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13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4
第一百二十章杖刑劍神

    凌飛揚曾受異人指點,劍術自成一家,武功之高,即使是江湖上老一輩的人物,也多不是其對手。當年少林舉辦的嵩山杯,十大俠少評選中,固然有幾位評委的千金對凌大俠青眼有加的因素,但他那一路慷慨捨身劍,也是奪魁的重要因素。

    慢說此時李炎卿身邊沒有護衛,即使能痴、秦天望等人皆在,也未必有把握接下這一劍。能擋住這一劍的,唯有那一聲嬌叱「放肆!」

    張若蘭纖纖素手指處,鳳目怒張,面如寒霜,竟嚇的凌飛揚這志在必得的一劍,於中途硬生生收住勢子。饒是他一身武功早達收發隨心的地步,也不由連退幾步,面上一白。

    張若蘭卻顧不上他,而是撲到李炎卿面前「郎君,你可曾受傷?」

    李炎卿須臾間在閻羅殿前走了一遭,心中也自吃驚。這狗日的凌飛揚,犯的上這麼拼麼?他腦筋一轉,心道:難道他這護衛,居然愛上了自己家的小姐?見自己的女神成了別人的枕邊人,多半還是用強霸佔,所以含憤出手?

    偷看凌飛揚那傷心的模樣,以及看自己時,那恨不得食肉寢皮的眼神,越發覺得這個推論靠譜。他心頭暗笑:你的女神身上哪一處我沒用過,你小子還惦記什麼?他有意的一把拉住張若蘭的手「沒事,若是我辱沒了你的身份,你就讓人把我殺了好了,我說過了,死在你手裡,我無遺憾。」

    張若蘭一笑,轉過身來,面上卻又罩上了一層寒霜「七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游七本以為小姐是被迫失貞於這狗官,便想著殺了這狗官給小姐出氣。見此情形,卻又覺得有些不像。他只好道:「小姐別怕。是七叔無能,連累你受苦了。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你。這衙門裡的人,我就算都把他們殺了,也不讓這事走漏消息,你回到京裡,不會受這事的影響。你別管了,讓七叔把這事辦妥吧。」

    哪知張若蘭神情越發嚴肅「七叔,若是你執意如此,那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我們夫妻一體同命,若要殺我夫君,不如把我也一起殺了吧。」

    游七見小姐動了真火,連忙賠笑道:「小姐息怒,這次是七叔搞錯了。我還當……劉大令,方才的事是老奴無禮,還望莫怪。」

    李炎卿只一笑「不敢。游總管護主心切,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方才險的很啊,若不是若蘭嘴快,我此時怕是已經魂歸陰曹了。」

    張若蘭想起方才凶險情景,也不住後怕,心中的怒意大盛。「七叔,按咱家的規矩,以下犯上的是不是該杖打四十?不過凌大俠不是咱家的家生奴,這杖刑還是算了。不過我們張家用不起凌大俠這樣的人物,還是各走各路為好。」

    凌飛揚聽張若蘭這般說,二話不說,解了游龍劍,跪倒在地道:「凌某本江湖草莽,不明禮數,方才不該犯了家規,請小姐按家法責罰,凌某決無怨言。」

    「不敢當!你一劍差點殺死我的丈夫,我哪還來的膽子責罰你?再說你有一身好功夫,說不定四十杖下去,只不過給你凌大俠鬆鬆筋骨,撓撓癢癢。」

    「小姐放心,凌某誠心受杖,不敢含恨,更不敢運功抵抗。」

    游七見凌飛揚被擠兌的狠了,心裡倒是有些不忍,吩咐一聲「來人,將凌飛揚拖下去用刑。」

    哪知張若蘭卻道:「拖下去幹什麼?就在我夫君眼前打,讓夫君看著,看誰敢手下留情,徇私舞弊。四十杖,我要杖杖見血!」

    幾名錦衣衛知道這張小姐可不是好糊弄的主,既然她鐵了心要追這事,就沒地方弄鬼。只好找衙門裡借了板子,在書房外面,舉起板子一頓猛打。凌飛揚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見棍帶風聲,將他打的皮開肉綻。張若蘭卻是毫不在意,反命秦蕊珠送了茶上來,與游七說起家常。

    「我爹身體如何了?」

    「老爺身體不錯,另外還要給小姐道喜,老爺高昇了,已經晉了文淵閣大學士,加了禮部尚書銜。」

    張若蘭聞言臉上一喜,旋又一悲。這進大學士當然是好事,雖然張居正入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是早一天入閣,就早一天穩妥。可他這一入閣,身份更加高貴,自己與李郎的差距,又拉大了許多,這樁姻緣的前途越發難以揣摩。

    「只是老爺在家中惦念小姐安危,吃不香睡不下。家裡的下人都被打發出來不說,還驚動了錦衣衛朱老公爺,東廠馮督公。」

    此時那兩名身材瘦小的錦衣衛卻已經按捺不住,叫了聲小姐,一左一右撲入張若蘭懷裡。張若蘭怕李炎卿誤會,忙道:「這是我家中的兩個丫頭,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感情最好。她們是擔心我,這才沒了規矩。你們兩個不成氣的東西,還不趕緊去給姑爺見禮?」

    她又朝那錦衣官道:「有勞幾位從京師到了這遠瘴之地,小女子實在是有些汗顏。」

    那錦衣官忙道:「小姐千萬別這麼說。能為張閣辦事,那是小的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就是這次來廣東,才立了破獲三百短毛賊的大功,說來,小的這份前程,還都是小姐送的。我感激都感激不過來,您可千萬別有什麼不好意思。」

    這時那邊行刑已畢,饒是凌飛揚武功高強,這一頓棍子下去,人命也去了半條。張若蘭只厭惡的揮了揮袖子,就有幾個錦衣將人抬下去。游七咳嗽一聲「小姐。您看老爺子這麼想您,這廣東的氣候您又不習慣,咱們是不是先回京師,讓老爺放心。至於您和劉大令的事,小的只是個下人,可不敢多嘴多舌,這事的大主意,還是得老爺拿。」

    張若蘭點點頭「這事你說的也對,不過我想再多待三天,幫著夫君把善後的事做好。七叔你不會連這麼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應我吧?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小姐說笑了。您什麼時候回去,得您拿主意,小人哪敢多口?至於跑不跑的,您回自己家,那還用跑麼?三天三十天,我都能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5
第一百二十一章晴雲暖雪

    游七總管也知自己家小姐的脾氣,也知自家老爺對小姐的寵愛。自己老爺肯為了小姐請恩師出面,發動了錦衣、東廠、營兵三大體系來找人,就可見重視程度。

    若是把她擠兌急了,將來準沒自己的好果子吃。原本以為小姐是被這縣官強行霸佔,自己只要將這狗官殺了為小姐出氣就好,哪知判斷錯誤,怎麼兩人一副美滿姻緣的模樣?

