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0
第八十章洪四妹

    兩人多日來相處,感情日深,不過這臨門一腳,卻始終沒踢出來。今日眼看李炎卿要去單身闖虎穴,秦蕊珠關心則亂,終究忍不住表露心意。李炎卿心頭火熱,反抱住她,想要來個趁熱打鐵,一戰成功。

    不料秦蕊珠卻拼了命的掙扎「不行。我身上還有孝,現在弄這個不吉利。你現在還要出海,我不能害了你。只要你回來,我就一切都依你。」

    見她堅持,李炎卿也不強迫,能在臨行之前,讓她敞露心扉,也算是意外的收穫。甜蜜的一吻,就全當是臨別的贈禮,他微笑道:「蕊珠,我的小門子,你就安心等著老爺回來,好好寵幸你吧。」

    每一座縣衙之內,都修有一座土地廟,這也是大明衙門的格局。這廟內供奉的,卻是本朝一位有名的清官,將他作為土地神來祭祀。秦蕊珠跪在神像之前。默默念叨著

    「土地爺爺在上,信女蔡門秦氏在下。您不管有多恨我們這位貪官老爺,也請你高抬貴手,把所有的責罰,都加在我這個本該為夫守節,如今卻溝引老爺賤人身上。只要你能保佑他的平安,要我拿多少陽壽,都可以。」

    李炎卿這邊,自衙門出來,滿面笑容精神飽滿,幾個梁家子弟引著他上了一艘小舟,起程出發。他們與洪四妹約定,在一處小島上交接,等將來再在這小島交接。

    等從船上下來,只見對面乃是四條彪形大漢,身高膀闊,面目凶惡。穿著短衣,露著古銅色的健壯肌膚,手中提著明晃晃的鬼頭鋼刀。

    「你小子就是劉朝佐?」

    「不錯,正是本官。可要驗看私章麼?」

    「不必了。左右是送死的事,我想沒人樂意替這個死。跟我們走吧。」一名大漢過來,推搡著李炎卿上了另一條小船。

    這回的待遇比起在梁家船上就大有不如,那些梁家子弟知道他是要救自己少當家的,招待上自然客氣。這些漢子卻是惡聲惡氣,不過一日三餐倒依舊十分豐盛。

    一連過了幾天,這一日船隻靠岸,兩條大漢進來,用黑布在李炎卿的臉上一蒙,接著將李炎卿雙臂朝身後一攏用麻繩捆了個結實,接著將他推出船外。

    腳一踏上實地,李炎卿感覺,這腳下似乎是一片沙灘,耳朵裡也傳來海浪拍岸之聲。可是不等他再想,那兩個漢子已經推著他快走,腳下連摔了幾個趔趄,走了不到盞茶之功,臉上的黑布被人扯了去。

    他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已經站在一間矮小房間之內,在對面一張高交椅上,一個女人正斜靠在椅子上端詳著他。而在兩側,則有十餘人一起端詳著。

    見這婦人年紀不過二十三四,生的身材高挑,體態豐腴。身著一身銀製鏈甲,下著短戰裙。這銀甲只遮住了幾個重要部位,裡面好似什麼都沒穿,將大片麥色肌膚露在外頭。頭上斜挽著一個髮髻,也不曾戴冠,而在手中,還轉動著一根菸袋,邊看李炎卿,邊抽上幾口旱菸,噴雲吐霧。

    「你想必就是香山正堂劉朝佐,當初我們見過面的。」那女人見李炎卿看著自己,懶洋洋的問道。

    「不錯,正是本官。你是何人?」

    那女人噗嗤一笑,猛的從椅子上躍起,兩步來到李炎卿面前,前後轉了兩圈,然後站在李炎卿身前。她不似普通南方女子小巧玲瓏,身子生的高大,與李炎卿相比,身高竟然毫不遜色。

    李炎卿趁機打量,見她腿跟靠緊,雙腿並立,中間幾乎連一點空隙也沒有。雙腿結實健美,比之後世名模也毫不遜色。

    就在他腦補著這兩條腿在另一個場合,能帶給自己多少歡樂的時候,那女人猛吸了口煙,將煙霧噴在李炎卿臉上。「我是誰?你連我都不知道,上這幹什麼來了?」

    她轉身回了座位,依舊是那麼一靠,將煙袋一轉,「有意思。姑奶奶就是這海上新出來的女龍王,當年海龍王陳繼祖的婆娘,洪四妹。在春風樓,姑奶奶一通亂槍,還幫過你的忙,忘了?」

    李炎卿一笑「這個事怎麼能忘呢?聽梁瑞民說,洪頭領是陳繼祖的未亡人,十年過去,我只當見面的是個半老徐娘,沒想到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這實在是讓我有點不敢相信,得罪得罪。」

    洪四妹聽了這話,不怒反笑,在椅子上笑的一陣玉體亂顫,煙袋在椅子扶手上敲了幾下「有意思,有意思。連我這老女人都要調系,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告訴你,姑奶奶我當年跟陳哥時十四,現在過了十年,也得算老了。」

    「您太謙了。沒有洪頭領一通亂槍,那些白蓮妖人未必拿的住。這份恩情,在下沒齒難忘。不過洪頭領,這捆著說話,是哪家待客的道理?難道你們廣東這邊待客,就是這個風俗?」

    「鬆綁。」

    兩個大漢上前為李炎卿解了繩子,李炎卿一邊活動著胳膊,一邊坐下身子。「當日多虧洪姐一通亂槍,擊殺兩個白蓮妖魔,才幫著朝廷拿住了妖人,這份功勞,本官時刻記在心裡,還想著有機會為洪姐請功呢。」

    「別叫這麼親。你是官,我們是賊,不是這個地方,咱們見面就要喊打喊殺。喊不喊姐姐沒用,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點名道姓,要你劉大老爺來做這中人?」

    「如果洪姐肯指點迷津,本官洗耳恭聽。」

    「別拽詞,我沒怎麼唸過書,跟我說這個用處不大。做我們這行的,離不開官府幫襯,若是沒有官面上的關係,哪一路水上好漢也活不久。你可知,長期以來,誰是我們的保護傘,我們手裡的東西,又出售給誰?」

    「洪姐你的意思,該不是說,你們這些好漢,一直是南海陳大令的好朋友吧?」

    「果然是讀書人,一點就透。你猜對了,我們的靠山,一直就是陳學有。有他在後面給我們當靠山,我們的船隊在南海縣的地盤可以得到補給,到手的貨,在他那可以順利脫手。現在陳學友進了錦衣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我們招出來,你說我們是不是該為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做點什麼?」

    李炎卿表情倒是十分平和,彷彿在聽跟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是啊,現在官兵大力剿匪,若是廣東兵不夠,可能連閔浙水師,都要入廣東剿倭。現在吃你們這碗飯的,是該早為自己留條後路,免得將來連葬身之地都沒有,白賠腦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0
第八十一章甩包袱(上)

    洪四妹在這群海盜中的威懾力顯然比梁瑞民大,兩旁那十幾人聽李炎卿這話,卻無一人發作喝罵,只把眼睛看著洪四妹。洪四妹也不發作,而是慢條斯理道:「我男人當年中了火槍,連個種都沒給我留下就吹燈了。我這支隊伍要是沒有貴人扶持,早就散了伙。你來猜一猜,我靠什麼能帶的起這一支隊伍?」

    見李炎卿不答,她繼續道:「白蓮教!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白蓮教的教主親自接濟的我,給我銀子用,給我人用,我才把隊伍保存起來,後來有了今天的這支隊伍。你說說,你先後壞了白蓮教兩件大事,我該不該為了白蓮教,除去你這心腹大患。」

    「洪姐,這麼說話就不對了。亂槍打死那兩名白蓮教好手,可不是我下的手吧。」

    「那些人算什麼東西?吃碗麵翻碗底的二五仔,連聖教的起兵大業,他們都敢從中搗鬼,本來就該死。在廣東這個地方,我的用處比那些廢物要大的多,你要是以為我殺了幾個廢物,聖教就會與我不死不休,那我只能說你實在是太不瞭解情況了。只要把你的頭獻上去,白蓮教不但不會怪我,還會重重的獎賞我,你說你要是我會怎麼做?」

