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446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2 09:18
第五百零五章 這只是一次意外

    不提幾位日本人如何商議,畢建新從田雄哲也那裡出來,轉身就找到了他們這批勞務派遣人員的帶隊領導梁辰,把這件事向他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辰子,我覺得有點不對啊。」

    畢建新說完事情的經過之後,補充了這樣一句。

    「師傅,你說怎麼不對了?」梁辰問道,他曾跟著畢建新學過一段時間的電焊,對畢建新一向是執弟子禮的。不過,他的興趣並不在電焊上,而是更喜歡做些管理、協調方面的工作,所以最終並沒有成為一名優秀的焊工,倒是當上了一名項目經理。

    畢建新道:「那個小鬼子問我問題的時候,我總覺得他是想套我的話,想讓我說這次的事故是因為我們的原因而造成的。」

    「有這樣的事情?」梁辰皺了皺眉頭,隨即問道:「師傅,咱們私下裡說一下,你覺得這次的事故,到底和咱們有沒有關係呢?」

    「我覺得沒啥關係。」畢建新道,他並沒有把話說得太滿,畢竟生產上的事情還是挺複雜的,他雖然自信在操作上沒有什麼瑕疵,但也不能百分之百地打包票說這件事一定與自己無關,他說道:「這座分餾塔,是前幾天我帶著唐勇、蔡建忠他們幾個焊的。事故發生以後,我專門去查過生產台賬,又找唐勇他們問過,應當是沒有什麼誤操作的。那個底座的銲接,也算不上有什麼難度,我們幾個怎麼可能會犯錯誤呢?」

    「可是,如果不是咱們的責任,又會是什麼原因呢?」梁辰問道。

    畢建新搖搖頭,道:「這個我就說不清了。照理說,池谷製作所的技術是沒說的,他們不可能出現設計上的錯誤。銲接工藝方面,我感覺也沒什麼錯。我們是嚴格照著工藝要求進行銲接的,所以也沒有問題。可偏偏這座塔就被風吹倒了,這種事情,我過去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梁辰道:「萬一就是他們設計出了問題呢?比如說,他們計算上出錯了,沒想到這個塔有那麼重,結果底座承不住了,就倒掉了。」

    畢建新道:「我覺得這不太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只要重新算一遍,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還有必要把我們幾個都找過去問話嗎?」

    「萬一他們是想栽贓呢?」梁辰敏銳地問道。

    「栽贓?」畢建新一愣,「辰子,你的意思是說,日本人設計上出了錯,想把這個屎盆子扣到我們中國人頭上?」

    「完全有可能啊!」梁辰被自己給啟發了,他說道:「師傅,你想想看,如果真的是日本人自己搞錯了,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他們怎麼好意思跟墨西哥人說呢?這樣一說,不是把他們的名聲都給敗壞了嗎?如果把這個責任推到咱們頭上,說是咱們銲接出了問題,那他們就好交代了。」

    「娘西皮的,那咱們不就冤了嗎?」畢建新怒道,「明明就不是咱們的責任,讓咱們去背黑鍋,這可不是丟咱們幾個人的臉的問題,而是丟了咱們中國人的臉。」

    「可不就是這樣嗎!」梁辰道,「師傅,你得趕緊去跟唐師傅、蔡師傅交代一句,絕對不能上了日本人的當,咱們沒有責任的事情,就堅決不去替他們背黑鍋,要不,回去以後阮總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明白,我現在就去交代他們。哼哼,咱們沒做錯的事情,日本人想往我們身上栽贓是辦不到的。對了,辰子,你說這事要不要跟阮總匯報一下?」畢建新問道。

    梁辰道:「這還用說,我馬上就去給阮總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情。咱們這些天也要多個心眼,別讓日本人鑽了什麼空子。」

    眾人做好了心理準備,只等著日本人出招。可讓他們覺得意外的是,日方似乎並沒有強迫他們承認操作失誤的意思,田雄哲也找畢建新又談了一次話,問了一些銲接上的細節,然後就沒有下文了。而照著梁辰與畢建新的猜測,日本人如果要往他們頭上栽贓,應當是會有所動作的,比如對他們進行威脅,或者進行利誘。幾天過去,想像中的情況並沒有出現,這讓梁辰他們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或許日本人並沒有想讓他們背鍋的意思呢?

    就在梁辰等人摸不清日方意思的時候,在佩羅市一家賓館的大會議室裡,由豪格公司與池谷製作所共同舉辦的一場新聞發佈會正在進行著。

    佩羅化工廠工地發生事故的消息,自然是瞞不過媒體的。當地民眾對於化工廠的建設本來就有一些擔憂,聽說化工廠還沒有投產就發生了設備倒塌的事情,輿論自然是一邊倒地開始質疑這個項目,連帶著對日本人的技術也產生了非議。在整個西方世界,民眾還是更相信美國和歐洲那些老牌工業國的技術,對日本這個新秀一向是心存疑慮的。現在由日本人建設的化工廠發生了這樣的事故,自然就給了公眾以更多的口實了。

    「為什麼要在佩羅建化工廠?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不是萬一,而是已經出事了,聽說工地上那些化工容器全都被風吹倒了,現在死了好幾十人呢!」

    「感謝上帝,這場事故是在工廠建成之前發生的,如果工廠已經開始生產了,發生這樣的事故,那可就麻煩了。」

    「我早就說過,就算要建化工廠,也不能讓日本人來造。日本人的東西根本就不行,你看街上跑的日本小轎車,那鋼板薄得像易拉罐一樣。」

    「親愛的,我覺得你侮辱易拉罐了,易拉罐的鋼板才不會那麼薄呢。」

    「我的天啊,他們居然要用易拉罐來裝那些有毒的化工原料……」

    這些街頭巷尾的議論,很快就在當地報紙上發佈出來了。一些當地的非政府組織開始發起請願,要求豪格公司公佈事故真相,並說明未來如何保證不會發生更加惡劣的事件。歐美的一些環保組織也聞風而動,不遠萬里地趕到佩羅,加入了聲討豪格公司的行列,要知道,這些環保組織從來都是喜歡湊這種熱鬧的。

    豪格公司承擔了巨大的輿論壓力,他們自然要將這種壓力轉移到池谷製作所的頭上。厄斯金幾乎一天三遍地給內田悠打電話,要求內田悠解釋事故的原因,平息公眾的質疑。在這種情況下,內田悠只能答應召開一次記者發佈會,給媒體一個交代。

    「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故,我們深表歉意。不過,請大家放心,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在發佈會上,內田悠向滿屋子的記者表演了全套的日式鞠躬禮,擺足了賠禮道歉的嘴臉,但同時,他還是一口咬定,聲稱這次的事故僅僅是一個意外。

    「大家請看,這是我們池谷製作所為美國杜邦公司的得克薩斯工廠建設的對二甲苯生產裝置,這是我們為巴斯夫建設的氯乙烯裝置,這是拜耳的丁苯橡膠生產裝置……,由此可見,我們池谷製作所在化工設備製造方面是具有豐富經驗的,也得到了包括杜邦、拜耳、巴斯夫等國際化工界知名企業的認可。豪格公司佩羅工廠只是一家中等規模的化工廠,其技術難度遠遠低於我們曾經建設過的其他一些項目,因此,沒有理由認為我們會在這樣的項目中出現差錯。」

    內田悠用幻燈片向眾人展示著池谷製作所以往的業績,用以強化眾人對於池谷製作所的信心。要說起來,池谷製作所也的確是頗有實力的,其技術水平和產品質量都已得到了國際化工巨頭的承認。老百姓的質疑,其實只是因為他們對全球的工業發展缺乏瞭解,日本企業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已經具備與西方列強同台競技的資格了。

    「可是,內田先生,你如何解釋這一次佩羅工廠的事故呢?」

    台下有記者開始發問了。

    內田悠對那記者笑了笑,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可是,既然你聲稱你們公司的技術非常過硬,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呢?」記者追問道。內田悠的上述回答,也實在無法讓人信服,任何人聽到這種回答,肯定都要繼續追問下去的。

    內田悠裝作猶豫的樣子,遲疑了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道:「目前,我們的技術人員還在繼續調查事故的原因,雖然已經有一些眉目了,但在有確切的結論之前,我是不能隨便透露的。在今天這個發佈會上,我只能這樣說,這個項目與我們過去做過的其他項目有95%都是相同的,而我們其他的項目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95%?」

    「那麼,還有剩下的5%呢?」

    「這是不是意味著事故的原因就在那5%的不同呢?」

    所有的記者都聽出了內田悠的潛台詞,眾人一下子就抓住了新聞點。一名記者急不可待地舉起手要求提問,在得到允許之後,他問出了大家共同關心的問題:

    「內田先生,你能不能說說,這個項目與其他項目不同的地方在哪?」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2 09:19
第五百零六章 誰的責任

    「這個項目與我們以往的其他項目相比,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們嘗試使用了一些來自於其他國家的技術工人。我們原本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為客戶降低一些建設成本。不過,在發生了這次事故之後,我們將重新評估這種嘗試的可行性。」

    內田悠用一種懊悔的口氣說道。

    唯一的不同。

    使用了其他國家的工人。

    重新評估可行性……

    這幾句話串在一起,再蠢的人也能聽出內田悠想說什麼了。一名記者問道:「內田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這次事故的發生,是由於你說的這些其他國家的工人犯了錯誤?」

    「我這樣說了嗎?」內田悠把手一攤,滿臉無辜地問道。

    「可是,你剛才的意思分明就是這樣啊。」記者回應道。

    內田悠搖了搖頭,道:「記者先生,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原來如此……」

    眾人都在心裡念叨了一聲,很明顯,內田悠已經把答案告訴大家了,但他卻不肯承認自己說了這樣的話。這說明什麼呢?自然是內田悠還有一些難言的苦衷了。

    「那麼,內田先生,如果最終的調查結果證明這次事故的原因的確是出在那些工人身上,貴公司將如何處置這件事呢,會讓他們做出賠償嗎?」記者們開始追問了。

    「不,我們不會要求這些工人做出賠償。」內田悠答道。

    「為什麼呢?」

    「因為……考慮到我國與對方所在國家的友誼吧。」

    「友誼?」記者們寒了一個。這礙著友誼啥事了?沒聽說過為了國家間的友誼就可以不追究責任的,難道池谷製作所是傳說中的白蓮花嗎?