    他也不愧是輔臣家的管家,忙使一路陰柔功夫,以柔克剛,帶著部下退出衙門,只把晴雲、暖雪兩個丫頭留下伺候小姐。又吩咐了隨行的錦衣衛,將縣衙門秘密包圍,不可真讓人走了。

    那名錦衣官心中擔憂,自己彷彿無意中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將來若是被張家滅口,那便是死也沒處說理。

    游七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暗想:這定國公那邊的親已經退了,若是這狗官八字發旺,祖宗積德,也許真能成為我相府門前嬌客?不對,這狗官門第平平,出身一般,家中也無什麼顯赫人物,有什麼資格和我家聯姻?將來最好的結局,就是當這事都沒發生過罷了。

    不提眾人各自轉念頭,內宅之中,張若蘭將兩個丫頭拉到李炎卿面前,李炎卿這才仔細打量。見兩個丫頭都在二八妙齡,生的眉目俊俏皮膚白嫩如雪,最難得的是,相貌身高一模一樣,原來是一對雙胞胎,並蒂蓮。

    張若蘭道:「這兩個丫頭是孿生姐妹,從小就被我爹養在府裡,是家裡的家生奴,手腳利落,幹活勤快。戚夫人還曾指點過她們一路分進合擊的技擊術,勉強能算個女護衛。當初離家出走時,我差點就把兩丫頭帶上了。將來她們也是我的陪嫁,夫君今晚就把她們兩個收房吧。」

    兩個丫鬟與小姐重逢,本來滿心歡喜。可見小姐居然委身於這小小七品縣令,心裡就替小姐覺得委屈,尤其這縣官還是這麼偏僻所在的官長,更覺得明珠投暗,鮮花插在牛糞上。不知腦補出多少小姐拚死反抗,含恨失貞,委屈認命的場景,在心裡把李炎卿當成了大惡棍,一聽到收房二字,嚇的魂不附體。

    「小姐,我不想被這芝麻官收房。」

    「小姐答應過,我們要嫁一起嫁。」

    「小姐說過要嫁人只嫁劉公子。」

    「小姐說過,要我們將來給劉公子當側室。」

    張若蘭心裡最大的一根刺,就是當初曾與劉勘之相戀,總覺得這是個短處。聽兩個丫鬟這般說,生怕丈夫疑心自己與劉勘之有私,將臉一沉「放肆!什麼時候學的這麼沒規矩,胡說八道!什麼劉公子,以後再敢提這個名字,我就割了你們的舌頭!你們是我的丫頭,什麼時候由的你們自己挑三揀四,說情願不情願拉?掌嘴!」

    兩個丫頭一臉可憐模樣,向小姐投去哀求目光。可是張若蘭面不改色,冷聲道:「怎麼?你們不想聽我的話了?那也好,我這就讓相公去找人牙子,把你們做價賣了。」

    「小姐,別,別賣我們。」

    「我們掌嘴就是。」

    兩個丫頭見小姐動了真火,只好對面站好,彼此掄起巴掌朝對方臉上打去,劈啪之聲不斷,不多時兩人的臉蛋就全被打的腫了起來。張若蘭尤怕夫君不悅,吩咐道:「用力打,每人掌嘴五十,今晚上好好伺候夫君,如果夫君不滿意,我還是要把你們賣出去。」

    李炎卿在旁勸解道:「算了。你教規矩的事,我不管你,終究是你府上的丫頭,我不多說話。不過收房的事,還是別提了。」

    「炎卿,你別聽她們亂嚼舌頭,當初的事不是她們說的那樣。你若是不喜歡她們,就把她們賣了吧。」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只是我不想把她們現在收房。這三天是屬於咱們兩個的,除了你,我誰都不要。至於那劉勘之的事,你都跟我說的很清楚了,我還有什麼可多心的?將來我倒是怕劉兄恨我橫刀奪愛,與我沒完沒了呢。」

    張若蘭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吩咐道:「你們兩個停手,謝謝夫君給你們求情。今後如果敢再犯,我決不留情。」

    這兩個丫頭進了內宅,秦蕊珠的差使就算卸了下來。哪怕明知道她是女兒身,還和自家這個姑爺有一手,兩個丫頭依舊不客氣的將她攔住。

    「我們兩個來了,小姐就由我們伺候,不用你上手。」

    「笨手笨腳,一看就沒學過規矩。」

    「小地方來的吧,一看就沒經過大場面。」

    「小姐在這裡,日子簡直不知道怎麼過的。」

    「你自己在你自己房裡待著,這邊不許過來。」

    兩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銜接的天衣無縫,秦蕊珠連話都插不進去。又知二人是張若蘭心腹,縱然委屈也不好辯白,只好自己負氣回房。

    朝雲道:「這個討厭的姑爺,也只配這種女人伺候,哪一點配的上咱們的小姐?」

    暖雪道:「可是我看這姑爺心眼挺好,還替咱求情呢。再說他長的也不錯……」

    「住口!不許你背叛劉公子,劉公子才是我們的姑爺,除了劉公子,我們誰也不認。」

    「沒錯,除了劉公子,我們誰也不認。」暖雪可憐兮兮地問道:「可要是這個劉姑爺讓咱們去伺候他怎麼辦?如果他真要收房,那我們是不是就哭,還是喊救命?」

    「笨蛋,哭喊救命有什麼用?他要敢收房,我們就揍他。你放心,有姐姐呢,不會讓你吃虧的。」晴雲挺挺胸脯,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倒是讓暖雪安心了不少。

    內宅之中,李炎卿傳出話來,免排衙三日,諸般事務交秦師爺辦理,自己生病不能理事。專心在房裡陪著張若蘭,不是說笑話講故事,便是唱戲唱小調,又為她梳頭描眉,到了夜間便抵死纏綿,用盡身上最後一分氣力,兀自糾纏在一處,不想分開。

    張若蘭道:「我走之後,你不許忘了我,每天必須要想我。哪怕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也都要想我。」

    「放心吧,我不會忘了你的。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安排進京。」

    「那不行。你現在進京,只會把事情搞糟。我要先把我爹那邊說通,才能讓你進京。否則依爹的脾氣,你只要敢進京,他就敢把你下到天牢裡關到死。你個小小知縣,在京師裡死了,連個水花都未必翻的起來。不管多長時間,你接不到我的信,千萬不要來。你放心,我是你的娘子,誰也奪不去。就算爹不答應我嫁給你,我也不會嫁給任何人,如果敢強迫我,我就再跑一次,咱們一起去做亡命鴛鴦。」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5
第一百二十二章賞賜

    等到第三天頭上,游七備辦了許多禮品送到衙門裡,見了李炎卿更是擺出一副下人見了主人的模樣,把面子做到了極處。只是那位劍神凌飛揚,三日時光,就彷彿變了一個人。

    精神憔悴,形銷骨立,整個人彷彿大病了一場,站在那裡就如同行尸走肉,全無往日神彩,李炎卿暗笑:失戀的威力,果然連這什麼劍神都打倒了?活該。你自己慢慢難過吧,惦記我老婆,就是這下場。

    張若蘭倒也說話算話,早就準備好了自己的行李,只是吩咐晴雲暖雪道:「你們兩個留下,不要跟我回京。」

    二女聞聽,連忙跪倒在地「小姐,我們做錯了什麼,你可以打我們,但是不要把我們留下,我們要跟你在一起。」

    「住口!這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自己做主了?我回京這些日子,相公身邊沒人伺候。你們就留下,替我侍奉夫君,還可保護夫君安全。若是夫君有什麼閃失,你們就自己了斷吧。還有,如果夫君要你們服侍,你們敢不聽話的話,打死勿論。」

    她又對游七道:「七叔,這回為了找我,沒少打擾吳軍門,我想去趟惠州,當面拜謝。」

    游七笑道:「老奴來廣東時,已經將徐閣的手書並老爺的書信,投到惠州。老軍門與徐閣頗有往來,出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廣東水土不比京師,小姐……」

    「我意已決,七叔不必多言。還有,相公也要陪我去一趟,一起去謝過吳軍門高義。」

    游七暗嘆一口氣,看來小姐這回是動了真格的,已經不惜公開自己與這劉朝佐的關係來為他鋪路。自己這幾天明查暗訪,劉朝佐的官聲不佳,私生活方面也並不很檢點。據說初到香山上任,就眠花宿柳,搜刮地皮。小姐不知道是看中了他哪一點,居然如此死心塌地。

    不過小姐有話,他又不敢不聽,只好命人先去準備禮品,大隊人馬起程趕往惠州。馬車上,張若蘭靠在李炎卿懷中,「夫君,我在臨行之前,一定要為你把這條路趟開,你這官才坐的穩當。這次柘林兵變,吳桂芳的官也坐的不穩當,我就不信他還敢不給我的面子。」

    吳桂芳與他們相見的地方,並非巡撫都察院,而是選了惠州的一處有名的酒樓,只是吳軍門將酒樓包下,說是宴請此次平亂的有功將士,連伺候酒局的下人,都是巡撫的親兵,也不怕走漏風聲。

    吳桂芳一身便服,未著冠帶,見面之後,更是侄女長侄女短,一副長輩見了晚輩的模樣,倒是不顯得拘束。張若蘭也大方的將李炎卿介紹給吳桂芳,吳桂芳仔細端詳了半天,點頭道:「好!好一個劉朝佐劉知縣。少年英雄,儀表非凡,怪不得能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後生可畏,老夫望塵莫及啊。殺敵九萬,手格百人,這可惜是個文官,若是個武將,這一次就可晉到一品都督了。」

    「吳軍門過獎,晚輩愧不敢當。全賴天子洪福齊天,老軍門指導有方,下官才僥倖得勝,實在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居功。」

    「年輕人不驕不躁,是個好材料,好好幹,老夫看好你。聽說貴縣是江西人?老夫也是江西人,咱們兩個可是大同鄉,今後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我,老夫最重鄉誼,肯定不會為難鄉黨。」

    吳桂芳拉著李炎卿敘了幾句鄉誼,顯的十分器重,彷彿真把他當做了個小老鄉關照。只是大家心裡有數,若不是張居正的面子在,吳桂芳何必理會這麼個七品芝麻官?

