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日本當廚神 作者：千回轉 (已完成)

第199章：彩色遊樂園

　　「這麼一個笨蛋，值得他不惜發動食戟去挽救嗎？」

　　剃切繪裡奈注視著田所惠。

　　但她的目光，很快被森田真希吸引。

　　「那個女生，是叫森田真希吧？」

　　「嗯，今年兩個插班生之一，好從容，刀法乾淨，料理步驟不急不緩……」

　　幾位畢業生，也紛紛發表讚美之言。

　　包括堂島銀，都對森田真希投以愕然的一瞥，「這麼有氣勢的女生，怎麼會在食材環節上出了紕漏？」

　　「不應該。」

　　堂島銀緩緩搖頭，目中帶著不解。

　　如果說田所惠是一塊蒙塵的璞玉，那麼森田真希，就是一塊初經打磨，綻放出光亮的翡翠。

　　重要的是，她在畢業生的目光下，不見一絲侷促，自成小世界，甚至，在下刀切蔬菜，用擀面杖擀捲心菜葉子的時候，還輕輕哼著歌，給人一種歡快的氣息，就好像……處於甜蜜熱戀期的少女。

　　哼！

　　莫名地，剃切繪裡奈就是不爽，想到了當初那塊『帝王蟹厚蛋燒』，嘴裡不禁嘟囔道：「狗糧！」

　　而另一邊，田所惠的烹飪效率，不及森田真希的一半。

　　可能是察覺到田所惠處於神經繃緊狀態的關係，畢業生們在隨後的兩個小時裡，都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地下廚房靜悄悄的。

　　「好了！」

　　把捲心菜葉蓋上，保鮮盒的蓋子也蓋上，將盒子塞進冷藏櫃，田所惠一回頭，就對上一張笑盈盈的面孔。

　　森田真希揮舞拳頭道：「你做到了，小惠！」

　　在半小時前，真希就已經把自己的保鮮盒，放進了冷藏櫃。

　　她原以為田所惠要落後一個小時，豈料到後面就漸漸追了上來。

　　「啊！」

　　田所惠如夢初醒，直到現在，她的腦袋也還是空白的。低頭怔怔注視著自己幾乎不再顫抖的雙手，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色彩。

　　「小惠，你太厲害了！」真希豎起拇指讚道，而後湊過來小聲地問，「怎麼做到的？」

　　噗哧一下。臉蛋紅透了。

　　田所惠垂下頭，吶吶道：「腦袋裡，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指引著我……」

　　「誰的聲音？」真希愕然。

　　「這個……」田所惠說不下去了。

　　她沒有撒謊，至今腦袋中依舊有『九珍法式蔬菜凍』給她營造的彩色世界，聲音正是從那個世界傳達而來的：

　　「秋葵要去頭去尾，小絨毛要泡在鹽水裡互相摩擦掉，做到盡善盡美。」

　　「西葫蘆削皮切成長條狀。」

　　「蘆筍也是去頭去尾。尾部太硬了，口感不好，不適合做菜。頭部也不適合做法式凍。」

　　默默地攥緊了雙手。田所惠不禁對那邊熟睡的年輕講師，投以感激的目光。

　　「原來料理，可以蘊含著這麼多的東西。」她心想。

　　一個小時後。

　　「時間到！」

　　堂島銀看了看手錶的時間，而田所惠和森田真希，也已經一前一後的，完成了法式蔬菜凍的擺盤裝飾。

　　桌子上，擺著兩盤近乎一致的菜餚。

　　但仔細看，畢業生們就發現了，兩道法式蔬菜凍，在外觀上，森田真希的要精緻許多。

　　這種精緻是外層捲心菜的顏色，和內層大小對等的蔬菜條，還有完美的法式清湯，共同營造出來的，缺了一環都不會如此精緻。

　　「你居然被那傢伙判為『不合格』？」

　　水原冬美感到難以置信，關守平、多納托梧桐田，以及圍觀的干日向子、幸平創真和剃切繪裡奈，都對這份「精緻」，感到窒息。

　　森田真希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餐盤裡的叉子，「諸位請用－－」

　　咕嚕。

　　光是外觀就足以勾起食慾，干日向子最先搶了一個叉子，並切了一角的蔬菜凍，啊的張口吞嚥，腮幫子鼓起。

　　「天啊！」

　　干日向子立刻掩嘴，發出驚呼。

　　「好和諧的味道！」

　　「醬汁也近乎完美……」

　　輕輕咬下，煮透的九種蔬菜，在口腔中宣洩甘甜的汁液，呻-吟再也止不住的飛出。

　　額頭發燙。

　　日向子撫摸自己的額頭，怔怔的，瞳孔彷彿被染成了彩色。

　　遊樂園！

　　歡快的嬉笑聲傳進耳朵，干日向子發現自己站在一座七彩的遊樂園裡，面前是橫空的巨型摩天輪，一根根猶如傘架蔓延而出的鋼筋手臂，卻是彩色的透明。

　　這時，年輕男女甜蜜的話語聲，由背後傳來。

　　干日向子回過頭，原來後面是一座木馬亭，幾對年輕男女，坐在相鄰的升降木馬上，手掌在半空緊緊纏繞。

　　一對情侶恰巧從身邊走過，女子手中拿著小瓶子，搖了一搖，從中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心形塑料模具，輕輕一吹，嘩啦，大片五顏六色的泡泡，就在風中飄舞。

　　這些泡泡撞在日向子身上，每一種泡泡就帶來一種蔬菜的風味。

　　清爽！

　　柔和！

　　甜！

　　「太甜了……」隨著干日向子幾乎要哭出來的吶喊，遊樂園世界破碎了，眼前還是夜晚的廚房。

　　「繽紛，瑰麗！！」

　　堂島銀怔怔盯住叉子，口中的蔬菜凍，已經被嚼碎吞下，他健美的面容，居然透著一絲奇怪的紅光，眼神亦是柔和，那種目光就像是在看戀人。

　　關守平、多納托梧桐田和水原冬美，也是相似的柔和表情。

　　鐺！

　　叉子掉在地上，剃切繪裡奈目中泛著一絲慌張，急忙彎腰把叉子揀回來，並且在俯下身的時候，用手背快速地擦拭眼角，掩飾痕跡。

　　堂島銀的叉子，放下又舉起，顯然是想多嘗嘗一塊法式凍，可是半天都沒落下。

　　這個沉穩、堅毅的男子，竟對一盤料理遲疑不定，無法下手。

　　「算了！」

　　半晌，放下叉子，糾結的眉毛略有鬆緩，堂島銀看向四宮小次郎，道：「四宮，你也嘗嘗吧。」

　　即便堂島銀不打招呼，四宮小次郎也已經走了過來。

　　持握叉子，刺穿一塊切好的法式凍送進嘴裡，四宮小次郎立刻低下頭，推了推眼鏡框，「味道做得確實不錯，可如果僅僅是這種程度……」

　　言語驟然卡在了喉嚨。

　　握住叉子的手，青筋畢露。

　　「怎麼回事！」

　　瞳孔一瞬間變得渙散，四宮小次郎同樣來到彩色的遊樂園。

　　「喲，四宮，你來了啊！」

　　背後的亭子裡，堂島銀在向他揮手。

　　四宮回頭瞧，頓時呆住。

　　幾位畢業生，日向子、關守平、梧桐田以及水原冬美，還有幸平創真、剃切繪裡奈，都坐在了一匹升降木馬上，臉上清晰寫著甜蜜的笑容。

第200章：笨拙的可愛（上）

　　「……為什麼……明明是很普通的食材……」

　　四宮呆呆瞧著正在運轉的升降木馬，彩色遊樂園的歡聲笑語，在他聽來是那麼刺耳。

　　「四宮學長！」

　　干日向子跳下木馬，拉扯著四宮小次郎，「很好玩的，我們一起去坐吧！」

　　「什麼鬼啊！」

　　一巴掌就把干日向子整張小臉蛋覆蓋了，四宮小次郎冷著臉，強硬拒絕干日向子的接近，竭力維繫心中的驕傲。

　　「這不是我的食譜！」

　　四宮小次郎一遍遍在說：「她胡亂加進了奇怪的東西，不，這絕對不是我的食譜，我食譜的調味搭配，是不會這麼『甜的』，太甜了，蔬菜怎麼可能營造出這種甜味……為什麼……啊……」

　　「學長！」

　　突然，一個歡快的女生驚喜叫道，卻不是干日向子發出的。

　　某個坐在長椅上等了很久的女生，快步跑向遊樂園門口，一個雙手插在褲袋裡，酷酷的男生，任由女生挽住自己的手臂，排在摩天輪隊伍的末尾。

　　奇妙的是，那個男生，像極了高中時期的自己，而挽住他手臂的，卻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生。四宮小次郎徹底慌了，衝過去，硬生生將粘合的情侶分開，發出神經質一般的低笑，「我一個人就足夠了！不需要蠢貨拖住我的腳步！」