    「內田先生,你能不能透露一下,這些工人,是來自於哪個國家?」有記者敏感地問道。

    內田悠早就在等著別人問這個問題了,他口齒非常清楚地回答道:

    「他們來自於中國。」

    全場默然了,所有的記者都在筆記本上刷刷地寫起了稿子……

    《佩羅工廠事故源於中國工人》

    《池谷製作所稱使用中國工人是一個失誤》

    《中國:一個落後的國度》……

    一篇篇新聞報導如內田悠希望的那樣在媒體上發佈出來,迅速地轉移了公眾對於池谷製作所以及日本技術的懷疑。中國才是佩羅工廠事故的罪魁,日本人的錯誤只在於輕信了中國工人的水平,以致釀成事故。毫無疑問,在墨西哥民眾的心目中,中國是一個比日本落後得多的國家,讓中國工人來建設化工廠,出現這樣的質量事故也並不奇怪。

    「內田君,你這樣說不太合適吧?」

    在工程項目經理部的辦公室裡,岩崎直弘翻看著從街頭買來的報紙,皺著眉頭向內田悠說道。

    內田悠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是這些中國工人導致了設備的倒塌。」

    「可是,你在新聞發佈會上的發言,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岩崎直弘道,的確,在所有的報紙上,都沒有說內田悠表達過指責中國工人的意思,他們只是如實地把內田悠的那番話給複述出來了,然後加上了一些疑問句,諸如「這是否可以說明」或者「這的確耐人尋味」之類。餘下的內容,就留給讀者們去腦補了。

    可是,這種伎倆,又能瞞得過誰呢?內田悠的確是把髒水潑在了中國工人頭上,岩崎直弘是非常清楚的。作為現場調度,他對於這些中國工人的印象是非常好的,甚至覺得比日本本國的工人還令人滿意。內田悠這樣無端指責他們,岩崎直弘覺得有些不妥。

    內田悠淡淡一笑,說道:「這只是記者的猜測而已,中國人是不能憑著這些報導來追究我的法律責任的。」

    「我想說的是,你把責任推到這些中國工人身上是不公平的,事實上,他們的技術並不比日本工人差,而且他們比日本工人更能夠吃苦,我們不應當這樣對待他們。」岩崎直弘說道。

    內田悠冷笑道:「不把責任推到他們身上,難道要推到咱們池谷製作所嗎?」

    「現在不是還沒有結論嗎?」

    「不管有沒有結論,我們都不能承擔這個責任。我們可以向豪格公司做出賠償,但對外我們必須聲稱事故的根源在中國工人身上,我們池谷製作所的問題只是用人不察。」

    「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解除與中國的勞務派遣合同,辭退這些中國工人呢?」岩崎內弘帶著幾分賭氣的情緒問道。

    內田悠搖搖頭,道:「這倒不必。如果把他們辭退了,我們上哪找人來完成後面的工作呢?事實上,中國工人的工作質量是可以信任的,我們此前的好幾個項目,都有中國工人參與,我對他們的技術是完全信任的。」

    「呃……」岩崎直弘啞了。他想起內田悠在新聞發佈會上言之鑿鑿地說這是池谷製作所第一次使用中國工人,他原本還打算提醒一下內田悠,告訴他其實公司僱傭中國工人已經好幾年了。現在他才明白,原來內田悠也是知道這個情況的,在新聞發佈會上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他的信口雌黃而已。至於內田悠為什麼要撒謊,理由不是明擺的嗎?

    「好吧,你是銷售總監,公關宣傳的事情是由你說了算的。」岩崎直弘屈服了,他畢竟是池谷製作所的僱員,屁股應當是坐在日本這方的。他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問道:「可是,現在咱們只是轉移了墨西哥人的注意力,關於分餾塔倒塌的真正原因,咱們並沒有找到。如果不能消除這些隱患,未來有可能還會發生同樣的事故,咱們總不能一再地把責任推到中國人頭上吧?不管怎麼說,中國人是由咱們僱傭的,豪格公司要追究責任的時候,只會找我們,而不可能去找中國人。」

    這個道理內田悠又何嘗不知呢?他在記者會上說什麼出於友誼的考慮,其實不過是一句託辭,真正的原因在於池谷製作所根本就無法把責任推卸給中國人。就算最終證明這起事故的確是由於中國工人的誤操作所致,豪格公司也只會找池谷製作所的麻煩,不會直接去找中國人。至於中國工人應當承擔的責任,那是在池谷製作所向豪格公司進行過賠償之後才能考慮的事情。

    「我正在敦促田雄君加快調查速度,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給出一個有價值的結論,我真不知道他這些天都在忙什麼,難道是在找墨西哥姑娘嗎?」內田悠憤憤地吐槽道。

    內田悠還真是冤枉田雄哲也了,過去這幾天時間裡,田雄哲也帶著一干技術人員可謂是廢寢忘食地在進行工作,可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在接到分餾塔倒塌的報告之後,池谷製作所的技術部人員第一個念頭就是覺得問題應當出現在施工質量上,因為製作所內部對於使用中國工人一直都是有些議論的,認為中國工人的水平不如日本工人,現在工地上出了質量事故,他們當然會首先想到這個方面去。

    可是,當他們來到佩羅工地,檢查了所有的施工文件之後,這個想法就破滅了。他們還去查看了工地上其他的設備,確認中國工人的確是嚴格按照工藝要求進行銲接作業的,不存在偷工減料的問題。

    既然操作上沒有差錯,那麼問題就只能是出在設計上了。可是,設計什麼地方出了紕漏呢?

    「再算一次,一定要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核對!」

    田雄哲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向自己的手下發出這樣的命令了。他們翻出設計圖紙,反覆地計算著各種受力關係,還加入了有關土質、氣溫、風向等方面的參數,希望弄清楚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分餾塔的倒塌。然而,每一次的計算都得出了相同的結果,那就是分餾塔的受力設計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別說是那天晚上那種風力,就算是更大的風,也不可能把分餾塔吹倒。

    「難道是見鬼了?」田雄哲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世界觀了。

    但是,不查出問題所在,這個工程是無法再進行下去的,這一點田雄哲也非常清楚,豪格公司方面也非常清楚。

    「再算……」

    田雄哲也瞪著血紅的眼睛,掙紮著喊道,同時在心裡向著所有的神祇進行著祈禱:希望這一次能夠有所發現吧……

    就在田雄哲也一行與計算機進行賭氣的時候,在佩羅化工廠的工地門外,款款地走來了幾個人。領頭的一個,是一位二十七八歲光景的女工,她身上穿著一件七八成新的工件服,胸前的漢字寫著「海東省全福機械公司」。她肩上背著一個帆布包,一隻手拉著行李箱,行李箱上還有沒來及撕掉的航空標籤,顯示著她和她的同伴們都是剛剛乘飛機到達。

    「你好,我們是中國海東省全福機械公司的工人,是公司派我們來替換前一批工人的。我叫杜曉迪,這是我們的身份證明。」

    那女工走到門衛面前,遞上一張中日英三種文字標註的證明,笑吟吟地做著自我介紹。她說的是日語,雖然聽起來略微有些生澀,但卻是清晰無誤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2 17:20
大國重工 第五百零七章是馮助理派來的

    「咦,這不是杜師傅嗎?」

    「杜師傅,你怎麼來了?」

    「杜師傅,好多年沒見了,怎麼,是阮總請你來的嗎?」

    杜曉迪一行剛剛走進中國工人的住地,就引起了一陣喧囂。以畢建新為首的一干人呼啦一下圍上前去,問寒問暖,那份熱情簡直像是見著闊別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跟在杜曉迪身後的王瑞東等人都被華麗地無視了,虧王瑞東腦門頂上還掛著一個「老闆小舅子」的光環。

    此前被派到墨西哥來的中國工人有上百人之多,大多數人是最近幾年才被招聘進入全福公司的,因此並不認識九年前曾到全福公司施展過身手的天才焊工杜曉迪。他們在驚訝於畢建新等人的表現之餘,悄悄地向周圍的同事打聽著這位女工的事蹟,聽罷之後,也都油然而生了崇拜之意。

    想當年,杜曉迪還只是一個20歲的黃毛丫頭,便已經以一手出色的仰焊技術驚豔全廠,讓畢建新這個老焊工都做出了端茶拜師的舉動。此後這些年,杜曉迪沒有再去過全福公司,與畢建新等人也沒有再見過面,不過她的事蹟卻是一直在公司裡流傳至今,幾乎成了一個傳奇。

    「是畢師傅吧?您好啊!你是……對了,是梁師傅,我記得你的,那次就是你和阮廠長一起到浦江去找我的……」

    杜曉迪向眾人紛紛點頭致意,對於自己認識的那幾位,還分別握手,並回憶起了對方的姓名。一通寒暄之後,眾人才想起了王瑞東等人,於是又轉過頭去,向王瑞東打著招呼。

    「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認識我了呢。」

    王瑞東看著畢建新、梁辰等人,不無鬱悶地嘟囔道。

    「哈哈,瑞東,你就別委屈了,杜師傅可是咱們阮總都恭敬的人,在阮總那裡,你這個當小舅子的還真不見得比杜師傅更受重視呢。」梁辰嘻嘻哈哈地與王瑞東打著趣,隨後又問道:「對了,瑞東,你怎麼會和杜師傅一起來的?她怎麼會到咱們工地上來了?」

    「這事嘛……咱們進去說吧。」王瑞東左右顧盼了一番,然後指指眾人的住處,對梁辰說道。

    梁辰於是明白這其中有不便於當眾議論的話題,他叫了個人,讓他去安排其他幾個新來的工人的住處,然後與王瑞東、杜曉迪、畢建新一行進了自己住的房間。

    「杜師傅是馮助理派來的。」

    眾人分別坐下之後,王瑞東鄭重其事地介紹道。

    「馮助理?」梁辰瞪圓了眼睛,「怎麼,這事都驚動馮助理了?」

    「那是當然!」王瑞東帶著幾分理所應當的態度說道,「咱們負責的海外工程出了事情,我姐夫能不告訴馮助理嗎?別看我姐夫現在也算是個企業家,碰上這種和小鬼子打交道的事情,他可不靈。那天你給我姐夫打過電話之後,他就把這個情況向馮助理做了匯報,馮助理就專門安排了杜師傅到墨西哥來,說是來幫咱們診斷一下問題,看看到底是不是咱們的責任。」

    王瑞東說的馮助理,正是幾年前把他收拾得滿地找牙的馮嘯辰。不過,經歷過那件事之後,王瑞東對馮嘯辰再沒有什麼怨念,而是充滿了佩服,或者說是敬畏。

    馮嘯辰從社科院畢業之後,便進入了新成立的裝備工業公司,擔任了公司的總經理助理一職,而總經理正是重裝辦副主任羅翔飛。馮嘯辰最初擔任總經理助理的時候,是按副處級待遇任職的,兩年後晉陞為正處級,但頭銜依然是助理。這幾年,羅翔飛因為年齡的緣故,已經越來越少直接參與公司的管理,馮嘯辰這個助理便成了羅翔飛的代言人,實際負責著公司的日常事務。

    公司裡的大多數人都清楚,羅翔飛是打算最終把公司完全交給馮嘯辰負責的,只是礙於目前馮嘯辰的年齡和資歷都不夠,直接擔任總經理未免有些驚世駭俗,所以讓他掛個助理的頭銜,幹著總經理該幹的事情。羅翔飛如今已經是奔七十歲的人了,按道理來說,早就該退休回家,但經委還是讓他留在崗位上,說穿了就是替馮嘯辰當個幌子。能夠在體制內得到如此關照的,馮嘯辰恐怕是少有的幾個了。

    吳仕燦、薛暮蒼、王根基等幾位重裝辦的幹部,如今也都在裝備公司裡擔任重要處室的領導,在公司裡頗有一些影響力。這幾位對馮嘯辰都極為欣賞,打心眼裡擁戴馮嘯辰成為公司領導人,這樣一來,其他的幹部職工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在公司裡還有一個傳言,說馮嘯辰是受到「上頭」點名要求重用的幹部,所以各級領導才會一路綠燈地給他保駕護航。這個傳言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其真實性十分可疑,不過,公司裡大多數人都是相信這個傳言的,這也算是一種政治智慧了。