    他是嘉靖二十三年的進士,帶兵剿過倭,平過山賊滅過海盜,戰功彪炳。當年嚴嵩在朝為相時,想和他做個親家,被他當面拒絕,事後也尋不到他的把柄,可稱是朝廷幹才。

    不過大明朝向來不缺乏幹材,有本領的人到處都可以找,朝裡無人莫做官,朝內無人莫造反。吳桂芳在朝內孤立無援,饒是他本領再高,這官做的也不牢靠。

    自從嚴嵩倒台後,朝中江西人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吳桂芳自己也是江西人,日子能好過到哪去?他又聽了個消息,朝廷有意將廣東巡撫這個職位裁掉,恢復兩廣總督建制。

    如今的兩廣總督專撫廣西殷正茂,對自己這個位置虎視眈眈,一心想把自己搞下去,他獨霸兩廣,吳桂芳朝內無人,局面並不樂觀。

    偏生這當口,又出了柘林兵變的亂子。亂軍荼毒十餘縣,百姓被害無數。雖然眼下亂軍已平,還斬殺了許多白蓮教匪。可是這危害已經造成,而且如果細究原因,欠餉問題還要發酵。再加上防範白蓮不利,如果被人揪住不放,他吳桂芳只能榮升南京兵部侍郎,前去欣賞十里秦淮的大好風光。

    他需要朋友,尤其需要一個有力的朋友。張居正風頭正勁,剛剛拜了文淵閣大學士,還加了禮部尚書銜。按這個態勢發展,將來說不定有希望角逐首輔之位。而這次找女兒,更是動用了錦衣衛、東廠等力量,可見他交遊廣闊,能量非同小可,背後還有徐階全力相助。如果自己可以和他搞好關係,或許這一關還能過的去。

    他並不認為劉朝佐一定就是張居正的女婿,畢竟兩家門第差距懸殊。但是官做的久了,年紀大了,什麼稀奇事沒見過?張若蘭肯帶著他來見自己,分明就是表達一個非君不嫁的態度。這麼個痴情女子,萬一真能影響到老爹的決斷,自己何必不結這個善緣?即使他日劉朝佐無緣張若蘭,至少這份香火情義也還在。

    張若蘭笑道:「早就聽說吳世伯最重鄉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次我相公多少也算立了點功勞,為吳世伯分了憂,盡了力,不知道吳世伯打算給點什麼獎賞?若是獎賞少了,侄女可不依。」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5
       
第一百二十三章香山開市

    說起來,李炎卿何止是為吳桂芳分了憂盡了力,簡直可以說是他的大功臣。上次吳桂芳報上去,斬獲真倭甚多,只是想報一個戰功,為自己減輕罪責。哪知朝廷裡不知道哪個小人害他,非要點驗首級。吳軍門好歹一省巡撫,又是老科甲,不至於因三五十首級就壞了前程。

    不過兩下數字差的太遠,面子上實在是不怎麼好看。多虧李炎卿這回獻了真倭首級一百多級,場面上就好看多了,起碼能交代的下去。而且叛軍起兵之後,因彼此不能相容,化整為零,轉戰各縣,受害者多。

    香山因為鹽糖之利,反倒把叛軍主力牢牢牽制於香山城外,才使得官軍一戰成功。不但叛軍消滅,連為害多年的海盜鹽梟,也都順手做了添頭,即使沒有張若蘭,這些功勞也同樣不可小覷。

    只是劉朝佐出身舉人,這個實在是不夠硬氣。假設沒有張若蘭為他撐腰,吳桂芳多半還是要考慮劉大令年輕識淺,不宜過度提拔,該壓的還是要先壓一壓,年輕人總是要在基層多鍛鍊鍛鍊,提升太快不是好事。可是眼下,則必須有功賞有過罰,才能體現公平公正,不讓忠臣寒心。

    「廣州府通判通匪,已經被鎖拿入監,如今這通判的位置出了缺。我看劉世兄年少有為,正該勇挑重任,待老夫寫個摺子,保舉你個前程如何?」

    李炎卿連忙道:「多謝老軍門栽培!只是學生年輕識淺,見識有限。執掌一縣勉強可為,如何能做的了一府通判?」

    張若蘭也道:「是啊。外子剛剛把香山縣政理出個頭緒,若是此時到廣州去做通判,這香山縣的庶政又全都耽誤了,於國朝並無好處,還望世伯明鑑。」

    府通判是正六品,知縣是正七品,說來連升兩級,已經得算特別優待。可是通判不過一佐官,在府裡有的是上官呼來喝去,尤其廣州是省城,三司衙門全在,一個六品官到了那,更是什麼都不算。

    相反香山正堂可以執掌一縣,發號施令莫敢不從。李炎卿自然不會放棄這麼個大好基業,趕著到府裡去做個佐二。吳桂芳馬上也反應過來,看來這劉朝佐是放不下自己打出來的江山,不想放手啊。

    既然是做人情,那就只好一路做下去。吳桂芳略一思忖「那不如這樣。通判的位置,也由劉世兄兼下。以通判銜,暫代香山縣令之職,日後若有合適位置,再另行差遣。」

    這等於是既當了六品官,還能不放棄自己的基本盤,這種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李炎卿忙不迭道謝,又道:「香山地窮民寡,民生凋敝。這回為了打亂軍,花費了萬千軍資,小縣府庫空虛,負債纍纍,實在是有些不堪重負,還望老軍門恩典。」

    香山府庫確實空虛,如果現在有人進入東西兩庫,依舊是找不到什麼東西。不過香山縣租賃了姓名為秦小二的人名下倉庫三十餘間存放錢糧物資,就是另一回事,在這個場合萬不能提起。

    吳桂芳為難道:「劉世兄的苦處,老夫也能理會。只是廣東一省都不富裕,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大家都在鬧錢荒。老夫最多是可以讓你上解錢糧緩一緩,其他便愛莫能助。」

    「下官天膽,也不敢為這點小事打擾軍門。只是下官想為咱廣東軍民,找條發財的路子,可是我的官職太小,實在是不敢承擔此事。此次佛夷出兵助剿,所求者便是開埠互市。佛夷手中有海量白銀,若是能與其互通有無,還怕沒有錢使?」

    「這……朝廷為防倭寇滋擾,三令五申,嚴肅海禁,連二桅以上的大船都不能造。若是咱們與夷人互市,只怕朝廷追究下來,便是個麻煩。」

    「軍門放心,這互市是麻煩。可若是將那些叛賊所掠奪的無主財物變賣,這總不是麻煩吧。到時候各方商賈雲集,小縣無力一一核對買主身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吳桂芳何嘗不在為錢的事操心,平叛之後,各種犒賞撫卹,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如果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又會有部隊嘩變。郭安邦當初藏匿了香山上來的告急文書,不想被他的一個對頭揀出來,送到了吳桂芳手中。

    吳桂芳對於文書的內容倒沒十分在意,可那一筆字體卻讓他大吃一驚,這不是張居正的字麼?再聯想到徐階的書信,他便斷定張居正的女兒,是落在香山縣,郭安邦誤了自己的大事。若是叛軍打破香山,無論張居正的女兒是自盡還是落在叛軍手中,他都得跟自己沒完。