    「我若是洪姐,會馬上命令部下給我準備酒飯,我實在是餓的有點厲害。您這小船上幾位兄弟使船是好手,做飯的本事,不敢恭維,實在是短練。」

    見他如此鎮定,洪四妹不由來了興趣。又裝了一袋煙,然後問道:「怎麼?你這大明朝的官兒,難道不怕死?」

    「我不是不怕死,只是知道自己不會死。洪姐你要想殺我,何必把我帶到這來耽誤時間,在半路上一刀剁了多痛快。這又不是寫話本,殺人之前還要跟他聊個來龍去脈,把原因解釋清楚。若殺個人都要這般麻煩,那還幹別的不干?」

    「白蓮教是我的恩公,教裡又給你開出了三百兩銀子的賞格,若是我把你送到教中總壇所在,我怕你還是死在這裡更痛快一些。」

    「升米恩,斗米仇。若洪姐真是白蓮教忠臣,那你這支人馬,早晚只好姓白蓮教,為了他們那不著邊際的念想,把自己的老本都賠進去。三百兩銀子的賞格?這筆錢是誰給誰啊?白蓮教四處募集教徒的供奉供養總教,哪還有賞格往下發。再說南海合眾國那幫人,我怎麼看也和白蓮教鬧不到一起去。怎麼也把他們算成教徒了?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洪四妹端詳著他的俊臉,忽然將手一揮,將那十幾名頭目全都趕了出去。然後拍掌讚道:「好個香山縣,有點本事,怪不得能鬧的這麼歡,是個人物,佩服佩服。洪四妹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劉老爺莫怪。這些年行走江湖,遇到的都是群喊什麼滴水恩湧泉報的瘋子。若是全都湧泉報,我這江山就得改姓,只有你說的話,最對我胃口。」

    「洪姐別客氣。我叫劉朝佐,你只喊我的名字就好了。那些白蓮教派給洪姐的人手,想必就是想要架空你的。以洪姐的本事,

    肯定是把這些小人都對付了吧。」

    「他們信的是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我們跑海的人,信的是媽祖娘娘。大家信的不是一個神,大家談不來。不過在海上,是媽祖娘娘的地盤,那些人不拜娘娘的,都被娘娘收去了。其實這個厲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些人不肯聽,這個責任就不好怪我了。」

    「是啊是啊,他們不肯信你,被媽祖娘娘帶下去教做人,也是天公地道。洪姐把我叫來,到底是怎麼個想法,能否給交個底?」

    「其實我剛才說的話,也不是假話,白蓮教的人確實出錢買你。不過他們財力有限,拿點錢出來都縮手縮腳,一個七品縣令,只肯出三百兩,我想換條船了,但是不知道,劉大老爺能不能給兒郎們一條活路?」

    這群海盜素質低下,缺乏鬥爭精神,也沒有追求自由的意識,按照白蓮教內部資料,其屬於愚昧無知,等待拯救的廣大群眾。對於無生老母也沒有堅定的信仰,更缺乏為了起義隨時準備捐軀的精神。

    如果白蓮教財雄勢大,人多錢多,那麼這些海盜倒是白蓮教部下最堅定的盟友。可是如今的白蓮教,卻是只能拿出三百兩銀子買一個縣官的腦袋,而這筆錢能否兌現還在兩論。洪四妹能把人馬從瀕臨崩潰帶到打贏梁瑞民,自然有自己的手段,這時候就想著要趨利避害也是自然。

    李炎卿暗出一口氣,「好說了。其實洪姐,恕我多言。陳學有不過一個道學先生,在他的治下出貨,能出多少?而且這人連鹽糖之利都不放過,你在他那銷貨,得脫幾層皮?本官向來最重視商業流轉,只要在我香山縣內發貨,我給你最優惠的待遇。將來有了機會,我還可以為你們引見一條路,讓你們把生意做到廣州城去。」

    洪四妹點點頭「跟你這樣的人共事,倒是比和陳學友那狗官合作爽利。不過眼下海上形勢,你也清楚的很。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我在海上的七十二處秘密基地,已經被官兵拔了多一半,留給我們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少了。」

    「洪姐,你有沒有興趣來陸上發展呢?大家吃海上飯,其實也不容易。你看看梁瑞民,現在活的風生水起,要錢有錢,有面子有面子。以你洪姐的本事,不做這沒本錢的買賣,難道就不能帶弟兄們找口飯吃?」

    「我和我的人如果上岸,不知大老爺如何安置?」

    「本縣還有不少衙役幫役的名額,洪姐手下的兒郎們如果不嫌衙門的月俸少,就來我衙門裡補個名字,混身官衣穿。至於洪姐你是人中鳳凰,我可不敢說安置二字,不過我想憑你的本事,也用不上我來安排。」

    「白蓮教當初許給我的,可是一個廣東王。部下最小也是三品指揮使,怎麼到你這就是個衙役?這未免相差太多,我憑什麼說服自己部下的兒郎跟著你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1
第八十二章甩包袱(下)

    李炎卿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一陣,接著又用那副有侵略姓的目光在洪四妹身上掃了幾圈

    「洪姐是個聰明人,何必問這種糊塗話。白蓮教許的廣東王,指揮使?我如果到衙門的庫房裡翻一翻,說不定能找出,正德年、成化年白蓮教發的委任狀,一品大都督委任狀,我廣東收繳了就不下五百張。這次吳軍門掃蕩廣東各門派,查抄出來的二品官就有千人之數。還有許多丞相、尚書,丐幫子弟都有個六品前程。你這小小三品指揮,算的了什麼?本縣這衙役,可是實打實的開餉,若是乾的好,將來還可以子承父業。」

    「不過這衙役那點錢糧,似乎忒微薄了一點。我們這些人,可是大碗酒大塊肉慣了的。江湖好漢,聽說過吧?那過的是什麼日子,乘風破浪自由自在。」

    「如果洪姐是說硬的能當甲冑穿的鹹肉,我們衙門口的膳堂管夠,想吃多少有多少。生了蟲子的餿水,用刀砍都未必砍的開的肉乾,魚乾可以當匕首用,砍誰都是一個口子。還有夷人吃的面包,吃的時候得用鋸條幫忙。就這樣的日子,我怎麼也看不出來比衙門口舒服啊。再說當了衙役,再做你們這營生,其實更方便一些,咱廣東說不定哪天要建海巡。」

    「這事我知道。」洪四妹也不想自己的威風被這縣官壓下去,走下交椅,坐到了李炎卿旁邊的椅子上。「這建立海巡的摺子,據說還是你上的。我注意你的名字,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海巡好啊,不過朝廷得有船有炮,有人有槍才行。沒有這些,海巡也只好去抓些玩命的漁民。」

    「佛夷跟我是什麼交情,洪姐想必也該清楚吧?我給你透個底,佛夷在恭常都準備建炮廠,而朝廷以地皮、官印的方式入股分紅,你說到時候,這炮啊,槍啊,是問題麼?至於人和船,你們這些好漢,不就是現成的?」

    洪四妹聽了他交底,胸前起伏的異常激烈,顯然已經被這大好藍圖吸引住了。這是多大的便宜啊,只要成了海巡,就可以披著官衣去做老生意,到時候整個海面上,誰敢跟自己較勁,就是和朝廷作對。那些朝廷水師也從自己的要命鬼,變成了合夥人,這可是打著燈籠找不到的好事。

    做海盜的最高境界,就是成為朝廷水師。何況眼下自己這支人馬的處境……。她一想到這些,對於這位縣太爺的態度,就又緩和了幾分,明知道對方看自己的眼睛不老實,卻也不在意,幾步走到門口高喊道:「來人啊,準備酒飯,招待咱的貴客。」

    李炎卿道:「吃酒不急。我這次來,也是為了梁大公子梁來魁的事,這大公子人怎麼樣了,能不能讓我見一面?」

    洪四妹把臉一沉「大老爺,我當初在春風樓外放槍的時候可提過,我和梁家結的是死仇,誰給他出頭,誰就是我的仇人。」

    「得了!這種話說說就算了,誰還真信啊。海上火並,你殺我我殺你,如果這種死仇真沒完沒了,現在這水上討飯吃的人,起碼死掉八成。你爭的,無非是這片海上的龍頭地位,我可以給你交個底,梁瑞民已經要金盆洗手,不干了。」