    馮嘯辰倒是也不負眾望,在裝備公司這幾年,他延續了此前在重裝辦時候的工作作風,能力上則更勝了一籌。在他的主持下,全國裝備系統的大化肥技術攻關取得了關鍵性的突破,幾家自主設計和建造的大化肥廠已經投產,國產化率超過了90%;大型火電設備、大型冶金設備和大型露天礦關鍵設備的技術引進與吸收也臨近尾聲,國內企業已經達到了相當於國際80年代中期的技術水平,剩下的事情就是再努努力,以求與國外企業取得平起平坐的資格。

    體制內的幹部評價有許多規則,但成績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評價依據。許多地方官不惜代價地追求gdp,說到底就是為了給自己刷政績,以便獲得上級的肯定。裝備工業公司是為實現重大裝備國產化而成立的,裝備技術的進步,就是公司領導的政績。馮嘯辰主持了這些重大項目的研發,成績斐然,自然也就贏得了上上下下的認同。

    與日本廠商進行勞務合作、向海外派出工人這件事,是幾年前重裝辦牽頭促成的,馮嘯辰是主要參與者之一。在內田悠等人試圖分化瓦解國內企業報價聯盟的時候,馮嘯辰親赴海東,收拾了準備與日商私下媾和的全福公司,讓王瑞東挨了姐夫阮福根的一頓胖揍。在此之後,涉及到這方面的事情,阮福根都要專門向馮嘯辰匯報請示,哪怕是有些事情並不那麼重要,他也是抱著寧可多說、絕不隱瞞的態度。

    這一回,墨西哥佩羅工地發生分餾塔倒塌事件,而負責分餾塔銲接的,正是全福公司派出的電焊工人。阮福根接到梁辰打來的國際長途之後,一點都沒耽擱,便撥通了京城的電話,向馮嘯辰一五一十進行了報告。馮嘯辰反覆問了各種細節,心中生起了幾分疑慮,他吩咐阮福根要保持與外派工人的聯繫,同時表示要派個人到墨西哥去看個究竟。

    此時正值全福公司要派人前往墨西哥接替一批工人回國輪休之際,阮福根派了小舅子王瑞東到京城,與馮嘯辰安排的人同時出發。王瑞東在京城見到的,就是一身工裝的杜曉迪。王瑞東此前並沒有見過杜曉迪,但有關杜曉迪的大名,他卻是聽姐夫念叨過無數次的,對於那個小小年紀就能夠折服畢建新這種老焊工的小姑娘一直頗為好奇。此時見了杜曉迪,他先入為主地認為杜曉迪還在通原鍋爐廠工作,還好生奇怪馮嘯辰怎麼會如此神通廣大,居然從松江省找了個電焊專家來給他們幫忙。

    杜曉迪沒有去糾正王瑞東的錯覺,她覺得,以通原鍋爐廠電焊工的身份到墨西哥去瞭解情況,或許會有更多的便利。此時的杜曉迪,已經攻讀完了博士學位,成為工業大學的一名副教授,研究方向便是電焊技術。在全世界的電焊科研專家中,她還算不上是最頂尖的那批,但卻絕對是技術最好的那個。豐富的實踐經驗使她具有其他學者所不具備的技術敏感,在若干次學術交流活動中,許多學術大牛都被她的操作技術所折服,當然,她的美貌也在學術圈裡傳為美談。

    四年前,杜曉迪碩士畢業之後,便與馮嘯辰結了婚,次年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這幾年,杜曉迪忙著讀博士、搞科研,馮嘯辰則天南地北地出差,忙碌著協商裝備生產的事情,兩口子聚少離多,連見女兒的時間都沒多少。幸好馮嘯辰的父母馮立和何雪珍都在單位上辦了退休手續,來到京城,擔負起了照顧孫女的工作。

    這一次,馮嘯辰接到阮福根的報告,當即就意識到日本人有甩鍋的可能。當年的國人對於日本人還是頗有一些崇拜與好感的,總覺得日本人守規矩、有禮貌,而馮嘯辰卻清楚,日本人謙恭的後面,藏著各種各樣的猥瑣,而其中甩鍋更是他們的自帶屬性,但凡有能夠讓隊友替自己擋槍的機會,日本人是絕對不會放過的。現在由中國工人負責銲接的分餾塔倒掉了,內田悠不把這盆髒水潑到中國人頭上,簡直都對不起他那列祖列宗。

    念及此處,馮嘯辰便決定要派人去墨西哥看個究竟,絕不能傻呵呵地給日本人當了背鍋俠。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2 17:20
大國重工 第五百零八章 去現場看看

    以馮嘯辰的本意,倒還真沒想過要讓杜曉迪親自出馬,他只是在家裡吃飯的時候,問杜曉迪能不能在工業大學找幾個懂行的人去趟墨西哥,幫著診斷一下事故的發生與中國工人的銲接操作有沒有關係。杜曉迪聽說這回事,當即表示自己可以前往,這種銲接處斷裂導致重大事故的案例,對於科研是有很大啟發的,她對此很有興趣。

    杜曉迪主動請纓,馮嘯辰當然沒有二話。這個年代裡,國人對於歐美國家頗為嚮往,但對拉美、非洲之類的地方,多少都有些畏懼感,覺得這些地方可能是又髒又亂。馮嘯辰是兩世為人,自然不會有這種感覺,他覺得墨西哥也就是一個尋常的地方,杜曉迪想去就去吧,開開眼界也是好事。

    就這樣,杜曉迪與王瑞東匯合之後,搭乘航班,經轉美國來到了墨西哥佩羅市。為了不讓日方產生疑惑,她專門讓王瑞東給她找了一件全福公司的工作服換上,然後便以全福公司電焊工的身份,走進了工地。

    「馮助理的意思是,要先搞清楚分餾塔倒塌的原因。如果責任在於我們的銲接操作不當,那麼該咱們負的責任,咱們也不必推卸,認真總結經驗教訓就是了。但如果責任不在我方,也不能容許日本人往我們身上潑髒水,這不僅僅是涉及到你們幾位師傅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全福公司的問題,而是整個『中國製造』的聲譽問題,這種原則問題是不能妥協的。」

    杜曉迪向眾人說道。提到馮嘯辰時,她用了和眾人要樣的稱呼,管他叫「馮助理」。這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這幾年來,杜曉迪參加過許多次裝備工業公司的工作,當著其他人的面,她也都是這樣稱呼馮嘯辰的。

    「責任這方面,我說不準。」畢建新道,「照常理來說,這個分餾塔底座的銲接,也不算是什麼很複雜的電焊,我老畢幹了一輩子,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出錯。分餾塔倒掉之後,我去查過記錄,也到現場去看過,沒發現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不過,我也知道我眼界淺,現在杜師傅來了就好了,你的技術,我老畢一向是服氣的,明天我陪你去現場看看,沒準你能發現點什麼問題呢。」

    「畢師傅客氣了。」杜曉迪笑著說道,「您稱我一句小杜就好了。什麼師傅不師傅的,我可不敢在您面前這樣說,要不我師傅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

    「哈哈,小杜還和以前一樣,技術好,人又謙虛,真是不錯。」畢建新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並以長輩的口吻又誇了杜曉迪一句。

    「謝謝畢師傅誇獎。」杜曉迪客氣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現場那邊,我肯定要去的,不過,光是看看恐怕還不夠,最好能夠動手焊幾個點試試,看看到底是咱們的操作有誤,還是日本人定的工藝規範有誤。」

    「這個倒是容易。」梁辰道,「岩崎直弘剛給我們下了工作單,讓我們安排幾個人去清理現場,修復那些被砸壞的結構。到時候杜師傅就和大家一起去,現場要用到電焊、氣割這些,你可以隨便試,反正也是損壞的東西,日本人不會在乎我們怎麼做的。」

    「那可太好了,我還擔心日本人不允許我們接觸那些結構呢。」杜曉迪說道。

    王瑞東在一旁插話道:「辰子,你剛才說日本人讓咱們清理現場,難道是已經有事故結論了嗎?」

    梁辰搖搖頭,道:「這個倒沒聽說。我看那個叫什麼田雄的日本人這幾天一直在工地上轉悠,眼睛都熬紅了,估計應當是還沒什麼結論吧。」

    「沒有結論,他們就清理現場,萬一像杜師傅說的那樣,他們往我們身上潑髒水,我們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王瑞東提醒道。

    「可是,清理了現場,他們也同樣沒有證據說是咱們的責任啊。」梁辰是當施工員的,對於取證之類的事情多少有些經驗,他反駁道:「他們要說是咱們的責任,同樣是需要拿出證據來的。現在他們讓咱們清理現場,相當於毀滅了證據,打官司咱們都不用怕他們的。」

    「也有道理哦。」王瑞東有些納悶了,「難道說,他們就不打算找咱們的麻煩了?」

    「是怎麼樣,還是等看過現場再說吧。」杜曉迪道,「這種清理現場的事情,相信日本人也算不出工時,咱們把進度放慢一點,拖上幾天,我抓緊時間取證。等我們掌握了真正的事故原因,日本人想讓咱們背黑鍋也辦不到了。」

    「對,咱們聽小杜的,進度放慢一點。」畢建新附和道。

    梁辰帶著杜曉迪以及其他幾名新來的工人去見了岩崎直弘。岩崎直弘照著規矩對新工人進行了技術測試,然後給大家頒發了上崗證。杜曉迪的電焊技術在眾人之中是最為出色的,贏得了岩崎直弘的讚賞。待聽說杜曉迪曾在日本接受過培訓,而且懂一些日語的時候,岩崎直弘更是向梁辰抱怨說全福公司太不地道,這麼優秀的技工居然捂在手裡,不早點派過來。對此,梁辰只能是付諸一笑了。

    次日,梁辰帶著畢建新、杜曉迪來到了倒塌的分餾塔那裡,裝模作樣地開始做清理工作。田雄哲也他們已經對事故現場進行了全面的檢測,該拍照、取樣的地方,都已經做完,留著這個現場也沒啥意義了。不管最後的結論如何,安裝工作還要繼續。倒塌的分餾塔顯然不能再用了,需要從日本再發送一座新的分餾塔過來,依然安裝在原處,在此前,就必須先把損壞的結構拆除掉,這就是岩崎直弘給梁辰下達的任務。

    內田悠在記者會上大放厥詞的事情,中國工人們並不知道,他們平時不會看報,更何況是西班牙語的報紙,所以報紙上說了什麼,他們是一無所知的。內田悠在記者們面前把中國工人說得十分不堪,但最終幹活的時候,還得依靠這些中國工人。反正記者們也不會跑到工地上來求證,而工人們也沒機會主動去和記者們接觸。

    對於讓中國工人去清理現場的事情,日方也沒什麼忌諱。在田雄哲也、岩崎直弘等人看來,這些中國工人也就是操作技術熟練一點,其他方面的東西肯定是不懂的,現場沒啥需要向他們保密的。要知道,連田雄哲也都沒找出現場的問題所在,這些工人又能看出個什麼名堂呢?