    再加上柘林水師這事,必須有個人出來背鍋,他只好丟卒保車,把這個心腹師爺砍了交帳。通過查抄郭安邦的家財,發現他居然是個隱藏極深的肥羊,家裡有過萬的銀子不說,還搜出了不少與白蓮教往來的書信,以及與南海合眾國一起制定的《南海合眾國五年計畫綱要》。

    自己身邊親信是叛徒這事,讓吳桂芳臉上無光,費了許多力氣才算把蓋子蓋住。不過這過萬的銀兩,也不過是略微緩解了危機,眼下他手上還是缺錢缺的厲害。

    俞大猷這次想要擴充新軍,器械糧餉都是個大窟窿,他正愁用什麼去填。如果這香山縣真能把路子打開,或許真能夠解決自己的大問題。

    只是眼下多事之秋,他自己不想沖當風口浪尖上。當下表態

    「劉世兄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事不宜鬧的太大,以免有白蓮妖人趁機做亂,再鬧出什麼風潮。這拍賣無主財物的事,就責成劉世兄在香山負責發賣,其他地方概不得售。所得之款,五成上解省城,三成上繳廣州,另外兩成歸香山縣,填補虧空。我回頭補一道呈文給你,保證手續齊全。只是若出了什麼紕漏,我也第一個拿你說話。」

    「老軍門放心,您如此栽培,下官敢不盡力?這差使定要辦的穩穩當當,不至於讓白蓮妖人從中漁利。」

    吳桂芳點點頭「劉世兄,你也不要一味哭窮,香山鹽糖之利,如今整個廣東誰人不知?我也給你透個底,朝廷早晚要把這曬鹽法推行全省,你還是趁早準備準備,不可過分依賴鹽糖二業,農桑才是根本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7
第一百二十四章傷離別

    這種政策飯本來就是吃口少一口,上次林守正等人,強行把鹽糖的事按下,在香山搞試點,早晚還是得推廣開。尤其現在吳桂芳手裡沒錢,這鹽糖之利不會再放過。

    林守正的頂牛早晚有頂不住的時候,鹽糖推廣,是必然的事情。若不是今天有張若蘭的面子,連這消息他都不會透底。吳桂芳倒也良心,不是恃強硬奪,答應日後會補償給香山一部分鹽引。

    讓李炎卿回去之後不如先透透風聲,把鹽引賣出去。而且這鹽道上,也由香山縣令兼任,不再另委他人。

    等用罷酒飯回了客房,張若蘭嬌豔如花,吐氣如蘭,趴在李炎卿懷中「炎卿,今天我要吳桂芳在廣東這許多知縣中知道,我這個夫君是最好的。他以後決不會動你的位置,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不要自作聰明去做什麼強項令,更不要想去做什麼清流。我爹生平最恨的便是無能清流,最喜的是能吏。只要你能表現出有賺錢的本事,我包他老人家喜歡你。」

    「老丈人看毛腳女婿,總歸是不順眼,我心裡有數的。若蘭,我送你出了省境,再回香山吧。」

    「那不成。」張若蘭倒是堅決的很「你將來在廣東必然是最出挑的知縣,行事上得有點忌諱,不能那麼放肆。若是落在敵人手裡,難免是個把柄。送君千里,也須一別。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過我今晚要把你榨的乾乾淨淨,讓那秦**幾天之內,干看著吃不到。」

    這臥房內春意盎然,院落中游七則望月長嘆。自己家小姐分明是用情極深,將來若是心願不遂,可又該怎麼收場?當初小姐中意劉勘之,自己倒覺得那是個良配,這劉朝佐,無非一舉人而已。幾日同行,自己在旁試探,發現他只是個不學無術之徒,不知道這舉人是怎麼考中的。

    而他的官聲也實在是太差了一些,若是做了老爺家的門前貴客,還不知道要如何的無法無天,這門姻緣實在是不怎麼樣。自己只有在路上,在好言勸解,看能不能讓小姐忘了他。

    次日天明,李炎卿送張若蘭登程,二人相擁良久,誰都不願意放開誰。張若蘭撫著他的肩頭道「想我時,就看看這個牙印,就想起我來了。還有啊,不許你這段時間拈花惹草,如果敢背著我不守夫道,當心我回頭揍你。有那秦**還有晴雲暖雪,怎麼也夠你用了。再說,梁家還有那一顆寶珠呢。」

    李炎卿心中也覺不是滋味,這一別再見不知是幾時,豪門深似海,想要做一對長久夫妻,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價。不過表面上卻是強做鎮定「放心吧,我肯定嚴守夫道,保證不讓你動家法就是。到家裡記得給我寫信,我一有機會,就進京去尋你。」

    船隻離岸,張若蘭站在船頭揮手,直到彼此看不見人影,也不願回船艙內休息。游七大著膽子說道:「小姐,還是回艙吧,水上風大,萬一傷了身子,老爺又該犯愁了。」

    張若蘭道:「等一下,我要多站一會。夫君手裡有千里望,我看不到他,不代表他看不到我。」

    游七無奈的一搖頭,另一邊,二目無光的凌飛揚扶劍而立,只是小聲道:「那狗賊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這邊李炎卿送別了張若蘭,轉身回馬車,返回香山。晴雲、暖雪與小姐剛見面又分離,已經哭的成了淚人。

    李炎卿還分不清兩人誰是誰,搖頭道:「你們兩個別哭了,我保證,很快就會與你家小姐重逢的。今後你們就是內宅的丫頭,只要老實聽話,我不會虧待你們。」

    他剛說到這,卻見兩個丫頭彷彿聽到什麼了可怕的事一般,驚叫一聲,縮到馬車角落裡。

    「果然人面獸心,小姐才剛走,你就要我們從你。」

    「我警告你,不許亂來。我們只是你的丫鬟,別的什麼都不做。」

    「你要敢讓我們收房。」

    「我們就揍你。」

    兩人異口同聲道:「我們兩個很厲害的,打的你滿地找牙,到時候別怪我們不客氣!」

    李炎卿被這兩個丫頭逗的心情大好,將臉一板「好大的膽子!你們小姐剛走,就敢不聽我的話?這樣吧,她人還沒走遠,我還是派快船追上去,把事說清楚,把人退掉來的好些。」

    二女想起小姐吩咐,不敢再放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晴雲咬牙向前爬了兩步「我是姐姐,你有什麼都衝著我來。暖雪她……她還小。你放過她,我怎麼樣都可以。」說到這將眼一閉,將胸一挺,擺出慷慨就義捨身飼虎的架勢。

    李炎卿嘿嘿一笑,「這可是你說的,我怎麼樣都可以,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抬手在她臉上左右一扯,將臉捏成個大餅。那邊暖雪卻捂著臉尖叫起來,「欺負人……姑爺欺負人。」

    原來這對雙胞胎不止模樣一樣,身上還有類似心電感應一類的特質,一個人身上有反應,會影響另一個人。李炎卿哈哈大笑,心情大為好轉。回去路上,雖然未曾真把兩個丫頭吃了,不過沒事時故意嚇嚇她們,也別有一番風味。

    等回到衙門,卻見秦蕊珠迎了出來,臉上一臉驚惶道:「老爺,有個叫洪四妹的女人找上門來要見你,梁老爺也來找你,結果兩下見了面,要在衙門裡火並,你快去看看吧。」

    李炎卿聞聽大怒「大膽!竟然敢在衙門裡火並,他們眼裡沒王法了?難道不知道在縣衙火並,是要罰款的?帶我去看看。晴雲暖雪,你們兩個趕緊躲躲。」

    「偏不。」

    「我們有功夫。」

    「會打架。」

    兩人自懷中各抽了一柄匕首出來,這懷刃長度不足一尺,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威力。不過好在如今衙門武力強悍,也不怕他們真的動手翻臉。等來到書房門外,卻聽裡面已經吵翻了天,洪四妹罵人的聲音甚高,梁瑞民也不甘示弱。而在門外,兩下帶的護衛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7
第一百二十五章發財