    「金盆洗手,也不代表過去的過節就真算了。他若是真心想要退出江湖,就把那買辦的差使讓出來。」

    「原來你們的矛盾在這裡,我說呢,洪姐是這群人的大龍頭,陳繼祖都死了十年,若是靠給他報仇帶隊伍,這人馬怕是帶不久。最終還是得讓兒郎們見到錢,看的見光,才能讓他們賣命來著。不就是佛夷生意的事麼,你放心吧,本官替他做主,今後佛夷那邊,你們兩家都是買辦。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看看誰的本事大就好。」

    洪四妹道:「大老爺既然說了話,小妹自然要給面子。不過眼下小妹也有個困難,我手上有一批貨,原本是要銷給龍王島上那些人,換鹽和糖的。可是眼下他們被抄了,陳大老爺又進去了,這貨全砸在我手裡,我手下的人要發餉,我的船隊要開銷。」

    「你想到香山銷貨啊,那好辦,我們大家既然算是朋友,這稅方面我可以給你們來點優惠政策。今後我在香山準備建立一個番物交易市場,大家從海上販來的貨品,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到那裡交易。最後只要付給官府十分之一的手續費,其他方面,由官府保障你們的安全。」

    「只有一成的手續費,別的費用沒有?」洪四妹又是一喜,她當初在南海縣銷貨,除了要交三成的手續費,還得拿出一成上供給陳學友,對比之下,香山縣這給的條件可就優越多了。

    「別的費用都沒有。如果你們的貨物因為某種原因滯銷,還可以考慮銷給官府。本縣出面把物資認購下來,保證不讓你們資金運轉出現問題。」

    李炎卿畢竟是從未來穿越而來,深知要招商,上來必然要給優惠政策。如果一開始就卡的特別嚴格,這些海盜未必肯來。萬一把他們推到日本去銷貨,這不平白損失了一大筆稅收?

    只要這個市場形成規模,讓各處的海盜都知道香山可以脫手貨物,到時候自己再一點點漲價,他們就沒辦法拒絕。

    洪四妹想不到他有那麼多心眼,只想著自己這回總算遇到了真貴人。以往費盡心力,流血拚命搶回來的東西,如果是在道上脫手,價格連原價的五分之一都賣不到。

    如果是找白蓮教的關係,則先收四成的教務奉獻,再加上各種抵扣,比**交易損失更大。官府方面,自己也從沒遇到過這麼多優惠條件的時候,難道是這官真因為看上了自己,所以千金買紅顏一笑?

    她忍不住看了李炎卿幾眼,這後生長的真俊,他還是個舉人呢。自己終究只是個海盜,跟他不是一路人。再說,自己頭上還頂著個大雷,現在可不是想兒女私情的時候。

    為了自己手下這些兒郎,為了自己這支人馬,劉老爺不管是對自己真有情還是只拿自己當玩物,自己都只好對不起他這一回了。這個包袱,丟給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1
第八十三章投名狀(上)

    外面的酒席已經送了進來,不過陪客的還只是洪四妹一人,那些頭目沒這個資格陪席。她為李炎卿斟了杯酒,媚眼如絲「今晚上劉老爺你就住下吧,等你走的時候,我讓梁來魁跟你回去,也算是讓你有面子。要知道,肉票到了我手裡,還能囫圇回去的,你這可是第一遭。」

    「如此,倒還真要感謝洪姐給我這麼大的面子。」李炎卿將酒一飲而盡,覺得味道有些古怪,與自己過去喝的酒大為不同。

    「這是日本的清酒,前幾天弄了條日本船,上面有些這東西,大老爺喝的還習慣麼?」

    「習慣,習慣的很。這酒啊,主要是看跟誰喝。只要喝酒的人順眼,喝什麼都習慣。」李炎卿邊說,邊抓住了洪四妹的手腕。

    「洪姐,你看我這已經給了這麼多的誠意,你們的誠意呢?這合作的事,總要雙方你付出一些,我付出一些,才能談的成麼。」

    「我告訴你,我可是有男人的,你信不信我翻臉?」她說的雖然凶狠,可臉上卻掛著一層紅暈,連聲音都壓的很低。似乎這女海盜頭目,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正被這位單身赴會的大老爺調系。

    「你男人死了十年了吧,難道你又在海盜窩裡找了個暖床的男人?」

    「呸!大老爺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我洪家幫有規矩,不許犯銀戒,違者三刀六洞,丟到海裡祭娘娘。這條規矩,海上的漢子誰不知道。我當年在死鬼靈前發過誓,我要為他收一輩子節。」

    「你發誓的時候,才十四吧。那時候發的誓,說過就算了,不要記在心裡。」李炎卿最近這段時間沒去春風樓,身邊守著秦蕊珠又沒吃掉,也是素的狠了。

    這洪四妹身段火辣迷人,而且又是個海盜。他可不信海盜會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女人,能把自己穿成這樣,難道還能矜持到哪去?

    再說這房裡就自己兩人喝酒吃菜,看看吃的東西,除了各色海鮮,就是些補物。這難道不是意思很明顯麼?她付出自己,換取自己對她的支持,這筆交易很公平。

    「你手下的人,誰能做衙役,誰只能做幫役,誰得繼續留在船上,你說了算。將來我保你過好日子,比在這海上的生活強十倍。」李炎卿又將一杯酒喝了下去,覺得肚子裡像燒起了一團火,這日本酒什麼時候有這麼大後勁了?

    他此時的動作也越來越放肆,抓著洪四妹的胳膊不肯鬆開,頭已經向她湊了過去。「洪姐,你覺得我的誠意怎麼樣?如果滿意的話,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

    洪四妹幾乎忍不住就想放棄反抗,就任他胡鬧一回,可是想起自己的那個麻煩,只得強忍著,如同遊魚一般,從李炎卿手裡掙出去。

    只是這番糾纏,仍讓她兩頰泛紅,胸前起伏「大老爺,你要再這樣,我可不和你合作了。咱們兩家明明是合作關係,你倒好,想把我連皮帶骨一口吞了,胃口可真大。若是我成了你的人,不等於是把船隊拱手送你了,打的好算盤。」

    李炎卿倒也不追「洪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若是認為你是那種跟誰睡了,就要把自己老本都貼上的女人,未免看小了你。你統領這些人物,哪個是吃素的?如果你真那麼好對付,他們早把你吞了。不過,咱們今後少不得常來常往,彼此多瞭解一點對方,總沒壞處不是?你不覺得這種瞭解方式,很有效麼?再說了,本官開出的條件夠優厚了吧,洪姐你就不想表示表示?」

    洪四妹道:「當初南海那個陳知縣,也透露過這方面的意思。你知道我是怎麼回答的他麼?」

    只見她變戲法一般,突然抽了兩支短槍出來。「我用這兩支槍,分別抵住他上面和下面兩個頭,他當時就軟了。從那以後看到我,就像見了鬼一樣。劉老爺,你就不怕我翻臉,也給你一槍?」

    李炎卿卻似根本沒看到雙槍一般「怕?我若是怕,就不來你這了。洪姐是個聰明人,不是個蠢材,也不是那背著貞潔牌坊過日子的。你一槍打下去,轟的不光是我的頭,還是你們這些人的希望和未來。眼下是個什麼局勢,你比我清楚的很,汪直完了,毛海峰完了,成氣候的海上倭寇,已經找不見了。如今鬧騰的最凶的,也就是巨鯨幫,五色帆等幾路江湖雜魚,跟官軍比起來,也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你這路大旗還能立幾天?招安是個正道,而有個官是你的男人,你招安才有保障,沒錯吧?」

    洪四妹的雙槍又收了回去,自己主動坐到李炎卿身邊,任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沒錯,你許的條件很好,我們也真動心了。可是當年胡宗憲給王直的條件,也很優厚,結果呢?我們這些做海盜的,許多人招安之後都被官府砍了腦袋,掛在旗杆上示眾,我也不能不怕。」

    「朝裡無人莫造反,朝內無人難做官。想招安,就得有靠山。我雖然比不了胡宗憲,但也是七品正堂。在香山這個地方,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你答應了我,我保證你在香山,平安無事。」