    「小杜,你看看,這就是我們焊的地方。」

    來到現場,畢建新把杜曉迪帶到底座斷裂的地方,給她做著介紹。底座的斷裂是從一條焊縫開始的,逐漸蔓延到其他地方,最後是大片的焊縫開裂,導致了分餾塔的傾倒。田雄哲也他們從一開始就懷疑電焊操作有誤,並非沒有道理,但當他們檢查了裂口部位的情況之後,就發現這個判斷站不住腳了。因為銲接點上並沒有出現虛焊、假焊之類的情況,坡口形狀、銲接深度以及焊材選擇等等,都是按照工藝規範要求做的,工人們並沒有任何違反操作要求的地方。

    工業上的設計都是有理論支撐的,什麼樣的重量在什麼樣的風力條件下會產生多大的壓力、拉力,某種型號的鋼材能夠承受多大的力量,哪種焊料搭配哪種鋼材,銲接時採用什麼樣的工藝能產生什麼樣的效果,都有成熟的理論計算模型。設計師只要把參數設定好,就能夠把各種數據都計算出來。

    老牌工業強國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差異,很大程度上就在於對這些計算模型的掌握,而這些模型又是他們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用理論與實驗堆砌出來的。中國要想追趕世界先進水平,那麼對不起,你先把這些課程都補上,然後才有資格去談論這個話題。要補課,捷徑是直接引進技術,把人家用幾十年積累下來的模型和經驗買進來、吃下去,再消化吸收,變成自己的經驗。但有些技術人家是不會賣的,即使要賣,其價格也讓你無法承受,這個時候,你就只能自己去摸索,同樣用時間和金錢去砸。

    池谷製作所搞了幾十年的化工設備,區區一個分餾塔的受力結構分析,根本就算不上什麼難題。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卻讓帶著一幫技術精英的田雄哲也一籌莫展,這也是一件離奇的事情了。

    連日本人都弄不明白的問題,畢建新並不覺得杜曉迪能夠弄明白。在畢建新想來,杜曉迪也就是來看看現場,確認大家的電焊操作沒有失誤,那就足夠了。至於說為什麼照著工藝要求完成的銲接,卻會出現這樣大面積的開裂,那就不是中國人該關心的事情,還是留著讓田雄哲也他們頭疼去好了。

    杜曉迪多少能夠猜出畢建新他們的想法,她對此也不打算解釋什麼。她拿著畢建新給她的工藝圖紙看了看,問道:

    「畢師傅,圖紙上要求你們使用74號焊絲進行銲接,你們沒拿錯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2 17:21
第五百零九章 顏色不對

    「這是不可能錯的!」畢建新答道。

    另一名工人在旁邊解釋道:「我們每次作業之前,都要去領材料。負責發放材料的是日本人,他們要照著工藝單上的型號給我們發材料,我們雙方要共同進行核對。每天完成工作之後,剩餘的材料我們都要上交,不能留在自己手上,就是擔心第二天會弄錯。那幾天,我們幾個都是在焊這些鋼結構,用的都是74號焊條,不可能有出錯的機會。」

    梁辰也說道:「還有,如果我們用錯了焊條,日本人只要化驗一下這些焊縫的焊料成分就能夠發現。他們到現在也沒說是這個原因,很明顯是沒有問題的。」

    「有道理。」杜曉迪點了點頭。焊料出錯是焊縫出現質量問題的重要原因之一,田雄哲也他們來查找事故原因,不可能不查這個項目。如果的確是因為焊料出錯,他們自然會去追究這方面的責任。既然他們沒說這一點,顯然就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了。

    「梁師傅,把焊條給我,我試一下。」

    杜曉迪向梁辰伸出一隻手去,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抓起了他們帶過來的焊鉗。

    他們一行奉岩崎直弘的安排來修復損壞的結構,自然要進行氣割、電焊等操作。他們帶來了電焊機、氣割機等設備,並從倉庫領了焊條等材料,而領出來的焊條,正是畢建新他們此前使用的74號焊條。

    梁辰給杜曉迪遞過去一支焊條,杜曉迪辨認了一下焊條根部沖壓出來的標號,確認是74號焊條無誤,這才把焊條夾在焊鉗上,舉起電焊面罩,在一處鋼結構上開始進行銲接作業。

    焊花飛濺起來,煞是好看。王瑞東和梁辰都扭轉臉去,怕被電焊光閃瞎了眼睛。畢建新和另外的電焊工們則紛紛舉起自己的電焊面罩,隔著面罩上的深色玻璃欣賞著杜曉迪的操作,同時嘖嘖連聲地表示著讚嘆:

    「手法太熟練了,比我這個老師傅還強!」

    「你也配叫老師傅,你看人家小杜焊出來的焊縫,那麼平整,哪像你焊的,跟狗啃過一樣!」

    「我肯定是干了30多年的假電焊!」

    杜曉迪沒有在意眾人的議論。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經對於這種讚嘆免疫了,這些年,她雖然轉行做科研去了,但手上的技術並沒有放棄,科研中很多電焊實踐,她都是親自動手,讓實驗室裡聘來的實驗員感到汗顏不已。她的目光,一直都死死地盯著銲接的部位,觀察著熔池的顏色,手裡則在感覺著火花產生的輕微悸動。

    「不對啊!」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暫時熄了電弧,放下面罩,轉頭去看放在旁邊的工藝圖紙,眉毛皺成了一個疙瘩。

    「哪不對?」畢建新湊上前來,看了看焊縫,又看了看圖紙,不解地問道。

    「顏色,顏色不太對。」杜曉迪說道。

    「不會啊。」畢建新應道,「你說的是什麼顏色?」

    「熔池,還有焊液冷卻之前的顏色,這個橘紅色太正了,照常理來說,這種鉻鉬結構鋼銲接的時候熔池應當帶有一些綠色。」杜曉迪說道。

    「這個……我還真沒注意到。」畢建新傻眼了。以他的經驗,當然知道不同的鋼材和不同的焊料會產生出不同顏色的熔池,但這其中的顏色差異並不明顯,他也不認為這其中有什麼差異。杜曉迪居然能夠分辨出熔池裡有什麼橘紅色和綠色,這是什麼樣的妖孽啊,唉,看來自己真是拍馬都趕不上這個姑娘了。

    「其實,我也只是一點感覺罷了。」杜曉迪趕緊掩飾,不想把老爺子打擊得太厲害了。她現在是搞銲接研究的專家,對於什麼光譜、焰色之類的東西,懂得自然是更多一些的。如果是尋常時候,她也不會去觀察得這麼細微,但因為聽說日本人一直都沒找出焊縫開裂的原因,她便存了一些心思,把細節觀察得更透徹了。剛才這會,她注意到熔池以及焊縫冷卻之前的顏色略有些偏差,這意味著鋼材和焊料二者之中必有一個因素出了差錯。

    「梁辰,我想帶一截焊條和一小塊鋼材出去做個實驗,有沒有困難?」杜曉迪低聲地對梁辰問道。

    「不能帶太大的東西,如果是一小塊,混在生活用品裡,倒是沒問題的。」梁辰說道。

    「那好,我切一小塊鋼材下來,你想辦法幫我把它們帶出工地。」杜曉迪道。

    工地當然是有一些出入規則的,無論是進來的人,還是出去的人,都要開包檢查,主要目的是擔心有人把危險品帶進工地,或者把工地上的小工具帶出去。杜曉迪截了一小段焊條,又切了一小塊鋼材,梁辰直接把這些東西嵌在自己的皮鞋底下,大搖大擺地帶出了工地。

    杜曉迪跟著出了工地,從梁辰手裡把這些東西拿過來,但不知上哪找地方做實驗去了。

    三天之後,杜曉迪回到工地,帶回來一疊報紙和一份檢測報告。她找來梁辰和王瑞東,與他們商量了一番之後,便一道來到了岩崎直弘的辦公室。

    「岩崎先生,我以全福公司的名義,要求貴方對這件事做出解釋!」

    王瑞東把幾份報紙拍在岩崎直弘的面前,臉陰得像要下雨一般,嚴肅地說道。

    工地的翻譯把王瑞東的話譯給了岩崎直弘,岩崎直弘一開始還有些惱火於王瑞東的無禮,待他低頭看到那幾份報紙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有些發白了。

    那幾份報紙,岩崎直弘並不陌生,事實上,早在一個多星期以前,他就已經看到了這些報紙,而且就報紙上刊登的內容與內田悠進行過商榷。他原本以為,這些向中國人潑髒水的報導,並不會被中國人看到,只要他們不去追究中國工人的責任,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誰曾想,中國人居然看到了這些報紙,而且還有人用紅筆把相關報導圈了出來,在旁邊寫了中文註釋,這就讓岩崎直弘無法抵賴了。他雖然不懂漢語,但好歹作為日本人是認識一些漢字的,他知道,中國人的確讀懂了這些報紙上的內容。

    「這只是一個誤會,我想,是記者們理解上的誤會。」岩崎直弘支吾著說道。

    「真是誤會嗎?報紙上說,內田悠先生專門強調這項工程與貴公司承擔過的其他工程只有一個差異,那就是使用了中國工人,你認為這不是有所指向嗎?」杜曉迪直接用日語開始逼問了。

    她在日本培訓的時候,就已經學了一些日語,讀研究生到現在,又一直都在看日文文獻,日語的詞彙和語法已經掌握得非常好了,只是口語還略有不足,但應付這種交談是足夠的。她在前幾天保持著低調,是不想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來意。現在她已經拿到了日方的把柄,當然就可以張揚了。要知道,她可不是代表著自己,在她的身後,還有馮嘯辰這只黑手在給她撐腰呢。

    「我想,內田先生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但他並沒有說中國工人是這次事故的責任人。」岩崎直弘說道。

    「岩崎先生,你不覺得玩弄這種伎倆很為人所不恥嗎?」

    「杜小姐,我再次重申,我們並沒有指責中國工人的意思,這只是記者們的誤解。」

    「既然是誤解,那麼,能不能請貴公司再去澄清一次,說明中國工人的操作是沒有瑕疵的,本次事故的發生另有原因。」

    「這個……恐怕沒有必要吧?而且,這件事到目前還沒有定論,我們無法作出這樣的澄清。」

    「岩崎先生的意思,是說中國工人對這起事故負有責任?」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能說中國工人是沒有責任的。」岩崎直弘硬著頭皮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只好自己去召開新聞發佈會了。」杜曉迪冷笑道。

    「你們自己召開?你們打算在會上說什麼呢?」岩崎直弘道,「如果你們發佈不負責任的言論,是會受到法律追究的。」

    杜曉迪把手裡的檢測報告晃了晃,說道:「我們既然要召開新聞發佈會,自然會有確切的證據來證明我們的清白。岩崎先生剛才說這件事到目前還沒有定論,我這裡恰好有一份報告,或許可以對這起事故做出一些解釋。這是報告的複印件,我可以留給岩崎先生研究一下,然後再請你確定是否要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來為我們正名。如果三天之內我們沒有得到岩崎先生的答覆,我們就只好把報告提交給豪格公司方面的代表,請他們來主持公道了。」

    說罷,她把報告輕輕地扔到了岩崎直弘的面前,然後站起身,向岩崎直弘微微鞠了一躬,轉身走出了辦公室。梁辰和王瑞東都是嘿嘿一笑,留給岩崎直弘一個威脅的眼神,然後便跟著杜曉迪一塊走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岩崎直弘被中國人的強勢弄得有點懵,他拿過杜曉迪扔給他的報告,翻看了兩頁,不禁臉色大變。

    「快,快去請田雄先生到我這裡來,還有內田先生!」

    岩崎直弘對著手下大聲地命令道,全然沒有了平日裡那份淡定的模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3 17:35
大國重工 第五百一十章 最大限度地榨出油水

    田雄哲也和內田悠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岩崎直弘把杜曉迪留下的檢測報告遞給田雄哲也,田雄哲也只看了一小段,就頹然地癱坐下去了:

    「怎麼可能,居然是鋼材成分出錯了!」

    這幾天,田雄哲也和他的小夥伴們猜測過各種事故原因,也進行了反覆的查證,但有一個方面是他們沒有質疑過的,那就是鋼材本身的問題。按照設計,分餾塔的底座使用的是40號鉻鉬結構鋼,這種鋼材由日本仙戶制鋼所生產,被廣泛地應用於各種鋼結構,池谷製作所過去的很多工程也都使用過這種鋼材。

    仙戶制鋼所是日本的一家特大型鋼鐵企業,已經有90年的歷史,在日本國內乃至全世界都享有盛譽。田雄哲也從來也沒有懷疑過仙戶制鋼所生產的鋼材會有什麼質量問題,他在進行結構設計的時候,是完全按照仙戶制鋼所提供的材料成分和技術指標來進行結構受力計算的。這些天,他和小夥伴們把模型算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參數都反覆核對過,唯有鋼材的技術數據,他們從未懷疑。

    可眼前的這份報告,言之鑿鑿地聲稱分餾塔的底座用鋼成分與仙戶制鋼所聲稱的40號鉻鉬結構鋼存在嚴重差異,其中鉻的含量低了三分之一,鉬、鈦、錳、釩之類的比重也有差異,而且都是偏低。至於這意味著什麼,田雄哲也心裡像明鏡一般透亮。

    特種鋼材與普通鋼材相比,多出來的就是鋼材裡含的各種合金元素。合金元素比鐵要貴得多,所以合金元素的比例越高,鋼材的價格也就越高。如果一種鋼材中聲稱自己含有1%的鉻,而實際上只有0.7%,那麼它的價格就是虛高的,而與此同時,它的各種性能也必然達不到指定的要求。

    最關鍵的是,鋼材的型號與銲接時使用的焊料是要相互匹配的,分餾塔的底座銲接工藝要求使用74號焊絲,就是因為這個底座是使用40號鉻鉬鋼製造的。如果鋼材中各種合金元素的比例與40號鉻鉬鋼不同,那麼焊絲的選擇也得相應地改變,否則就無法達到最優的熔接效果。

    分餾塔的傾倒,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受力超過底座的設計強度,二是底座的強度未達到設計要求。這些天,田雄哲也他們做了大量的計算,確定在更大的風力條件下,分餾塔底座的受力也不會高於設計強度,所以原因就只能是從後一條去查了。

    底座在受力條件下焊縫開裂,說明焊縫的強度不足。田雄哲也懷疑是工人操作有誤,或者是用錯了焊絲,但卻萬萬沒有想到,問題居然在於鋼材成分有誤,說好的40號鉻鉬鋼,其中的鉻鉬含量居然不夠。

    田雄哲也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多日,各種數據都已經刻在腦子裡了。他一看分析報告,就意識到這份報告是真實的,因為它完美地解釋了自己所遇到的問題。如果照著報告上的數據來計算,那麼結果就與現實完全吻合了。

    「難道是鋼材用錯了?」內田悠問道。

    「這不可能,所有的鋼板上都有拓印上去的標號,切割之前是要進行核對的。」岩崎直弘斷然否認,分餾塔底座是在工地上放料建造的,如果說是鋼材用錯了,就意味著是他的鍋了。

    田雄哲也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問題我們也考慮到了,調查的時候專門查過鋼材的放料記錄,型號並沒有差錯。」

    「那麼,……難道是仙戶制鋼所的鋼材有問題?」內田悠臉色有點白,這可是一個很駭人聽聞的猜想。

    「這不可能吧,仙戶制鋼所……怎麼可能出這種錯?」岩崎直弘也認為內田悠的猜測過於離奇。誰不知道,仙戶制鋼所在日本可是一塊金字招牌,鋼材上仙戶的logo幾乎就是品質的保障。任何一個在日本做工業的人,寧可懷疑自己中午吃的飯糰其實不是米飯而是麵疙瘩,也絕對不會懷疑仙戶的鋼材會有質量問題。

    「那麼,就是這份報告有問題了?」內田悠又說道,「也許中國人只是拿了一份假報告來詐我們,目的是讓我們替他們澄清。」

    田雄哲也道:「這也不可能,我們做一個檢測是很容易的,只要到現場去取點樣……,這樣吧,我先讓助手去做一下鋼材成分的檢測,看看結果再說。如果真的是仙戶的鋼材出了問題,那……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在佩羅市的一個賓館裡,杜曉迪正在向馮嘯辰報告著自己與岩崎直弘交涉的情況。馮嘯辰是昨天才匆匆趕到的,杜曉迪拿去向岩崎直弘興師問罪的那幾份報紙,也是他翻譯了之後交給杜曉迪的。

    原來,在杜曉迪與王瑞東離開京城之後,馮嘯辰便接到了外交部門轉過來的情況通報,說墨西哥當地報紙在誹謗中國技術工人的水平。馮嘯辰看到這些報紙的傳真件之後,才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經應驗了,日本人果然在栽贓甩鍋。再往後,已經抵達墨西哥的杜曉迪打來電話,惴惴然地報告說自己發現日本人使用的鋼材存在成分對不上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檢測的時候搞錯了。

    「哈哈,對不上就對了!」馮嘯辰在電話裡就笑噴了。這個年代,全世界都在相信日本神話啊,誰能想到20多年後會爆出那麼多日企造假的醜聞。按照後世披露出來的情況,仙戶制鋼所在鋼材數據上造假的事情,此時已經發生好幾年了,只是盛名之下,沒人會往這個方面去質疑。也就是富有經驗的杜曉迪,能夠憑著一絲細微的顏色差異,猜測出鋼材成分有異,這才專門找地方去進行檢測。換個其他人,哪會想到這一點呢?

    「你是說,仙戶的鋼真的有問題?」杜曉迪聽到馮嘯辰的話,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她是干電焊這行的,又在日本培訓過,對於仙戶制鋼所的大名自然也是十分熟悉的。時下正值「日本製造」如日中天的時候,讓她去懷疑日本的鋼材有問題,這實在太顛覆她的三觀了。

    「相信你的檢測結果,這一次的問題,的確就是鋼材問題!」馮嘯辰說道。

    「那好吧,我把這個情況向他們通報一下。」

    「不忙……」馮嘯辰腦子裡靈光一閃,連忙吩咐道:「曉迪,你先不要聲張,等我過去再說。」

    「什麼?你過來?」

    「沒錯,這是一個機會,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可就太可惜了!」

    馮嘯辰說走就走,他通過外交部的關係緊急辦了簽證,同樣經美國轉機趕到了墨西哥。到達佩羅市之後,他設法找到了前幾天那些詆毀了中國工人的報紙,把上面的相關內容翻譯出來,然後交給杜曉迪,對她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接著就在賓館裡等著看後面的好戲了。當然,這場戲演到最後,他這個總導演是要粉墨登場客串個角色的。

    「嘯辰,你怎麼就確信日本的鋼材會出問題呢?」

    杜曉迪匯報完情況,依然有些忐忑地向馮嘯辰問道。那塊鋼材,她反覆檢測了四五遍,直到萬無一失,才出具了檢測報告。但饒是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有可能在什麼地方弄錯了,原因無它,那就是日本人怎麼可能會出錯呢?

    「日本人憑什麼就不會出錯呢?」馮嘯辰反問道。

    「因為……」杜曉迪無語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日本人多精細啊,日本人多敬業啊,日本人……鞠躬的時候多虔誠啊。

    馮嘯辰笑道:「曉迪,其實日本人也是人,是人就會出錯。但日本人與其他人又有不同,那就是這個國家處在一個地震頻發的海島上,形成了一種極其悲觀與充滿危機感的民族性格。這種性格讓他們不敢正視自己的錯誤,一旦犯了錯誤,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隱瞞,然後是推諉,到這些都做不到的時候,他們就會以極端的方式去逃避。」

    「嗯,好像是有點這個意思。」

    杜曉迪想起自己在日本的那些日子,感覺周圍的日本人的確有點像馮嘯辰描述的那樣。

    「日本經濟正在面臨著轉折,廣場協議的惡果開始呈現,整個日本社會都將進入停滯,在這個時候出現廣泛的造假行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池谷製作所即使認識到了鋼材的質量問題,也會選擇三緘其口,不會公之於眾。因為一旦仙戶制鋼所的問題暴露出來,池谷製作所此前做過的工程質量也會遭到質疑,這不是他們能夠承受得了的損失。」馮嘯辰分析道。

    杜曉迪道:「那咱們要把這份報告公佈出去嗎?」

    「當然不能公佈。」馮嘯辰道,見杜曉迪一臉詫異的樣子,他又笑著說道:「日本人造假坑害墨西哥人,關我們啥事?我們抓住了他們的把柄,就得好好利用利用,得從他們身上最大限度地榨出油水。日本人要想保密遮醜,我會成全他們,不過嘛,封口費可得好好算算喲。」

    「嘯辰,你也太陰險了!」杜曉迪半嗔半怒地斥責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3 17:35
大國重工 第五百一十一章池谷的封口費

    「杜小姐,非常感謝你提供的檢測報告,我們對杜小姐的認真精神表示由衷的欽佩。為了表彰你的工作態度,我已經向岩崎先生提出建議,給你個人單獨發一份5萬日元的獎金」

    岩崎直弘的辦公室裡,內田悠滿臉笑容地對杜曉迪說道。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杜曉迪剛回到工地,就得到通知,讓她一個人到岩崎直弘那裡去談話。她走進岩崎直弘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屋裡除了岩崎直弘之外,還有內田悠和田雄哲也。因為知道杜曉迪懂日語,所以他們把翻譯給打發走了,以免人多口雜。

    時下日元已經升值,而人民幣則進行了政策性的貶值,5萬日元換算成人民幣,相當於2000多元,是中國國內一個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這樣一筆獎金,如果落到畢建新這樣的工人頭上,的確算是一筆大錢了,但相對於杜曉迪在這件事情中的作為而言,就是微薄得令人齒冷。

    想想看,田雄哲也他們一干技術人員,從日本飛到墨西哥來,折騰了十天時間都沒有找出事故的原因,而杜曉迪單槍匹馬就解決了這個問題,這個貢獻的價值恐怕是500萬日元都無法買到的。內田悠提出用區區5萬日元來作為獎勵,這其中的奧妙就值得人玩味了。

    杜曉迪本性單純,並不擅長於這種商場上的勾心鬥角,不過,與馮嘯辰在一起相處了這麼多年,耳濡目染地,也長了不少社會見識,不再是10年前那般天真呆萌了。對於內田悠的話,她只是還以微微一笑,說道:「內田先生,獎勵之類的,就免了,我只是關心池谷製作所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對於此前由於內田先生說話不嚴謹而給墨西哥媒體造成的誤解,池谷製作所打算如何進行澄清。」

    「正如杜小姐所說,墨西哥媒體上的報導,只是一種誤解,如果刻意去進行澄清,反而容易導致一些新的質疑。此外,杜小姐提供的檢測報告是真實無誤的,但這份報告並不能證明電焊人員對這次事故不負有責任,我們要進行澄清,也是缺乏依據的。」內田悠臉上笑容不減,但說話的內容卻是毫不示弱。

    「是嗎?」杜曉迪笑了,「鋼材成分有誤,意味著此前的銲接工藝規範是不正確的,使用74號焊絲並不能產生出最佳的熔接強度,這一點,田雄先生應當清楚吧?」

    「嗯嗯,的確不是最佳,不過,我們重新計算過,即使是鋼材成分有偏差,使用74號焊絲也是能夠保證所需強度的。」田雄哲也紅著一張臉回答道。

    他是搞技術的,並不擅長於說謊。事實上,他昨天已經帶著手下對鋼材進行過檢測,又根據檢測出來的鋼材成分配比計算過,確定焊縫開裂的原因就在於焊絲與鋼材不匹配,導致熔接強度不足。

    他把這個結論告訴了內田悠和岩崎直弘,但這兩位都要求他不得洩露這個結果,而是要一口咬定這不是根本原因。因為一旦這件事暴露出來,對仙戶制鋼所的損害不說,池谷製作所也是會受到連累的。

    內田悠今天約談杜曉迪,就是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拿幾萬日元堵上杜曉迪的嘴,讓她不要聲張此事。在他想來,杜曉迪也就是一個普通的電焊工,憑空多拿到一年的工資,肯定會笑得合不攏嘴,哪裡還會計較其他的事情。可他不知道,杜曉迪並非一個電焊工,則是一名高校副教授。杜曉迪的工資不高,一年也就是2000元左右,可她有一個身家過億的老公,就連她父母,憑著在通原的春天酒樓裡所擁有的股份,一年也有幾十萬收入,拿2000塊錢來封口,你特喵是寒蹭誰呢?