　　「學長」

　　這回終於是干日向子在喊他了。

　　嗯？

　　現實。

　　手抖了抖，差些抓握不住叉子，四宮小次郎微微垂下面孔，眼鏡片反著光，別人無法看到他眼裡一層複雜的光芒。

　　「怎麼樣，四宮，你覺得森田真希的料理……」堂島銀好整以暇地問。

　　「呵，胡亂加進東西，這是料理嗎？」

　　四宮小次郎說：「總之，這不是我的『九珍法式蔬菜凍』，而是森田真希自己創造的！絕對不是我的食譜！」

　　他嘴很硬，就是不肯服軟。

　　「我只是問你，森田真希是否證明了她存在的價值？」堂島銀看著反應如此強烈的四宮，嘴角泛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果然，這傢伙深受觸動。

　　咳咳。

　　瞟一眼桌面上森田真希的法式凍，堂島銀吸了口氣，盡量不去回味那種甜蜜酥軟的感覺。那種味道，彷彿會讓他堅硬的心腸淪陷。

　　「……」

　　聞言，四宮小次郎沉默。

　　「這是投票決定的，就算我說『不』，難道她還會因為我的意見退學？」他嘴角揚起譏誚道。

　　掃一眼評審桌，堂島銀、關守平、梧桐田、水原冬美和剃切繪裡奈這五位評審，皆是一副認同的表情，四宮小次郎的意見，的確無足輕重。

　　「好強烈的個人印記！」關守平、梧桐田對視一眼，心中凜然，沒敢說出『廚心』那兩個字，怕進一步刺激到四宮的自尊心。

　　他一直追求的東西，卻出現在今年的新生身上，而受到震撼的，可不僅僅是四宮，他們同樣產生一種被後輩超越的失落感。

　　「雖然是依照四宮的食譜做出來的菜品，但是，這道菜，已經不是原來的『九珍法式蔬菜凍』了，我感覺叫『奇幻遊樂園蔬菜凍』更合適！」水原冬美緩緩說，臉頰泛著紅暈。

　　「什麼奇幻遊樂園，我說叫彩色遊樂園更合適！」干日向子道。

　　幸平創真、剃切繪裡奈插不進話。

　　其實，在剃切繪裡奈心中，有一個更合適的名字，但她說不出口，畢業生們更說不出口。所以大家乾脆一起裝傻吧，抱團取暖，多麼和諧的畫面。

　　在場唯一不為所動的，除了仍在溝通廚神空間的夏羽，就是站在他旁邊的涼子麗娜。

　　「真希果然很厲害吶！」

　　田所惠也是目露喜色，看著被畢業生圍繞討論的搭檔、夥伴，由衷的雀躍。

　　但是……

　　轉頭瞥一眼自己剛剛放在桌上的料理，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臟，又不爭氣的怦怦加劇跳動。她雙手緊緊握住，暗示自己：「不行，我已經不再害怕了！」

　　腦中盤踞的彩色世界，未曾褪色。

　　那個聲音，仍隱隱迴盪在心間，還在重複著『九珍法式蔬菜凍』的料理講解。

　　圍繞著森田真希的特質料理，眾人討論了一陣子，終於把目光轉向被忽略的田所惠。

　　「田所惠！」

　　堂島銀的聲音，令田所惠心中一驚。

　　「是！」她連忙繃緊身子回答。

　　「不用緊張……」見狀，堂島銀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我們現在開始品嚐你的料理。」

　　於是，五位評審，都換了一副乾淨的刀叉。

　　水原冬美是個面癱，並沒有特別照顧田所惠的面子，盯住她的法式凍，眉毛擰成了一團，「這外觀，和森田真希的料理，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就不說表層的捲心菜葉。

　　內部的蔬菜隔層，居然參差不齊，胡蘿蔔、西葫蘆等切成條狀的蔬菜，以五位評審挑剔的眼光看來，刀功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不過，想到之前烹製料理的時候，田所惠那副顫抖的樣子，幾位評審頓時釋然。

　　這麼一個易緊張，在崩潰邊緣的小姑娘，能咬著牙把料理完成，非常不簡單。

　　就不說料理，她已經展示了自己的氣魄。

　　爬也要爬到終點的氣魄！

　　四宮小次郎推了推眼鏡框。

　　他沉默得詭異，居然沒有出言譏諷這麼一個「笨蛋」。

　　「還是我先來吧！」

　　雖不是評審席的一員，干日向子卻比誰都積極，餐刀一劃，切下一角的法式凍送進口，還明顯的嚼了嚼，立刻驚詫地瞪圓眼睛：

　　「咦，外觀雖然糟糕，但味道，出奇的和諧！」

　　「很標準的味道呀！」

　　忍不住再切下一角，仔細品嚐，而隨著咀嚼，干日向子眼角卻有一顆顆淚珠在醞釀，當切下第三塊法式凍吃下的時候，她淚崩了。

　　「小惠」放下刀叉，一下子撲過去，把猝不及防的純樸少女，緊緊抱住，干日向子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被日向子怪異的舉止嚇到，地下廚房安靜了足足一分鐘，才有第二個品嚐者。

　　沒想到，這次緊跟干日向子品嚐的，赫然是四宮小次郎。

　　「哼，這麼笨拙的刀功……」

　　不急著吃掉，而是用叉子，叉起一小塊法式凍，置於眼底觀察，四宮小次郎對刀功只有「笨拙」的評價，而後緩緩張嘴。

　　唔。

　　嚼了嚼，入口很淡，這就是法式凍原原本本的味道。

　　但是，隨著牙齒將煮透的蔬菜咬破，一股混合在汁液洪流中的料理心意，洶洶侵佔四宮小次郎的心房！

第201章：笨拙的可愛（下）

　　咣鐺。

　　品嚐真希的法式凍時，還能緊緊持握的叉子，卻在稍稍嘗了一口田所惠料理的那刻，脫手而墜。

　　「這種微微酸澀的味道，怎麼被放大了……不合格！絕對不合格！」

　　四宮小次郎作著徒勞無功的掙扎。

　　酸！

　　即便只是一絲酸，卻也和真希的「甜」法式凍，形成強烈的對比。

　　默默地拾起叉子，掏出手帕擦拭乾淨，四宮小次郎不發一言，再次叉起一塊法式凍送進口。

　　「轟」

　　有什麼東西被撬開了。

　　轉瞬之間，降臨初春時節的北海道。

　　野外田壟還有著尚未消融的冰雪，一位漂亮溫柔的母親，站在田壟那頭，向一個綁著大麻花辮，剛剛學會走路的女童，輕聲喊道：「小惠，小惠，過來，我在這裡！」

　　女童穿得很厚，襖衣把她裹住胖嘟嘟的，空氣還很冰涼，她雙頰泛著可愛的紅暈，咿咿呀呀，歪歪扭扭，一步一步往前走。

　　「啪」

　　突然，四宮小次郎眉頭一皺。

　　名叫小惠的女童摔倒了，地面鋪著堅硬的冰層，可是剛剛倒下，女童立刻坐起來，清澈無暇，宛如寶石的大眼睛，牢牢盯住站在田壟那頭的母親，又爬了起來。

　　啪。沒走出幾步，再次摔倒。

　　四宮小次郎有點不忍目睹的偏過頭，但眼角視線，還在關注那位蹣跚走路的女童。

　　「你好笨啊！」

　　很快，女童第三次跌倒，四宮小次郎嘴上冷硬的咒罵，見到女童摔得雙掌通紅，膝蓋和身上全是冰渣，心中長歎口氣，打算走過去幫助她。

　　豈料右腳剛邁出半步，女童又爬了起來，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但她並沒有哭泣，而是伸展雙手，就如同冰面上笨拙的企鵝，小臉繃緊了竭力維持著平衡，一點一點往前走。

　　「笨蛋是要被淘汰的！」

　　四宮小次郎說，目送歡快投進母親懷抱的女童，不知為何，眼角竟然有著一絲酸澀。

　　「小次郎！」

　　背後有一個母親的呼喚，四宮頓時身子緊繃。

　　畫面再次變化，四宮小次郎發現自己變小了，身上是髒兮兮的校服，臉龐、手臂、背後，多處地方傳來疼痛感。

　　怔怔地抬起雙臂，瘦小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這可不是什麼跌打傷，而是和其它小盆友打架留下的「戰績」。

　　環境也是小次郎熟悉的鄉下公路，道路兩側是青翠的田野，諸多童年的回憶一下子湧上心頭，他曾經在田野的小路上用網捕蜻蜓，曾經在清冽的溪流中捉小魚，也曾躺在坡道的草地上，頭枕雙手，安靜看著天空飄過的雲層，還有……

　　「家鄉的味道！」

　　四宮小次郎難以置信地想，這時候，那位漂亮的母親，卻走到他面前並蹲下，好笑地注視著因為跟小夥伴打架變得狼狽不堪的小小少年。

　　「小次郎，你怎麼又和他們打架了？」母親用白皙的手，給他拂去衣服上的草纖維。

　　頭髮也亂糟糟的，雜草倒插期間，母親同樣用手，細心地給他整理，最後才用一雙溫熱的手掌，捧住他青腫的小臉蛋，見他不說話，目中含著笑意說：「肯定又是因為你惡劣的性格，小夥伴才和你打架。如果你再不好好反省，以後可沒有人願意跟你玩了喲。」