    洪四妹如同一條美人魚一般,在李炎卿懷裡扭動著,引發著他的本能,可就在大火即將點燃時,她卻再次擺脫了懷抱,跳了出去。望著李炎卿微笑道:「劉老爺,你是個讀書人,應該知道投名狀的事吧?」

    李炎卿正待提槍上馬,卻再次被打斷,不免有些憤怒「怎麼,難道還要我殺一個人,洪姐才肯答應我?」

    「大老爺說笑了,您是讀書人,不能殺人的。再說我是個二十四歲的老女人了,也沒臉服侍你。你不是說禮物麼?我給你準備的第一件禮物,就是個正在妙齡的小娘子,不過她既然在我們的隊伍裡,你明白的……。你若是真心與我們做兄弟,就不要嫌她髒,今晚上讓她伺候你一回。如果你不想和我們做兄弟,那今天咱說的話,就當全沒說過。我洪四妹也不是非要投奔大明官府,才活的下去。大不了,帶隊伍投了倭國人,也一樣有口飯吃。」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2
第八十四章投名狀(下)

    李炎卿心中有數,這女人的來路多半不這麼光明正大,說不定就是他們從哪綁來的肉票。如果自己真的睡了這個她準備的女人,就算是在海盜手裡握了把柄,將來若是自己出手對付他們,洪四妹手中也有了一件可以反制的武器。

    不過他一來並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主,二來現在只覺得肚內如同火燒,哪裡還顧的上什麼把柄?海盜難道會因為這個把柄主動去告發自己?

    而自己又沒想過翻臉,把這群海盜都收拾掉。相反,要借助這支力量制約梁瑞民,形成彼此的牽制平衡。三來,自己今天如果不中這個美人計,說不定就走不出這個島。

    海盜們並不喜歡一個清官,如果李炎卿真是一個潔身自好,無慾則剛,抗腐蝕永不沾的清官,那八成就真走不出這海島了。

    海盜們要的是招安,可更要一個保障,保障自己招安之後不至於秋後算帳,被拉出去砍頭。當年王直遇到了一個清官王本固,就把自己的腦袋混掉了,從那以後,海盜們都明白這個道理。

    喜歡錢的送錢,喜歡女人的送女人,都能保住自己平安,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自己腦袋上綠油油。如果是一個不喜歡錢,不喜歡女人,而只喜歡名聲,或者叫還人公道的,那自己的腦袋都要掉下來。

    如果李炎卿對於送到口的肥肉不吃,那他說的話,海盜們憑什麼相信?自己上岸之後,說不定等著自己的,就是成群的官兵,來收割人頭。因此,只要他敢拒絕這個安排,洪四妹決不介意在他的頭上開一個洞。

    見他盯著自己,洪四妹這才將摸向短槍的手放回來。「大老爺,奴家飛不了,逃不掉。一個大活人就在這,今後咱們還有的是打交道的時候,您還怕我飛了?難不成,是您看不上我們弟兄用過的女人?」

    「沒有的話。只是覺得那等庸脂俗粉,怎比的上洪姐你萬分之一。」

    「大老爺可真會哄人,我更得躲你遠點,要不然真被你一口吞下去,說不定連心都被你騙走了。快走吧走吧,別讓那小佳人等急了。那可是個真正的美人,我保證老爺一見了她啊,就把我扔到脖子後面了。」

    幾個預伏在外面的漢子見李炎卿出來,大當家的又朝自己使了眼色,就明白他通過了考驗。忙在前領路,帶著李炎卿朝另一處帳篷走去。

    李炎卿趁機四處張望,見這乃是一座小島,遠處還能聽到海浪拍岸之聲。四周到處都是帳篷,還有處處營火。這洪四妹沒有一個長期的根據地,而是以若干海上的無名小島為棲息點,停泊補給,遇事即走,擁有機動靈活的優勢。不過另一方面,也說明她缺少基本盤,在官兵有力的打擊下,她的生存空間被逐步壓縮,如果不找好退路,覆滅只是個時間問題。

    這時幾個大漢已經簇擁他來到一處偏僻的帳篷前面,只見帳外,十幾個健碩婦人,手中提著雪亮的鋼刀在那護衛。見李炎卿來了,才撤了刀子。一名漢子道:「劉老爺請吧,今晚上您老小登科,大喜大喜。」

    看李炎卿進了帳篷,那些漢子急忙回去稟了洪四妹。洪四妹靠在大椅上,猛抽了幾口煙袋「這個大包袱,總算是甩給別人背了。好險好險,差點被那賤人害死。」

    那酒她也陪著喝了幾杯,此時覺得心裡也像點了個火盆,這晚上又得找個婦人來給自己解寂寞了。這劉知縣模樣生的倒也周正,也是個俏皮人物,或許可以和他來往來往。我為那死鬼守了十年,現在為自己找個男人,也不算對不起他吧?」

    另一方面,李炎卿進了帳篷後,眼前一片漆黑,差點被絆了個跟頭。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見帳篷角落裡,有一張雙人床鋪,也不見那女人過來伺候自己更衣脫靴。心中暗笑:都已經落到海盜手裡,早不知道經過多少場面,何必還要裝成害羞的樣子。

    見靠裡的被縟隆起,似是個人形,他坐到床邊,自顧脫著衣服,好聲說道:「別怕。我是香山的知縣劉朝佐,雖然只是個芝麻官,但也是個官,總比外面那些海盜強多了,對不對?伺候我,總比伺候他們強吧。你可能是個好人家的閨女,因為命運不濟,才落到他們手裡。也許受了……受了些委屈吧。不過你也不要太難過,人是要往前看的。將來,也許本官還會為你找個出路,尋個老實本分的夫家。」

    他嘴裡哄著這女人,指望著她自己過來投懷送抱,卻聽不到回應。只好自己鑽進被子裡,伸手摸向了被內的女人。觸手柔軟滑膩,皮膚竟是出奇的光滑,似乎不是普通的魚家妹子啊。這海邊的女人,風吹雨打,不管是多美的美人,皮膚都難免有些粗糙,果然是個大家閨秀啊。

    一股混合了酒味的淡淡香味襲來,與那春風樓內,一身魚腥味道的女人也大為不同。不過這女人,似乎喝了酒,可能還喝了不少?

    那女人被他一摸,驚叫了半聲,隨後就開始了一陣輕微的掙扎。但是李炎卿此時酒力發作,哪裡還顧的上許多。那女子反抗了一陣,似乎也知道是劫數難逃,最終放棄抵抗,任他在自己身上胡天胡地,只是將頭湊過去,在李炎卿肩膀上用力一咬。

    在疼痛刺激下,李炎卿的動作更猛烈了一些,而那女子吃痛,咬的也更用力,鮮血順著傷處流出,被女子吞入口內。而李炎卿這時也感覺出,情況似乎不對。

    他本以為這女人必然是個殘花敗柳,可是當他揮師入關之後,卻發現關門緊閉,重關疊障,還是自己大軍強行攻破城池,進入巷戰環節。只殺的屍橫遍野,流血飄櫓。

    一個黃花閨女,在海盜窩裡?李炎卿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再結合她身上這比上等綢緞還要光滑的肌膚,身上那股香味,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個京師來的錦衣衛拜託自己的事……。

    如果判斷沒錯的話,這女人多半就是引得東南全軍戒備,京師錦衣衛南下尋找的大貴人。可是這大貴人誰知道怎麼會落到洪四妹手裡,還被自己給破了?

    那女郎已經放棄反抗,只是恨恨的咬著他的肩膀,隱約還能感覺到她臉上流淌的淚水,李炎卿將心一橫,自顧賣弄手段,再不理其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2
       
第八十五章消息

    等到次日天明,李炎卿緊抱著懷裡的佳人,輕聲道:「別哭了。我不知道你是個姑娘,可能略微孟浪了一些。不過你放心,本官會對你負責的。我是七品縣令,而且還沒有夫人。」

    按照這個時代的風俗,女子貞潔重逾生命,自己得了她的元紅,又肯負責任,那女人也就該感激涕零,嫁乞隨乞了。說不定她還會說一句,只要你對我好,我不管你有多少女人都不在乎之類的話。這個是國際慣例,江湖規矩。自己一晚上辛勤耕耘,拿出全身解數伺候這姑奶奶,還換不來這句?