    李炎卿大喝一聲:「全都給我閉嘴!在香山縣,本官沒讓人說話,誰也不准說話。再敢多嘴多舌,這次發財的機會,你們就都別想要了。」

    這發財二字威力無窮,能讓英雄屈膝,能讓烈女寬衣。梁瑞民別看上了年紀,但是身手卻十分敏捷,居然比洪四妹躥的都快。

    「發財?發什麼財?這次香山大戰,我梁家出人出糧出錢,還捐了僅有的三副鐵甲,若是有發財的機會,怎麼也得先給我們梁家,否則可就說不下去了。」

    「呸!若論功勞,不是我把亂軍的補給路線透露出來,又燒了巨鯨幫的老營,哪來的香山大捷?」

    「哦?你是說香山大捷是你的功勞,不是劉太爺的本事了?」

    「梁老賊,你殺我老公的帳還沒算,你還敢誣陷我,難道欺我洪家幫好惹?」

    「老夫隨時可以給你這賤貨找幾十個老公,你換我一個活蹦亂跳的瑞虹賢弟出來再說。要動手,難道我梁家怕了你?」

    「朝佐兄弟,你聽到這老狗的話了,他這般欺負我,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洪四妹雖然出來的晚,卻發揮了女人先天優勢,抱住李炎卿的胳膊,在身上輕輕蹭了幾下。

    今日的洪四妹卻沒穿那件惹眼的銀鏈甲,而是一身黑色倭緞的箭袖,只是衣服勒的緊,將那一身完美的曲線全都勾勒出來,分外惹火。這一蹭,蹭的甚是地方,惹人心頭火起。可惜李炎卿腦子裡還都是張若蘭,於這般美妙接觸,卻也無心享受。

    他只一擺手道:「都給我閉嘴,有話進去說。在這裡吵吵鬧鬧成什麼樣子?如果想要火並,那你們各自開船到海上,分個上下高低。敢在香山縣開打的,一律當亂軍餘孽來辦,我告訴你們,還有幾百營兵在附近搜捕亂賊,你們要不要去試試刀鋒?」

    兩下里這回全都沒了火種,李炎卿這才沒好氣道:「你們兩下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都跑我的香山縣衙門來攪鬧,難道當本官好欺負麼?」

    梁瑞民賠笑道:「老朽是聽說了太爺高昇的消息,才來縣衙與太爺賀喜。可是聽說太爺還在惠州與大帥相談,老朽只好天天來跑,不想遇到這個賤人。」

    「老匹夫你罵誰?朝佐兄弟,你都看到了,姐姐我的日子不好過啊。上次為了你,我得罪了白蓮教,又得罪了幾個海上幫會,這日子越來越難過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走投無路,只好想來投奔你。哪怕是沒名沒份倒貼銀子我也認了,可是你得給我做主啊,不能讓梁瑞民這老不死的欺負我啊。」

    她邊說邊又向前探了探身,將那曲線露的更明顯一些。上次相見時,李炎卿對她那垂涎三尺的模樣,讓她心裡既羞又怕,還有些抗拒。可是這回這劉大老爺對她似乎全無興趣,又讓她心裡患得患失,反倒開始主動賣弄風青,來吸引李炎卿注意力。

    「你們兩家的私仇我不管,我只問你們一句,想賺錢不想?如果想賺錢,都給我老實點,我保證你們能發一筆大財。要是不想發財,那我就不管了,只要不在我的轄下開打,你們隨便怎麼折騰,本官不管。」

    梁瑞民道:「錢誰不想賺?但不知是什麼生意,賺頭幾成?」

    李炎卿從懷裡將那公文拿出來,拍到桌上,「你們看看這個。」

    洪四妹搖頭道:「這上面的東西我認不得,你還是唸給我聽吧。朝佐兄弟,姐姐不認識字,你可不能騙我。」

    「洪姐,你不認識字,總認識大印吧?吃你們這碗飯的,若說官面上沒人,我第一個不信。仔細看看,那上面的印,是誰家的?」

    等看到公文下面那方廣東省的巡撫關防,洪四妹胸前那對峰巒顫動的更加明顯。這可是巡撫關防,不是地方官的大印啊。

    在廣東這地方,吳桂芳就是海外天子,他的大印,比起天家玉璽也未必弱到哪去。這小小縣令看來果然是把張家的閨女睡服了,連這巡撫關防都能給他弄來,這男人,絕不能放過。

    梁瑞民認識字,看了公文內容,激動的一陣劇烈的咳嗽,恨不得把公文藏在袖子裡。「允許香山售賣無主財物?這不是說,香山等於開埠了?」

    「梁翁慎言。開埠這事誰說誰犯忌諱,記住,咱售賣的是從叛軍手裡繳獲的無主財物,售賣對象是咱大明的商人,跟開埠沒有任何關係。」

    「明白,明白。老夫是場面上的人,這種事我懂的。太爺放心,我保證不讓太爺難做就是。」

    「朝佐兄弟,你可不能沒良心啊。姐姐為了你,可是把什麼都給你了。連身家都賠了進去,你可不能提上褲子就不認人啊。」

    在海上做買賣,除了番物販賣外,誰手裡都有點不大容易脫手的贓物。賣的話,未必能賣的出價格,如果不賣,放手裡又沒用。尤其眼下商埠未開,西洋番物十不能值一,賣不出錢去。若是香山售賣亂軍財物,這些西洋番物夾帶著可以賣給大明商人,乃至倭刀竹扇,這些物件也一樣能賣。

    同樣大明的絲綢、茶葉等貨物,往日出手也要控制下數量,若是大張旗鼓的銷售,一來貨源不易,二來資金困難,三來還要怕查抄。這回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手,大發其財,誰心裡不動心?至於燙手的賊髒,那就更可以經過這個程序洗白,這干劫貧濟貧的好漢,誰能不動心?

    李炎卿搖頭道:「你們啊,目光放的太短。這種銷售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次叛軍荼毒若干縣城,手裡的賊髒不在少數,拍賣是要耗時間的。到時候各地商人雲集香山,得住多少房子?得不得吃飯?得不得搞女人?梁翁,你那春風樓,就等著賺銀子吧。」

    「洪姐,你那也不差。這道上的好漢,誰手裡有不方便脫手的東西,也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出手,多了不敢說,比平時多賣個三成,一點不成問題吧?可是你們為什麼不先拿低價,把那些東西盤下來,再加價賣出去?我就說了,這是老天掉下來的發財機會,若是大家非要記著舊仇,打個天翻地覆,那就什麼錢都別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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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福禍自招

    梁瑞民與洪四妹有殺夫殺弟之仇,兩下仇深似海。二人又都是在場面上混的主,向來講一個威武不能屈,豈能為區區阿堵物折腰?只見梁瑞民一抖袍袖「哼,老夫不與個**一般見識,就算被她罵幾句,我只當沒聽見。」

    洪四妹則直接貼著李炎卿坐下「朝佐兄弟讓我怎樣,我就怎樣。姐姐整個人都是你的,何況這點小事,對吧?我聽你的,你不讓我打架我就不打架,不給你丟人。」

    晴雲暖雪看的牙根癢癢,總算知道輕重,沒抽出懷刃捅這女人十幾個窟窿。梁瑞民見此情景,心裡也暗自焦急:若果真劉朝佐和這賤貨有一腿,自己的買賣怕是不好做啊。

    能做海上生意的,官府裡豈能無人?他的關係網已經反饋給他一條重要消息,劉朝佐這個知縣,怕是要發達了。不但品級別提拔為了六品,以通判銜兼知縣,更是在吳大帥眼前掛了名的紅人,據說是吳帥的心腹愛將。

    吳帥的親信幕僚郭安邦只因與這位劉大老爺不對盤,就被砍了祭旗,連家產都抄了,這跟吳帥得是什麼關係?吳大帥發了話,寧可廣州府的通判懸空,也要把位子給劉朝佐留著,這樣的人物,自己只能巴結,可萬不能得罪,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他上趕著到縣衙門送禮,也是圖的先燒個熱灶,將來從縣令手裡拿點好處。如今國朝東南武備日強,海上的日子越發難混,必須先找個退路,免得將來死無葬身之地。