　　哼！

　　撇過頭，四宮小次郎下意識地說：「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不用什麼夥伴！」

　　啪。額頭傳出輕微的疼痛。

　　年輕的母親，伸指一彈少年的額頭，目中掠過無奈，「小次郎，給我好好聽話啊！」

　　鼻子一下子酸澀。

　　跟小夥伴打架，少年沒有哭泣，可是他如今完全淪陷在母親的溫柔攻勢中，四宮小次郎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倒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不願撒手。

　　哭。

　　大哭一場。

　　把自己在法國巴黎對戰區開闢餐廳所遇到的艱難險阻，所積壓在心中的憋悶，還有廚藝遲遲無法更進一步的惶恐，全都在溫暖的懷抱中，通過哭泣，盡情的宣洩出來。

　　……

　　現實世界。

　　叉子掉在桌面，四宮小次郎雙手撐住桌子，深深埋下頭，橫流的淚水淌過面孔，順著下頜，一滴一滴灑落在地面。

　　這時候，除了夏羽和涼子麗娜，不會有人打擾盡情哭泣的他，另外四位評審，還有森田真希、幸平創真和剃切繪裡奈，都沉浸在田所惠料理所編織的家鄉世界。

　　最溫暖的港灣，無疑就是熟悉的家鄉。

　　在外面拚搏得傷痕纍纍，回到家鄉，母親站在熟悉的屋子前，噓寒問暖，任誰都要被那種溫柔攻陷。

　　四宮小次郎沒有被真希的甜心攻勢擊潰，卻在田所惠淡淡的『酸』之意境下，潰不成軍。

　　即便是鐵男人般的堂島銀，眼角都隱隱閃爍著水光。

　　半晌。

　　地下廚房還沉浸在迷之寂靜中。

　　這裡面臉色最難看的，恐怕就屬剃切繪裡奈。

　　提到家鄉，提到童年，雖然有甜蜜而值得珍稀的回憶，卻也有那個她不願想起的可怕身影。

　　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一個黑暗的廚師，試圖把她的『神之舌』，徹底引向黑暗。

　　「又是一道充滿個人印記的料理！」

　　水原冬美蹲在椅子上，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淚，還是那副面癱臉，道：「甚至，田所惠所賦予料理的心意，比森田真希的還要強烈。我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堂島銀點頭道：「這次田所惠也用到了『醋』。雖然花椰菜是完好的，沒有氧化變色，不需要用『醋』來漂白。但是，醋的淡淡酸味，與整道法式蔬菜凍的甘甜混合了，形成無比和諧的味道……這一筆，也是蘊含了她強烈心意的『點睛之筆』！」

　　他目不轉睛盯住田所惠，眼睛散發出熾熱的光芒。

　　就如同在看一塊絕世寶玉，而非未經雕琢的璞玉。

　　「快、快要破繭化蝶的『廚心』，不可思議！」內心深深的震動。堂島銀想不到在高中一年級的新生身上，還有這麼好的苗子。

　　「雖笨拙……卻也在咬牙，努力著，一步步往前走了啊！笨拙得可愛！」

　　四宮小次郎拭淚後，突然這麼說。

　　他接著拉開抱住田所惠的干日向子，對上女學生躲閃害怕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

　　「我收回之前的評價，你，是合格的！」

　　「不，是優秀！」

第202章：田園的印記

　　優秀！

　　刻板嚴厲的四宮小次郎，居然給予准退學的學生，這麼一個評價。

　　而且，這名學生的退學處置，還是他在課堂上決定的。

　　這可不僅僅是服軟認輸那麼簡單了，而是徹徹底底的認錯。即便是設了一個坑給四宮跳的堂島銀，也都錯愕，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田所惠漂亮的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

　　「優優優優、優秀？」

　　她結結巴巴地問。

　　作為一個自卑，經常失敗，幾乎失去人生信心的吊車尾，田所惠從未在導師口中，得到過如此正經的優秀評價。更何況，這位導師，還是在學生間有著『惡魔』稱號的四宮小次郎。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田所惠覺得這是自己的夢境。

　　「田所惠！」

　　低沉的聲音叫她。

　　「是！」田所惠反射性地繃直身體，像是個受閱的士兵。

　　「那種心意，是你賦予料理的嗎？」四宮問。

　　田所惠臉紅的說：「是的。」

　　「那麼，你的心意，是如何融合在料理裡面的？」四宮小次郎盯緊她。

　　抬頭小心翼翼瞄一眼四宮，田所惠又立刻低下頭說：「我、我想念北海道的家鄉，想念我的媽媽……所以，烹飪的時候，我的腦子裡，全是家鄉和媽媽的影子。」

　　她斷斷續續說，顯然對自己料理過程中開小差的思緒，感到不好意思。

　　實際上，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田所惠沒敢說。

　　有個聲音在引導她這麼去想。

　　或者說，是之前品嚐過的那道『九珍法式蔬菜凍』，讓她記住了『廚心』的力量，她對那種力量很是嚮往和崇敬，於是下意識地遵循心靈的指引了。

　　「是這樣麼？」

　　四宮小次郎若有所思，過一會，吐了口氣，面色柔和下來，「家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原來這就是你賦予料理的個人印記！」

　　「什麼啊，我覺得是『田園的印記』，能給人帶來感悟和幸福的料理！」干日向子握住拳頭，眼睛裡還有清晰可見的淚花。

　　「能從不知名的遙遠家鄉，給我們帶來家鄉氣息和媽媽的味道，這種料理，太不可思議了！」

　　水原冬美和其他畢業生也在討論。

　　見到這些總是在校內雜誌，校內新聞上出現的前輩，曾經讓自己崇敬的人們，大肆談論自己的作品，並給予好評……

　　那種心酸感，那種心頭陰霾散去、豁然開朗的感覺，讓田所惠瞪大了眼睛，白皙的雙手交疊，摀住口鼻，肩膀一抖一抖的，即便在強忍著，可淚珠還是不爭氣地灑落。

　　但這一次，田所惠的淚，是彩色的，與桌面的法式凍相映襯，晶瑩剔透。

　　「你，有資格在遠月存活下去。」

　　四宮小次郎看住她，一字一句地說，而後轉頭看向旁邊另一位女學生，「森田真希，你也一樣，你們都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哼。

　　接著，嘴角翹起冷峻的笑容，掃過堂島銀、繪裡奈、關守平、梧桐田和水原冬美這五位評審，四宮沉聲道：「投票表決就不必了，我自願收回她們的退學處置，並給予她們『優秀』的成績。」

　　「但是」

　　四宮小次郎豁然轉身，目光如炬，道：「接下來的食戟戰，就按照計劃正常進行！我現在突然變得非常期待與夏講師交手……所以，我決定全力以赴！」

　　這位79期首席畢業生，一掃剛剛哭過的軟弱，整個人散發出充滿壓迫性的氣息。

　　夏羽依舊頭枕雙手，側頭睡在椅子靠背上。

　　「該醒了。」

　　旁邊，涼子麗娜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於是幾秒鐘後，夏羽緩緩睜開眼。

　　「你們結束了嗎？」

　　視野清晰，除了他和涼子主將，其餘人則圍著評審桌，一個個都對他都以怪異的目光，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熟睡了三個小時。

　　「是的，結束了。」堂島銀打量著夏羽。

　　「那結果……」

　　「我自願撤回她們的退學處置！」四宮小次郎面無表情，「現在是十點鐘，我希望在凌晨一點前，結束這場食戟。而勝者，只能是我。」

　　「我決定臨時更換應戰的食譜。」

　　四宮小次郎說罷，轉身推開廚房門，「給我十五分鐘，我去準備食材。」

　　「涼子小姐，那些豆腐，是放在車後備箱吧？」夏羽則扭頭問旁邊戴著墨鏡的女人。

　　「我去拿。」

　　涼子麗娜快步而去。

　　夏羽也不去換廚師服了，而是披上圍裙，選了一張廚台，將田所惠、森田真希留下的廚余垃圾整理並丟到垃圾桶，用過的廚刀洗乾淨並擺在刀架上，調味料的瓶瓶罐罐，同樣擺整齊了。

　　這是一種幾乎本能的整理習慣，夏羽不喜歡亂糟糟的廚房環境，更不喜歡在邋遢的環境下工作，影響料理時候的心情。

　　過一會，四宮和涼子一前一後回來了。

　　砰！

　　將沉重的食材盒，放在廚台上，涼子麗娜自己退開。

　　「2個小時！」

　　不遠處，堂島銀豎起兩根手指，朝各自站在廚台裡的夏羽和四宮小次郎示意，「現在是晚上十點半，十二點半食戟結束，開始吧」

　　沒有多餘的廢話。

　　夏羽、四宮，各自從食材盒中，取出所要烹製的主食材。

　　「豆腐？」

　　「……魚？」

　　眾人目光在魚和豆腐上來回掃視。

　　魚，是海鱸魚，這種魚有別於淡水的鱸魚，體型較大，分為白鱸和黑鱸。四宮小次郎就是從食材盒裡，取出一條仍然鮮活的黑鱸，置於案板，刮鱗，剖肚，一氣呵成，展示了身為主廚的深厚功底。