    哪知,那女人聽了他的話,卻只冷冷的說了一句「帶我離開這裡,否則,我保證你從頭綠到腳,通身上下都要變綠。」一口官話,十分悅耳。

    李炎卿無奈的自己穿好衣服,見那女郎卻趴在被子裡,不住的抽搐。他輕輕抱住她「我昨天真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否則的話,我……」

    「啪」一記耳光抽在他臉上,那女子咬著銀牙道:「你會因為我是姑娘而放過我麼?男人都一樣,沒有好東西!我進了這強盜窩,就知道這輩子完了。你現在別用那些好話哄我,帶我離開這,回你的香山縣衙門,我跟你過一輩子就是了。若是你不帶我走,我就去給你送上一頂頂綠帽子,讓你綠到底為止。」

    說完這幾句,她又趴在被子裡痛哭起來。那完美的曲線,讓李炎卿忍不住又嚥了兩口口水,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帳篷。

    洪四妹已經侯在帳篷裡,見他進來,掩口而笑道:「怎麼樣?這女人還對大老爺口味麼?」

    「洪姐,你是什麼意思?」

    「怎麼,大老爺還翻臉了?我手下的人啊,也是好心。怕是那些平日裡給自己洩火的女人辱沒了大老爺的身份,就特意弄了個肉票,給你送了過去。那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我們沒人碰過她。你沒看她身邊多少女兵看著,就是不能讓人動她。」

    「那你怎麼就讓我動了?」

    「大老爺你忘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麼,肉票到了我這,就不能囫圇著回去。我正犯愁是割她的鼻子,還是挖她的眼睛,你一來,倒是讓我省事了。」

    「這肉票是哪家的姑娘,總得交個底吧。」

    「這個比較麻煩。這肉票是別的龍頭寄存在我這裡,可是這位龍頭自己不走運,被人砍了腦袋。我天天還得白搭糧食養活她,不知道找誰要錢去呢。」

    李炎卿心知,她說的話裡,怕是一句真的都沒有。暗想:你給我挖了這麼個坑,等將來有你補償的時候。眼下自己人在對方手裡,何況這女人身份特殊,不適合跟洪四妹翻臉。只把臉一沉道:「洪姐,你說了半天,就給我這個禮物?一個不知哪來的大戶千金,被我得了元身,將來她回到家裡不得跟我算帳?」

    「所以我就說,這是我送個大老爺的禮物。這人我也不要贖金了,就送給大老爺當暖腳丫頭吧。她反正也不在家裡,任她家是珍珠如土金似鐵,也全無用處。香山天高皇帝遠,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等過一兩年,為大老爺生了兒子。到時候怕是你用棍子打她,她也未必肯走。有這麼個出身高門大戶的丫頭暖腳,大老爺你覺得這禮物還過的去吧?」

    「洪姐倒是個爽利人,這位可憐的小姐被人綁了票,家裡的爹娘不知急成什麼模樣了。我把她領回衙門,派下衙役去聯繫她的家人,讓她回家骨肉團圓,也算是本官應盡之責。」

    洪四妹暗中出了口氣,只要他肯領人走,自己這麻煩就算丟了。左右毀了這女人的不是自己人動的手,想來將來不至於報復到自己身上。

    她又道:「我這裡還有一件禮物,就是幾句話。大老爺回了香山之後,可要加緊囤些錢糧,多募些民壯,最重要的是,把金銀細軟收拾好。」

    李炎卿道:「怎麼?難道是有倭寇要來攻打我香山縣城?你說這些,分明是要我深溝高壘,必要時棄城而走。」

    「倭寇?現在哪還有能打的開縣城的倭寇?不過柘林的水兵,打開你個小小的香山縣,卻未必做不到。」

    如果說單純是送一個美人給李炎卿,那純粹是埋雷,不能叫送禮。洪四妹也知這事自己辦的不地道,於是就以一個真正有價值的大情報,作為補償手段。

    廣東柘林水師不穩,在白蓮教長老被拿後,就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據說吳桂芳把標營都派了過去彈壓,李炎卿也就沒想過,那還能生什麼亂子。

    「我們有我們的消息。那地方鬧亂子,是按不住了。你這香山最近有鹽糖之利,在廣東已經頗為扎眼。那些亂軍必然要大掠一番,補充軍餉。這個消息,算不算的上人情?」

    「這消息自然算的上個人情,他日本官自要報答。」李炎卿忙一拱手,心道:他日我將你剝成個白羊,到時候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報答你的。

    這邊的事談完,梁來魁自然也要釋放。至於兩下里錢財的交割,李炎卿概不介入,只是讓人把那位服侍了他一晚的小娘子帶出來,與他一起回去。

    昨晚帳篷內一片漆黑看不清五官,此時天色已明,李炎卿一見之下,不由呆住了。

    什麼叫貌若天仙,什麼叫眉目如畫?這女子就是活脫脫的例子啊。雖然是一身荊衣布裙,雲鬢散亂,但依舊掩不住那人間絕色。他所遇女子中,柳葉青活潑大膽,秦蕊珠小家碧玉,洪四妹性感撩人,卻都不能與眼前這如畫中仙子般的美人相提並論。

    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身材勻稱,體態婀娜。昨晚剛剛大戰一場,身上帶傷,行走時還不是太方便,步履蹣跚,平增三分動人風采,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一張瓜子臉,一雙鳳眼已經哭的紅腫,卻不損其顏色。那露在外面的欺霜賽雪的肌膚,更讓人忍不住心猿意馬。

    一想到自己竟然將這麼個人間絕色收入房中,李炎卿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對於對方的顯赫身份,都有些不大在意。

    那位大公子梁來魁在洪四妹這自然是受到了殷切招待,看他那一身的傷痕,李炎卿忍不住嘆口氣「今後出門多加點小心吧。」

    三人上了兩條浪裡鑽小舟,看著他們離去,洪四妹將煙袋連抽幾口,吩咐道:「兒郎們,做好準備,咱們去下一個島避風頭。弓矢彈丸都要備足,若是香山縣那真有了什麼閃失,咱們得去幫幫場子。」

    「大當家的,這次燙手的饅頭扔出去了,怎麼還得幫他?」

    「你們懂什麼?這碗飯咱吃不了一輩子,將來要脫離苦海,還得靠著這官兒照顧。雪中送炭勝過錦上添花,我琢磨著女人麼,就是那麼回事。人都是他的了,還能飛到哪?若是他真借此發跡起來,咱們攀上這個交情,今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2
第八十六章水磨功夫(上)

    那艘浪裡鑽內,李炎卿滿面堆笑的看著那女子,暖聲和氣道:「姑娘。昨天晚上對你多有冒犯,不過這也是沒辦法,這些人給我的酒裡放了藥。」

    「那你今天早晨也是因為藥?」那女子卻是不肯給面子,一口道破了老底。她生的極美,這一板起面孔,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身上更散發出一種凜然不可犯的高貴氣質,讓李炎卿越發斷定,她出身必不尋常。

    「這……這不是我琢磨著木已成舟,咱們這也是天上掉下來的緣分。我好歹也是香山正堂,朝廷七品命官。雖然配不上姑娘的絕色,但是勉強也不算辱沒了你的身份。」

    「身份?我還有什麼身份?」那女子冷笑一聲「我進了強盜窩,被賊人擄走這許多時日,天下間還有誰會相信我的清白?即使你不曾染指於我,我的名聲也完了。那些盜賊不曾犯我,可是這話說出去,是沒人會信的。你不用多說什麼,我反正已經是你的人了,今後我會跟你過日子,給你生兒育女就是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尋死,我若是想尋死,在賊窩裡早就想辦法去死了。」

    李炎卿卻不著惱,而是坐在那女子身邊,「我知道,你一下子要接受我有些困難。你恨我壞了你的身子,可是你也要知道,我若不那麼做,你我二人可能如今都保不住了。我不會因為你我的結合過於倉促,而對你有絲毫不敬。也不會因為你曾身陷虎狼巢穴,而有絲毫輕看。我只願與你做一對相依相伴同命鳥,不離不棄共死生!」

    五字真功乃是由上古先賢王婆傳下來的不世神功,李炎卿除了鄧字以外,其他四字真功皆全。再加上他有後世練就的一張利口,金臉罩鐵面皮的功夫以至化境,任這小娘子冷如冰霜拒人千里之外,十聲裡九不應,他卻依舊不見怒色,依舊哄她歡喜。