    「田雄先生,這就是你們得出的結論嗎?」

    聽到田雄哲也的狡辯,杜曉迪的笑容更燦爛了。她原本就是漂亮姑娘,現在年齡大了一些,又多了幾分少婦的風韻,展顏一笑,的確是讓人覺得春風滿面。不過,她隨後說出來的話卻讓眾人感覺到寒意襲襲,一種不妙的感覺籠罩了幾個日本人的身心。

    「如果田雄先生和你們的技術團隊得出這樣的結論,那實在是讓人對池谷製作所的技術水平感到擔憂。鋼材中的鉻含量偏低,使用74號焊絲無法保證焊層中形成預期的晶格結構,這樣焊層的抗拉伸力就會大幅度下降。這方面的計算模型已經是非常成熟的,難道田雄先生從來也沒有看過這方面的文獻嗎?」

    「文獻……」田雄哲也愣住了,作為一名科研人員,他當然是要成天和文獻打交道的,可眼前這個女工,居然也提文獻的概念,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嗎?他扭頭看了看岩崎直弘,發現對方也是一臉驚愕,不明白眼前出了什麼岔子。他再回轉頭,用試探的語氣問道:

    「杜小姐,你不是中國派來的電焊工嗎,你怎麼會瞭解這些?」

    「我當然是一名電焊工。」杜曉迪答道,「作為電焊工,研究銲接工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關於高鉻鋼銲接工藝的問題,我曾經寫過一篇論文發表在銲接學報上,其中主要討論的就是關於焊層晶格結構與抗拉伸強度的關係問題,田雄先生如果對這個問題有興趣,我回國之後可以給你郵寄一份複印件。」

    「銲接學報,焊層晶格結構與抗拉伸強度的關係研究……那篇文章我看過,那位作者名叫杜……我的天啊,你不會就是中國京城工業大學的杜曉迪教授吧!」

    田雄哲也下意識地站起了身,用手虛指著面前的杜曉迪,眼睛裡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杜曉迪說的那篇論文是去年發表的,在國際銲接領域裡曾掀起了一場小小的波瀾,田雄哲也是乾這行的,哪能不知道這篇文章。

    記得當初他還跟手下感慨,說這樣好的一篇文章居然是中國人做出來的,中國的技術進步速度真是讓人歎服。他當時就記下了作者的名字,想著有朝一日去中國出差的時候,可以順便去拜訪一下。不過,在他想來,這個名叫杜曉迪的研究人員,應當是一名老學者,最不濟也應當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可誰能想到,這個杜曉迪居然是一位漂亮的青年女學者,而且此時就坐在他的面前。

    「田雄君,你說什麼?」內田悠有些懵了,他看著田雄哲也問道。

    田雄哲也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自揶揄自己太遲鈍了。杜曉迪只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就能夠發現鋼材有問題,而且提交瞭如此專業的一份檢測報告,這豈是一個普通電焊工能夠做到的?人家敢把報告提出來,顯然就是知道這份報告的份量的,自己還在人家面前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不是上趕著送臉被人打嗎?

    如果他此前能夠稍稍理智一點,豈能想不起來杜曉迪這個名字他是見過的,發表在銲接學報上的那篇文章,顯示出杜曉迪是一位精通銲接工藝與力學計算的行家,這樣一位行家出手了,哪還有他抵賴的餘地。

    「內田君,我們不用再隱瞞什麼了,這位杜女士,是全球排得上號的銲接技術權威,我們現在用的其中一個模型,就是杜女士提出來的。她既然已經分析了鋼材的成分,自然知道了這次事故的真實原因。在她面前否認這個事實,是毫無意義的。」田雄哲也用一種沮喪的語氣向內田悠說道。

    內田悠一怔,隨即轉回頭來,用鷹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盯著杜曉迪,質問道:「原來杜女士並不是一名電焊工,而是一名技術專家。那麼我想問問,你隱瞞身份潛入我們的安裝工地,有什麼動機?」

    杜曉迪並不慌張,她冷冷一笑,說道:「我當然是一名電焊工,岩崎先生考核過我的資質。至於說我來到佩羅工地,動機也很簡單,貴公司出了質量事故,不去查找真正的事故原因,而是試圖把責任推到中國人身上,我受中國裝備工業集團公司的委託,前來查證,以便洗清貴公司潑在我們中國企業身上的污水,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你刺探我們工地的技術秘密,我們有權起訴你!」岩崎直弘也跳了起來,色厲內荏地威脅道。

    杜曉迪道:「很好啊,我非常歡迎貴公司起訴我,我願意在法庭上公開我的身份以及動機,對了,還有我發現的鋼材成分上的問題。我想,幾位應當不敢否認這些問題的存在吧?」

    「這……」

    幾個日本人都傻眼了。杜曉迪是拿著全福公司的派遣證明來的,她也的確是一名優秀電焊工,她進入佩羅工地是經過池谷製作所的管理人員允許的,所以並不違法。岩崎直弘說要起訴她,還真找不到什麼理由。至於說刺探技術秘密,人家只是在工作的時候發現鋼材成分有異,並向製造商提出質疑,這有什麼不對嗎?

    一旦日方起訴杜曉迪,那麼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會暴露在媒體面前,池谷製作所想瞞也瞞不住了,這個損失,誰敢承擔?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3 17:36
第五百一十二章貪得無厭的馮助理

    「我覺得,這是一個誤會……」

    內田悠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剛才還是橫眉立目,一轉身就變成了和顏悅色。他微笑著說道:「杜xiǎo jiě,我們此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實在是怠慢了。杜xiǎo jiě從中國趕來為我們查找事故原因,我們是非常感激的。我剛才說的獎勵,是在不瞭解杜xiǎo jiě身份的情況下,既然杜xiǎo jiě是國際知名的銲接權威,5萬日元的酬勞就不足以表達我們的心意了,我們考慮……付給杜xiǎo jiě100萬日元,你看如何?」

    說到100萬日元的時候,內田悠稍稍猶豫了一下,畢竟這個金額有點大,超出了他可以隨便做主的範疇。不過,他相信,這個數字是能夠得到高層批准的,只要能夠封住杜曉迪的口,別說100萬,花上1000萬也真不算多。

    「我們的要求是對外界澄清在這起事故中我國工人的責任。」杜曉迪淡淡地回答道。

    「我們會這樣做的。」內田悠這回答應得非常乾脆。他知道,杜曉迪是衝著這件事情來的,而且也的確是日方理虧在先,如果不能給杜曉迪一個滿意的答覆,對方是不可能妥協的。至於說澄清了中國工人的責任之後,他要讓誰去背鍋,這就是下一步要考慮的問題了。背鍋的人總是能夠找到的,內田悠對此有著充分的信心。

    「好的,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不向媒體發佈我們的調查結果。」杜曉迪應道。

    「太好了,非常感謝杜xiǎo jiě的理解。」內田悠鬆了一口氣。

    不過,沒等他高興一秒鐘,杜曉迪的下一句話已經出來了:「我們只會把這份報告提交給豪格公司作為備案。」

    「什麼,備案?」內田悠再次傻眼。

    開什麼玩笑,這份報告如果落到豪格公司手裡,這項工程可就直接泡湯了。豪格公司可不會想著給你保密,估計人家會直接起訴你造假,然後判你賠償多少,再把此事捅得世人皆知。可以這樣說,把報告交給豪格公司,與直接在報紙上發佈這份報告並沒有什麼不同,它對於池谷製作所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杜曉迪淡定地答道:「是啊,我們有必要向豪格公司說明這一點,否則如果未來發生同樣的事情,豪格公司難免要懷疑我們工人的素質,這是我們無法接受的。」

    「不不不,這完全沒有必要!」內田悠說道,「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事故的原因,那麼田雄君一定會想辦法對已經完成安裝的設備進行必要的加固,保證不會再發生類似事故,這一點杜xiǎo jiě是可以完全放心的。在這個工程中,貴國與我國是合作關係,我們不希望這樣一個小插曲會影響到業主對工程的信心,這樣對貴方和我方都是沒有好處的。 」

    「抱歉,這是我國裝備工業公司提出的要求,我作為他們派出的專家,無法改變他們的意志。」杜曉迪說道。

    「裝備工業公司?」內田悠詫異道,「他們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呢?」

    杜曉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負責技術而已。裝備公司的總經理助理馮嘯辰先生目前就在佩羅,內田先生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與他溝通。我想,他能夠回答內田先生的疑問。」

    把馮嘯辰推出來,是杜曉迪事先接到的劇本要求。在這場戲中,她要演的內容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後面的交易,超出了她的演技範圍,她需要把舞台交給馮嘯辰。

    聽到馮嘯辰的名字,內田悠打了一個寒戰,他這才明白,自己遇上的麻煩才剛剛開頭呢。難怪眼前這位女學者如此難纏,原來在她的背後,還有這樣一隻黑手……

    估計得狠狠地出點血了,還有,得讓公司馬上聯繫仙戶制鋼所,這件事,不是池谷製作所一家能夠扛下來的……

    內田悠在心裡默默地盤算著。

    在此前,內田悠是不準備馬上聯繫仙戶制鋼所的,他的打算是把佩羅這邊的事情壓下去之後,再拿著這個把柄慢慢地找仙戶制鋼所討價還價,以便換取最大的好處。他願意花100萬甚至1000萬日元換取杜曉迪封口,因為他知道,仙戶制鋼所會為這樣一個秘密支付10億甚至100億日元的代價。

    可現在,知道馮嘯辰已經插手此事,內田悠再沒有這樣樂觀的情緒了。他與馮嘯辰並沒有直接打過照面,但卻深深地知道這個中國官員是如何精明狡詐,又是如何貪得無厭。馮嘯辰明明已經知道了鋼材的秘密,卻沒有急於發佈,很顯然不是因為他不懂得媒體造勢的方法,也不是因為他與池谷製作所有什麼一衣帶水的友誼,而是想待價而沽,狠狠地敲詐池谷製作所一番。

    到了這個時候,內田悠也只能把仙戶制鋼所拽出來一塊扛雷了,中國人開出來的價錢,最終是要由仙戶來支付的,池谷是受連累的一方,可以與中國人聯手索賠,只是能夠拿到手上的好處就要縮水了。

    仙戶制鋼所接到池谷製作所的通報,幾乎連遲疑的時間都沒有,就派出了一名專員前往池谷製作所溝通此事,其間鞠了多少個躬,就不足為外人道了。鋼材成分造假的事情,仙戶制鋼所是早就清楚的,只是一直都在賭別人不會注意。池谷製作所能夠說出此事,自然就是掌握了證據,仙戶方面又何必無謂地抵賴呢?