　　而夏羽所用的豆腐，更是奇特，就如同上好的霜降牛肉，豆腐表面全是油脂形成的雪花紋理，非常漂亮，乍一看去有強烈的藝術感。

　　外人不知道的是，夏羽把手伸進食材盒那一刻，實際上是悄悄溝通了廚神系統，消耗300點名望，買了3斤的【霜降豆腐】，就混雜在igo提供的同名豆腐中，光看外觀是無區別的，夏羽也是靠系統的鑒定信息，才知道其中哪一塊是紫色品質的特級食材。

　　嘿！

　　瞟一眼在處理海鱸魚的四宮小次郎，夏羽心中哂笑。

　　與司瑛士，與蘭斯洛特食戟，他都是被對手用特級食材狠狠壓制的那一方。

　　而今晚這場食戟，對不起了，他在食材上，就掌握著巨大的優勢！

第203章：四宮的氣勢

　　改良版的《魔幻麻婆豆腐》，與原版的烹飪步驟，幾乎差不多。

　　把豆腐取出來，緊閉食材盒，夏羽沒急著切豆腐，而是去取大豆，洗乾淨後，直接投進前面森田真希所煮的法式清湯裡。

　　值得一提的是，不僅是豆腐，這些大豆，與一般大豆不同，表層有著淡淡的乳白斑點。

　　這就是igo提供的大鮪肚大豆！

　　如果系統商城也有這種大豆，夏羽就會更穩妥的，不惜名望值，兌換紫色品質的大鮪肚大豆。用與主食材相配的豆子，做『大豆絞肉』。

　　「咦」

　　這一幕，令眾人驚奇。

　　「他這是節省時間，煮另一鍋高湯時間來不及的！」涼子麗娜淡淡地說，「他所要做的麻婆豆腐，需要一種特製的材料增味，增進口感。而用高湯煮大豆就是製作那種材料的第一步，你們看著吧。」

　　「麻婆豆腐？」

　　剃切繪裡奈臉色微變，「該不是做那道料理吧？」

　　想起『魔幻麻婆豆腐』的六重口味，格子裙下的長腿就悄悄地夾緊了。

　　涼子麗娜說的沒錯，時間緊迫，2個小時很趕。其實改造一鍋湯並不難，法式清湯口味太淡，不適合做『大豆絞肉』的底子，夏羽洗乾淨了廚房備有的牛腿骨，順手丟進鍋裡，開猛火，並加進鹽、薑片等調味品。

　　這一步需要等，其它工序不適合同時進行。

　　於是，蓋了鍋蓋後，夏羽好整以暇地，對四宮小次郎那邊投以關注的目光。

　　四宮用廚刀，沿著海鱸魚的龍骨，橫切過去，將整條魚切成兩半。

　　而後，改用一把鋒利的細刀，切下魚脊肉。

　　接下來將白嫩的魚肉，切成兩指寬的塊狀，四宮小次郎面色嚴肅，一絲不苟地，取來幾個小洋蔥，將洋蔥切得非常細碎。

　　在開火的爐灶上，架起平底鍋，投進用量精準的黃油，等黃油塊化開，便把切得細碎的小洋蔥放進去混著黃油翻炒。

　　洋蔥變色了，四宮轉身在後面，取來一瓶剛剛開蓋的白葡萄酒，不需量杯，就把一大股酒液傾倒在鍋裡，淹沒已經翻炒過的小洋蔥。

　　馥郁的酒香，頓時在整個廚房飄散。

　　堂島銀、繪裡奈、田所惠、幸平創真、森田真希，以及幾位畢業生，都在目不轉睛看著。

　　見狀，繪裡奈點頭道：「西餐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傳統習慣，紅肉佐紅酒，白肉佐白酒……這也算是最基本的西餐常識，後來演變成烹飪的原則。

　　「紅葡萄酒中的單寧等元素能使紅肉更軟爛，而白葡萄酒口味清淡，有著微微的酸味，非常適用於魚肉的烹飪！其中的酸性物質，能夠很好的去掉魚肉的腥氣！」

　　剃切繪裡奈說著，翹了嘴角，瞟一眼撓頭的幸平創真，繼續說：「如果是紅酒佐白肉，可不僅僅是白肉被紅酒染成奇怪的顏色那麼簡單了，而且，紅酒還會加重白肉的腥氣，並讓這股腥氣帶上金屬的味道……」

　　過一會，平底鍋裡的白葡萄酒都被煮蒸發了，四宮小次郎端來一個透明小碗，投進約100毫升的淡淡黏稠液體

　　這是淡奶油！

　　略微攪拌，關火，把平底鍋放在一邊，四宮小次郎去處理蔬菜。

　　他對夏羽那邊投去一瞥，發現夏羽正在關注自己這裡，不禁推了推眼鏡框，低笑說：「夏講師，我很肯定，你只擅長中華料理這個領域，所以你對法式料理應該很好奇吧？」

　　「我現在烹製的料理，白葡萄酒配海鱸魚，這可是法式料理的國民級搭配！」

　　四宮小次郎一邊說，一邊切下少許胡蘿蔔纓，也就是胡蘿蔔植株上的小嫩芽，撕開投進透明玻璃碗裡。

　　「迷迭香，小胡蘿蔔，黃色的西葫蘆，綠色的西葫蘆……」

　　他用把切成片狀的西葫蘆片，呈花瓣狀，散開擺在白色的陶瓷盤上，灑上鹽、胡椒粉調味，並用小勺子，給每片西葫蘆片澆淋橄欖油。

　　接下來，是蘆筍、白蘿蔔。

　　然後到蘑菇、豌豆。

　　黃椒，紅椒。

　　琳琅滿目五顏六色的蔬菜食材，每種蔬菜食材各有不同的處理方法，即便是遠月三年級的學生，都很難一口氣流暢處理下來，西餐的繁瑣可見一斑。

　　四宮小次郎一個人忙碌，居然游刃有餘，也不管夏羽有沒有在聽，自顧自解說。

　　「蔬菜都要煮一遍再拿出來，豌豆最後放，對了，水只要加點鹽就行，不用其它的調味品。你應該知道加鹽的用意吧？這會讓蔬菜變得更香脆可口。」

　　烹飪狀態的四宮，居然變成了一個話癆。

　　看到這，夏羽收回視線。

　　半個小時已過，煮鍋蓋子已經被猛烈的水蒸汽頂得顫抖。

　　掀蓋，不出預料，大股水汽洶洶冒出，夏羽用漏勺，把鍋裡的大鮪肚大豆，全部打撈出來，平攤在鋪了一層保鮮膜的案板上，伸手取來擀面杖，對準煮透的豆子一碾而過。

　　於是豆子在他眼底，變成了豆渣。

　　拾取整個保鮮膜，把這些豆渣，放回煮鍋高湯裡。

　　注意，從這裡開始，就是夏羽經過改良的工序，他並沒有急著蓋上鍋蓋，而是用一個小碗，倒進老抽，而後十指翻飛，不停地抓取廚台上的調味瓶、香料瓶，也不用茶匙、湯匙的衡量，就這麼將多種調料投在同一個碗裡，混合，攪拌。

　　最後用小指沾了點調味的香料水，放在舌頭上，試了試味道，夏羽暗暗點頭，「不錯，一次成功，味道很正！」

　　把香料水投進煮鍋攪拌開，蓋上蓋子之後，夏羽再次停下，對四宮小次郎那邊投去視線。

　　咦。

　　驚詫地挑眉。

　　四宮小次郎已經把煮鍋裡的蔬菜，全部打撈起來，而後在另一個平底鍋裡，倒進橄欖油，並用廚房紙把那麼些橄欖油，均勻抹擦到整個鍋面，不留死角，然後用手把前面處理好的西葫蘆片、蘑菇，灑上幾根迷迭香，小火煎炸幾分鐘。

　　終於，等蔬菜煎的兩面金黃時，四宮小次郎開始煎魚了。

　　魚脊肉已經被他用鹽、胡椒粉醃製過，依然是用橄欖油熱鍋煎。

　　夏羽看得專注，四宮本人做得也專注。

　　「果然是餐廳的主廚啊……」

　　不得不驚歎於四宮小次郎對廚藝的苛求，他煎魚的同時，拿了檸檬和橙子，都切成非常細微的絲條狀，如同姜絲，但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一個大番茄，切成四瓣，四宮卻用小刀把每一瓣的果肉挖掉，只留最外的一層番茄肉，而後把番茄翻轉，再把外面的番茄皮刮去。