    等到行船的婦人將飯菜送了進來,李炎卿親自夾了菜來喂這女子。這女子似乎十分厭惡,一抬手,將筷子打落在甲板上。

    那名健婦卻看不過去,怒道:「這小娘皮好大的膽子。左右都是被人睡過的了,就是個金枝玉葉,龍生鳳養,如今也不值錢了,還拿個什麼架子?還敢跟你男人擺臉子動手,反了天了?我若是你的男人,就狠狠的打你一頓大耳刮子,再把你拖到床板上狠狠睡你。劉老爺,你按我的法子辦,保證把她收拾的服帖。我家那死鬼,當年也是這般對我,幾天下來,我也就任他擺佈了。這女人啊,你越慣著她,她越來勁,就得給她來點厲害的。我就沒見過有打不服的女人。」

    「滾出去!我們夫妻之間說點貼己話,沒有你們聽的份。若是誰再惹我娘子生氣,當心我告訴你們洪當家,把你們剝了皮。」

    罵走了那婦人,李炎卿拿起另一雙筷子。「這個我還沒動過,不髒的。來,我喂你吧。你若是恨我,就狠狠打我一頓,再打我一頓耳光。再不然,你就一刀殺了我。只要你出氣,讓我做什麼都行。」

    那女子見他如此,抬起的手卻落不下去,只搖頭道:「我不想吃。」

    「是啊。這船上的婆娘弄不出什麼好吃食,等到了衙門裡,我親自給你下廚去做飯。你想吃什麼,就做什麼。」

    女子端詳了他半晌,悠悠一嘆「你何必如此?我左右也是你的人了,你何必還討我歡喜?那婦人說的沒錯,我就算過去再怎麼高貴,如今也是個不值錢的爛貨。你不必對我如此討好,這裡是你的地盤,我叫天不靈,叫地不語,你想對我怎樣,就能對我怎樣,我會學著伺候你。我過去嬌生慣養,不會服侍人,不過我可以慢慢學。」那黯然神傷的模樣,讓李炎卿心中異常難過。

    「可是這樣你會開心麼?我已經預見到了,你就算勉強自己如此,將來也無非是愁眉苦臉,強做歡笑而已。我不希望你這樣,我是要你從心裡接受我,我會讓你幸福一輩子。」

    他一把攬住那女子的纖腰,將自己的來歷毫不隱瞞的一一說明。從當初幫著劉朝佐買官,一直到自己與柳葉青的一場露水姻緣,再到如今如何到這裡洪四妹那裡當說客,去救梁來魁。

    那女子聽說這劉朝佐居然是假冒知縣,花容微微變色,待聽到眼前的男人已經與一個江湖女子有了關係,面色更難看幾分。等到他說完了,她冷冷道:「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難道不怕我告發你,讓你人頭落地麼?」

    「本來就是我害了你,你若要殺我,我也決無怨言。死在你手裡,我心甘情願。」

    說到這,他一把牽住佳人的玉手「我只求與你攜手相伴一生,讓我們一起慢慢變老……」

    他將這後世的歌詞念了出來,卻起到奇效。那女子的目光漸漸變的有些溫柔,「慢慢變老么?我……我的身已屬你,按說我與你成親,就算屈就了。可是你……我心裡亂的很,你讓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我什麼都聽你的。不過娘子,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你看,我的名字都告訴你了。」

    「我的閨名叫若蘭。至於我姓什麼,你不必知道。總之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反抗你。」

    「我說過了,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我知道你現在不想和我……我不會碰你的。」

    看著這女子神情複雜的回床上休息,李炎卿暗出一口氣,這回自己能否過關,就看這表演功力到不到位了。是飛黃騰達,還是人頭落地,就全看這一回。

    這女子的身份他已經猜了個大概,那些錦衣衛要找的就是她。自己壞了她的身體,若是以為香山天高皇帝遠,從此能把她圈養起來,或是秘密殺人滅口,那就是自取死路。錦衣衛千手千眼,這事早晚會被他們探出消息,到時候自己就是死路一條。

    他昨天晚上之所以使出渾身解數,就是為了佔據這條通往女性芳心的終南捷徑。如今自己再伏低做小,只要討得這位女子歡喜,將來她只要為自己說幾句好話,說不定她那神通廣大的家族,就能讓自己鵬程萬里,壞事就變成好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2
第八十七章水磨功夫(下)

    那名叫若蘭的女子不知他的想法,躺在床上,心裡百感交集,不知是什麼滋味。尤其那婆子的話在耳邊往來,如今自己白璧生瑕,難道還能重歸心上人身邊?

    再想起這假知縣李炎卿,生的面貌英俊,又對自己一片情義。至少以自己生平所見,就不曾有一個男人,肯對女子有如此的低聲下氣。

    便是自己當初所愛之人,又幾時對自己有過這般好顏色?還不是動輒就拿出大男人的派頭,不肯對自己有半點相讓?

    自己在京中的幾個閨閣密友,無一不是家族顯赫,門第高貴之人。可是出閣之後,也少不了受夫家管束,還有的遇到那脾氣暴烈的丈夫,受過打罵。

    一想到她們說起婚姻生活時,那副痛苦模樣,以及念叨易得無價寶,難遇有情郎時的樣子,她心中微動:或許這就是命吧。可是一想起自己當初的抗爭與往日的文會,聯句,幾次秉燭夜遊,以及昨晚上那番瘋狂,她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浸濕了枕頭。

    到了下次送飯時,那婆子朝那女人哼了一聲。又朝李炎卿眨眨眼睛,然後故意大聲道:「這女人就是自己皮子緊了,欠打。咱們船上有上好的皮鞭,幾鞭子下去,就是大牲口也抽的亂叫。劉大老爺不妨拿來朝她身上招呼一頓,她就知道厲害了。等回頭您再用您的另一條鞭,好好的拾掇她一回,保證明天她就對您笑臉相迎。」

    李炎卿朝那婦人一點頭,口中怒道:「越來越不成話了,給我滾出去。再敢在這廢話,信不信我一頓鞭子打死你!」

    等他再次舉著碗湊到床邊時,若蘭拄著炕坐起身子。「我自己有手有腳,不用人伺候。你是個堂堂的老爺,何必與個下人鬥口,沒的辱沒了你的身份。」

    她坐起來的急,卻有個物什落在床上,李炎卿道:「你東西掉了。」伸手去揀,若蘭忙道:「你放下,我自己來……」

    可是那東西已經被李炎卿抓在手裡,她哪裡奪的過去。卻見是一團白布,似乎是被外力強行剪下來的,揉的也皺皺巴巴,看不出任何珍貴處。只是打開之後,就能看到上面那斑斑血跡。

    再見若蘭那已經脹的通紅的臉,李炎卿知道這便是自己昨天晚上的豐功偉績。他微笑道:「等將來咱的兒子大了之後,咱們兩個可以看著它,想起咱們相識的情景,不也是美的很麼,何必害羞呢?」

    「誰……誰要和你看這個,羞也羞死人了。」若蘭一把將白布奪過來,卻還是貼身放好。可見她終究還是不能脫離塵世的束縛,對於自己的初次經歷,仍然看的十分寶貴。

    這事一漏底,這冷美人就感覺自己彷彿被李炎卿剝光了衣服,再想冰冷就冰冷不起來,只好嘆道:「其實我今天初跟你上船時,還想著你若是個惡人,我們今後怎麼相處。我又該如何收拾你。可是如今,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昨天的事,也不能怪在你頭上。不過若要我跟你過日子,你得依我幾條。」

    「娘子,啊不,夫人,你有話請講。」

    「第一,我不管你以前有過什麼柳葉青,還是你現在衙裡養著的那個秦**。我要做,就做你的大婦,沒我的話,她們誰都別想進門,別想有名分。就是你想去與她們明鋪夜蓋,也不行。若是我發現你有這事,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第二,你得官不正,將來早晚是個麻煩。我要你奮發上進,好好做好你的官,管好你的縣。廣東柘林的事,我也聽那些強人說起過。回衙之後,你就給我上一到摺子,上報到廣州府,再轉到廣東巡撫那。不管吳桂芳是用也好,是不用也罷,你的職責,不能不盡。我要看到我的夫君鵬程萬里,而不是困在小小的香山,做個七品小官。」