    當得知此事是由中國人最先發現,而且中國人還暗示了索要封口費的意思之後,仙戶制鋼所派出了副總裁平岡樹男為首的一個談判小組,飛抵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與先期轉場到此的馮嘯辰和內田悠舉行三方會談。

    「因為我們的工作失誤,給各位添麻煩了,非常抱歉!」

    會談開始,平岡樹男再次向大家展示了他柔軟的腰肢,鞠躬鞠得腦門頂都撞到會議桌上了。馮嘯辰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了,只是在心裡惡惡地想著,把這位仁兄鞠躬的場面拍成shi pin,再配上一個「他好我也好」的旁白,就可以給那些補腎產品做廣告了。

    「由於貴公司的鋼材質量存在問題,讓我國工人蒙受了很大的冤屈,這也是我們不得不對此事給予特別關注的原因。」

    馮嘯辰把一疊此前的報紙攤在桌上,讓自己顯得師出有名。

    「很抱歉,給馮先生添麻煩了……」剛剛坐下的平岡樹男又站起來了,然後又是一套廣播體操的動作。

    「據我們瞭解,在佩羅工地上,使用同批號鋼材的設備還有數十處,一旦這些設備發生事故,會對我國工人的安全造成威脅。此外,接連不斷的事故也會對我國工人的聲譽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很抱歉,給貴國的工人們添麻煩了……」

    鞠躬。

    「我瞭解了一下,近幾年來,我國進口了不少於100萬噸仙戶制鋼所生產的鋼材,此外,由池谷製作所承建的我國兩家化肥廠設備中也使用了仙戶鋼材。我國經委已經責令相關部門進行質量大檢查,確定這些進口鋼材被使用在哪些領域,同時要求那兩家化肥廠立即停工,以消除可能的隱患。」

    「很抱歉,給貴國政府添麻煩了…… 」

    鞠躬。

    「此外,仙戶制鋼所在鋼材數據上造假,極大地傷害了中日兩國的感情……」

    「很抱歉,給兩國關係添麻煩了……」

    鞠躬……

    馮嘯辰羅羅索索地數落了一大通,眼見著平岡樹男的腰都有些直不起來了,他這才緩了口氣,開始進入正題了:

    「在事件發生後,我們與內田先生進行了溝通,內田先生希望我們不要向公眾報告此事。出於中日友好的考慮,我們暫時答應內田先生的請求。不過,對於我方在此事件中的損失,我們希望得到必要的補償。」

    「這一點我們完全能夠理解。」平岡樹男應道,他知道,現在開始的內容才是最關鍵的,而且也不是一個或者若干個鞠躬能夠解決的。

    「我們公司董事會已經討論過此事,我們願意向貴方支付1億日元作為補償金。未來,如果貴國政府希望對此前進口的仙戶鋼材進行檢測,我們可以負擔所有的檢測費用。對於經檢測證明未達到質量要求的鋼材,我們願意全部召回。」平岡樹男道。

    「為什麼不是召回全部鋼材呢?」馮嘯辰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100萬噸鋼材,非要等我們查出問題才召回,這需要多少工作量,平岡副總裁計算過沒有?我方的要求是,貴公司應當召回全部鋼材。對於使用這些鋼材建設的建築物,我們將全部拆除重建,這部分費用要由貴方承擔。」

    「什麼?拆除重建?」平岡樹男幾乎要跳起來了。他倒是早就想過中國人可能會漫天要價,可你們也不能黑到這個程度吧?100萬噸鋼材,誰知道建了多少房子、多少工程設施,你們說一句其中有仙戶的鋼材,可能不合格,就要全部拆除,而且費用由我們支付,這得把整個仙戶制鋼所都賣了,恐怕也賠不起吧?

    「馮先生,你說笑了……其實,絕大多數的鋼材都是沒有問題的,即便是極少數有問題的鋼材,也不會產生惡劣的後果,……拆除建築物的事情,就不必了吧?」平岡樹男苦著臉央求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4 11:53
大國重工 第五百一十三章這是一個無憂劫

    「馮先生,仙戶鋼材數據出現差錯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雖然我承認其中涉及到的鋼材型號和批次稍微多了一點。但據我們的計算,嗯嗯,也包括杜曉迪女士的計算,大多數鋼材中合金成分不足,對於鋼材的強度並沒有產生嚴重的影響,拆除所有已建工程,實在沒有必要。我想,我們雙方最好能夠以坦誠的態度,商量一個具有可行性的解決方案,像現在這樣討論,對於解決問題並沒有作用。」

    內田悠字斟句酌地規勸著馮嘯辰,他既要讓馮嘯辰把談話的主題收回到正確的方向上來,又要避免哪句話說得不當,招來這個愣頭青更強烈的反擊。對於馮嘯辰的搗亂能力,內田悠是深有體會的,那年在海東省,他自己都差點被當成販賣黃色刊物的罪犯被警察帶走。

    「坦誠的態度,內田先生是指什麼呢?難道是平岡副總裁剛才說的那區區80萬美元賠償嗎?」馮嘯辰面帶譏諷地說道。

    1億日元,聽起來顯得很多的樣子,但實際上,按時下的日元匯率換算,也就是相當於80萬美元的樣子。中國先後從仙戶制鋼所進口了不少於100萬噸鋼材,按每噸價格400美元計算,至少就是4億美元的交易額,對方想拿出80萬美元來擺平這件事,這得是多欺負人的行為?

    內田悠也無語了,對於平岡樹男此前的開價,內田悠也是腹誹良多的。他是瞭解馮嘯辰的,知道1億日元這樣一個數字根本無法讓馮嘯辰滿意,甚至有可能會讓馮嘯辰感覺到是一種羞辱。可這畢竟是仙戶制鋼所的事情,他無法代替平岡樹男報價,所以也只能等著馮嘯辰直接向平岡樹男發難了。此時聽到馮嘯辰把這一點明確表示出來,內田悠轉過頭去,向平岡樹男遞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並不是所有的鋼材都有問題。」平岡樹男爭辯道,「事實上,我們出口到中國去的鋼材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碳素鋼,而不是內田君他們的工地上使用的合金鋼。這次合金鋼合金成分數據出現差錯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那些碳素鋼。我們支付1億日元,是補償貴國工人此前受到的不公正的非議。至於說到鋼材方面,貴國可以進行檢測,我們願意承擔檢測費用。」

    「呵呵,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沒有必要談下去了。」馮嘯辰道,「剛才內田先生說我們雙方應當採取坦誠的態度,但平岡先生所言,並不能讓我感覺到坦誠。我們不需要貴公司的補償,也不需要貴公司承擔檢測費用,我們會邀請國際上的同行來幫助我們進行鋼材檢測,我們也會聲明我們不得不採取這種謹慎行為的原因。

    好了,我準備搭乘後天的飛機返回中國去處理此事,所以這兩天還要收拾 下行李,就不陪二位用午餐了。非常感謝你們二位前來與我方洽談,我也非常期待在中國再見到二位。」

    說到此,他不等內田悠和平岡樹男說什麼,便收起自己的筆記本,站起身便往會議外走去。平岡樹男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明白是怎麼回事時,馮嘯辰已經走得看不見人影了。內田悠倒是有心理準備,在馮嘯辰起身的時候,他嘴張了張,但最終也沒有說出挽留的話。他知道,問題的關鍵是在平岡樹男身上,不做通平岡樹男的工作,這場會談是無法進行下去的。他還能夠猜出來,馮嘯辰在此時離席,其實是想給平岡樹男一個清醒頭腦的機會,等平岡樹男弄明白自己的處境,就不會這樣慢待這場交鋒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中國官員為什麼突然就走了?」平岡樹男看著內田悠,驚訝地問道。在他想來,談判不就是討價還價嗎?你覺得我開出來的價錢不合適,你可以往上加嘛。1億日元不夠,我再給你加2000萬,這總可以吧?2000萬日元,也是很多的小錢錢呢,你們中國那麼窮,真的不在乎這些錢?

    內田悠嘆了口氣,說道:「平岡君,恕我直言,你真的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對於仙戶制鋼所的影響。如果中國人把檢測報告告之於眾,別說你平岡君,就是你們的總裁,恐怕也得引咎辭職,而仙戶制鋼所是否還能存在下去,都是一個懸念。這樣大的事情,貴公司居然想用1億日元來解決,這未免太過於草率了。」

    平岡樹男道:「內田君,我當然明白這件事對我們公司會有多大的影響,否則公司就不會派我專程到墨西哥來解決這件事。我認為, 1億日元是一個足夠有誠意的賠償標準,你要知道,中國的人均國民收入也只有400美元,我們不能拿日本的價值標準來衡量中國的事情。」

    內田悠聳聳肩膀,說道: 「如果平岡君是這樣的看法,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你們雙方是在進行打劫,對於貴公司來說,這是一個生死劫,而對於中國人來說,則是一個無憂劫。要提醒你的是,這位馮先生是一位極其高明的棋手,你認為他會願意以區區三兩目的好處而讓你消劫嗎?」

    「這就取決於他手裡有沒有足夠的劫材了。」平岡樹男自信地說道。

    內田悠躬了躬身,說道:「既然平岡君有這樣的自信,那我就預祝平岡君取得這輪勝利了。不過,我想提醒一下平岡君,如果你這個劫打輸了,受到連累的不僅僅有仙戶制鋼所,還有我們池谷製作所。我們已經做過評估,一旦鋼材的質量問題被公之於眾,我公司承受的直接經濟損失會超過200億日元,聲譽上的損失也會不少於這個數字。我們可不會接受1億日元的賠償,我們將在日本對貴公司進行起訴,要求貴公司賠償我們所有的直接和間接損失。」

    撂下這句話,內田悠也像馮嘯辰那樣,轉身揚長而去。他在心裡盤算著,該如何向總部匯報這件事情,同時還要提醒總部馬上與仙戶制鋼所的總部取得聯繫,讓仙戶那邊的高層明白平岡樹男是在玩火。

    看到內田悠走開,平岡樹男叫過來一個隨從,對他吩咐道:「你馬上給我接通本部的電話,我要和總裁直接通話,讓他通過關係聯繫中國的有關部門,給這個姓馮的官員施加壓力。中國人有求於我們的地方很多,這個姓馮的不敢造次。」

    與中國「有關部門」的密切關係,就是平岡樹男向內田悠說起的劫材。在接到平岡樹男打回的電話之後,仙戶制鋼所的公交部門迅速行動起來,與中國國內的若干個部門進行了聯繫,聲稱因為一些很不起眼的小問題,仙戶與中國派往墨西哥的一位名叫馮嘯辰的官員發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仙戶方面希望有關部門能夠從中調停,仙戶制鋼所也願意拿出一些資金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動作真夠快的。」