　　很快，砧板只剩下淡紅色的番茄粒，十分細碎。

　　精細、精緻的刀功，處理速度卻非常快，簡直歎為觀止。

　　不止夏羽，田所惠、繪裡奈、幸平創真一群學生，皆看得眼睛發直。

　　「好、好厲害！」

　　森田真希不禁摀住嘴，見到四宮小次郎全力以赴展示出來的氣勢，心中頓時為夏羽擔心起來。

　　這場食戟戰，贏家很可能是四宮前輩。

第204章：時過境遷

　　四宮的料理，很快進行到關鍵之處。

　　而夏羽這邊的豆渣，也可出鍋了。

　　但是，在油炸之前，夏羽用了許多廚房紙，將豆渣裏富含的水分，一點一點吸走。

　　寧願多耗時間，也要做到盡善盡美。

　　除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否則豆渣因為水分粘在一起，投進油鍋的時候，就不會變成一粒粒的顆粒狀，破壞『大豆絞肉』的口感。

　　既然要做完美的發光料理，那絕不能留有死角！

　　「嗞嗞……」

　　有搭配的廚房工具，將豆渣放在一個緻密的網勺裏，而且，是雙手各配備一個網勺，夏羽用【爆炎】廚技賦予的火焰感官，在專注偵測着面前油鍋的溫度，心中思忖着差不多的時候，迅疾出手！

　　嗤！

　　將網勺快速的伸進熱油裏，並圍油鍋，轉了一圈，便立刻提起！

　　接下來是左手的網勺，同上，過油的時間不到5秒鐘！

　　一粒粒變得堅硬的大豆絞肉，被傾倒在乾淨的碗裏，發出悅耳聲響，好似豆子。夏羽顧不上燙手，用雙指撚起一粒大豆絞肉，像是嗑瓜子那樣，放在牙齒處，輕輕咬下。

　　咔嚓。明顯的斷裂感。

　　被油炸得香脆可口的絞肉，碎裂後，一股濃香的牛肉味，立刻席捲口腔！

　　「火候完美，一次成功！」

　　夏羽心弦稍稍一鬆。

　　『大豆絞肉』這個環節，可以說是原版《魔幻麻婆豆腐》的秘訣所在，而同樣的，在改良食譜中，絞肉也十分重要，否則夏羽也不會特製香料水改善絞肉的味道。

　　如今，他所油炸出來的『大豆絞肉』，可不僅僅是強烈的牛肉味，隨着咀嚼，還有一股強勢霸佔味蕾的香料之味！

　　蛻變、完美！

　　「咔」

　　這是打開閥門的聲音，爐灶之火，立刻灼燒着剛剛架上來的鐵鍋。

　　第一步，熗鍋！

　　先是倒進花生油，等油沸騰了，便把待用的麻椒、辣椒投進熱油中翻炒，火勢很兇猛，夏羽操縱火候，過一會就把辣椒麻椒濾除，鍋裏只剩下油。

　　第二步，油、鹽、醬油，蒜末、豆豉醬、甜麵醬，還有蒜末和『大豆絞肉』，當然少不了蜀川料理的靈魂——豆瓣醬，他將這些調料，幾乎一股腦的投進熱鍋翻炒！

　　「高湯——」

　　鏟勺飛速地在高湯鍋裏，舀起滿滿的一勺湯水，灑淋在經過翻炒的醬料裏。

　　於是，隨着高湯與醬料紅油的充分混合，滿鍋的紅色，色彩豔麗！

　　「第一味，辣！」

　　夏羽眼睛也被紅鍋染成了豔麗的紅。

　　頭頂的抽風機，在加速工作，但是刺鼻的辣味還是彌漫在整個廚房空間裏。

　　「好辣！」

　　「蜀川料理？我不太喜歡辣味怎麼辦……」

　　幾位畢業生都投以驚詫的目光。

　　乾日向子舉手，弱弱地抗議道：「夏講師，能不能少放點辣椒。」

　　好笑地瞟一眼過去，夏羽搖搖頭，繼續自己的節奏。

　　已經切塊的豆腐，整齊疊在盤子上，夏羽單手端着盤子，在鐵鍋邊緣傾斜盤子，嘩啦，一塊塊紋理漂亮的豆腐，便悉數跌進鍋中。

　　灑上料酒等調味品調味。

　　用小火稍稍加熱一會後，向鍋裏投灑蒜頭的嫩葉。

　　這是青蒜！

　　不遠處，乾日向子吸吸鼻子，瞪圓了眼睛道：「好濃郁的蒜葉香味，混在辣味之中，好和諧！」

　　「第二味，香——」

　　夏羽暗道，嗅着撲鼻而來的濃郁味道，眼底泛着一抹激動。

　　目前為止，所有的步驟，盡皆完美！

　　低頭觀察鐵鍋裏的料理。

　　辣椒醬料的紅色，豆腐的白色與漂亮的雪花紋理，以及剛剛灑進去的青蒜葉，三種豔麗的色彩，形成美妙的交響曲，衝擊眼球！

　　「第三味，色——」

　　馬上就是第四味了。夏羽深吸口氣，眼神恢復古井幽潭般的冷靜，轉過身，在後方取來一個小碗，並撕開某袋材料，將白色的粉塵倒進碗裏，混水調均勻。

　　「太白粉！」

　　堂島銀見狀，沉聲道：「這是生的馬鈴薯澱粉，粘性足，色澤白，質地細膩，加水遇熱會變成透明的粘稠狀。在中華料理中，太白粉是極其重要的勾芡原料，能使湯汁變得濃稠，讓食物外觀更具光澤，加強『色』和『形』！」

　　「勾芡！」

　　聞言，薙切繪里奈眼神一下子悠遠。

　　大概就在一個半月前，就在那間平民化的小店，她初次邂逅了夏羽，並品嘗了他的『魔幻麻婆豆腐』。

　　那個時候，夏羽的廚藝，可以用稚嫩來形容，就連最基本的勾芡技巧都沒掌握好，繪里奈記得當時自己還狠狠奚落了一番。

　　但是時過境遷。

　　如今盯住在那張廚台後忙碌的夏羽，即便驕傲如薙切繪里奈，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是一個進步神速的料理天才！

　　「就讓我看看，今晚地下廚房的麻婆豆腐，和那一天你在東京暴雨天氣下端出來的麻婆豆腐，有什麼不同之處吧！」

　　薙切繪里奈瞳孔中，全是那個人的影子。

　　「熱的美味！」

　　「完全入味了，這就是第四味，燙——」

　　「就是現在！」

　　夏羽感受着料理中層層攀高的溫度，再無絲毫遲疑，鍋鏟翻飛，一整鍋紅豔豔的料理，迅速被他轉移到待用的超大白色陶瓷盤中。

　　「第五味，麻！」

　　額頭隱隱見汗，夏羽馬不停蹄，連續抓取了數種不同的香料粉，包括營造「麻」這一味的山椒粉，灑在已經出鍋的料理上。

　　「轟」

　　當他撤下粉塵的那一瞬間，好似打開了魔鬼的香料瓶！

　　地下廚房，仿佛有香料炸藥桶轟的一下開花。

　　夏羽早有準備，眼疾手快，急忙端來一個密閉的不銹鋼蓋子，把整盤料理蓋過去，引人口水直流的爆炸香料味才得以隔絕。

　　「完成了！」

　　沒讓系統打分，夏羽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連續幾個深呼吸，才把心跳穩定住。

　　他向四宮那邊投去一瞥，呆了呆。

　　四宮小次郎在這時候，也恰巧進行到最後一步，他把最後一點白色醬汁，澆淋在盤子裏，而後也是鬆了口氣的樣子，抬起頭。

　　兩人目光在半空交匯，彼此毫不相讓。

　　「時間到——」

　　一直看表的堂島銀，突然沉聲說。

　　地下廚房，隱隱彌漫着火藥味。

　　劍拔弩張！

第205章：白葡萄酒香煎海鱸魚

　　「這是我的料理——」

　　四宮小次郎首先將盤子放在評審桌上，風輕雲淡。

　　他烹飪過程，用到的，基本都是小火，煮蔬菜是小火，煎西葫蘆是小火，乃至煎魚也是用的小火。

　　西餐講究格調與精緻，而相應的，他這位主廚，在烹飪完成後，甚至沒有多流幾滴汗。

　　很顯然，四宮小次郎並不相信什麼先上菜必輸的謬論，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把剛剛裝盤的料理呈上來了，等待試吃與評審。