    「第三,我是你的妻子,自當侍奉夫君。可是我如果不想的時候,你不許逼我。不許你再想昨天那樣……那樣的野蠻。」

    李炎卿連連點頭,什麼全都應下。若蘭見他這模樣,一顆心又軟了大半。自己這些條件,除了第二條以外,怎麼看也是無理取鬧。即使鬧到爹那,其實也是自己不佔理。可看他一點都不忍拂逆自己的意思,她又覺得是自己做的過分了。

    「李郎,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可是你就容我幾天時間,讓我一點點接受你,咱們這幾日,能不能先不……」

    「我剛答應過了,咱們兩個以後,全都由你做主。」

    這一晚,李炎卿果然老實的就待在若蘭身邊,不曾有半點侵犯。只是發揮自己的特長,將那嘴上的功夫發揮到了極限。

    「沒賊?不能。沒賊我大氅哪去了。」

    他一段賊說話說完,不單是若蘭,就連兩個偷懶過來聽笑話的婆子,都已經笑的前仰後合。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再有半天路程,就能到與梁家人碰頭的小島。

    那送飯的婆子指著若蘭道:「我說你真是好大的福氣,有這麼個知冷知熱,還肯為你說笑話解悶的男人疼你。當初我那男人娶我時,我心裡裝著另一個死鬼。洞房的時候死拽著褲子不脫,求他放了我。他卻一句話不說,只曉得用那蒲扇大的巴掌來打,然後就把我弄的哭爹喊娘的,他那像個死豬似的睡了。到了第二天,我還沒睜眼,他那巴掌又來了,催著我趕緊去幹活。可是如今啊,我倒想讓他拿巴掌打我,這個人已經沒了。你可別等到我這時候才知道後悔,那時候怎麼都晚了。」

    若蘭這幾日相處,對這婆子的觀感卻不惡,反倒嫣然一笑:「多謝大嫂好意。其實前者是我自己有些彎轉不過來,難得相公肯讓著我。」

    「娘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丈夫寵著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你們兩個別躲懶了,趕緊出去,我們夫妻要說幾句貼己話。」

    那兩個婆子知趣的躲出去,李炎卿輕輕握住若蘭的手。「娘子,你已經考慮好了?」

    若蘭低頭道:「是啊,考慮好了。那位嫂子說的對,你若是上來就對我用一頓拳腳,再來糟踐我,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若是遇到你這樣的郎君,我還推三阻四,那便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夫君這幾日唱的那小調好聽的很,我還想再聽一聽。」

    「只要娘子喜歡,唱幾次都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曲歌聲蕩漾在小舟之中,外面那幾個使船的婆子,卻是都淚濕了眼睛,有的不住說道:「好一對金童玉女,就這麼送到島上,還真有點捨不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3
第八十八章心碎

    梁家來接船的,依舊是送李炎卿上島時的那些人。見回來時,多了個出塵脫俗,如同天女降凡般的美人,幾個梁家子弟都有點發傻。還有的嘀咕著:媽祖娘娘顯聖,媽祖娘娘顯聖了。

    梁來魁雖然被洪四妹那干人打的鼻青臉腫,在這些人面前倒是威風十足,過去一人賞了幾記耳光。「瞎看什麼?縣太爺的寶眷,也是你們能看的?再多看,當心咱的家法,趕緊開船,小心夜長夢多。」

    來時兩下分船,回去時,大家共乘一舟。若蘭顯的十分有禮貌,只靠著李炎卿坐下,低頭無語。梁來魁道:「這姑娘模樣生的真好,但不知?」

    「李門張氏。」若蘭由於之前沒告訴過李炎卿自己的姓氏,怕他答不出來,忙替丈夫做答。

    「洪四妹那個賤貨,居然敢綁我的票。讓她給我等著,將來有她好受的。」梁來魁回了自己的船上,就來了精神。破口大罵道:「有朝一日她落在我的手裡,我非找幾十個精壯伺候著,輪著……」

    「梁員外,我這裡還有女眷,嘴下積德。」

    梁來魁見李炎卿對這女子十分尊敬,倒不似是對姬妾,簡直如同正妻。倒也不敢放肆,訕笑道:「我是個老粗,沒唸過書,說話不經大腦,還望太爺和夫人莫怪才是。」

    「梁員外受傷不輕,還是讓你的人為你上點藥,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沒關係,這點小傷,不礙事。我們跑海的人,皮糙肉厚,這點外傷算不了什麼。我跟你講,其實我們梁家這一代,最本事的那個就是我了。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那天要不是那臭婆娘帶了幾十個人,又都拿著火槍,我又剛在小翠身上用光了力氣,他們別想抓住我。我爹年紀大了,這家業早晚都是我的。所以大老爺,咱們應該搞好關係是不是?就拿這回買秀才的事來說……」

    李炎卿看了一眼身旁的張若蘭,咳嗽一聲「這事在這說,似乎不大方便吧。」

    「夫君,若是這事不能讓我聽到,我就先迴避吧。」

    「娘子,我的事對你沒有秘密,你都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還在乎這點小事麼?只是這種俗務,我怕污了你的耳朵。」

    「秀才是朝廷選材大事,可是叫不得俗務。」

    「還是夫人說的有道理。」梁來魁完全沒注意到李炎卿的臉色,接過話來「這考秀才,是多雅的事?一點都不俗,不俗。其實說到底,考秀才考的是什麼?考的還是錢啊。以往我梁家是運做的不夠,這回有了大老爺從中運做,考一個秀才回來,不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麼?可是那梁蔭魁做案首,我是不服的。他有什麼資格當這個案首,只有我的女婿能當。我跟你講,我那幾個女婿,都是滿肚子學問。那個王子厚你見過吧,人生若只如初見,你聽聽,這詞多好啊。」

    李炎卿的臉色越發鐵青,張若蘭忽然一撫頭「梁老爺對不住,我有些暈船,要到下面休息休息。」

    李炎卿趁機陪了她下去,等下到下一層,面色一紅「夫人,叫你笑話了。」

    張若蘭卻噗嗤一笑「夫君可是覺得,這買賣秀才的事,最好是不讓我聽到?」

    「夫人在我心中,如同那傲雪寒梅,又似池中白蓮,纖塵不染。這些事情說來,只會污了你的耳朵。不過你放心,將來得了的銀子,我會全都交到你手裡,自己不留私房錢。」

    張若蘭鳳目一轉,忽然道:「那我若不讓你做這事呢?國家掄才大典,不可輕廢。若是秀才隨意買賣,不等於壞了朝廷法度?我要我的夫君做個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不要他做這營生。」

    李炎卿心頭大悔,這小佳人怎麼是這麼個木頭疙瘩脾氣?自己行事當然不會受她束縛,可問題是她聽見了。如果自己執意與她對著干,這兩天做的水磨功夫,不是全都白廢了?

    他心裡只好咒罵著梁來魁成事不足,口中道:「夫人,其實我也不想做這事。只是梁家乃是地方豪強,拂了他的面子,這縣衙門的政務便不好開展。再說香山是個下縣,收入實在是太少了一點,我這也是為了咱的將來,想存點貼己錢。不過既然夫人不允,我這就去對那梁來魁去說,這事不得再提起。他梁家有什麼不滿,只管衝著我來。」

    見他果然轉身就走,張若蘭心頭一暖,「當初我與劉兄爭執時,每次都是要認錯,哄他高興,哪有他這般體貼?」

    急忙伸手抓了李炎卿的手腕,纖若水蔥的手指在他額頭一戳「呆瓜。你我現在還在梁家船上,說這種話,不怕被他丟去喂了龍王?明明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這時候倒像個呆子?」說完之後,又是嫣然一笑。

    幾日相處,李炎卿使出渾身解數,哄的她情緒大好,偶爾也會露些笑容。可是像這般親暱的舉動卻從未有過,他心頭大喜,一拔胸膛「生不同衾死同穴,能與夫人死在一處,做鬼也歡喜的很呢。」

    「你啊,就知道用嘴哄人。」張若蘭拉著他坐在床邊「我又不是那些只知道傷春悲秋,不諳事務的女子。連賊窩都去過一回了,哪回那般迂?只是這事是個要命的事,夫君若是一個不謹慎,說不定連烏紗都丟了。梁來魁那種人不足與謀大事,他的臭錢,也不配讓夫君冒險。只要夫君坐穩了香山縣正堂,還怕沒銀子用?」

    李炎卿見她肯關心自己,心中大為歡喜。這說明自己的柔情攻勢終於發揮了作用,化解了她心中的堅冰。這生米雖然早已經煮成熟飯,可是到現在,這飯才能算正式可以入口。

    他道:「還是夫人想的仔細,是我太魯莽了。我這便把我的打算說說,夫人幫我參詳參詳?」

    「夫君的事,哪有我多口之處?」

    「這話不對,以後在家裡,我全聽你的。」

    等船到了碼頭,梁瑞民帶著自己家的子侄早侯在那裡。先是給李炎卿磕頭道謝,接著就抱住自己傷痕纍纍的兒子,父子抱頭痛哭起來,場景甚是感人。

    梁家兄友弟恭,一干兄弟也紛紛痛哭號啕,暗恨蒼天無眼,媽祖娘娘不便賢愚,洪四妹難成大事,這海浪風暴都死到哪裡去了?