    洪四妹和自己的仇不是假的,如果她跟劉朝佐睡了覺,靠著這關係跟自己競爭,自己那是有死無活的局面。

    思來想去,他急忙上前道:「太爺。您說的是道理,咱香山得大興土木,建些房子,酒樓、清樓、賭場都得擴建,這樣才能讓那些外來客商,把錢都給咱留下。可是老朽手頭不太方便,想找太爺借點銀子,算做太爺您的股份……」

    「我明白,你坐下吧。梁老爺子是聰明人,懂得怎麼做人,跟你做夥伴,我信的過。不過我得說一句啊,本縣向來反對這清樓、賭館。這些東西都是害人之物,我穿著官服時,從來不去。你們這些生意,我是不支持的,是不鼓勵的。到什麼時候,我的態度都是這個,你給我記清楚。」

    洪四妹則撒嬌道:「朝佐兄弟,洪姐整個人都是你的,何況錢財。你要多少隻管開口,洪姐的錢就是你的錢。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對吧。」

    「香山這個盤子大,你們兩家誰一口也吃不下,我要的是一句話,和氣生財。大家坐下來談生意,咱們香山發財的門路多了,將來我要把香山弄成小廣州,甚至是賽廣州。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就是咱的鹽……」

    他把吳桂芳那透露的消息一說,梁瑞民、洪四妹二人眼睛都不住放光,這兩人誰不是人精?這大好的商機要是錯過了,那是要天打五雷轟的,誰要說不動心,誰就是烏龜生的。

    梁瑞民搓著手道:「老朽原以為金盆洗手後,就只能指望種田吃口飯了。沒想到啊,老了老了,老天倒把這發財的機會降了下來,有了這生意,比做海盜可要賺錢多了。太爺放心,只要有老夫在這生意就做的成,誰敢破壞咱做生意,老朽就和他拼了。」

    他又想起一事,笑道:「我還要給太爺道喜,您在惠州那邊公幹,不知道咱香山出的好事,陳榮泰那老不死的,這回要倒大黴了,讓他跟太爺過不去,這回看看他怎麼斷子絕孫!」

    白蓮教策動的這次兵變,導致廣東十數縣城被洗劫,連京師都得到了消息,官府方面追查起來也是不留情面,一查到底。廣州通判與一位通白蓮的團練有姻親,結果就直接鎖拿下獄,不顧體面的拷打問供,那陳繼宗出資六百兩,助白蓮教起事,罪過又能小的了?

    初時顧及鄉紳體面,還不曾對他用刑。可後來亂軍差點攻打了廣州府城,吳帥那又下了嚴令,對此案一追到底,不能姑息養奸。陳少爺的日子也就越發難過,錦衣衛諸般手段,幾乎將這位公子哥折騰的不成人形。

    聽說如今這位孫少爺問了個斬監侯,在牢房裡關著等死。按眼下的局面看,用不了幾天就能等來釘封文書,開刀問斬。陳榮泰老來喪孫,傷心欲絕,據說人在家中昏死了幾回,身體大不如前。

    二少爺陳旺宗則被李炎卿放了回去,表彰陳家在香山圍期間的英勇表現,對贖城費的事不與追究。這位二公子也不負李炎卿希望,回到家裡搞風搞雨,藉著大哥即將問斬的時機,大肆抓權,陳家內部分崩離析,家破人亡之日可期。

    李炎卿將臉一沉「梁翁,幸災樂禍是不對的。大家都在本鄉本土混飯吃,低頭不見抬頭見,哪能這樣?本官過幾天還要親自去一趟陳家,看看他們到底倒霉成什麼樣……阿,是關心一下他們,看看本官能不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梁瑞民笑道:「明白,老朽都明白。大老爺心善啊,去那是去雪中送炭,絕不是落井下石的。不過大老爺啊,當初守香山時,我梁家貢獻也很大,您答應過老朽,在巡檢司裡給我們留點位置,您看……」

    香山附屬的兩個巡檢司缺丁嚴重,而且多不可用。這次香山大戰,若不是果斷用民壯替代巡檢,說不定連縣城都被賣掉。李炎卿早有在裡面安插自己的力量之心,當即點頭道:「這個好說。梁翁回去擬個名單交上來,我按著名單用人就是,還有當初本官收上來的兵器,回頭也會發放下去。」

    十一都各族私藏的兵器鎧甲,藉著這次香山圍城的機會,都被收到了縣庫裡。至於發還,李炎卿表示,倉庫裡那許多破爛,你們隨便去拿吧,鐵甲利兵,非百姓所能有,就別指望了。尤其是火器,更是別想拿回去,他又不是那支持開槍禁的蠢材,能把這東西發還鄉勇?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7
第一百二十七章芳心暗許

    兩下敘了會閒話,梁瑞民見洪四妹在那耗著不走,心裡暗罵賤人。可是自己若是坐久了,萬一耽誤知縣與這女海盜探討陰陽乾坤大道,也是招人厭煩,只好拱手告辭,回家籌備銀兩做生意去了。

    看總算耗走了梁瑞民,洪四妹暗出一口氣,甜甜一笑道:「朝佐兄弟,你這回得了如花美眷,不知道要怎麼謝我這個大媒人啊?還有啊,這次香山圍,姐姐我為了你可是不顧江湖道義。先是勾結佛夷,燒了那些好朋友的船隻,又洗劫了巨鯨幫的老營,還拐走了他們不少人馬,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了你。你若是沒有良心,姐姐可就不活了。」

    李炎卿看著這火辣身材的女海盜,猛的一拍桌子「洪姐,你還有臉跟我說這個?本官差點被你害死了,你還敢來請功?我告訴你,那主的老子,如今已經晉了文淵閣大學士,加禮部尚書銜。懂什麼叫輔臣麼?她爹現在,就是個輔臣!只需要隨便上個摺子,就能將我丟到那蠻荒之地,做個不入流的品官。若要剿滅你這路海盜,也不廢吹灰之力!」

    見他發了脾氣,洪四妹不復往日那豪爽潑辣的大姐頭作風,反而像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兩眼裡擠出幾點眼淚「朝佐,你好狠的心!人家一見你的面,就把這顆心給了你。白蓮教要我把這女人當人質扣下,最好讓那些粗漢子輪了她,也好出一口氣。可是我一來也是個女人,下不了這個手。二來麼,也可憐她何其無辜。三來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才拿她給你暖床,你倒好,怎麼不感謝我,還來凶我?我聽說你們夫妻相得,蜜裡調油,我這個媒人沒功勞,也得有苦勞吧?怎麼一句謝字沒有,見面就講打講殺的,這賊老天,當真是不給我們女人家留條活路了麼?」

    這位往日裡殺人不眨眼,行事乾淨利落的女海盜,做起小女人模樣,卻也別有番風景,淚流滿面的樣子,倒也能讓男人生出幾分憐惜之心。

    見李炎卿面色稍緩,洪四妹心中鬆了口氣,看來女人的本錢,還是有用的。若是自己生的如同梁家那幾個孫女一樣,怕是這麼一番哭天搶地,只會激發對方最大的怒火。只要他還對自己的身子有興趣,這事就好辦。

    她十年來發展人馬,擴充實力,周遊於各方勢力之間,既靠著女人的優勢獲得幫助,又每每能及時全身而退,不至於讓人真佔到便宜。固然是有她心思敏捷,機智過人的一面,也是因為她眼裡就沒看到一個真正值得她獻出自己的主。

    自來做強盜的,也有三六九等。如趙大虎那般剪徑強梁,靠著一身力氣,武藝拳腳吃飯,便是最下等的一種,多半活不到三十歲,就要改行或是砍頭。略強一些的,就要嘯聚山林,湊齊幾十亡命,扯一面旗出來做大王。