　　單從外觀和擺盤的藝術上，四宮的料理，就甩開學生一大截。

　　三塊魚肉，幾乎呈三角擺着，其中兩塊交疊，另外一塊擱置在旁。

　　除了魚肉，黃色的西葫蘆，綠色的西葫蘆，就是點綴在餐盤上的「花瓣」，繞着小盤子擺了一圈，每塊都煎的金黃，引人垂涎。

　　然後，就是經過繁瑣處理的眾多蔬菜，五彩繽紛。

　　蘆筍，白蘿蔔，小胡蘿蔔。

　　蘑菇，豌豆，番茄。

　　檸檬和橙子皮過水煮了的細絲。

　　還有不可忽略的，點綴在魚肉上，幾塊錯落有致的黑橄欖。

　　琳琅滿目！

　　乍一看，好似很亂，可仔細欣賞，立刻有一股大師手筆氣息迎面撲來，這麼多食材在四宮小次郎手底下，就好似美妙的音符，所譜寫的，是和諧而嚴整的篇章！

　　「厲害！」

　　薙切繪里奈目中透着一絲崇拜，「不愧是四宮前輩，能在一個盤子裏，駕馭如此之多的食材！」

　　是的，駕馭！

　　其他幾位畢業生，堂島銀，還有不知何時站在桌旁的涼子麗娜，都點了點頭。

　　食材是要駕馭的，而不是胡亂一氣在一個盤子裏堆砌。

　　簡單形容，廚師就是在盤子上搭建房子的建築師，空間是有限的，而要在有限的空間，盡可能塞進素材，並讓素材構成自己的料理拼圖，這就要看個人的廚藝功底。

　　而毫無疑問，四宮小次郎，就是這麼一位建築大師，他用到了盡可能多的素材，盤子上的房子雖小，卻足夠精緻！

　　「天啊，一共用到了16種蔬菜！」田所惠悄悄數着盤子裏的食材，「但是，調味料只用到了鹽、淡奶油、黑胡椒……還有白葡萄酒！」

　　與繽紛的蔬菜相比，這道法式西餐，在調味料上面，堪稱吝嗇，絕不多用一種！

　　「盡可能力求原汁原味麼？」

　　堂島銀目露讚賞。

　　法式料理，或者說是西式料理，講究食材的新鮮，崇尚自然，忠於原味。

　　四宮小次郎作為法式料理領域的大廚，當然也在追求「原味」。

　　「嘗嘗吧——」四宮小次郎說，嘴角揚起自信的神采，「這道料理的名字，是白葡萄酒香煎海鱸魚。」

　　「被稱為國民級絕配的海鱸魚與白葡萄酒啊……」

　　咕嚕。

　　乾日向子不停地擦拭嘴角的口水，「我先來，我先來！」

　　不由分說，持握刀叉，手微微顫抖着，切下一角煎得柔嫩的魚肉，並沾了些白色的醬汁，送進口中。

　　「哈——」

　　忍不住吐出一口充滿蔬菜風味的氣息，乾日向子全身僵直。

　　其他人見狀，忍不住了，相繼試吃。

　　薙切繪里奈特意叉了一些蔬菜，混合着魚肉，在口裏緩慢地咀嚼。

　　心臟，在隨着咀嚼的頻率，止不住的顫抖！

　　「好、好吃！」薙切繪里奈心中失聲。

　　說不出的感覺。

　　突然來到了清爽的時令，她站在被叢林環繞的湖泊前，這片湖泊居然是五彩繽紛的顏色，湖面漂浮着各種各樣的蔬菜。

　　下意識地走進冰涼的湖水當中，一條大魚在她身子底下冒頭，把她馱載在背上，帶她領略湖光山色。

　　「不對！」

　　再細細品嘗，腦中的畫面消失，薙切繪里奈忽然降臨在鄉間的公路上，只看到一個因為打架遍體鱗傷的小男孩，撲倒在他母親溫暖的懷抱中，盡情的哭泣。

　　哭聲響亮，衝擊着耳朵，卻不刺耳，給薙切繪里奈一種卸下包袱，輕裝往前奔跑的陽光之感。

　　似乎本就該如此啊！

　　心中生起這麼一個念頭的同時，薙切繪里奈醒了，怔怔盯住桌面的料理。

　　原汁原味，沒有震撼可言，但就是莫名的吸引人。

　　『神之舌』照例履行了它的職能，薙切繪里奈腦海中，飄過一串又一串的蔬菜圖像，她甩了甩頭，再次因為舌頭這種剖析品鑑的能力，感到厭煩。

　　「滾開——」

　　內心喝斥。

　　剖析，就是在褻瀆這盤料理！

　　薙切繪里奈通過試吃品嘗，讀懂了四宮小次郎此刻的精神狀態，她由衷的高興。

　　因為繪里奈很清楚，當一位準特級廚師，找回初心，確立自己的心意時，意味着什麼！遠月一脈，很有可能多出一位特級廚師了！

　　「四宮學長的料理，就、就好像蛻變了啊！」

　　乾日向子難以置信的捂住嘴。

　　「不，還不夠！」

　　堂島銀深吸了口氣說：「心意還不夠強烈！遠遠比不上田所惠、森田真希的料理！」

　　「是的，料理中，只有那麼一點稀薄的印記。」四宮小次郎反倒是一副坦蕩自然的神情，指了指桌面的法式料理，「我們還是回歸料理本身的，說說你們的評價。」

　　「無可挑剔！」

　　薙切繪里奈第一個發言。

　　「法國料理的精華，在於醬汁，而四宮前輩賦予這道料理的醬汁，就是精華！」

　　堂島銀接着說：「白葡萄酒與小洋蔥徹底的混合，再加進淡奶油，這就是醬汁的框架！最精華之處，就是白葡萄酒對海鱸魚風味、口感的提升！」

　　「海鱸魚本身就足夠鮮美，魚肉富含蛋白質、維生素A、維生素B還有鈣鎂鋅硒等營養元素，所以才那麼受歡迎……」

　　「我可以嘗嘗麼？」

　　這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插進話。

　　砰！

　　夏羽把一盤挺沉重的料理，放在評審桌上，而後問四宮小次郎。

　　「你當然可以嘗。」四宮小次郎點點頭，「不過，夏講師，我建議你最好還是讓諸位評審，先品鑑了你的料理，然後我們再互相嘗對方的料理。」

　　「否則，順序顛倒，我擔心你沒有勇氣讓評審試吃料理，那麼這場食戟我不戰自勝，豈不是太過無趣……」

　　四宮還是一如既往，性格令人嫌惡。

　　瞟一眼自說自話的四宮，夏羽沒理會他，持續刀叉，切了一小塊魚肉品嘗。

　　「咦——」

　　魚肉進口，夏羽肩膀抖了抖，差些沒忍住笑。

第206章：四宮最初的記憶

　　魚肉料理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

　　讓夏羽想發笑的是，四宮小次郎這個刻板的傢伙，居然現學現賣，把從田所惠料理中得來的心意感悟，直接轉嫁到自己料理上。

　　甚至，連小惠的那麼一絲「笨拙」，他都繼承過來了。

　　這就是夏羽想笑的地方。

　　四宮在法式料理領域，無疑是位專家，或許還當得上「大師」之稱，但是，在「下藥」的功底上，就顯得技巧生疏了。

　　現在他就是嘗試去模仿心意。

　　模仿的對象，竟是被他親自給予退學處置的吊車尾，田所惠！

　　隨着品嘗，熟悉之感愈加強烈，夏羽乾脆低埋着頭，不讓其他人看見他竭力憋住笑微微扭曲的面孔。

　　「那個，四宮前輩，料理中，怎麼有一種熟悉的味道？」

　　乾日向子小心翼翼觀察四宮的臉色。

　　終於有人指出來了，否則地下廚房的迷之沉默，還不知持續多久。

　　「沒錯，就是媽媽的味道。」

　　豈料，四宮小次郎沒有躁怒，而是坦率的承認，大大方方。

　　「媽媽的味道？」乾日向子，以及桌子前一群人，神色更怪異了，包括田所惠，她吃驚地捂住嘴，有點不知所措。

　　她的料理，被一位前輩模仿了。

　　而且，這位前輩，還是79期十傑首席畢業生。

　　難以置信！

　　四宮小次郎瞟一眼埋下頭的夏羽，以為他遭受打擊了，一副好心的模樣，拍了拍夏羽的肩膀，道：「夏講師，這道料理，其實是我珍藏在心中的底牌殺招，平時不會輕易做出來。」

　　「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四宮眼中泛着回憶，「在很小的時候，或許是剛剛記事，我對料理最深的印象，就是母親曾經給我烹製的煎鱸魚肉。海鱸魚的處理方法，來自我的母親。其他蔬菜什錦，以及醬汁和擺盤裝飾，則是我自己的創意。」

