他說這是省裏要求的,他也沒辦法。”王瑞東說道。

    “是什麼原因,他說了嗎?”

    “他沒說……,呃,他隻是問我有沒有得罪人。”

    “那你得罪人沒有?”

    “沒有……吧,就是京城來了兩個人,讓董哥叫我去跟他們談了點事,當時談得有點不太愉快……”

    “京城來的人?他們是哪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

    “是重裝辦的,就是那個馮處長……”

    “馮處長!”阮福根騰地一下就從座位上站起來了。他是在外科的護士辦公室接這個電話的,旁邊幾名護士見狀,都趕緊上前阻攔,提醒他手術之後不能這樣激烈運動。阮福根哪裏還聽得進護士們說什麼,他把電話聽筒攥得幾乎要變形了,用會安方言大聲地喝道:“瑞東,你怎麼得罪馮處長了,你一點都不能隱瞞,馬上跟我說明白!”

    到了這個時候,王瑞東也知道自己闖禍了。他先前覺得這個馮處長年紀輕輕,估計也多大本事,誰知道人家的本事大得無與倫比,自家的姐夫對他如此恭敬,看來是真有幾分道理。

    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顛三倒四地向阮福根說了一遍,阮福根隻覺得四肢發涼,差點就要昏倒了。他下令道:“跟那些日本人簽合同的事情,你不許擅自做主,等我回去再說。還有,這兩天你不許再折騰,老老實實呆在公司裏,哪也不許去!”

    “是!”王瑞東道,接著又問了一句:“可是,姐夫,你不是還要再住十幾天才能出院嗎,萬一日本人來了怎麼辦?”

    “這事你別管了,實在不行,裝病,裝病會不會?”阮福根交代道。

    掛斷王瑞東的電話,阮福根迅速地又給董岩打了電話。董岩聽到阮福根的聲音,連聲念佛,然後便把事情向阮福根又說了一遍。他了解的情況又比王瑞東要多了一些,尤其是知道了馮嘯辰那邊的態度。全部介紹完了之後,董岩說道:“老阮,既然你已經通知王瑞東不能和日本人簽約了,那我就去跟馮處長說說,讓他先把公司的電恢複了。你能動了之後再點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馮處長在會安的時候呢。”

    “不用了!”阮福根歎道,“老董,這件事情上,我估計馮處長也生我的氣了,沒準他覺得我是躲在幕後策劃的。公司生產的事情現在已經顧不上了,這時候請馮處長恢複公司的電,我沒這麼大的麵子。這樣吧,我馬上就趕回會安去,向馮處長當麵請罪。他如果不原諒我,我這家公司就隻能關門了,我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吧。”

    “你現在回來?”董岩驚道,“你不是你剛做完手術嗎,這個時候醫生能讓你下地?”

    阮福根道:“一條賤命,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讓瑞東管公司的事情,是犯了大錯,這個時候我不回去怎麼行?”

    董岩也歎了口氣,他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景,隻能說道:“那你多加小心吧。”

    聽阮福根說要出院,他老婆王美娟先急了,待知道是弟弟王瑞東鬧出了事端,王美娟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沒有了主意。阮福根叫來了醫生,再三說明自己家裏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趕回去。醫生黑著臉勸了幾句,最後也隻能妥協了,隻是要求阮福根不能下地,隻能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走。

    就這樣,阮福根緊急買了一個輪椅,讓老婆推著上了火車,回到省城建陸。接著又砸了一大筆錢,從建陸租到一輛汽車,載著他回到了會安。他來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王瑞東給他打電話之後的次日下午了,盡管累得臉色蒼白,他還是勒令王瑞東、梁辰二人推著他,來到了馮嘯辰住的賓館。

    “阮總,你怎麼來了,你這是……”

    見到憔悴不堪的阮福根坐在輪椅上,出現在自己麵前,馮嘯辰也是嚇了一跳。他掐指算了一下,知道阮福根應當是剛剛做完手術,現在根本還不到能夠下地出門的時候,他肯定是因為擔心公司的事情才趕回來的。

    “瑞東,你過來!”

    阮福根沒有理會馮嘯辰的招呼,他向自己身後喊了一聲。王瑞東垂著頭走到阮福根麵前,隻見阮福根揚起手來,啪啪就是兩記耳光,結結實實地搧在王瑞東的臉上。馮嘯辰看得真切,這可不是劉備摔孩子,阮福根是種田出身,手上有一把子力氣,這兩巴掌搧過去,王瑞東的臉以看得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嘴角也冒出了鮮血。

    “姐夫!”王瑞東想到了阮福根會責罰自己,卻沒想到他下手會這麼狠。阮福根的兩巴掌出手如電,等王瑞東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像是被烙鐵烙過一般地劇疼。他捂著臉退後半步,委屈地喊了一聲,眼淚已經吧嗒吧嗒掉下來了。這其中有因為挨打的緣故,還有就是覺得在馮嘯辰麵前折了麵子,羞愧相當。