    在賓館裡放下電話聽筒之後,馮嘯辰冷笑著對坐在一邊的杜曉迪說道。

    「這已經是第五個電話了吧?」杜曉迪道,「日本人可真有能耐,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找到了這麼多部門來幫他們說情。我都接到了學校的電話,讓我在墨西哥期間要注意外交影響,不要做出傷害國外友人感情的事情。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純粹的技術問題,為什麼要扯到國家關係上去呢?」

    馮嘯辰道:「沒什麼奇怪的,咱們國家經濟發展水平低,技術實力差,有求於人,所以也就習慣於忍氣吞聲了。我能理解這些『有關部門』的顧慮,不過嘛,他們不明白一點,一味的忍讓並不能讓日本人感恩,反而會讓他們覺得我們好欺負,未來只會變本加厲。這一次,咱們攥住了仙戶制鋼所的命門,如果不狠狠地敲打他們一回,他們是不會知道咱們的厲害的。你看看內田悠,就是因為上次我收拾了他,他這次表現得多乖。這個姓平岡的老鬼子,說到底就是 一頓收拾。」

    「你說得真難聽。」杜曉迪笑道,笑過之後,她又擔憂地提醒道:「嘯辰,這麼多單位都給你打了招呼,你不能完全不在乎吧?萬一真的鬧出點外交風波,可不是你這個級別的幹部能夠擔得起的。」

    馮嘯辰道:「你放心吧,出來之前,我向孟部長和董老都請示過這件事,他們給我的指示就是有理、有利、有節。我們現在佔著理,只要我注意分寸,就不會有什麼麻煩。平岡樹男不是找人給我施壓嗎,那好,我也給他施加點壓力。你幫我查下電話號碼簿,我現在就給各家媒體打電話,讓他們明天上午來參加新聞發佈會,我要獨家發佈調查結果。」

    「不會吧!」杜曉迪愕然道,「那麼多人給你打招呼,你還要開發布會?」

    「這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是這些狗屁倒灶的『有關部門』。我是企業裡的幹部,不歸他們管,他們能奈我何?」馮嘯辰牛逼烘烘地向妻子吹噓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4 11:53
第五百一十四章我們是帶著誠意來的

    「什麼,中國人要開新聞發佈會?」

    正在得意洋洋等著馮嘯辰來向自己低頭的平岡樹男聽到這個消息,騰地一下就從沙發上蹦起來了,臉上滿是驚愕的表情,哪裡還有平日裡那副斯文淡定的派頭。

    「這不可能,我們公司已經聯繫過中國的好幾個政府部門,他們向我們承諾會勸說馮嘯辰恢復與我們的談判。」平岡樹男向前來報信的內田悠說道。

    內田悠淡淡一笑,說道:「墨西哥城的各家媒體都已經接到了通知,中國人明天將在海角賓館的大會議廳舉行新聞發佈會,就佩羅工地的分餾塔倒塌事件發佈中方的調查結果。他們還向池谷製作所發了邀請函,希望我們能夠與他們一道發佈這個結果。」

    說到此處,他把一份打印材料遞到平岡樹男面前。平岡樹男接過一看,正是中方提交給池谷製作所備案的新聞發佈會內容,上面寫道:對於此前佩羅化工廠工地發生的分餾塔倒塌事件,中方進行了認真調查。現場工人通過電焊火焰分析,問題可能出在鋼材成分方面,與中國工人的操作沒有關係。材料上還援引了國際銲接技術專家杜曉迪女士的分析,認為如果鋼材中鉻與鉬的成分與標稱成分存在差異,會導致焊層出現什麼什麼樣的變化,從而發生什麼什麼樣的結果。這些技術性的闡述不是平岡樹男能夠看懂的,但他深信,記者們在拿到這份材料之後,一定會找懂行的人去解讀,然後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中國人瘋了!」平岡樹男嚷道,「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做就沒有任何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屆時我們仙戶制鋼所生產的所有鋼材都會受到來自於全世界的質疑,我們的損失會超過1000億日元,甚至有可能會導致破產!」

    你才知道啊?

    內田悠在心裡罵了一句,然後說道:「可是,這僅僅是貴公司的損失而已,對於中國人來說,或者說,對於馮嘯辰來說,有什麼損害呢?」

    「他……他會失去他的上司的信賴!」平岡樹男想了半天,才憋出這樣一個理由。

    「哈哈,或許是吧。萬一他不在乎呢,平岡群打算和他賭一賭嗎?」內田悠用嘲諷的口吻問道。

    平岡樹男蔫了,這是能賭的事情嗎?別說馮嘯辰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失去上司的信賴,就算是把馮嘯辰大卸八塊,又能抵得上仙戶制鋼所的損失嗎?內田悠說得對,這個劫對於仙戶來說是生死劫,而對於馮嘯辰來說則是無憂劫,任何一個棋手都應當知道這種棋怎麼下的。

    「不行,我得見見馮嘯辰!」平岡樹男說道。

    在這之前,他可是一直都在等著馮嘯辰主動上門來找他,而且也無數次地幻想過馮嘯辰會是如何一種沮喪、恐慌的表情。可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敢做這個夢了,因為他輸不起這個「萬一」。

    馮嘯辰在墨西哥城的住處和聯繫方法,此前是已經向平岡樹男通報過的。平岡樹男拿起房間的電話,撥通了馮嘯辰的號碼。那頭接電話的正是馮嘯辰,聽到平岡樹男自報家門,馮嘯辰哼哼哈哈地應了幾聲,然後便不吭聲了,等著平岡樹男說話。

    「馮先生,我方一直是希望維護中日友好的,關於這一點,我們向貴國的許多政府部門都表達過,我想,他們應當也向你轉達過這個意思吧?」平岡樹男委婉地說道,其潛台詞就是說,我們已經擺平了你的上司,難道你還不收斂嗎?

    「是的是的,在我離開中國之前,我的領導已經向我陳述過這一點。」馮嘯辰應道。

    「離開中國之前?」平岡樹男聽出了馮嘯辰的意思,他詫異地問道:「怎麼,今天一天,你沒有收到來自於中國的電話嗎?」

    「今天?沒有啊。」馮嘯辰天真無邪地回答道,說罷,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也許是因為我今天一直沒有在賓館裡呆著吧,因為我明天就要回國,所以今天要和我太太一起逛逛街,買點墨西哥的特產。」

    「你是說,你沒有接到來自於你們國內的電話?」

    「沒有,一個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平岡樹男急了,他說道:「馮先生,我告訴你,你們國內是一定會聯繫你的,你現在必須通知所有的記者,取消明天的新聞發佈會,否則就來不及了。」

    「必須嗎?」馮嘯辰呵呵冷笑了一聲,說道:「平岡先生,新聞發佈會是不可能取消的,我能做的,充其量也就是改變在發佈會上發佈的內容而已,而這,取決於貴公司的態度。從現在開始,還有18個小時,平岡先生請不要自誤。」

    說罷,馮嘯辰便掛斷了電話,只留給平岡樹男一串刺耳的忙音。

    「他沒接到電話……原來是這裡出了岔子,不行,我得馬上和總部聯繫,讓他們……」平岡樹男自言自語,拿著電話聽筒,猶豫著要不要與仙戶制鋼所的本部聯繫。

    「平岡君,你別再做夢了!」內田悠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對著平岡樹男大喝了一聲,接著說道:「什麼沒接到國內的電話,這個馮嘯辰分明就是在抵賴,他這是打算以下克上,做成既成事實。我不知道這個人是真的沒頭腦,還是有著堅定的決心和魄力,但我相信,如果我們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回覆,他是一定會召開這個新聞發佈會的,而且一定會把咱們兩家公司都推進深淵裡去。相信我,平岡君,我們不能和一個瘋子去賭公司的命運!」

    「瘋子!真是一個瘋子!」

    平岡樹男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他開始明白過來,電話那頭的那個中國人,與他此前接觸過的許多中國人都不同,那個人對「日本」二字沒有什麼敬畏感,他想憑著自己的日本人身份去嚇唬對方,是沒有用處的。

    既然嚇唬不住,那就索性臣服吧。日本的文化不就是菊與刀嗎,用刀嚇唬不住人,那就只有獻上菊花了,平岡樹男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困難。

    當天晚上,馮嘯辰在下榻的賓館裡迎來了謙恭的平岡樹男和內田悠一行,他把二人讓進套間的客廳,在招呼客人坐下的時候,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指著旁邊堆著的一堆資料說道:「真不好意思,剛才一下在忙著準備明天新聞發佈會的資料,弄得客廳挺凌亂的,二位請勿見怪。」

    資料……

    平岡樹男和內田悠瞟了一眼那些資料,心裡苦得如吃了黃連一般。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還不確信馮嘯辰是否已經下定了砸鍋的決心,但那些資料放在面前,還是給了他們以一種極大的危機感。這些資料一旦發佈出去,仙戶制鋼所估計就得去掉半條命,池谷至少也得減血20%。這個時代,全球有多少大企業在pk,誰敢無端地中槍減血?

    「馮先生,我們是帶著誠意來的。」平岡樹男硬著頭皮說道。

    「我們非常歡迎這種誠意。」馮嘯辰笑呵呵地說道。

    「我們願意向貴國政府支付100億日元,用於對使用了仙戶鋼材的建築物進行預防性的修繕。」平岡樹男拋出了第一個「誠意」。

    「嗯哼。」馮嘯辰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我們與池谷製作所已經達成了共識,認為本次佩羅工地的事故與中國工人無關,中國工人的技術是非常出色的,我們對於與中方的合作非常滿意。我們將專門召開一次新聞發佈會,向媒體澄清此前的不實傳言。」

    「這是理所應當的。」

    「我們將與貴國教育部合作設立一項仙戶獎學金,用於資助中國學生赴日本留學,每年的名額為500人。」

    「嗯。」

    「我們將與貴國的京城工業大學材料系進行合作建立一個材料技術研究所,聘請杜曉迪女士擔任研究所主任。研究所的經費為每年1億日元,第一期合作時間為10年。」

    「呵呵。」

    「還有,我們希望聘請馮先生擔任我們的技術顧問,薪酬為每年2000萬日元。另外,馮先生如果到日本來指導工作,所有的食宿費用都由我方承擔……」

    「聽起來倒像是一個挺好的條件哦,還有呢?」

    「還有……」平岡樹男語塞了,賠錢、賠禮,再加上給當事人個人的好處,這還不夠嗎?不過,他既然已經存了獻菊的想法,自然也就要讓對方滿意才行,他說道:

    「至於其他方面的要求,還請馮先生給我們一些提示。只要是我方能夠做到的,我們都會儘量滿足的。」

    馮嘯辰道:「剛才平岡先生說是帶著誠意來的,那自然就是說我們雙方是朋友,是合作夥伴。既然是夥伴,就不能光是你們一方出錢出力,我們什麼都不做,是不是?」

    「呃……是!」平岡樹男暈了,這話怎麼讓人聽著有些不對啊。

    「我們一直都很珍視與仙戶制鋼所的友誼,為了表示這種友誼,我國的江城鋼鐵廠曾經向貴公司鄭重提出希望合作開發用於大型乙烯設備的超低溫鋼材,而貴方一直沒有答應。我想,從雙方的誠意出發,平岡先生能夠促成這項合作呢?」

    馮嘯辰笑嘻嘻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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