　　「而我在田所惠料理中，品悟到了『媽媽的味道』這種心意，於是嘗試着，喚醒深埋心中的，料理帶給我的最初記憶……」

　　「現在，這道『白葡萄酒香煎海鱸魚』，就承載了我對那種味道的記憶！」

　　聞言，眾人恍然。

　　難怪呢，『媽媽的味道』這種印記，豈是那麼容易模仿學習過來的。

　　原來四宮小次郎內心中，珍藏着一份蘊含童年記憶的料理。

　　夏羽立刻收住笑，詫異瞟視這位首席畢業生。

　　不得不說，之所以能以十傑首席身份畢業，之所以能在法國巴黎對戰區開闢餐廳並立足，歸根結底，是因為四宮小次郎本人擁有出色的天賦，當然，也少不了堅持和汗水。

　　如今，四宮小次郎已經找到了正確的路，想起了最初打動他的味道，或許就是因為那種味道，他才在廚師領域孜孜不倦前行。

　　接下來就是明確一種心意，等待孵化，然後，遠月這個派系，將要多出一位法式料理領域的特級廚師。

　　這下子，四宮小次郎就超越了千代神社那群研修者，一隻手已經觸碰到特級的大門了！

　　「呼……」

　　夏羽接着露出笑容。

　　因為這場食戟，他勝券在握了啊。

　　「四宮的料理，用多種蔬菜，營造蔬菜的極致味道，單論廚藝，本身就有特級一星的品質。如今，他將最初的記憶，與料理裝在一個盤子裏面了，多出一種觸動人心的力量！」

　　堂島銀沉聲評價道：「如果個人印記有田所惠、森田真希的那麼強烈，這道料理，就是真正的特級料理」

　　夏羽聽懂了，而後吐了口氣。

　　不用「下藥」，四宮的料理，就是他與蘭斯洛特食戟時，爆種做出來的『火焰龍捲魚翅腸』的品質。

　　【次級】特級料理！

　　「附議！」乾日向子舉手。

　　「只能說不愧是四宮學長啊，就算沒有『最初的記憶』，這種用尋常食材搭配而出的特級料理，也不是學生能隨隨便便做出來的。」

　　關守平、梧桐田和水原冬美點頭。

　　「呃。」

　　幸平創真一顆心卻揪緊了。從四宮前輩的料理長，他所見到的，是深厚的功底！

　　單說廚藝，就夠他追趕很久了。

　　田所惠、森田真希和薙切繪里奈，則對夏羽投以憂慮的目光。

　　對手太強了！

　　至於涼子麗娜，戴着大墨鏡，始終沉默。

　　「開蓋吧」

　　堂島銀盯住夏羽按在不銹鋼蓋子上的一張手掌。

　　「我們很想嘗嘗夏講師的作品！」

　　「那好。」

　　夏羽嘴角微斜，也不故意吊人胃口，往往退了小半步，右掌便將蓋子一掀而開！

　　嘩啦。

　　刺目的光芒。

　　白茫茫的光亮，與紅色鮮豔的料理，在桌面交相輝映，令人無法直視。

　　過幾秒，光芒完全消散，廚房死寂。

　　堂島銀、涼子麗娜、幸平創真、薙切繪里奈幾位，皆不是第一次見到料理發光了，可依然是目瞪口呆狀。

　　而從未見過料理發光的畢業生，包括四宮小次郎，表情則是無法形容的呆傻。

　　與此同時，之前被強行蓋上的「魔鬼香料瓶」，瓶蓋再次打開了，投放出勾引眾人食慾的濃香。

　　「好香！」

　　乾日向子吸吸鼻子，艱難地吞咽唇齒之間的唾液。

　　「辣椒，花椒，山椒。」

　　「等等，還有豆豉醬，豆瓣醬，甜麵醬……」

　　薙切繪里奈居然有股狼狽之感。

　　「還有光芒！」

　　四宮小次郎心驚，前面可以用眼花或者幻覺解釋，但是，仔細觀察盤中的麻婆豆腐，不難發現，一絲絲內斂的光芒，潛藏在白嫩的豆腐上，與漂亮的雪花紋理相映襯。

　　「這種光芒……是怎麼回事？」

　　視線去仔細捕捉，光芒卻又無跡可尋。

　　「是『太白粉』勾芡，讓濃汁反光嗎？」堂島銀也發現了，喃喃道。

　　「勾芡的確能改善料理的色澤，但是發光……」

　　其他畢業生說不下去了。

　　違反科學常識！

　　不科學啊！

　　「大家都嘗嘗」夏羽指了指旁邊一個木託盤，上面擺滿乾淨筷子、勺子。

　　餐具什麼的，就看個人習慣和愛好隨便挑選。

　　這次，不太喜歡吃辣的乾日向子，沒去爭搶第一，反而是涼子麗娜，不動聲色地，用勺子舀了一塊豆腐出來。

　　置於嘴前，嗅着將白色瓷勺染紅的醬汁，涼子麗娜眼底泛起一絲享受。

　　輕啟紅唇，豆腐進口。

　　「果然不一樣了啊！」

　　見證夏羽歷經一個月修改食譜的女特級廚師，在這一刻，驚歎於這盤麻婆豆腐的改變。

　　煥然一新！

第207章：極致的大門

　　四宮小次郎的『白葡萄酒香煎海鱸魚』，口味清淡，需要仔細品嘗多種蔬菜營造的極致之味。

　　但『魔幻麻婆豆腐』，每一塊豆腐，都好像炸藥，一進口就劇烈爆！

　　不用牙齒，霜降豆腐立刻在涼子麗娜的舌尖上化開了。

　　原版食譜的四味，燙、辣、麻、香，洶洶佔據口腔！

　　涼子麗娜握緊勺子，心臟狠狠一縮。

　　「第五味酥！」

　　除了夏羽，在場眾人裏面，恐怕就屬她最瞭解這盤料理，於是，在四味共同爆的刹那，涼子麗娜深吸口氣，心懷期待，牙齒落下。

　　咔嚓。

　　混雜在醬汁裏的幾粒『大豆絞肉』，酥脆酥脆的，被牙齒通通嗑碎。

　　然後，牛肉高湯的風味，接踵而至！

　　「第五味果然也完美！」涼子麗娜心驚，有着一絲難言的興奮，「燙和酥，實際都是對『火候』精髓的把控，如今他的火候甚至比我強一截！」

　　咀嚼！

　　碎掉的『大豆絞肉』，與柔嫩的霜降豆腐，混合在一起，香料好似進行了化學反應，味道太過強烈，涼子麗娜心中尖叫，丟卻了最後一絲理智，沉淪在豆腐料理編織的美食世界裏。

　　「唔」

　　薙切繪里奈一手撐住桌子，雙腿緊緊夾住，臉頰紅透了，十分勉強地把一口豆腐吞下，然後持握着白色瓷勺，顫抖地準備嘗第二塊，

　　倏然間，制服鞋裏的十根腳指頭，繃得死死的，使勁頂着鞋尖。

　　整個人向前傾，砰，勺子掉落，薙切繪里奈不得已用雙手撐在桌子上，勉力維持着身體的平衡，眼眸迷離得仿佛要滴出水。

　　『神之舌』顯然碰到了難以啟齒的事情，身子一顫一顫的。

　　「那是什麼味道！」

　　喃喃自語着，被燙到辣到麻到的舌頭，在口腔裏面攪動，瘋狂追逐着那股強烈的豆香。

　　終於，除去『色』這一味不說，緊隨燙、辣、麻、香和酥這五味，改良新增的七味，也就是霜降豆腐的豆香，在口腔中強勢宣告存在感！

　　「後味！是豆腐的後味，為什麼！明明就很突兀的後味，混合在料理中，又如此和諧？！」

　　薙切繪里奈目中寫滿了不解。

　　「哈」

　　堂島銀也品嘗了，健美而黝黑的面容，染上喝醉般的紅色，噴吐而出的鼻息也是那麼灼熱。

　　「是和諧形態的香料結構，讓突兀的後味，得以融合在一個盤子裏！」堂島銀在香料領域也有不俗的造詣，品出了其中的內涵，心中大為震動。

　　關守平、梧桐田和水原冬美，已經被料理俘虜，不停地用勺子舀起豆腐塊，悶頭吃吃吃！

　　見狀，怕辣的乾日向子拋卻遲疑，同樣下勺子品嘗。

　　「咦，怎麼沒想像中的辣！」

　　小小的試吃一口，乾日向子驚喜，「辣味在香料結構中，並不衝口，而是很柔和的一種辣！」

　　但連續嘗了幾塊豆腐，乾日向子就一臉的汗水，後悔了。

　　「不對！」

　　「辣是累積的，柔和只是假像！」乾日向子張嘴哈氣，扭頭四下找水，可剛剛走了一兩步，由喉嚨頂衝而上的後味，立刻將辣味覆蓋過去。

　　「又不辣了！」

　　腳步僵住。

　　隨着眾人相繼試吃，頃刻之間，大鮪肚大豆在廚房刮起了獨有的幻想風味！

　　最後，除了夏羽，就只剩下四宮小次郎沒嘗了。

　　他目睹一群人被俘虜的樣子，難以淡定。

　　「你在料理裏施了什麼魔法，為什麼料理會光！」四宮小次郎難以置信道。

　　「魔法？」

　　夏羽一陣想笑，「四宮主廚，我可是和你一起下廚的啊，並且我們同時完成了料理。你有見到我用什麼魔法嗎？」

　　推了推眼鏡框。

　　四宮小次郎緊盯着他，足足看了十幾秒鐘，「我要嘗嘗你的料理！」

　　他說罷，不待夏羽答，就強硬地拿了一個勺子，下勺試吃。

　　辣！

　　燙！

　　香！

　　這就是豆腐進口那一刻，味蕾給四宮小次郎的信息。

　　「炸藥！炸藥！」

　　習慣於西餐口味的四宮，睜大了眼睛，花椒、麻椒、豆豉醬、豆瓣醬這些充滿中華風情的香料與調味品，結合後居然擁有如此衝擊性。

　　瞬間，四宮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溢滿辣椒紅油的深潭中，天空是紅色的，深潭周圍遍佈的嶙峋石塊，同樣是紅色的，絲絲縷縷的香料氣息在空氣中猶如實質，順着鼻子飄過。