    只是這樣的人要的是耳目靈通,腿腳利索,不能真被官府逮到,拿去砍頭。日子過的也不算多舒坦,往往吃了上頓沒下頓,三餐都成問題。

    再好一等的,便是做幾年強盜,轉行去開鏢局。靠著自己在綠林積累的人脈,**上路數熟,能走的起鏢。若是鏢貨太肥,就乾脆再做回強盜,倒也進退自如。

    只是如此的強人,終究還是不離江湖這個賤出身,真正做強盜做到極處,還是要招安受封,從綠林轉入官府。或可為官兵,或可為捕快,那才算的上是天下第一等的強人。

    她與梁瑞民兩下結仇,都在爭搶葡萄牙人買辦這個差使,如今梁家又在巡檢司得了勢。若是自己不能扳回一城,維持住兩下均勢,將來還是要被梁賊一口吞下,完蛋大吉。

    往日裡她在官府的耳目雖多,不過多是班頭、衙役、六房書辦這一等級,與陳學有也最多只能算說的上話,還算不得關係這兩個字。當初陳學有想佔她便宜,把這條海上美人魚納為己有,她拔槍相向,就是覺得這個知縣一來不曾真心把自己放在心裡,最多是當個玩物。二來就是身份還不夠高,還不值得她付出。

    可是這位劉朝佐劉知縣,卻讓她實打實的動了心。他賣相好,在海邊這地方,也難得見這白面長大的後生。再說他可是能跟巡撫軍門說上話的,又睡了輔臣的女兒,這女人連身子都是他的,還能怎麼樣?

    女人家清白為先,木已成舟,老丈人就算再不滿意,不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將來說不定,他還能去做一做京官呢。一想到京官,洪四妹自己就先有點發軟。

    廣東這地方在明朝屬於遠瘴之地,天高皇帝遠,京師對他們來說遙不可及,高不可攀。她洪四妹的關係最多也不過是在巡撫的標營裡,認識幾個小軍官,做些買賣軍械的勾當,還得防著被人發覺。這後生卻可以和巡撫一桌吃酒,讓巡撫為他斬了自己的心腹幕僚,這樣的男人,洪四妹覺得完全值得自己脫下衣服。

    至於說死鬼丈夫?海盜人家講守節,不是開玩笑麼?她那個守節不過是個幌子,防著別人對她下手的招牌罷了。只要遇到合適的男人,貞節牌坊隨時可以砸給你看。再說她手下的幾百兒郎,可以洗白上岸,換上皂衣去做捕快,她一個女人,能做什麼?招安之後,她的安排也是個問題。

    她進後宅時與秦蕊珠朝了相,久走江湖的她,一看看出那是個女扮男裝的。一個女人,做著門子和師爺,聽說還管著知縣的官印。若說這兩人之間沒一手,打死她也不信。可若是只靠著有一手,就能當上這麼要害的職位,自己難道就比她差?

    不過相見之後,她發現知縣看自己的眼光不似上回那麼灼熱,心裡難免有些失落。眼看李炎卿總算是有了點可憐自己的樣子,她心頭大喜,哭的更凶,竟跪爬到李炎卿身邊,抓住了那官服「好朝佐,你就別生我的氣了。當初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塊燙手的熱饅頭,怎麼交代都交代不下去,才出了那個下策。你只要肯原諒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怎麼做都可以。可你若是不原諒我,我就一頭碰死在你的衙門裡。」

    李炎卿搖了搖頭「洪姐啊,你就不用跟我玩這把戲了,你這次到底有什麼要求,起來說話,咱們沒什麼不能談。」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8
第一百二十八章海闊天

    洪四妹聽這話,才收了悲聲,暗罵:小混蛋,害老娘還要表演哭給你看,費了我這麼多眼淚。等將來有我慢慢收拾你的時候,讓你將來知道厲害。

    臉上卻依舊是一臉可憐模樣「朝佐,你是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啊。自從我發了瘋一般迷上你,就失了分寸,行事上越來越糊塗,放火燒了那些人的船隻,與白蓮教結了死仇。現在我在海上可是越來越難混,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那些海上的人馬,恨不得活吞了我。還有的,就一心想把我捉去暖床,我是你的人,你若是不肯給我個活路,我便去投了海。」

    「洪姐,梁老頭已經走了,你就不用再裝了。我可還沒碰過你,不帶這麼訛人的。」

    洪四妹臉上露出一絲媚笑「這不是早晚的事麼?那天晚上你那要吃人的模樣,洪姐可是沒忘,只不過當時不是拉不下這個臉來麼?不過只要你對我好,我早晚還能飛出你的手去。就算是現在,我也是在你的手心裡,你要想對我使壞,我叫破喉嚨也沒人救我,又是個弱女子,只好任你擺佈了。」

    「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到底想怎麼著。」

    「我要招安。」洪四妹盯著李炎卿,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嘴唇,那模樣卻似是某種大型貓科動物,正準備狩獵。

    「招安啊,這事倒也不難。其實我剛才在梁瑞民面前沒說,柘林兵變之後,水師營多不能用。可是各地又有查鹽、查私、查白蓮的要事要辦。這水師既然靠不住,設立海巡,也就是個時間問題。我上的摺子,準能過。你手下的人,我原本想法是,一部分做捕快,一部分做水巡。可是聽洪姐你說的日子過的這麼慘,這水巡的差使,怕你擔當不起來,我還是得找梁瑞民談談。」

    「擔的起來,擔的起來。誰說我日子過的慘了?你可以去問問,我在水上兼併了多少人馬,現在手下兒郎能湊出六百多人,在廣東這地方,我認第二,他們誰敢認第一。這水巡的活,我洪家幫包了。」

    所謂海巡,這不就是讓海盜穿上官衣麼?以後在水上,自己想搶誰搶誰,誰敢還手,那就是對抗官軍,可以光明正大的殺光。這樣的好差使,誰不當誰是傻子。若是能做水巡頭目,這廣東海上的豪傑,多半就得捧她當個武林盟主。

    她方才說自己手下有六百餘條好漢,這個數字水分頗大。不過若是她真把水巡這事散出去,聚起千把條漢子也不是難事。這小縣令果然是條夠粗的大腿,自己斷不能放過。

    一想到這光明前途,她身子不由又軟了幾分,「朝佐兄弟啊。姐姐對你的心,你是知道的。只要是你一句話,上刀山下油鍋,我決沒有二話。讓我怎麼樣,我就都隨你,你看好不好?」

    她說這句時,語氣裡暗藏的意思,幾乎是個男人就會明白。李炎卿不置可否,只問道:「洪姐今天來,難道是專程來上門招安?如果是這樣,那你就可以走了,我回頭上一個摺子,這事大半能成。」

    洪四妹笑道:「也是也不是。姐姐想你不行啊。你個沒良心的,從島上一走就沒了消息,我這腦子裡啊,做夢也是你,吃飯也是你,喝水也是你,整個人做什麼都沒精神,到了晚上做的夢,都沒法去對人說。這拉下臉來看你,你怎麼還不歡迎了?若是這樣,那我就走拉。」

    李炎卿意在香山實現一個平衡,梁瑞民、洪四妹誰一家獨大都不成,只有讓兩家彼此平衡,誰也養不成氣力,才能有自己的發揮空間。不過洪四妹前者坑了自己,若是就這麼輕易把她放過,何以立威?