    “你給我跪下!”阮福根用手指著王瑞東,大聲喝道。在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的眼角餘光一直注視著馮嘯辰,想看看對方有什麼反應。

    馮嘯辰像是看戲一般,老神在在,一聲不吭。王瑞東愣了一下,終於麵朝著馮嘯辰這邊,乖乖地跪了下來。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自己混到這步田地,也就別再裝什麼大尾巴狼了。

    “馮處長,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公司交給瑞東去管,出了這樣的事情,還麻煩你從京城跑過來處理,我實在是有愧啊。”

    阮福根轉過頭來,向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微微一笑,說道:“阮總,這是哪裏話。還有,王總這是什麼意思,我可受不起這份大禮啊。”
ikller 發表於 2017-9-29 13:51
第四百七十四章 囚徒悖論

    聽到馮嘯辰客客氣氣地稱自己為阮總,阮福根的心都涼了半截。他與馮嘯辰算是有些交情的,也素知馮嘯辰頗為隨和。他們最初認識的時候,馮嘯辰是稱他為阮廠長的,但後來就稱他為老阮了。從阮廠長到老阮,聽起來似乎是少了幾分恭敬,其中透出的卻是對他阮福根的親近。現在老阮又變成了阮總,這是馮處長要疏遠自己的表現,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莫非他是嫌我打王瑞東打得不夠狠?要不要從王瑞東的幾條腿裏挑一條出來打折,以表心意?阮福根這樣想著,開始用眼睛在王瑞東身上逡巡著,讓王瑞東頓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個……馮處長,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該違反國家的要求。”王瑞東開始做著檢討,臉上又是淚水又是鼻涕的,看起來很是淒慘。

    馮嘯辰笑了笑,轉頭對阮福根說道:“阮總,你這又是何必呢?其實王總也沒做錯什麼,現在國家提倡搞商品經濟,你們企業做什麼,國家是幹預不了的。”

    “馮處長,你就快別這樣說了。”阮福根道,“我是50歲的人了,馮處長能不能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原諒瑞東的一時糊塗。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任打任罰,隻求馮嘯辰不要生氣。”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氣都有些喘不勻,聽起來斷斷續續的。這一方麵是因為他手術後沒有好好休息,身體虛弱,另一方麵則多少有些透悲情的意思,想喚起馮嘯辰的惻隱之心。

    馮嘯辰看看王瑞東,問道:“王總,剛才阮總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你覺得這一回你們的做法有錯嗎?”

    “有錯,當然有錯!”王瑞東還能說啥,人家願意問你,就是給你麵子了,你這個時候還敢死扛著?

    “那麼,是什麼錯呢?”

    “我們不該不聽國家的安排,私自降價。”

    “還有嗎?”

    “我不該和你和王處長頂嘴。”

    “還有嗎?”

    “還有,我不該說國家的事情與我無關。”

    “那麼,你覺得國家的事情與你們企業有關嗎?”

    “當然有關。”

    “有什麼關呢?”

    “這……”王瑞東詞窮了,他前麵的話不過是順著馮嘯辰的話頭講,專門挑馮嘯辰愛聽的話回答。具體到說全福公司與國家的事情到底有什麼關係,他還真說不出個名堂來。他倒是體會到了被停電的滋味,但這一點能拿出來說嗎?

    阮福根對這個小舅子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正打算替他說幾句,馮嘯辰先開口。這一回,馮嘯辰的語氣顯得很平靜,有些娓娓道來的感覺:

    “王總,我給你打個比方吧。有兩個賊,被警察抓了。警察手裏並沒有他們犯罪的證據,所以就把他們分開來審訊。這個時候,如果兩個賊能夠串通起來,都不交代,那麼警察就會因為沒有證據,而不能定他們的罪,他們就能夠被釋放。

    但如果有一個人不交代,另一個人卻交代了。交代了罪行的那個人,因為坦白有功,隻會判2年,而不交代的那個,會被判10年。再如果兩個人都交代了,那麼每個人坦白的意義就下降了,所以都會被判8年。如果你是其中的一個賊,你會選擇哪個策略?”

    “這……”王瑞東看看馮嘯辰,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戲謔之色,知道他並不是用這個比喻來侮辱自己,他想了想,說道:“那當然是都不交代了,這樣不就不用坐牢了嗎?”

    馮嘯辰道:“你不擔心你的同夥會交代嗎?如果是這樣,你就會被判10年了。”

    “他傻呀,他同樣不交代不就行了。”

    “可是,他怎麼知道你不會出賣他呢?”