　　四宮輕嗅一口，身子立刻輕了幾兩。

　　紅油灼熱着赤條條的軀體，體溫驟然升高，四宮掃一眼周圍，在深潭邊緣，現了閉目如同在泡溫泉的堂島銀、關守平、梧桐田和幸平創真。

　　正當四宮走向幾人時，嘩啦，天空突降白色的甘霖，迎頭就澆淋在四宮身上。

　　靈魂都隨身體抖了那麼一抖。

　　四宮仰頭，紅被白色漿液打濕，他伸手在上一抹，怔怔看着掌心的幾滴漿液，不用刻意去追尋味道，滿腦袋都是沁人心脾的豆香！

　　冰涼的豆漿還在持續不斷潑下來。

　　身子下面是燙和熱，脖子以上則沉浸在豆漿的清爽風味中。

　　不只是身體，四宮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分裂了，一半忙着去享受紅油的燙、麻、辣、香，另一半則是捕捉豆漿的自然芳香。

　　燙與清涼。

　　辣與溫和。

　　麻與自然。

　　霜降豆腐，或者說大鮪肚大豆的味道，都有一種風味與原版食譜的『燙』、『辣』和『麻』矛盾對立。

　　但是，這三組對立又交纏的口味，構成了一把閃光的鑰匙！

　　咔嚓。

　　鑰匙插進鎖頭。

　　隱約之間，一扇寶庫的大門，在四宮頭頂緩緩開啟！

　　這是極致之門！

　　「轟隆」

　　天空震動，大股紅霧席捲而來，其中隱現一個巨大的炎魔腦袋，沉悶的聲音響徹這個世界：「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極致的大門！」

　　說着，紅霧興奮地撲向大門。

　　畫面消失。

　　廚房還是那個廚房，而且夜已經深了，四月份的深夜，溫度挺低的。

　　一大盤的麻婆豆腐，幾分鐘時間不到，就被眾人消滅乾淨。

　　每個人都是大汗淋漓，卻吃得十分爽快。

　　「我輸了」

　　四宮小次郎主動打破沉默，放下了瓷勺，眼裏清晰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你，居然呈上了一道完美的料理這就是真正的特級料理嗎？」

　　「不，特級料理，也不會如此『完美』！」

　　堂島銀緩緩說，面色肅穆。

第208章：不可評價的料理

　　「特級料理也不會如此完美！」

　　堂島銀說。

　　「什麼意思？」

　　畢業生們不解，「這道麻婆豆腐，不就是特級料理嗎？」

　　四宮小次郎同樣驚愕看住堂島銀，等待他的解釋。

　　「涼子主將，我想你最有發言權。」堂島銀卻側頭對戴着墨鏡的女人說，「以IGO機構對料理的評級細則，這道麻婆豆腐，實際上已經是『特級一星』的品質吧？」

　　「但照我個人的品嘗看，又絕非簡單的特級一星品質。」堂島銀搖搖頭，目中寫滿凝重。

　　眾人都在看涼子麗娜，包括夏羽，皆豎耳聆聽她的講解。

　　伸出了三根手指。

　　「味道，廚心，創造性。」

　　涼子麗娜嗓音有着一絲不太平穩的顫抖，「味道，就是極致之味，就比如四宮的法式料理，用蔬菜營造極致的風味，已經達到『特級一星』品質的標準。」

　　「廚心，簡單看成是心意也沒問題，四宮『最初的味道』印記還太單薄，因此不符合『特級一星』品質的標準。」

　　「而在創造性上，四宮的料理，只是勉強達標而已……滿足兩個條件，卻缺失重要的『廚心』，所以四宮的作品，只算是『次級』的特級料理。」

　　「但夏羽廚師的料理，就與三個條件完美契合！」

　　涼子麗娜道：「極致的味道，炎之心，然後，是修改食譜，將『霜降豆腐』融合到傳統食譜裏的創造性，不論哪個方面，都無懈可擊！」

　　霜降豆腐？

　　薙切繪里奈驚呼道：「那不是IGO機構上個月才開始推廣的新食材嗎？」

　　「對！」

　　得到肯定的答覆，廚房眾人一個個表情崩塌。

　　特級料理還不是最可怕的，更恐怖的是，料理中營造極致之味的，竟是一種全新的幻想食材！

　　用新食材創造自己的食譜！

　　難怪說擁有『完美』的創造性！

　　四宮小次郎雙手撐在桌子上，內心深受震動。

　　實際上，前陣子世界範圍的美食報刊、雜誌，都在大肆刊登『霜降豆腐』上市的消息，美食界許多專家預計至少要半年的時間，才有廚師針對新食材研究出特級食譜，但是，沒想到一個月過去，霓虹東京一位未成年的少年廚師，就把食譜創造了出來！

　　如果消息傳播出去，不出幾日，世界媒體就會蜂擁而至，夏羽立刻成為全球美食界的紅人，個人照片頻頻出現在熱門頭條上。

　　這種，才真正稱得上是「創造」！

　　運用幻想食材的創造！

　　「那、那就是說，夏講師的料理，是『特級一星』品質？」乾日向子弱弱地說。

　　堂島銀搖頭。

　　涼子麗娜接着搖頭。

　　「不！」涼子麗娜嗓音透着一絲難以名狀的興奮，「看似是單一的極致之味，內裏卻存在多組矛盾對立的口味，燙和清涼，辣與溫和，麻與自然……正是這三組交纏的口味，構成了閃金的極致鑰匙，撬開了味覺的寶庫大門！」

　　「然後，是『廚心』！」

　　堂島銀接着說，驚歎連連，道：「田所惠的印記，是母親，是家鄉。森田真希的印記，是狗……咳咳，不對，是甜蜜與戀愛。四宮的印記，是最初的味道。」

　　「依照印記強烈，排名就是田所惠、森田真希和四宮。」

　　「但是，印記只是印記，稱不上『廚心』。」堂島銀吸了口氣說，「真正的廚心，與料理融合，不分彼此。就比如夏講師的『炎之心』，完美契合他的料理，因此我們品嘗時，靈魂都在顫慄！」

　　炎之心！

　　在場除了堂島銀、涼子麗娜，就沒有其他特級廚師了。

　　想到品嘗料理時，於腦海浮現的巨大炎魔頭顱，幸平創真、薙切繪里奈都下意識地點點頭，心馳神往，原來那就是廚心啊！

　　「……」

　　夏羽心中卻飄過一堆亂碼。

　　這什麼跟什麼啊。

　　炎之心是什麼鬼？系統賦予他的【廚之心】（中級），可沒有什麼標記，他只是在烹製料理的時候，加進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料理與幻想的結合，豈不是很帶感麼，沒想到就被堂島銀曲解成所謂的『炎之心』。

　　堂島銀曾經在『香料九重奏埃及烤雞』上展示的，是『遊歷』廚心。

　　但夏羽敢肯定推測，一位特級廚師，不可能只掌握着單一的廚心，就跟極致味道一樣，多種廚心能化用融合在不同風格的料理中。

　　所以麼，系統賦予他的自由【廚之心】，一下子就高大上了。

　　對於眾人的曲解，夏羽並不打算解釋，因為用謊言遮掩，以後還要編織出更多的謊言，與其那樣，不如讓他們自己去胡思亂想吧。

　　「不可評價的『完美』料理！」

　　最後，堂島銀如此總結。

　　「可以輕易戰勝『特級一星』品質的料理，如果『特級二星』食譜太過普通，也要被它碾壓過去。」涼子麗娜說。

　　一群人聞言咋舌。

　　「那夏講師豈不是特級廚師了？」田所惠喃喃道，滿臉的崇拜、憧憬。

　　「只能說是有希望通過特級考核。」堂島銀拍拍夏羽的肩膀，遞去一個鼓勵和欣賞的目光，「夏講師，接下來我希望你也要多多涉獵其它領域，比如法式料理，比如日式料理，不求達到專精的程度，但至少能呈上不錯的作品。」

　　「因為，特級考核，就是用IGO提供的某種特級幻想食材，臨場構思自己的特級食譜，而且時間限制是一天！」

　　堂島銀伸出一根手指，沉聲道：「在同一天，構思食譜，並做好料理，讓評審品嘗評價！」

　　夏羽不禁思忖。

　　看來這個特級考核，可不僅僅是考究廚藝，還要審查廚師對特級食材的瞭解、運用。

　　關鍵還在食譜的創造！

　　短短一天，用特級幻想食材，創造自己的食譜，並將實踐作品呈上考官席，這可就是真真正正的，考究廚師的綜合功底。

　　心中微微一想，夏羽不禁苦笑，如今他去參加特級考核，通過幾率……應該趨近於零。

　　《魔幻麻婆豆腐》是他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將『霜降豆腐』融合進去。

　　而如果沒有發光食譜供自己修改，那麼，他有希望自己創造出紫色的食譜麼？心中沒有一絲的底氣。即便是《九翎火鳳》食譜，也參照了堂島銀的烤雞啊。

　　創造，是要用底蘊和智慧堆砌而成的。

　　目前夏羽所缺的，就是身為「廚師」的底蘊。

　　他吃過的特級料理一巴掌都能數過來，創造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