    看火候做的差不多,他微一用力,將洪四妹拽到懷裡。「老實坐著,沒本官的話,你哪也不能去。正如你所說,這是在我的衙門裡,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能聽我的。」

    洪四妹表面上似乎十分抗拒,還掙紮了幾下。只有李炎卿知道,她是在利用這種掙扎,來撩撥他。晴雲暖雪見此情景,氣的哼了一聲,自顧離去。洪四妹暗喜:原本以為他得了這兩個又白又嫩的並蒂蓮,就看不上我這老女人了。

    沒想到,自己看來在對方心中還是很有魅力的,居然比那兩個丫頭受待見。心中歡喜,更加努力賣弄手段。只是她自從丈夫死後,未曾與男人有過這般接觸,所學的本事都是從女人身上習來。

    用在男子身上,與用在女人身上完全不同,沒施展幾成本事,自己就先癱軟下來沒了力氣,只紅著臉道:「還不快放開我,讓好朋友見了笑話。」

    「好朋友?方才怎麼不替我引見引見?你若不說,我怎麼知道這裡還有一位好朋友?」

    一名原本站在角落裡,好似長隨一般的漢子邁步走出,在李炎卿面前跪倒磕頭道:「草民海闊天,給大老爺磕頭。」

    洪四妹被逗的嬌喘連連,心知這再玩下去,自己怕是要被烈火燒的屍骨無存,忙掙紮著起來,為李炎卿引見「這位海大俠,說來不是外人。乃是巨鯨幫海老幫主的族侄,如今海沙派的掌門人便是。」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這樣的好漢怎麼能跪著,理應捆起來才是啊。你的人頭,可是價值紋銀千兩,本官還愁不好找你。沒想到海壯士如此夠朋友,自己送上門來,本官自不會虧待你,保證你臨死前吃頓好的。我說這來人啊!」

    洪四妹急忙道:「使不得!他是我帶來的好朋友,看在我的面上,朝佐就高抬貴手吧。咱們今天只談生意,不談官場,你看怎麼樣?」

    「談生意?這我倒是很喜歡,可是我和他之間,有什麼生意好談?除了這人頭值紋銀千兩,能讓本官發上一筆橫財,還有什麼可談的?」

    海闊天確實不是等閒人物,聽此言語卻不驚慌,只恭敬答道:「太爺,這千兩紋銀只是死數,小可不才,卻能為您帶來無窮的財富,您說說,是哪個對您更有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8
第一百二十九章獻首級

    李炎卿對這位海掌門倒生出幾分興趣,聽見自己喊人來綁,不逃不怒,倒是個人物。起碼這份鎮定功夫,倒是過的去。點頭道:「生意,你能跟我談什麼生意,說來聽聽吧。」

    「太爺,我們海沙派做的什麼生意,您想必也是心裡有數。如今香山之利,大多自鹽糖而出。然而鹽堆在灘上,不能做錢用。給鹽商支納,您又能得幾文?若是有小人做這生意,保證您分其中的大份。」

    「海沙派,你們的掌門鐵佔鰲死了,海沙派也被朝廷一體嚴拿,你們還有能力跟我做生意?跟我做生意,好歹也要能鎮的住場子的角色,否則不是連累本官陪你們丟面子?」

    「老爺英明,不過海沙派雖然遭受了些挫折,卻無傷元氣。自元至今,我海沙派屢受挫折,不知經過多少浩劫,可是幾曾見過海沙派從江湖上除名?只要天下有私鹽,我海沙派就不會滅門。唯一的差別,無非是誰來做這個掌門罷了。至於朝廷一體嚴拿,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有沒有白蓮教,海沙派都要被清剿,我們早習慣了。」

    海沙派向來以私鹽為業,大明各地,都有海沙派子弟。當年與洪武爺爭奪天下的張士誠,也是海沙派出身。國朝定鼎之後,也曾對這舊日冤家大力清剿,只是這海沙派生命力異常旺盛,屢剿不絕,反倒開枝散葉,遍地開花。

    不過海沙派只是個統稱,各地海沙派勢力不一,彼此互不統屬。其中以兩淮鹽幫實力最強,人馬最多。各大名門正派的子弟也多有在海沙派內供職,於兩淮一帶威名甚盛,據說就連白蓮教也不敢與鹽幫別苗頭。只是這威風也僅限於兩淮,若是到了其他鹽區,這命令也不大好用。

    廣東海沙派實力略遜,前者攻打香山縣,人馬死傷慘重。不過私鹽重利,引得足夠都的亡命之徒前仆後繼,鹽幫從來就不擔心人手不足。海沙派滅而復起,也比其他門派來的方便。

    李炎卿問明原委,問道:「你這私鹽販子,倒是神通廣大,官府拿你,也沒什麼好辦法可想。只是我問你,你與我合作,與本官有什麼好處?」

    「老爺聖明。廣東若是由官府行鹽,則只能運至指定鹽區,便是您的鹽再好,也影響有限,比不得淮北鹽利重。可我海沙派貨通天下,五湖四海,無處不可去。您若是把鹽交給我做,我保證用不了太長時間,就把獨霸天下的淮北鹽打下去。到時候咱的鹽行銷天下,那就等於咱抱了只會下金蛋的金雞,還怕沒錢用麼?」

    「你這主意倒也不錯,若是能將廣東的新鹽行銷天下,確是一件好事。不過你可有把握?不要到時候你的攤子沒有打開,反倒被別人把地盤佔了去,那就得不償失。」

    「這便是要請老爺出手之處。廣東海沙派如今實力大損,不過比起本地的幫會,還是略強一些。只要老爺肯讓我們做鹽巡,保證咱打的那些外來的私鹽販子哭爹叫娘,休想偷運一兩私鹽出去。您也知道,如今朝廷的鹽巡根本就與我們穿一條褲子。若想禁絕私鹽,非得用我們不可。」

    若論實力,如今廣東海沙派實力大損,威風大不如前。已經有些外來的江湖人,想要到廣東鹽道上摻一手,侵吞這爿基業。**上爭搶地盤,怕的從來不是對手的武功,只擔心官府的干預。畢竟兩伙江湖人對砍,官府幫誰,誰就一定能贏。

    以實力而論,如今的海沙派想要應對外來**人物,多半力有不及,可若是他們成了鹽巡,有了官身,那便是外來高手再強,也不夠他們來打。

    李炎卿道:「做成這事,本官又有什麼好處?」

    「只要海某當一天掌門,李老爺就是本門的一等供奉,每月拿一份門內俸銀,年底還拿分紅,每三個月拿一次孝敬,保證不會食言。若是有違此誓,叫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那海天揚也可以算做死於我手,你怎麼就不想替你叔父報仇,砍了我的腦袋,給你叔叔血祭麼?」

    海闊天哈哈一笑「老爺您老人家說笑了。我叔父不明大義,自取滅亡,這又能怪的了誰?再說了,吃江湖飯的,又有幾個有好下場。若不能得一個官身,早晚都是要橫死的,他死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這種事也要報仇,這江湖上怕是就沒有什麼活人了。」

    「你海沙派可是吳帥下令剿滅的亂賊,又做著私鹽這等生意,若是我做了你們海沙派的什麼總供奉,不是自己找死?」

    「老爺此言就不對了。本門的供奉,遍佈整個廣東,幾十州縣的班頭、書辦、師爺、乃至縣尉、縣丞、主簿等大人,都是本派的供奉。我們這種生意,與洪姐的生意一樣,若沒有官府上的好朋友關照,那一天都做不下去。吳大帥身邊,也有本門供奉侍奉,若不然,哪能這麼快就得了您高昇的消息?您放心,做我海沙派的供奉,只會讓吳帥高興,不會讓吳帥動怒的。」

    「話說的不錯。不過當初本官去見你洪姐,也要交一個投名狀。你來投本官,難道就是赤手空拳,來求招安?」

    「在下自然也帶了投名狀,還請老爺您一觀。」只見他解下背後的一個油布包裹,放在地上仔細打開,包內卻是一顆用石灰硝制的首級,怒目橫眉,相貌倒是十分英武。

    李炎卿道:「這腦袋是?」

    「海捕公文內懸賞嚴拿的海沙派鹽梟,白蓮逆賊鐵佔鰲。另外鐵家上下三十七口,都已經被殺了個一乾二淨,保證不會有什麼鐵家後人出來,找大老爺報仇。不知這份誠意,大老爺覺得夠還是不夠?」

    「做的不錯。鐵佔鰲這顆頭吳帥開了賞格,賞銀一千三百兩,收購他的首級。恭喜海朋友,這回立下大功,不但發一筆財,吳帥面前,還能立一個天大的功勞。」

    海闊天一抱拳「賊子鐵佔鰲夠白蓮,陰謀造反。事敗之後不思悔改,反而還想要行刺大老爺,結果被老爺手下的捕快斬殺,這功勞是實打實的戰功,小人天膽,不敢冒認這樣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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