    “這……”

    馮嘯辰道:“事實上,因為每個賊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出賣自己,為了避免最壞的可能性,他們都會選擇向警察承認。結果,明明是可以串通起來脫罪的,兩個人卻因為都交代了罪行,而不得不坐牢。”

    “馮處長說得有理!”阮福根豎起一個大姆指讚道,他看王瑞東還是有些懵懂的樣子,便給他提示道:“馮處長說的這個,不就是咱們向日本人報價的事情嗎?如果咱們國內的企業能夠聯合起來,報一樣的價格,那麼我們就能夠從日本人那裏多賺到錢。反過來,如果每家企業都擔心自己吃虧,主動降價,最後日本人就可以坐著等我們把價錢壓到最低。”

    “可是,萬一真的有人這樣做呢,怎麼辦?”王瑞東問道。

    馮嘯辰道:“這就需要立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對於違反規矩的,要堅決地進行打擊,要打到讓他們付出更大的代價為止。”

    王瑞東咧了咧嘴,這特喵不就是說我嗎?我就是那個違反規矩的,結果先是被你馮處長停了電,接著又被我姐夫搧了耳光,現在還在地上跪著呢。早知道是這樣回事,老子那天去打台球不就得了,幹嘛跟李誌偉去見那個姓郭的。

    馮嘯辰接著又說道:“小王,我那天跟你說,離了國家,你啥都不是。你所以能夠賺到大錢,是因為你處在中國這個大環境之中。就說電吧,要保證這麼多企業的用電,我們就必須要建大量的火電廠。而我們的火電設備是攥在外國人手上的,如果外國人不賣給就無法建立起高效率的火電廠。

    國家投入了大量的金錢,我們重裝辦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從國外引進了30萬千瓦和60萬千瓦的火電機組製造技術。國內有數百家裝備企業集體攻關,對這些引進技術進行消化吸收,形成我們自己的火電技術。

    有了這樣的技術,我們才能想建多少電廠就建多少電廠,不用擔心國外卡我們的脖子。而有了電廠,你們全福公司這樣的企業才能開足馬力地進行生產,不用擔心停電的威脅。你說說看,你們全福公司和整個國家的工業體係,有沒有關係?”

    “還有,當初咱們國家從日本引進大化肥成套設備,也是小馮處長他們以國家的名義和日本人談判,要求日本轉讓技術,讓我們國內的企業來分包一部分業務。咱們全福公司也是因為參與了這次分包,才有了技術和名氣。你想想看,如果咱們都是一團散沙,日本人會向咱們轉讓技術嗎?如果沒有日本人轉讓的技術,咱們全福公司現在還是一個手工作坊,怎麼可能做到今天的規模呢?”

    阮福根也給小舅子上起了政治課。有關大化肥技術引進的事情,他是聽董岩說的。在慶幸自己能夠參加這種大項目分包之餘,他對於提出市場換技術要求的官員們也是充滿了敬意的。如果不是以一個國家的角色來與日本企業談判,日本人怎麼可能轉讓這些技術呢?

    “我明白了,我錯了。”王瑞東聽懂了,他由衷地回答道。

    “既然知道錯了,那就起來吧。你先去衛生間洗把臉,然後再來坐。”馮嘯辰說道。

    王瑞東如蒙大赦,他飛快地站起來,跑進衛生間去洗臉。剛才那一會他弄了滿臉的眼淚鼻涕還不敢擦,現在凝固在臉上,硬硬的好生難受。

    趁著王瑞東進衛生間的時候,阮福根對馮嘯辰說道:“馮處長,這一次的事情,真是對不起了。我向你發誓,這一次我真的是不知情,瑞東光說和日本人談了個合同,沒有說重裝辦那個定額標準的事情,我是被他騙了。”

    “好了,老阮,這事你就不用再解釋了,對你的為人,我還是相信的。”馮嘯辰換了一副溫和的嘴臉,對阮福根說道。阮福根坐著輪椅從浦江趕回來處理此事,已經足見其誠意了,馮嘯辰如果繼續追究下去,反而不合適了。再說,全福公司還是重裝辦樹的標杆,馮嘯辰不能讓阮福根心存怨懟,否則這一次的事情能解決,以後沒準還會生出新的事情來。

    聽馮嘯辰終於改口稱自己為老阮了,阮福根鬆了口氣,知道這一關已經過了。他並不主動要求馮嘯辰撤掉對全福公司的停電令,這也算是一種自虐的表現,為的是讓馮嘯辰能夠出氣。他問道:“馮處長,瑞東這次做的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沒有?”

    “還好吧,畢竟你們雙方還沒有簽約,光是一些口頭意向,不能算數。”馮嘯辰說道。

    阮福根道:“可是我聽說那個姓郭的已經回京城去接日本人了,日本人這兩天就能到會安來。到時候我們怎麼說呢?”

    “阮總打算怎麼說呢?”馮嘯辰嗬嗬笑著問道。他自己也沒想好如何對付郭培元以及內田悠等人,既然事情是王瑞東鬧出來的,那就讓阮福根去操心好了。

    “這個姓郭的就是一個漢奸!我饒不過他!”

    洗完臉走過來的王瑞東惡狠狠地說道。他的臉現在還有些點腫,並且有些火辣辣的疼,這全拜郭培元所賜。既然已經不打算和日本人簽約了,王瑞東當然不能輕易放過這個郭培元。

    我對付不了馮處長,還收拾不了你個大漢奸嗎?

    王瑞東咬牙切齒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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