    衙門那邊秦蕊珠帶了能痴和尚、秦天望等幾個幫役前來迎接李炎卿,也只帶了一乘轎子。李炎卿讓張若蘭上轎,自己在旁隨行。張若蘭道:「若是那樣,妾身怎麼坐的安穩?夫君也請上轎吧,這轎子寬大,坐的開兩個人。」

    李炎卿大喜,上轎之時偷眼一瞥,卻見到秦蕊珠那傷心欲絕的臉,和紅腫的杏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3
第八十九章當家大婦(上)

    這幾天光景,秦蕊珠人已經憔悴了不少。在碼頭見李炎卿無恙而歸,她本來想不顧一切的縱體入懷,在看看他在海盜那吃沒吃什麼虧。可沒想到,

    他居然帶了個如同畫中仙子般的女人回來,舉止之間十分親暱,還口稱夫人。

    這算什麼?自己日夜為他祈福,甘願折損自己的陽壽去換他平安。可是他倒好,不但在海盜窩裡快樂,還帶個女人回家。難道自己臨行時的表白,在他眼裡,就只是個笑話?

    難道爹說的是對的,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己能處理庶政,又能書寫文章,風頭遠勝過這位縣尊。難道是他男人的自尊心受到傷害,情願找一個處處容讓自己的小女人,而對自己無意?

    明知道自己連個妾都不算,根本沒有資格干涉李炎卿的事,可她心裡卻還是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說不出的難受。又想到自己的姿色比那女子相差甚遠,那種高貴氣質,更是自己望塵莫及,她的心就如同一件被人用力丟在地上的瓷器,碎成了數瓣。

    轎內李炎卿與張若蘭坐在一起,難免就有些蠢蠢欲動。張若蘭羞的紅了臉,小聲道:「新到衙門,我一個人睡覺害怕。夫君請過來陪我吧。」

    李炎卿聞聽大喜,連香了張若蘭幾口。張若蘭越發嬌羞,「夫君,那天所謂約法三章,是我任性胡鬧,你別當真。我是你的妻子,侍奉你是應該的,你不必理睬我那些瘋話。」

    「娘子,我答應過你了,只要你不喜歡,我絕不勉強。夫君我說話算數,不會食言的。」

    等進了衙門,李炎卿吩咐人去燒水,又問張若蘭「你喜歡吃什麼,只管對我說,我親自下廚為你去做。我告訴你,我的手藝可好呢,就算是咱香山的大廚,也未必一定就強過我去。不管什麼珍貴材料,只要你說,我就去弄。再不成咱備條船,到恭常都那,找佛夷要去。」

    卜加勞的炮廠設立,除了土地之外,也離不開材料、人工。香山縣只要在任何一個環節卡一卡,他這炮廠就別打算開動。因此這段時間,澳門幾乎成了香山縣的自留地,缺什麼找佛夷要,也快成了香山縣公人的共識。

    也有些葡萄牙人想要反抗,結果西芒趁機整頓,排除異己,吞併弱小。幾場擊劍、射擊、賽龍舟比賽之後,卜加勞的炮廠內已經多了不少戰俘勞工,西芒的地位也越加穩固。

    張若蘭道:「夫君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不必為我特意準備。夫君是一縣父母,要做大事,這些廚房裡的小事,應該由我來做。」

    「夫人,你那雙手,又白又滑,一看就是在家裡從未乾過活的。哪能去做那些事?便是一個油煙,就熏壞了你。水熱了,你先去洗個澡,我待會給你做幾樣小菜,讓你嘗嘗手藝。至於衣服麼,你先將就一下。等過幾天,咱再去廣東府城裡去買,包你滿意。」

    等到張若蘭前去沐浴,李炎卿這才長出一口氣。那邊秦蕊珠強忍悲痛走過來施禮道:「給大老爺道喜,恭喜大老爺平安而規……得納新婦。」

    此時那些衙役都已經到班房休息,這後宅只有他們幾人,李炎卿見外面無人,猛的一把抱住秦蕊珠「蕊珠,這幾天可想煞我了。」

    秦蕊珠不想突然遇襲,下意識的就去推他,接著又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老爺,你放尊重一點。你已經有了夫人,何必還要來欺負我。我雖然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人,也不是任你作踐的。」

    「蕊珠,你看看,怎麼還吃醋了?咱們兩人難道才認識一兩天?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壞人?」

    「沒錯。你若不是壞人,為什麼……為什麼出去一趟,就帶了個夫人回來?難道她就是那什麼柳葉青?」

    「她不是柳葉青,可是卻比柳葉青厲害多了。我跟你說,你可別對外面說……」

    等李炎卿趴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通,秦蕊珠的臉色一變,已經從悲痛變成了惶恐「怎麼?會不會是弄錯了?」

    「不會弄錯的。你聽她那一口官話,可是這邊的口音?再看她那氣質,這個總歸裝不了假吧?」

    「那老爺你……你對她做了那樣的事,不是自己找死?」

    「所以啊,我這不是在積極補救,想方設法把事挽回麼?結果倒好,被你看成了負心人,還挨了一巴掌。」

    「對不起,老爺我不知道。我方才一時氣急冒犯了老爺,還請老爺責罰。」

    「責罰,是該狠狠地責罰你。」說話間裡李炎卿的手,已經滑進了秦蕊珠那寬大的儒衫之內,將她羞的面紅過耳,通體無力。二人以往沒有過這種親密舉動,更別說李炎卿若是稍微有這方面的傾向,她也會拚死反抗。

    可如今張若蘭的強勢到來,卻讓秦蕊珠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意識。這女人不但美貌無雙,而且家世顯赫,不知出身是何等高貴門庭,自己拿什麼和對方去比?而且她和劉老爺還有了親密關係,自己如果還想過去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怕是將來就只好做一輩子書吏了。

    在這種壓力下,她也就任由李炎卿胡鬧,只想著:人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自己就先讓他偷自己幾次,看看張若蘭這妻,能否贏過自己。

    李炎卿新嘗肉味,如今又見秦蕊珠放鬆戒備,不由就有些得寸進尺。秦蕊珠低聲道:「你若不怕被張若蘭發現,我就任你來擺佈。我又飛不出這衙門,你急什麼?」

    等到張若蘭換好衣服回到臥室時,李炎卿眼前一亮。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如今穿上這一身上好襦裙的張若蘭,比起前兩天不但更增幾分顏色,舉止間那份大家閨秀的高貴氣質更加濃厚,這樣的女人征服起來,快感就更多了。

    「夫人,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你這樣子,讓我看一百年也看不膩。」李炎卿一邊說著好話,一邊拉著張若蘭貼身坐下。「想吃什麼告訴我,我給你去做。再不然,我就自己去給你準備。」

    「夫君別急,天色還早著呢。你幾天沒在衙門裡,來往公文,本縣的民情,你要先看看。先公後私,我是你的娘子,再大的事,也是小事。縣裡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夫人,這你就說錯了。你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其他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若是你擔心我耽誤公事,我就棄了官印,隨你去做個閒雲野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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